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西風攜了小童詹琪一路向西,進入甘南地界後,眼前風光為之一變。這甘南自古多風少雨,自秦漢以來多為匈奴部落和羌族部落先後占據,先民也已遊牧為主,直到東漢中期建了歸義城才逐漸轉為農耕為主。可奈何天不作美,一年四季雨水稀少,隻得種植一些耐旱作物。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偏隻是阿爾岡金紫花苜蓿在此處倒是生長的異常繁茂,也不需百姓格外打理,隻是撒下種子,靠天吃飯而已。苜蓿素不能為人食用,卻可養肥牛羊,於是當地百姓也以牛羊為主食。


    此刻正值人間五月天,紫花苜蓿連山遍野,紫色的小花朵連成一片,在原野上自在的綻放。白西風文事武學都傳自西泠一脈,自是胸羅萬有,一路之上講解沿途風土人情,不僅使得詹琪不感寂寞,反倒平添了許多見識。


    進入甘南地界約莫百餘裏,兩人折向南方,沿著寧遠河一路向南。自百知子離了這二人之後,那神秘組織失去了追蹤的目標,是故白西風與詹琪倒也平安,隻是百知子卻在江湖之上步步驚心,雖然如此,卻也有一段遇合。


    兩人曉行夜宿,非止一日,終於到達了一片接近蠻荒之地。這裏是昆侖山餘脈,億萬年前曾是一片汪洋澤國,但自然之力偏要將之不斷抬升,每年長三分,時至今日已是高接雲表,尋常之人是萬萬到達不了的。雖然如此,據此山五百裏之遙還是有人生活,他們稱此山為雅山,原因是據說此山之上住著神仙一般的名人雅士,但傳說歸傳說,還真沒有那個膽大包天的人趕走進這雅山一探究竟。


    白西風拉著詹琪的手緩步而行。自進入雅山地域以來,每走一步都是前高後低,像爬山一樣,加之空氣愈見稀薄,小童詹琪已有些力不從心。白西風早已看到詹琪臉色白中泛紫,嘴唇更是又紫又幹,幾近開裂,雖然如此,詹琪還是咬緊牙關,苦苦支撐。白西風看在眼裏,不由得欣喜異常,因為盡管是傳承玄劍絕學,這修煉之路卻是異常艱辛,沒有絕頂的毅力是萬萬堅持不住的。


    雅山中路,比中原大概要高出五六千米。這一日白西風同詹琪已行至雅山之頂。絕頂之上仿佛已無路可尋,步上絕頂是一片約有兩丈方圓的小平台,望向身後一路行來的山路已被白雲遮蔽,向前是一塊高有三丈的亮黑色巨石,料想穿過巨石便是萬丈深淵了,但這巨石亙古以來就聳立在這裏,又怎麽能穿越呢。詹琪默默打量此處,不由得生出了好奇之心,料想白老前輩必不是虛言之人,來此處必有道理。


    正當詹琪好奇之時,白西風已舉步向大石走去,距石三尺之遙,白西風緩緩舉起左手,對著大石距地五尺的一處凹痕默運掌力,原本不仔細看都看不到的凹痕卻突的向內縮去,縮進一寸有餘才戛然而止,看似渾然一體的黑玉大石吱??一聲從中裂開一條縫隙,這縫隙也僅能容一人側身而行。


    白西風已是司空見慣,但詹琪卻第一次看到這樣精妙的機關,況且這僅是一道石門,不知道以後還會遇到多少神奇的景象,難怪這西泠一派自古就不為武林所知,想來與這隱秘行蹤,又處於深山絕頂的開宗立派之地有關。


    白西風還是拉著詹琪的小手側過身形進入石隙,邊走邊叮囑詹琪,進山之後黑暗異常,腳下也是異常崎嶇,務必跟隨我的腳步,切不可掉以輕心。詹琪應了一聲是,也隨著白西風走進石隙。


    進入石隙之後,腳下仍然是黑玉石,隻是被人工打磨出了向下的台階。台階約有二尺寬,盤旋而下,看得出這石階已是很久之前就已打磨而成的。想當年,西王母飛升之時留下的守劍氏族必是對此處苦心經營,不僅安排了隱秘的進山門戶,揀選了普通人不易尋得的所在,更是開鑿了出入山的走道。


    白西風與詹琪向下行了約莫二百餘級台階,算來已有七八十丈的距離,但仍然處於那黑玉石的下方。原來這台階並不是向一個方向延伸,反而是盤旋而下,每隔十幾級台階就又回到了原有的平麵之上,隻是高度在不斷降低。詹琪已大概適應了此中的黑暗,漸漸能看到周遭的一些物事。台階兩旁均是同樣質地的黑玉石,像一管煙囪一樣之上之下,中間的台階就在這煙囪中盤旋,好像要通到爐膛之內。要知道人眼視物終究要借助外來光線,可這煙囪之中又哪來的光呢。白西風像是已經知道了詹琪的疑惑,就邊走邊輕聲講述。


    “詹琪,你已來到西泠閣,這名號是三百年前第七十一代守劍氏族首領月王的創始。想來玄劍的由來百知子已對你言講,但細節之處他也並不知曉,你要仔細聽了。西泠閣每代閣主隻有一人,自三百年前就已沿襲下來,均稱做月王,三名護法,均稱做白西風,白風西,西風白,也就是說,這並不是一個人的名字,而是一種稱號。除了閣主和護法之外,西泠閣不再設其他職位,隻稱做閣眾,他們長年不出此地,自有少數幾名閣眾熟悉當地路途,會不時外出才買一些必需之物。當今閣主是第七十五代,我們也是第七十五代護法,至於你能否習得玄劍之秘,力挽江湖浩劫,報卻自家恩仇,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言之此處,台階已到了盡頭。這西泠閣果然不同凡響,按理說這深入山體的洞窟本不該有光亮,就算有也該是燭火燈油之類。但西泠閣偏偏是借著探出山體薄弱之如,每隔十來丈就鑿穿一小塊洞壁,使光線能夠透過縫隙照射進來。但這光線畢竟是十分微弱,以至於台階雖然到了盡頭卻看不到路在哪裏。白西風握了握詹琪的手,“仔細看我的步伐,要謹慎行事。”


    “記住了。”詹琪答道。


    白西風從最後一級台階抬起左足向左前方約莫一尺之處踏去,右足也隨後跟進,站在台階上的詹琪不免看得呆了,白西風簡直就是淩虛站在空中,這勾起了詹琪的好奇心。他蹲下身形,凝足目力仔細察看,原來白西風落腳之處是一塊二尺見方的石柱頂端,因為光線黑暗,又是黑色的石柱,看起來就好像石柱本不存在。想明就裏,詹琪也踏上石柱,誰知這石柱一根接一根,石柱之間不時有咧咧寒風由下向上襲來,敢情石柱之外再無落腳之處,一步踏空就會跌入石柱之間不知有多深的縫隙之中,料想難以生還。


    緊隨著白西風,詹琪也是步步為營。兩人走過一百七十二根石柱,原本逼仄的甬道豁然開朗,洞壁之上的氣窗葉密集了一些。想必是因為洞壁之外是萬丈懸崖,不怕被人看到的緣故。正是因為氣窗多了一些,光線也更亮了。兩人立足之處極為開闊,仍然是黑玉石的山體,從地麵至洞頂少說也有十五六丈。如此巨大的洞穴居然會在雅山之內,而此處還延續了西泠一派,想必即使有人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


    巨大的洞穴向裏延伸,白西風拉著詹琪也不言語,隻有鞋底磨擦地麵沙沙的聲響。又行了大約三十餘丈,迎麵是三條甬道,隻聽白西風言道,“老子李耳德道經講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因為德道經與玄劍之間有一段淵源,因此,西泠閣中均以三為極數,這眼前的甬道就是以三為尊。也是曆代西泠閣主天性慈悲,這閣中機關都不會讓陌生人丟了性命,隻會延緩近東速度而已。我的意思你能體會嘛。”


    “也就是說這三條甬道都可以通往一處,隻是殊途同歸而已。”詹琪答道。


    “孺子可教,果然聰穎過人。你且用心,畢不負這百世機緣。要知道幾千年來能夠得傳玄劍武學的武林人士僅有幾十人,但能夠徹底揭開玄劍之秘的你是第一人,就連曆代閣主也不知曉。”白西風說道。


    “可是老前輩,您即已言明這閣內機關俱不害人,但那石柱萬一失足,豈不是萬劫不複。”詹琪問道。


    “哈哈,你的心思果然周密,但體察隻能還要加強啊。那石柱下方一丈之處有蛟絲編織而成的網羅,縱使有人墜下,也會落入其中,況且,幾千年來還未有外敵能深入至此呢。”白西風言語中有隱不住的驕傲。


    兩人信步走入一條甬道,此處由於與洞壁相距很遠,因此全是魚油燈盞照明。行了又有五十餘丈,前方一扇梧桐木雕琢而成的朱漆大門橫在麵前,門前兩名一襲白衣書生樣貌的閣眾踞坐在門首,見白西風到來,雙雙站起身來,將左掌覆於右掌之上,十字交叉,向前推出,白西風也做出同樣的手勢算是還禮。原來這是西泠閣中互相致敬的手勢。


    詹琪直至此時才算到達西泠閣腹地,想來這裏已是雅山山腹之內。


    “護法想來已尋到此子,且入門稍事休息,閣主要親自與那小童相見,特命我二人在此相候。”


    如此更好,有勞你二人了,說罷,轉身對詹琪言道,“初到閣中,月王親自接見,你是千古第一人,閣主有何吩咐你要謹慎作答,這也許關乎天下武林蒼生,也關乎你未來境遇。”


    詹琪點頭應是,隨後大門緩緩開啟,一道強光照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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