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不耐煩地扭頭。


    蘇秀清咬咬牙,起身,走到男子跟前,低聲說道:“永寧坊,柳葉巷子。勞煩,帶給郡主。”


    男子募地朝她看去!


    蘇秀清深深地行了一禮,沒再多說,扶著柳姨娘起身,喜鵲笨拙地想牽起韁繩,卻被蘇秀清拉著搖了搖頭。


    男子看著那三人走入夜色,轉過身。


    露出了封三那張冷厲的臉。


    ……


    如此過了兩日。


    平安郡主已將女學所建地址定下的消息便徹底傳開。


    送往護國公府的帖子也如雪花片般飛到了蘇念惜的手裏。


    她翻看著手裏的帖子,果然瞧見了戶部左侍郎府上又一次遞來的帖子,瞧見裏頭十分隨意的語氣,笑了聲。


    將帖子丟在一邊,問不遠處站著的封三,“查到了?”


    封三插手俯身,“回郡主的話,那蘇浩然近日常出入靖康坊的一間地下賭坊。”


    “哦?”


    蘇念惜募地抬頭,“賭坊?”


    前世,她可未曾聽說蘇浩然還有賭錢的毛病。


    封三沉聲道:“小猴跟了他幾天,聽說他從前就喜歡沒事兒就摸兩把,不過都是小打小鬧。自打四月份後,就突然大手大腳起來,說是一擲千金都少的。隻不過半月前,忽而就沒了銀子,隻不過賭坊知曉他背靠國公府,就隨他繼續欠債,共欠了兩萬多兩後,三日前,忽然就還上了。近日裏在那賭坊又是大把地撒銀子,比之先前更有過之而不及。”


    蘇念惜歪過身,支著側臉,仔細地聽著,纖白豐腴的手指在柔嫩的臉頰邊輕輕地敲著。


    這副姿態慵懶又透著媚色,像極了打著晃兒的狸奴。


    封三不過抬眼覷了一瞬,就立時垂眸,盯著地麵,再不往上看。


    “原來如此。”蘇念惜不曾在意封三的神色,隻彎起了唇,笑道:“三爺可曾想過,他這銀子從哪兒來的?”


    封三聽著那話音軟軟綿綿的,比那街口糖人老張熬的糖汁兒都甜。


    喉頭動了動,道:“隻怕他,打著郡主的名義,大肆斂財。”


    蘇念惜頓時笑開,滿是欣賞,“我果然沒看錯三爺!”


    封三眼眶一顫,下意識抬頭,瞥到那翹在一旁的豆青色繡花鞋,立時又垂下眼來,道:“玉真觀牽扯多為權貴,有了宋家領頭,不少人都想在郡主所建的女學上找門路,郡主這邊求不上,自然會想到如今住在國公府的蘇家長房。”


    蘇念惜點點頭,“不錯,蘇浩然的銀子多半是這麽來的。”又看向封三,“所以,三爺覺得,這一局,我如何破?”


    封三一聽,臉上神色明顯起伏——這是郡主在考他?


    能布置出玉真觀之局者,怎會連個小小的蘇浩然都對付不了?這顯然在給他機會掙功。


    他心念微動,並沒急著開口,默了兩息後,才說道:“十個賭徒九個輸,傾家蕩產不如豬。蘇浩然好賭,那便讓他繼續賭。”


    蘇念惜笑了起來,依舊支著側臉,瞧著封三,“好賭者常無足食。然後?”


    “讓他賭到不得不再想法子去弄銀子,”他垂著頭,沉穩道:“逼他走入絕境,郡主便可出手,一招製敵。”


    “哈哈。”蘇念惜撫掌,點了點頭,“不錯,那這事兒,就交給三爺了?”


    封三立時又躬了躬身,“郡主放心,這事兒好安排,十日內必然辦妥。”


    “好。”


    蘇念惜心情愉悅,有了這麽一個好手,當真省事許多,又對夏蓮道:“去給三爺拿些銀子。”


    封三眼神微暗,卻知推拒不了,又道:“另外,還有一樁事,需得稟告郡主。”


    “嗯?何事?”


    “日前二娘子臨走前,曾留下一句話。”


    蘇念惜眉梢一挑,看向封三,“哦?”


    蘇秀清可是已走了好幾日了。


    封三道:“三娘子留下了個地址,永寧坊,柳葉巷子。小的這兩日讓劉其去打聽了一圈。”


    蘇念惜彎唇,沒應聲。


    “那巷子裏總共住了三戶人家,皆是外來的商戶。”


    蘇念惜捧著茶盞,飲了一口,問:“何處不對?”


    封三頓了頓,道:“明麵看著並無什麽不妥。不過,其中有一戶,來自江南,內宅婦人,自稱夫家姓……賀。”


    “當。”


    蘇念惜放回去的蓋碗發出清脆聲響。


    她含笑如花的麵龐一寸寸冷霜覆加,轉過頭來,看向封三,“賀?”


    封三聽出了那聲音中的陰寒,心下微驚,低著頭,道:“時間倉促,尚未來得及查仔細,不過,已得知這一家乃是去歲冬末來的京城,蘇大老爺曾去過幾回。”


    蘇念惜一把攥住椅子扶手,卻沒說話。


    去歲在得知阿爹戰死時,外祖母就立時派了舅舅一家前往京城,直到春上吊唁完阿娘後,他們就已經回去了。


    為何如今還會有賀家人在京城?


    腦中倏然浮現前世,她在攝政王府第一次自盡不成後,舅媽抱著兩歲大的外甥跪在她麵前,哭著求她好生伺候攝政王,千萬別尋死時的情形。


    還有舅舅一臉悲痛地說著外祖母為她已病重臥榻,隻有看到她親筆書信才能得緩的模樣。


    她被蘇文峰手中的書信要挾,又掛念外祖母安康,在沈默淩極端的淩虐下,生不如死地熬了十二年,直到最後得知外祖母早已離世後,才萬念俱灰,飲下鴆酒而亡。


    重生回來,她並非不掛念外祖母。可當務之急是先將阿爹的書信拿回來,以及處置了長房這一家,才好安心地將外祖母接到京城來團聚。


    如今卻驟然得知賀家竟然還有人在京城!還與長房暗中有關聯?!


    他們到底在謀算什麽?


    “讓人盯好了那一家。”蘇念惜的聲音森寒。


    封三微微抬眼,便看到那攥著椅子把手發白的手背,眼神一淩,道:“是。”


    “郡主。”


    待封三離去後,夏蓮沉著臉上前,“會是賀家?”


    蘇念惜垂眸,片刻後,道:“你親自去看一眼。”


    當晚,夏蓮便回到蘭香園,低聲道:“大夫人,那柳葉巷子裏住著的,確實是舅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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