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容若快速融入鬼魂圈,得知情況的賈元春還有些納悶。她覺得自己看人的眼光是沒錯的,他是一個活在自己的世界裏、無法認清如今身份、悲春傷秋的美男子。被女鬼奉為男神就算了,那些凶神惡煞的男鬼竟沒找他麻煩。自納蘭容若來了以後,府中鬼魂們從組團看丫鬟侍衛偷/情,組團看福晉每日一砸青銅器,變成了有內涵的詩會。每個午後他們都會圍聚在花園裏的魚池子旁邊行花令對對子。


    有些時候容若也會一個人懷念堂妹茜兒、愛妻盧兒。


    他二十歲初識情愛滋味,與如今的惠妃娘娘相愛。惠妃入宮,容若好似死了一回,他終究沒逃過皇上的賜婚,娶了兩廣總督盧興祖之女盧蕊。說起來,容若與康熙誰也不比誰幸運,兩人互挖牆腳,仇恨不要更重!


    容若最愛的女人是康熙的惠妃,而康熙喜歡的青格兒卻陰差陽錯成了容若的小妾。


    那時出生在富貴人家,那時有嬌妻美妾相伴,與落魄文人相交,他們煮酒品賞詞作畫……雖然夭折了真愛,容若的日子還是很悠哉的。他覺得自己心裏苦,茜兒入宮對他打擊太大。如今真正成了魂魄他才真正品到這首詞的滋味。


    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陽。


    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知道當時是尋常。


    賈元春沒讓他消沉下去,她給這個文采斐然的美男子找了一份最適合他的工作——給那四個混賬啟蒙。本來這事應該由胤禟來安排,財神九太忙,他要賺回皇阿瑪五旬壽辰送出去那一百萬兩銀票。他和各地富商往來,同洋人攀交情,他儼然已經不是在賺錢而是搶錢。


    胤禟斷了對胤禩的財力支持以後,八爺黨落魄很多,直到被皇阿瑪訓斥不忠不孝無手足之情的大阿哥胤褆站到他身後,情況才好轉起來。老八畢竟是惠妃養大的,讓登位總比老二老三強。胤禩仿佛沒什麽改變,他依然是那個溫文爾雅的皇子,是諸大臣心中最完美的儲君人選。


    老大與老八勾結,三福晉也想給胤祉拉個強力外援,過去一年她已經見識到薛寶釵的本事。剛進門的時候人生地不熟,她蟄伏了一段時間,如今的薛寶釵已經不是人人都能作踐的媵妾,而是三阿哥府薛格格。她膝下無子卻能用銀兩給胤祉拉關係。三福晉也是董鄂家的女兒,要她填詞賦詩可以……構建後院關係網?她沒這天賦。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董鄂氏天天詛咒賈元春。你說為啥?


    誰不知道她同薛賤人之間的關係!


    三福晉與九福晉不同,在沒有完全把握的情況下她不會出招。薛寶釵是她見過城府最深做事做穩妥的女人,董鄂氏沒給她下絆子,沒在三阿哥跟前告狀,她給自己訂下兩個目標:


    第一,生下爺的嫡子;


    第二,讓胤禟成為爺的後盾。


    這玩意兒若是讓別人知道簡直笑掉大牙。


    生男生女真不是女人能決定的事;至於拉攏胤禟,她以為族妹是九阿哥的嫡福晉,怎麽著也該有發言權,直接找她還可能麵臨被拒的危險,三福晉修書一封,讓阿瑪想辦法去。嫁出去的女兒要想日子過得好,離不開娘家的支持,董鄂宗族商議之後,覺得三阿哥的確更有希望,然後,懷胎四個月的九福晉就接到這項安排。


    她恨不得殺到三阿哥府掐死那賤人。


    ……策動胤禟,讓他加入三阿哥的陣營?


    九福晉腦子不好使這一點人人都知道,即便如此,那賤人也把她想得太蠢了!別人不知道她還不清楚?八、九、十從未紅過臉,穿一條褲子長大的都散了夥,九阿哥還會站隊?董鄂氏沒敢直接拒絕,她回了封簡信給自家額娘,將自己的處境以及九爺的心思寫在上麵。這封信第一時間傳到董鄂七十手中,老爺子覺得女兒說得也有道理,撇開三、九之間的舊怨不說,胤禟暫時沒有站隊的意思,這個節骨眼上去遊說他是徒勞,不如等小阿哥出生。


    子孫草是董鄂家找來的,沒多久九福晉就懷孕了,從這以後,她在九阿哥府的地位又穩固起來,這個時候第一要務是順利將兒子生下來,不是承受巨大的風險給三阿哥做白工。


    董鄂七十終於肯定了自家女兒的說法,她在四月初診出懷孕,到現在,孩子已經四個月大,不如等小阿哥出生之後再行動。皇上身體康健一兩年之內死不了。


    得到阿瑪的允諾之後,九福晉笑得十分得意,她不願支持三阿哥。


    換了誰繼位都好,若是三阿哥,那蠢/逼族姐不是要爬到她頭上?


    長老們覺得這是有利於董鄂家的好事,九福晉不這麽認為。


    這以後日子就平靜多了,納蘭容若成為兔崽子們的啟蒙先生,他們上課的地點就在元春的廂房裏,固定在每天清晨九爺早朝的時候,有元春盯著,蠢兒子們沒敢迫害容若,他們用無數種方法抵製迫害,在親娘的鎮壓下都沒成功。


    “額娘壞!太壞了!虐待元寶!”


    “帥叔叔說別家都是四歲啟蒙的!銀票才五個多月大,不要讀書!”


    “不讀書!不讀書!”


    ……


    嗬嗬。


    這種程度的抗議,要是有用,寶玉當初何必受那麽多苦。


    元春無法忍受親兒子變成弟弟那般,隻同丫鬟們玩耍,不學無術!


    提到寶玉元春又想起大哥賈珠,這屆春闈已經結束,不知他考得可好。元春沒寫信去問,當晚她就在胤禟跟前提起這事,老九也是才想起大舅子通過了去年秋天的鄉試,已經是舉人老爺。會試在三月份,三場都已經結束,按照往年的習慣早該出結果,因為康熙爺的壽辰在五月,今年正好滿五旬,耽擱放榜。


    按理說四月初就該放榜,然後要參加複試,獲取殿試的資格。


    往屆殿試在四月下旬,於保和殿進行。


    胤禟摸摸兒子圓滾滾的小肚子,笑道:“爺瞧著放榜就在這幾天,春兒安心等消息,賈珠是有大才的,沒那麽容易落榜。”元春知道大哥學問好,上輩子若不是累死了也能為朝廷效力。胤禟這樣說她更心安,隻等禮部放榜。


    五月二十五,榜單就貼出來,榮府派了小廝候著,第一時間傳回喜訊。元春甚至沒法安心等在廂房內,她老早就來到前院,等了一個多時辰門房來稟,榮府有人來了。那人滿臉喜色到元春跟前跪下,“恭喜側福晉,珠大爺中了,進士第六十三名。”


    元春那興奮勁兒簡直不可抑製,她讓大丫鬟拿出一個錦盒,讓他交給賈珠,又給了幾粒金錁子打賞。


    “謝側福晉賞賜!奴才定不負所托!”


    進士這種程度,普通書生考中是祖墳上冒青煙,世襲爵位的官家子,畢竟它沒有達到直接授官爵的地步。賈代善是世襲榮國公,府上爵位當由長子賈赦繼承,為世襲一等將軍。二房這邊就尷尬了,賈政折騰了兩屆連舉人都沒考上,得老太太喜歡才買了個官職。在位二十年也沒能進一步,還是靠女兒變成正四品官。賈珠隻比元春大兩歲而已,就已經中了進士,六月初參加複試獲得資格考試就能到保和殿麵聖。一切都太順利,連著王夫人走路都是飄的,她悲劇了這麽多年,可算是苦盡甘來。女兒元春是九阿哥胤禟的側福晉,有四個兒子傍身,長子是會試第六十三名……


    王夫人是個實在的,她壓根沒奢望有個狀元兒子,能中頭甲……哦不,二甲就夠了。


    當晚元春就將這個消息告訴胤禟,在土豪阿哥眼中,這不算什麽,為了照顧元春的心情,他也給賈珠準備了一份賀禮。


    最關鍵的是拿下殿試資格,若能考中狀元,並且得到皇阿瑪讚賞,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土豪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胤禟送了半個巴掌大純金的文曲星,本來是給賈珠的,因為老太太幾句話被供到了賈家祠堂裏。這是甚至還記載到《賈家紀事》之中。xx年x月x日,九阿哥贈大師開光文曲星一座,純金打造。


    ……元春沒工夫關心文曲星的事,放榜之後的第二日,她從眾鬼魂口中得知,納蘭容若很會猜康熙的心思,他在康熙十五年中進士,授三等侍衛。


    古人有雲,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賈元春既是女子,又是為達目的不折手段的小人。威逼利誘齊上陣,她用盡了手段讓容若昧著良心猜測殿試可能給的題目,甚至還交代了答題心得。元春將容若所說的記好傳給母親。父親最古板清高,若被他截獲定不會交給大哥,母親則不同,元春在給她的信中寫到,這是非常可靠的消息,裏麵不僅提到了當今聖上鍾愛的策論類型,還有可能被選擇的題目,讓她避開父親交到大哥手中。


    薄薄的幾頁紙被王夫人當成傳家寶收著,等賈政出門以後才去珠哥兒房裏。金榜題名並沒讓賈珠忘乎所以,他正在做最後的複習,五日之後就是複試,這是殿試前最後一道門檻,一定要通過!


    見王夫人進門,賈珠以為她又拿了哪家的賀禮過來,揉揉太陽穴問她什麽事,王夫人將屋子裏伺候的丫鬟全都打發出去,這才將疊好的信紙交給他,“這是九側福晉給你的,我兒仔細看看。”王夫人說完就走,賈珠展開宣紙,頭幾行是來自妹妹的恭喜,她說得到一份非常靠譜的殿試提要,讓他參照這些好生準備。賈珠同賈政不同,他雖瞧不起作弊的行為,卻不排斥考題預測。賈珠將整封信的內容草草看過,總結這份資料的不僅才華橫溢還非常了解當今聖上的心思,他提到的重點恰恰是最容易疏漏的地方。


    賈珠將內容記在心中,燒了這份手稿,無論能否通過複試,無論殿試的結果如何,至少不能給妹妹惹麻煩。賈珠沒想將榮府發揚光大,那是大房的事,促使他奮進的原動力正是元春,親妹妹在阿哥府這樣的龍潭蛇穴,若沒個靠山還不被別的女人生吞了?


    母親回信說已經將東西交給大哥,元春這才放下心,為了表達謝意,她給容若放了三天假。


    給九阿哥府四位大爺啟蒙真不是人幹事!


    給容若放假就等於是給蠢兒子們放假,得知他們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安排未來三天的生活,弘曆在元春臉上狠狠吧唧一口,那聲音響亮得讓剛回府的九阿哥吃醋了。


    進入六月天氣極熱,因為擔心小阿哥中暑,元春房裏擺了四個冰盆降溫,曬了半天的胤禟進來就覺得透心涼,比吃什麽都爽。他幾步走到元春身邊,將弘曆抱走放回搖搖床上,“不許占春兒便宜,這是爺的特權。”


    元春瞪他一眼,“多大的人,還和兒子爭風吃醋。”


    胤禟不顧她的抱怨,將人攬入懷中,蹭了蹭,“也就是小氣,春兒是爺的女人,是九阿哥府的側福晉……誰也不許瓜分爺的福利。”說著,他在元春臉上親了親。胤禟想將管家權交給元春,他剛提起就被拒絕了。


    董鄂氏肚子裏的孩子已經四個月大,正是她張狂的時候,雖有胤禟的寵愛,這個節骨眼上元春也得避其鋒芒。她不怕董鄂氏把兒子生下來,隻怕她拿肚子裏這塊肉做筏子來折騰人。


    “雖然這是爺的心意,把小阿哥交給奶娘照看我實在不放心。郎妹妹做得很好,就麻煩她暫管,等福晉生下小阿哥。”胤禟皺了皺眉,他喜歡春兒淡泊名利的模樣,隻是……誰知道福晉那肚子爭不爭氣。


    元春依然在留花院過自己的小日子,聽說郎氏給福晉張羅的每一餐都十分豐盛,福晉想給她上眼藥都不知道該怎麽說。


    就在這樣的氣氛裏,賈珠通過了複試。這本來是天大的好事,榮府卻沒熱鬧起來,自揚州傳來的消息,姑太太賈敏去了。


    得知這個消息,老太太直接哭暈過去,王夫人本來想擺個十桌八桌,剛開始張羅賈敏就死了。雖然她等這一刻等了十多年,王夫人完全沒感到高興。再有半個月他的兒子就要進宮去參加殿試了,多大的榮耀,卻遇到這樣的糟心事。什麽時候死不好,非得現在。王夫人連假哭都不行,她黑著臉轉身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賈珠知道通過複試之後母親有多高興,妹妹也送了好些補品過來,叮囑他千萬當心身體。這之前府上最大的喜事就是妹妹嫁去九阿哥府,那已經是前年,他中了進士,母親想擺幾桌慶祝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誰能想到姑太太會死在這個節骨眼上。


    掃興還是次要的,真是晦氣。


    賈敏出嫁之前同她二哥關係極好,以至於,賈政十分悲痛,若不是有公職在身她會親自南下給賈敏吊唁送終。


    闔府都沉浸在悲痛之中,除了王夫人、賈珠、李紈、賈寶玉。三個小輩對賈敏沒什麽感情,他們受王夫人的影響對賈敏頗為不喜。李紈出自書香門第,文采斐然且教養極好,她一直看不起婆婆王氏,這回卻同她站到了一條線上。賈母想讓府上都改穿素色衣服,王夫人不允。老太太拿著龍頭拐杖想往王夫人身上打,卻被李紈擋了下來:“就算惹老祖宗動怒,我也必須要說,姑太太嫁去林家這麽多年,沒理由讓賈府為她戴孝,再者……我們爺就要參加皇上主持的殿試,這麽做不怕招來晦氣?孫媳婦無論如何也要問一問,您到底有沒有為我們爺考慮。”


    王夫人恨不得為她鼓掌,有學問的就是不同,說起話來頭頭是道,堵得老太太什麽也說不出。這是王夫人第一次正視大兒媳婦,她縱有千般不好,能為珠哥兒考慮,能站出來替她挨老太太打……心意難得。


    賈敏是深受老太太寵愛的幺女,她嫁過去的時候,林海還是探花郎,如今已是揚州巡鹽禦史,深受皇上器重。老太太是高興的,她覺得女兒苦盡甘來,有好日子過了,誰知竟還走到她前頭。


    傷心不是應該的?


    穿素服掛念不是應該的?


    王氏這賤婦!


    老太太隻覺得頭暈眼花,險些背過氣去,她將手邊的杯子砸到王夫人身邊:“滾!都滾出去!”走就走,她隱忍這麽多年,終於熬出頭,女兒是九側福晉,兒子也中了進士。王夫人停止腰板轉身就走,李紈低著頭緊隨其後。


    王夫人記得元春所說,不能做任何出格的事給珠哥兒拖後腿。這麽鬧過之後,她與李紈反而沒個隔閡。李紈出身雖然不高,到底知道維護她,平時話那麽少猛一爆發能把老太太噎得放不出屁。


    這麽想,她覺得這兒媳還是不錯的。


    賈政和她顯然不夠同心,他回府就聽說王氏那蠢婦在母親房裏鬧了一場,回到二房他就給了王氏一耳光。“賤婦!竟敢對母親大小聲!你可知道百善孝為先?”


    王夫人被他打的踉蹌,索性做到地上,她哭著說:“我兒已經通過複試,再有半個月就要進宮去,賈敏也敢死在這節骨眼上給我兒添晦氣!她嫁出去多少年,我憑什麽要為她著素服?她算個什麽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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