那漢子哆嗦了一下,道:“是是,那日天快黑了,我瞧見一個漂亮姐兒抓了這位公子,還以為是郎情妾意偷歡呢,就多看了兩眼。沒想到她將人直接綁起來,還打了一頓,然後丟去了玉真觀!我嚇得不行,隻以為是什麽貴人家的事兒,一直不敢冒頭。這不,又聽說公子被冤枉,實在良心過不去,才,才出麵作證。”


    說著又磕頭,“小人句句屬實!”


    宋康指著他,“這便是人證!”


    原本看熱鬧的人立時議論起來。


    “平安郡主真的綁了人啊?”


    “要是我,打死這負心漢都是輕的!”


    “也是。不過,這麽說,這宋二公子果真沒有去過玉真觀?”


    “哎呀,那咱們誤會宋大人啦?”


    “不過,平安郡主這手段,卻是有些下作了啊……”


    宋沛河頓時長舒一口氣,痛快又陰狠地看向蘇念惜。


    那眼神分明在說——你等著!賤人!看我怎麽收拾你!


    宋康的眼底也難掩得意,心道,攝政王這法子果然好!管它玉真觀如何,隻要利用蘇念惜讓宋家脫身,自然就可保住聲名!


    不屑地瞥了眼蘇念惜,又對劉全道:“劉大人,平安郡主年輕氣盛,一時賭氣做錯了事兒,我也能理解。兩家婚約尚在,我敬重她父親生前英勇之名,願給這孩子機會,還將她當作兒媳看待,還請大人從輕處罰。”


    吳方在旁邊看傻了眼,用胳膊肘戳了戳紀瀾——哎?這怎麽個事兒?


    紀瀾卻笑,並未說話,隻看那帷帽下靜如緩水的蘇念惜。


    堂上,劉全歎氣,“既然有宋大人求情,又有兩家婚約之故,將來到底是一家人,便判平安郡主給宋二公子賠個罪……”


    宋沛河忽而道:“我要她磕頭賠罪!”


    “你也配!人渣!”夏蓮當場怒斥,上前一步,攔在蘇念惜身前!


    “放肆!”劉全一拍驚堂木,“公堂之上,豈容你一個奴婢隨意出言攪亂!來人!拖下去重打十大板!”


    衙役要上前,卻聽一直不曾開口的蘇念惜道。


    “這位證人是看到了我親自將宋二公子綁走,扔去的玉真觀?”


    她聲音不疾不徐,握著夏蓮的胳膊,那些衙役又不敢輕易上前拉扯,一時便僵滯住。


    跪著的漢子掃了眼宋康,連忙點頭,“是,是小人親眼所見!郡主殿下,天人之姿,令人見之難忘!”


    這等放肆言語,根本就是在故意糟踐郡主清名!夏蓮看向那漢子的眼神恨不能在他身上穿出幾個洞來!


    “嗯——”


    帷帽下,蘇念惜卻不惱,反而輕笑一聲,又問:“既如此,想必你也看清了我臉上的痣,是左臉還是右臉了?”


    蘇念惜戴著帷帽,無人能看清她此時容貌。


    紀瀾眉頭一挑。


    吳方恍然大悟,當即一臉看好戲的神情!


    跪著的那猥瑣漢子明顯沒想到蘇念惜會問這樣的問題,愣了愣,就見宋康惡狠狠朝他一瞪。


    他立馬道:“一顆痣,小,小人如何看看清……”


    “啊?”蘇念惜有些驚詫,“你方才還說看清了,莫不是誆騙府尹大人吧?”


    “不!小人絕對看清了!”那人嚇了一跳,本就心虛,此時更加慌亂,立時說道:“在左臉!”


    話音剛落,見宋沛河用力朝他搖頭,趕緊改口,“在右臉!”


    宋沛河幾乎氣得仰倒!


    卻聽蘇念惜笑問:“你確定?”


    那人慌亂之下,實在不知宋沛河和宋康的眼神到底是什麽意思。


    索性咬牙道,“就是有一顆痣,但是我著實記不清是在左在右了!”


    蘇念惜輕笑起來,鬆開夏蓮。


    夏蓮上前,一腳踹在那漢子的身上!


    漢子大喊一聲,竟咕嚕嚕滾下台階去!


    “放肆!”劉全大怒,正要發作!


    吳方已哈哈大笑起來,一臉痛快地說道:“郡主天姿國色,麵容猶如白壁,何來瑕疵?這人做偽證!宋大人,這不會是你故意找來想栽贓郡主的吧!”


    宋康還沒開口。


    旁邊的紀瀾抄著手,也跟著悠哉哉地笑道。


    “做偽證,按律,當罰五十棍,入監三年,罰銀一百兩!另外,家中子孫也會被貶為賤民。若是老實交待,或許可坦白從寬哦!”


    跪在台階下的漢子本就心虛害怕,再聽紀瀾這話,登時徹底崩潰!


    渾身打著哆嗦,直接磕頭在地,指著宋康,“是他!他給了我銀子!叫我這麽說的!我真的,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大人饒命!饒命啊!”


    原本還疑心蘇念惜的眾人頓時恍然大悟!


    “好歹毒!宋康你怎麽這般不要臉!”


    “栽贓郡主,你宋家好脫身幹淨,再強娶郡主,保你們家清名?”


    “怎麽打得這麽好算盤呢!你們將堂堂郡主殿下當作什麽!”


    “好下作的心思!肮髒的手段!無恥!豬狗不如!”


    “我呸!這種人,居然也配做國子監祭酒!我還叫過他老師!簡直奇恥大辱!”


    “宋家滾出京城!”


    “滾出國子監!”


    宋康臉色發白,身子劇烈搖晃。


    宋沛河大叫起來,“我們沒有!就是她綁的我!我什麽都不知道!阿爹!阿爹,你說句話啊!”


    可再沒人聽他們的話,咒罵聲此起彼伏沸反盈天,幾乎淹沒了整個京兆府!


    劉全的驚堂木都快拍爛了,也不見絲毫效果。


    偏這時,吳方還看熱鬧不嫌事大,上前一步道:“既然諸位都在此,也請劉大人做個見證。以宋家這般狠毒心思,護國公府斷不可能再與他們繼續婚約!況且平安郡主今日本也要與宋家退婚,還請宋祭酒盡快將婚書送往禮部,劃去婚約,從此兩家再無瓜葛,嫁娶隨意!”


    宋康搖搖欲墜。


    宋沛河強撐著站起來,伸手指著宛若迎春站立於那處的蘇念惜。


    憤恨道:“蘇念惜!你我情意一場,你竟這般害我!你怎麽這麽狠毒?就不怕老天爺降雷劈死你麽!”


    夏蓮上前擋住宋沛河,雙目如刀!


    蘇念惜看著他扭曲又猙獰的臉,帷帽下的唇角,無聲而痛快地翹起。


    這便是害你?那你可等著吧!


    前世,我所見的地獄,今生,也要叫你好好地走一趟呢!


    鬧哄哄的京兆府衙門內。


    人聲鼎沸罵聲不休。


    忽而,猶如熱水遇上冰封,所有憤慨咒罵宋家的看客們,一個接一個地全部消了聲。


    所有人的視線紛紛望向大堂內。


    就見,那一直藏於帷帽之下的平安郡主,緩緩揭下了自己的帷帽。


    露出了一張筆墨無法形容的傾城絕色。


    府衙門外的樹蔭下,裴洛意濃纖長睫忽如如蝶翼輕輕一顫!指中撥動的念珠倏然攥緊!


    那雙如淵深的眼瞳微緊,靜冷目光仿佛凝固在那張盡態極妍的臉上!


    清瀾月下,掩在蓮花花枝後,宛若妖魅的麵容,陡然清晰!


    ——是她?!


    “殿下?”玄影察覺到裴洛意的神色,輕聲詢問,“可是有何不妥?”


    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也瞧見那珠輝玉麗盈盈立於眾目睽睽之下的少女,亦是心驚。


    平安郡主,竟出落得這般傾國之色?!


    他收回視線,再轉看身旁的太子殿下時,卻發現殿下的神色依舊清冷靜離,仿佛方才那一瞬掀起的波瀾,隻是他的錯覺。


    他歪了歪頭,再次朝京兆府大堂內看去。


    在無數人驚豔震愕的目光中。


    蘇念惜上前一步,開口,鄭聲道。


    “與宋家之事,勞府尹大人費心。此樁事了,從此我與宋家,一刀兩斷,到死不相往來!”


    “你!”宋康指著她,“蛇蠍心腸!當我宋家稀罕不成!”


    蘇念惜卻並不看他,而是拎起裙擺,朝劉全緩緩跪下。


    蘇念惜可是聖人親封郡主,劉全怎敢受她所拜,連忙起身。


    卻聽跪著的蘇念惜一臉莊重地再次朗聲說道。


    “婚約一事已罷,不敢再為此等小事叨擾府尹。此時,我不以郡主之身麵見劉大人,而是這南景朝萬萬千與我一樣年紀的少女之身跪拜。”


    人群內,封三猛地抬頭,一股顫栗陡然從腳底直躥入骨脊!


    接著,便聽那森嚴肅穆的大堂內,傳來蘇念惜清晰靜冷的聲音。


    “我蘇念惜,為玉真觀無辜受害的少女求告,請劉大人,徹查玉真觀,還我等良家之女,一個清白公道!”


    樹蔭下,裴洛意眼瞳驟縮!


    抬目,就見那少女,一身素衣,虔誠俯首,跪於天地中。


    為那些被刻意掩藏、遮蓋,埋在爛泥下、拋於亂葬崗的可憐無辜的女孩兒們。


    求個公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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