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梔又一瞬從大悲轉回狂喜!


    心緒大起大伏間,讓她的視線都有些發黑。


    卻不敢叫那些管事看出端倪,手腳發軟地跟上蘇念惜,張了幾回口,才好容易低聲道:“多謝……郡主。”


    蘇念惜笑了笑:“我做了什麽值得南梔娘子道謝的事兒?”


    南梔眼眶又是一顫——這是何意?


    “噗嗤!”


    旁邊,良辰沒忍住,笑出聲來,被朱影看了眼,立馬縮到紫影身後。


    南梔卻也明白了蘇念惜的意思,若非此地不宜,她已再次給蘇念惜跪下。


    白著臉低頭道,“是奴家又算計了郡主,罪該萬死,請郡主……重罰。”


    蘇念惜掃過旁邊一個貨攤上擺著的骨頭架子,慢悠悠說道:“罪該萬死倒不至於。不過,南梔,我呢,不大喜歡被人算計,你已壞了我的兩次規矩。”


    南梔心下一慌,想要求饒。


    蘇念惜又說道:“回答我兩個問題,這兩次的算計,便一筆勾銷。如何?”


    南梔哪裏聽不出蘇念惜這是高拿輕放,根本沒有要責罰自己的意思!


    立馬說道:“郡主請問。”


    蘇念惜彎了彎唇,跟著那群‘小羊羔們’往前走,道:“第一個問題,我有事求你,你若算計,想讓我救你,未嚐不能成,為何卻將這生路給了喜鵲?”


    無論是她自己,還是裴洛意,見過太多的,都是隻為自己的人。錢權色,榮華,生機,一切對自己有利的,都會不惜一切代價吞進腹中。


    甚至她自己,都是這樣的人。


    看南梔在紅樓經曆的種種,便知她身處怎樣的阿鼻地獄,為何卻還要冒這樣大的風險將一個毫無親緣關係的人送到人間呢?


    她不明白。


    南梔看向蘇念惜,那雙眼底沒有嘲弄也沒有高傲,真的隻是單純的詢問。


    默了數息後,低聲道:“奴家……沒想那麽多。”


    蘇念惜意外,朝她看去。


    南梔垂眸,光影落下,她的神情有些模糊,隻聽到那嫵媚的嗓音帶了幾分悲涼。


    輕輕地說道:“郎官點了喜鵲做羊禮的時候,奴家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郡主。當時確實沒想過為何非要去救喜鵲。眼下郡主問了,奴家想了想,大概覺得,就是能救一個是一個吧!這些孩子,明明都能活的。”


    “哪怕是在泥地裏掙紮,好歹也能睜眼看看明兒個的日頭,嚐嚐大肉包子的滋味,瞧瞧那春天的花兒,冬日的白雪。要是死了,還是那樣淒慘地死了,什麽好的都沒見過,那也太……可憐了。”


    她說完,又看向蘇念惜,“不知這樣的回答,郡主可滿意嗎?”


    南梔並未讀過書,識字也是為了取悅恩客,絞盡腦汁答了後麵幾句話,隻怕蘇念惜不滿,更加不願去救喜鵲。


    卻見蘇念惜忽而隔著麵紗掩口,止不住地笑出聲來。


    “哈哈。”


    那愉悅的聲音,若脆鈴,在這黑憧憧的鬼市街道裏響起,惹來不少行人的注視。


    南梔不解,轉過臉,卻見朱影和紫影都含了笑。


    良辰稀罕地上下打量她,道:“真有這麽善良的人啊?!青影還說什麽天下烏鴉一般黑!回去我就打他的嘴!”


    早已將臉麵丟在不知多少年前的南梔被一聲‘善良’說的臉頰發熱,還要再說什麽。


    又聽蘇念惜問:“南梔,想不想跟我?”


    “!!!!”


    南梔猛地抬眼!


    那雙秋露色的眼睛裏還帶著笑,內裏,卻是南梔從未見過的信任與尊重!


    她渾身猶如雷擊,手腳都在發麻。


    張了張口,又張了張口。


    就感覺後背被人輕輕地拍了拍——似鼓勵,似支撐。


    她終於出了聲,卻是說道:“郡主,春郎官不會……”


    “這是拒絕?”蘇念惜笑道。


    “不!”南梔陡然脫口而出,“奴家想!”


    “好。”蘇念惜點頭,“兩個答案,我都很滿意。你的算計,一筆勾銷。”


    南梔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看蘇念惜又若無其事地朝前走。


    腦子裏就跟裹了一層亂麻似的,實在想不通為何平安郡主為何會問出她第二個那樣的問題!


    “郡主,為何……要收用我?”


    蘇念惜輕笑,卻沒回答,而是看向前方,“是那兒?”


    前方有個掛著羊頭的店麵,裏頭人影交錯,能聽到肆無忌憚的笑聲。喜鵲那一群孩子正被領著那店麵旁邊的小門走進去。


    南梔轉臉,眼神微黯,點了點頭,“是。”


    蘇念惜彎唇,抬腳便要朝那邊走去。


    南梔立時跟上,卻在門口被人攔住。


    南梔立時過去笑道:“陳管事,是我。這位是今夜要見郎官的客人,想過來瞧個熱鬧。”


    那尖嘴猴腮的管事上下打量了一圈,道:“一個時辰前來的規矩,引薦人隻可領一名客人入內。”


    朱影三人皆變了臉色。


    南梔亦是震驚:“怎會這般突然?先前不是……”


    “南梔,你在懷疑郎官的命令?”陳管事陰笑著看向南梔。


    “陳管事都不敢的事兒,我哪兒敢呀?”南梔笑著飛了個媚眼,掃了眼蘇念惜,暗咬牙,又笑道:“陳管事,您也瞧見了,這位貴客身份不俗,又是個女郎,若是進去叫人衝撞了,咱們都擔待不起。您通融通融……”


    一邊伸手遞過去一個錢袋子。


    不想卻被打開。


    陳管事皮笑肉不笑:“郎官的規矩,我可沒膽子違背。你不是在郎官麵前有幾分薄麵嘛?不如去求郎官給你通融?”


    南梔蹙眉,知曉此事已無轉圜。


    走回來,道:“郡主,隻能由奴家引您進樓。這幾位娘子……”


    朱影變了當即上前道:“郡主,不可!”


    良辰冷笑一聲,看著南梔,“我看你是活膩了。”


    南梔知曉,以蘇念惜的身份絕不可能孤身入陌地,剛燃起的希望又再次被澆滅。


    垂眸道:“是喜鵲命該如此,奴家多謝郡主……”


    不料,就聽蘇念惜道:“你們在外候著,南梔,帶路。”


    “郡主!”“郡主!”


    南梔募地抬眼!


    蘇念惜已抽出腰間插著的灑金牡丹花折扇,輕輕地笑了下,低聲道:“一個時辰前才出的規矩,不覺得有意思嗎?”


    朱影若有所思。


    蘇念惜拿折扇在南梔肩膀上輕輕一敲,“走。”


    南梔看了眼一雙眼凶得跟要吃人一般的良辰,一狠心,領著蘇念惜進了門內。


    不遠處,孟婆湯的茶棚裏,廣袖紅衫長發披散的男子滿是興味地勾起了唇。


    “哦——?真的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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