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蘇念惜卻笑著搖了頭,將字據折好,收進荷包裏,道:“成不了婚。”


    “啊?”碧桃又傻了眼,看著蘇念惜捏著的荷包,“可這上頭寫的,太子殿下要對您不離不棄啊!”


    蘇念惜彎唇,“不離不棄就是成婚啊?你呀,就是太單純了!”


    碧桃徹底被繞糊塗了,“那要怎麽拿真心換不離不棄啊?莫非是像奴婢對郡主這般麽?可那是太子殿下呀!”


    “哈哈。”蘇念惜大笑,想去抓團扇,才想起丟在裴洛意那兒了,收回手,敲了敲小幾,道:“所以呀,我隻要擺出‘真心’,就能得太子殿下的不離不棄,多劃算的買賣!”


    碧桃歪著腦袋看她,“郡主,您在說什麽?”


    說什麽?


    自然說的是這樁兩個人的做戲。


    若是裴洛意對她所知所行諸多疑惑詢問,她或許還能信他對這份婚約的看重。可他不聞不問,便叫蘇念惜確認,他並不在意這樁婚約,或者說,他隻怕……並未真正打算娶她。


    那麽,他既然不打算娶她,卻要用婚約將她綁在身邊,又是為何呢?


    蔥白的指尖輕輕劃過桌麵。


    她低低一笑,心道,不管為何,他要做戲,她就陪著他唱念做打。總歸,能借著他的權勢殺了沈默淩才是最要緊的。


    “郡主。”


    馬車停在護國公府側門,封三上前,低聲道:“方才小猴送來消息,說今兒個蘇大爺又去了一趟柳葉巷子。之後就去了京兆府,將蘇夫人保了出來。”


    “哦?”蘇念惜臉上的笑容驟消,轉臉看向封三,“何時的事兒?”


    封三道:“約莫一個時辰之前。眼下,蘇夫人當是已回了國公府。”


    ——鳳頭釵價值不菲,要保蘇高氏出來,可是一大筆銀子。蘇文峰可沒那麽多銀子,卻去了柳葉巷子一趟,就能將人保出來。


    這銀子從哪兒來的?


    隻有柳葉巷子的那位前世口口聲聲說為了外祖母的舅母!


    蘇念惜朝眼前的側門看去,本是得了歡喜的心情,頓時像被潑了一盆爛臭之物,惡心得她幾乎要嘔出來。


    所以,前世,算計她入沈默淩之手的人,也有這位看著最敦厚溫和的舅母麽?


    強壓下心頭的翻湧,冷聲道:“去查柳葉巷子的劉氏。”


    封三知曉這位是蘇念惜的舅母,可他也隻聽蘇念惜吩咐,隻要她開口,他就絕對不會遲疑半分。


    點頭問:“郡主想知曉什麽?”


    “她不可能無緣無故給蘇文峰銀子。”


    “是,小的明白了。”


    回到蘭香園,果然,夏蓮說了蘇高氏已回府的消息。


    而小菊也很挫敗地來請罪:“奴婢今日沒瞧見大老爺一個人去了府中何處。”


    他自是沒去府中,而是去了柳葉巷子。


    蘇念惜忽而想到什麽,隻是那念頭飄忽一閃,皺了皺眉,丟開一邊,又問:“蘇柔雪回信了?”


    夏蓮在旁搖頭,“小柱子說,並沒有梁王府的回信來府。”


    “嗬。”


    蘇念惜倒是不意外。


    蘇柔雪這種自私到骨子裏的人,隻有自己風光,哪能要蘇家長房這滿門的拖累?


    譏笑一聲,道:“將珍珠有孕的事兒,告訴蘇浩然。”


    小菊大大一笑,應聲就跑了。


    夏蓮卻是心下微緊,看著嬌麵霜色的蘇念惜,那眼底的恨意,實在太過濃烈。


    濃烈得,仿佛要與這些人同歸於盡。


    她走過去,輕輕握住蘇念惜的手。這才發現,她的手,在這盛夏炙熱的傍晚中,卻冷得像一塊兒冰。


    不由心酸,輕喚了聲,“郡主。”


    蘇念惜抬眸,對上她擔憂的目光,卻沒說話,緩緩地閉上了眼。


    西苑中。


    蘇高氏聽著蘇文峰的罵聲,淚流不止,卻還是央求,“老爺,你救救我大哥吧!他什麽都不知道,全是高何氏那個賤人……”


    “你住口!”


    蘇文峰指著她,“我保你出來已是仁至義盡!今後就給我老實待在後院裏,照顧好大郎,哪兒也不許去!再讓我知曉你做下什麽醜事,我定休了你!”


    “老爺!”


    蘇高氏如今已全無了先前的風度體麵,哭著看蘇文峰甩袖而去,最終萎頓在地,哭聲撕心裂肺,“我拿鳳頭釵也是為了求阿兄替大郎尋個好前程啊!我都是為了你們蘇家的人啊!你們怎麽能這麽對我!怎麽能!!”


    蘇浩然站在院子外頭,看了眼揚長離去的阿爹,又看那宛若潑婦的阿娘,聽她口口聲聲說偷鳳頭釵是為自己。


    皺了眉,轉身要走。


    忽聽花叢後頭有兩個小丫鬟在說話。


    “你說什麽?珍珠姐姐有孕了?!”


    蘇浩然猛地站住腳!


    “是呀!還是我幫珍珠姐姐尋的大夫呢!有一個多月了哦!”


    “那可是大喜事啊!珍珠姐姐怎麽沒告訴夫人?”


    “這我也不知曉啊!珍珠姐姐說,要自己告訴夫人和大郎君,叫我不要對外聲張。可她怎麽什麽都沒說,反倒跟三娘子去了梁王府啊?”


    蘇浩然神色驟變!


    又聽那邊的丫鬟說。


    “誰知道呢,說不準是三娘子擔心府裏正值多事之秋,將珍珠接過去養胎呢?反正她自己也養著胎,連帶珍珠姐姐,不是正好?”


    “你做夢呢!不提三娘子去梁王府是做妾的,誰出嫁了還帶著娘家的丫鬟去養胎的?又不是自個兒夫君的通房,這全天下也沒有這樣荒唐的事兒吧?”


    “這倒是。那你說三娘子將珍珠姐姐帶過去是做甚啊?”


    “這哪兒知道去,總不能是自己其實沒懷孕,要搶珍珠姐姐肚子裏的孩子吧?”


    “呀!這可不能亂說!”


    “嘻嘻,就是胡亂說嘛!走走,廚房新做了乳酪糕,咱們去跟王大廚討一塊兒吃去。”


    “走走走。”


    兩個小丫鬟蹦蹦跳跳地走了,卻留蘇浩然一人站在原地猶如五雷轟頂。


    ——總不能是自己其實沒懷孕,要搶珍珠姐姐肚子裏的孩子吧?


    說起來,蘇柔雪真的就這麽幸運,梁王這麽多年沒有子嗣,到她這兒一次就有了?


    若真有了,她把珍珠弄去梁王府做什麽?!


    他一想到這個妹妹對他落難時的不聞不問,以及先前大理寺隻顧自己脫身的不理不睬,心裏便猶如被烈火焚燒,恨意肆虐。


    攥緊了拳頭,回到自己的院子,揪住新換的貼身常隨,咬牙切齒地說道:“去給蘇柔雪送信,就說,我知曉珍珠在她那兒。她要是不想死,就來見我!”


    ……


    蘇柔雪回信要見蘇浩然的消息傳到蘇念惜的耳中時,她正在蘭香園的亭子裏見給她送藥的小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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