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知子和詹琪一路之上談談講講,倒也不覺寂寞,僅隻惦念武當山被冷月軒圍攻之境況,是以心下俱是忐忑不安。直至十堰地界,以二人料想,此間必已是風起雲湧,諸路豪傑聚會於此,大有與冷月軒決一生死之勢。誰料,沿途之上雖遇得三三兩兩江湖人,卻亦是名不見經傳之輩。叔侄二人不由疑惑叢生。


    這武當山乃是道教四大名山之一,若論道教確是傳自黃帝的本土宗教。相傳自盤古開天辟地始既有道教衍生,其創始之祖乃是鴻鈞老祖,此老與盤古同時而生,亦有說法言道此鴻鈞老祖既是盤古,隻緣多神論宗教係統傳承不一,名號亦是各有出入。鴻鈞老祖創立道教之後,直到黃帝祭祀天帝,鑄銅鼎,方是將道教傳至人間,殷商時期道教建祖庭於龍虎山,春秋時期老子李耳總先期著論,融典籍鈞冊,著寫德道經,方是開創了道教教義總集。


    秦始皇建立秦朝之後,焚書坑儒,焚毀了德道經,後世於漢代張道陵創始五鬥米教,傳承道教教義,然於教義傳寫之時誤將德道經抄作道德經,是以後世均已道德經稱之。至隋唐一代,道教開始興旺發達,隻緣隋朝以道教治國,唐代更是尊奉老子作為自家祖先,高祖李淵亦是以道教皇帝自尊。直至今日,道教乃是唯一本土宗教。


    道教以德道經為圭臬,其間智慧更是廣博深湛。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名者萬物之母也,道者萬物之始也,此乃道家核心之觀世界之法。隻言可以言說之道不是道,可以言說之名亦不是名。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分六十四爻。太極者即為道,兩儀乃是陰陽,三寶乃是精氣神,四象乃是朱雀玄武青龍白虎,五行乃是金木水火土,八卦乃是乾坎艮震巽離坤兌。


    後世傳承之中,將這道教之說竟是與那堪輿之學相互參詳。將八卦複又生發出暗八卦,乃是休生商杜景死驚開,以此與五行天幹相配,乃是東方甲乙木。西方壬癸水,南方丙丁火,北方庚辛金,中央戊己土。以此之說竟是暗合辯證之法,世人皆知美之為美。斯惡矣。此乃辯證之道,世間之人隻知道美貌,卻不理會隻有有不美貌才會彰顯出美貌。


    道教教義之世俗化亦是其來有自。隻緣開創道教之後,其教義較之東漢傳入之佛教自是深奧難明,是以道教一直以來既是士大夫專屬之宗教。普通百姓無從知曉其中深意。然隋代作為道教之轉折時期,開始注重向平民傳遞,其起始既是樹立三清雕像,令百姓膜拜。三清者玉清元始天尊,上清靈寶道君,太清太上老君。建廟立像之時,亦是將煉丹藥之學發揚光大。


    這武當山既是當年張道陵創立五鬥米教之時所建之道觀。直至三國兩晉之時,世道混亂,民不聊生,這武當山之上隻為保守祖宗基業,方是開始自道家典籍中參悟習學武藝之道,此後直至有唐一代,方是以武當派為名,開宗立派。


    武當山所屬十堰,乃是古湖州地界,多山多水,山不高險,林木蔥蘢,水路縱橫,交錯盤桓,亦屬人傑地靈之所在。百知子和詹琪進得十堰,並未急於登上武當山,隻緣一路之上並未見的江湖人聚眾前往,是以亦是不願唐突行事。


    叔侄二人尋得一家店房,簡單用過午餐,即刻使出東窮幫召喚信使之法,片刻之後,即有一名破衣羅索之中年男子於店房門前乞討,“行好之人,施舍些吃喝吧。”此人於店門之前,距離叔侄二人所居房間三層院落,音聲竟能傳入百知子和詹琪耳中,二人對視之下,心下已是知曉這呼喝之人必是深具內力方可如此。


    百知子和詹琪遂即行至店門之外,見此人一身破衣,確是東窮幫幫眾之典型衣著。此人見到叔侄二人並不答言,轉身向城外行去。二人自是於後跟隨。


    直行至一座廟堂之中,廟門之處高懸匾額,上書杜牧行止。詹琪突的憶及青箱雜記曾記有杜牧與湖州一段故事。這杜牧乃是唐代著名詩人,與李商隱合稱小李杜,為官黃州之時,曾與湖州刺史關係莫逆,是以時常往來。杜牧好飲,湖州刺史自是殷勤款待。一日,二人泛舟湖上,夕陽西下,焦紅漫天。杜牧不由歎道,美則美矣,未盡善爾。湖州刺史自是詢問有何差強人意之事。杜牧隻道景致甚妙,然無美人相伴,是為缺憾。湖州刺史聽言隻得莞爾一笑,未便作答。直至停舟登岸,岸邊一中年婦人手拉一女孩,年約十餘歲,杜牧竟是驚為天人,遂即上前向婦人提親,那婦人自是驚得呆若木雞。


    杜牧隻道自己十年之內到湖州來做刺史,約定十年之期迎娶天人,若十年之後自己未得湖州刺史之位,即聽其自便,不做耽延。此後十年之間,杜牧多次向皇帝上書,隻言自己兄長身居湖州,病勢纏綿,需要自己照拂。皇帝自是不以其言為務,直至十三年之後,杜牧方是做得湖州刺史,遲延三年,杜牧亦是一線希冀,尋得當年那婦人之家,方知此人亦是信人,隻待十年期滿,方才將女兒嫁出,出嫁之時亦是二十一歲,如今亦是有兒有女。杜牧無奈之下,隻得賦詩一首,“欲去尋春去羅遲,不需惆悵怨芳時。狂風蕩盡深紅色,綠葉成蔭子滿枝。”以抒胸中惆悵情懷。然杜牧於湖州確是為政清廉,斷案如神,是以後世立廟緬懷。


    百知子和詹琪進入廟內,見中年男子立於杜牧塑像之前,眼見二人進廟,遂即雙手抱拳一揖到地,貌似執禮甚恭。百知子和詹琪亦是以禮相還,三人對麵而立,於廟內東側輕聲交談。


    百知子率先言道,“淮水地帶,聞貴幫信使傳言,隻道武當山被冷月軒幫眾圍攻。且公長幫主亦是傳言天下武林,火速馳援武當山。然我叔侄二人一路行來,卻是未見江湖朋友。即便冷月軒亦是不知所蹤。”


    信使答道,“此番冷月軒之行徑甚是隱秘。是故不知內情者俱是不見其行蹤。且各門各派聞此訊息已是迅疾馳援,隻緣路途遙遠,於先生和笑書生確是當先到來。”信使先自解說一番,略一停頓,複又言道,“距此間十裏之邀,乃是當年湖州刺史杜牧所修築大堤。以防雎水泛濫為害。大堤之上寬餘過丈,靠近堤岸一端竟是有一孔穴,守堤之人可於此處進入大堤之內。那冷月軒幫眾不知從何得知此中機竅,竟是以彼處做了據點。”


    詹琪聽聞。接言道,“貴信使可知冷月軒有幾許幫眾於此處,且實力如何。”


    信使答道,“我等僅隻信使之能,未敢就近探查。以公子之能前去巡探方可保得周全。”詹琪聽聞此言,心下亦是知曉其中不免有奉承之嫌,雖隻如此,自己亦是以此言為當,是以即刻決心今夜前往一探。


    隻聽百知子雙目直視信使。竟是目不轉睛,此刻甫又言道,“信使既是從未前往探查,怎的將那杜牧堤之情形知之甚祥。”信使僅隻微微沉吟,遂即答道,“我以叫花身份居留此處亦已久矣,那大堤情形早已得知,冷月軒雖是行藏慎密,終是不可毫無蹤跡,民間百姓於彼處漁獵,複又於茶樓酒肆談講,本人既是以此知之。”


    百知子微微頷首,亦是不複言語,詹琪見狀自是向信使道了謝,與百知子一同踱出杜牧廟,向店房行去。來至房中,百知子亦是沉思不語,詹琪見狀,隻得問道,“叔父貌似心事沉重,不可可否對小侄言講。”


    “琪兒可知楊雲霓之事,此間信使所言與我二人一路所見頗有差池,是以我方才心中確是猶疑,然於這杜牧堤之探查卻是不可不為。今夜我一人前往,你做後援,即便其中有詐,亦可隨機應變。”百知子音聲低緩,詹琪亦是深覺言之有理,是以即刻言道,“叔父見識廣博,以小侄之見,不若我去杜牧堤之內探查,叔父為我後援。”


    百知子聽聞,心下暗道,以詹琪目下功力,較之自己猶有過之,那玄劍三式更加驚天地泣鬼神,如若詹琪探底自己後援,自是有備無患,是以當即應允。叔侄二人於房間之內用畢晚餐,各自盤膝調息一番,隻待入夜方可前往。


    子時一過,百知子和詹琪打點行囊,各自攜帶應手兵刃,直奔杜牧堤行去。以二人腳程,僅隻三刻時光已是抵達杜牧堤。這大堤橫亙在雎水之上,寬餘三十餘丈,厚約丈餘,內中留一孔洞,以便修葺內壁。這內壁乃是夯土為磚,外壁卻是以巨樹橫截堆疊,複又將糯米碾壓出汁液,與麻菿、破布灌漿於縫隙之內,以阻斷水流。


    杜牧堤兩側水麵此刻已有三丈落差,大堤高於水麵五丈有餘。隻緣近日雨水充沛,是以不久之前既是泄洪一番。百知子與詹琪默查動靜,此間亦是不見人蹤。百知子自是尋了岸邊一株巨樹,飛身躍縱而上,尋一隱身之處,雙目向大堤不停觀望。


    詹琪見百知子已是隱身樹上,自己則是飛身上堤,尋得探查空洞,撥開遮戶之門,俯下身形,瞬息之間即是隱沒於漆黑之中。這空洞深達十餘丈,內中有竹木搭建之台階,約莫一丈間隔,即有一層竹木平台,料想是便於查看之人遍視內壁。詹琪見得這杜牧堤內竟有如此巧奪天工之設計,不免已是歎為觀止。然於何處起始,卻是猶豫不決。


    大堤之內自是無火無光,僅隻洞口之處可借月色略得所見,詹琪亦是不敢引燃火折,亦是不欲引來敵蹤,無奈之下,隻得沿台階攀爬而下,直行至最下一層地麵之上,此處亦是糯米汁液覆蓋,是以地麵甚是幹燥。詹琪手扶內壁,一步步向內中行去。


    詹琪隻道此間未必有冷月軒之眾,隻緣此處乃是大堤之內,並無暗間之屬,如若有人居於此間,此刻已是可見敵蹤。正自思索,突覺手掌之上被異物刺痛,不由抽回手湊近眼前,一隻貌似枯草之物紮在食指之上,詹琪並未在意,繼續前行,手指又被接二連三紮痛幾番。詹琪不免心中起義,料想其間不該有何意外才好。


    詹琪沿內壁前行,手指又是一陣刺痛,心內此刻已是確係此事必非偶然,是以身形後縱,誰料越出僅隻二尺不足,落地之時,竟有一物閃爍精光,直襲麵門。詹其大驚,身形即刻縱起,才落實地,又是一物自腦後襲來,詹琪隻得再次提縱,躲過暗襲,誰料此番足下一空,未落實地,身形直向下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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