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賜狀元府沒有阿哥府邸那麽高端奢華,卻也不比榮國府差很多,隻是園子小了些,就連王夫人這般好享受的也沒有半點不適應。元春與王夫人並肩行走,她們在府中轉悠,小阿哥也跟著。這裏是前朝重臣的宅邸,他死後換了好幾任主人,康熙隻換了塊牌匾而已,稍微拾掇了院子,就改成了禦賜狀元府。


    元春也看出來了,這裏許多鬼的打扮並非大清朝時興的,本朝男子也束發冠,他們用的是金玉鑲嵌各類寶石,不在頭上戴帽子。讓人驚訝的是這裏累積的鬼魂比九阿哥府隻多不少。蠢兒子們就來了勁,他們扭屁股、舞動雙手來表達對遊園的讚同。


    “好多美味,銀票想吃……吃吃吃!”


    “額娘商鋪也想吃。”


    ……


    學會報備,得到元春的應允之後才去行動,這是被折騰太多次之後總結出的經驗,簡單地說他們學乖了。府上陰氣太重不宜住人,元春害怕大哥和母親出什麽事,她沒有猶豫就放縱了兒子們。


    “歐耶耶耶耶!額娘您真好!”


    “世上最美最美的額娘,地契愛您!”


    “女神我們生孩子吧!”


    等等!!好像亂入了什麽奇怪的東西,元春一巴掌拍在元寶肥溜溜的屁股上,“小王八蛋調戲老娘,簡直欠揍!”元春揍了兒子之後,將怨念的目光投到容若身上。你娘的……讓你給這四隻啟蒙你就讓他們直麵發/春的女鬼?以至於現在元寶都能說出這樣時髦的話了,對他額娘!


    見元寶挨揍,銀票扭得那個歡騰。


    “額娘才沒空和你生孩子,她要和我睡覺覺!”


    賈元春覺得腦門突突的,漲得發疼。這一刻,他突然就覺得,蠢兒子要造反也好,調/戲女鬼也罷,都隨他,隻是別把油腔滑調用到她身上。元寶瞎鬧騰這會兒,他兩個哥哥已經生吞了好些惡鬼的魂魄,等他回過神來,鬼魂們的逃了個無蹤無影。


    從前不對盤的惡鬼也團結起來,就在剛才,他們從那四個小子身上感覺到了先天壓製,這意味著再強大的厲鬼在他們跟前就是一盤菜,想怎麽夾怎麽夾,想怎麽吃怎麽吃。


    “娘咧,這四個小子真可怕,老子差點就被逮著了。”


    “至少也是陰將級別的,都躲好,千萬別被發現!”


    “嚶嚶這宅院空了這麽久,一開張就是這麽可怕的家夥,娘,娘你在哪兒?兒子要跟你回老家!這裏太可怕!”


    ……


    元春沒想浪費時間去超度這些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怪物,按照她兩年的經驗,越新鮮的鬼願望越好達成,死的久了找個東西都麻煩,最怕給無頭鬼找腦袋,給色/鬼娶媳婦,簡直是噩夢!!比起賺任務獎勵,更重要的還是將宅邸清理幹淨,誰家都有一群鬼,這是正常的,一旦超出標準同它們住在一起的主人家就會悲劇。


    夜夜噩夢纏身是輕鬆的,被吸陽氣英年早逝也有可能。


    賈元春鼓勵元寶拿出鎖魂鉤,加快清理速度。事實上不用她催促蠢兒子已經在敞開肚皮往死裏吃,鎖魂鉤嗖的飛出去,回來就能帶著個不斷掙紮的倒黴鬼。這是很長一段時間以來小阿哥們最歡騰暢快的一天。他們不用聽容若先生講《三字經》。


    王夫人將賈珠應考這段時間府上發生的事捋順說了一遍。


    二爺對結果並不滿意,老太太還甩臉子給她看。


    畢竟已經是阿哥側福晉,元春對本朝製度比她們更了解,按照母親的意思不服喪是不對的,老太太所說也不完全正確,給姑太太服喪是應該的,穿素服卻不是本朝規矩。……《清通典》裏說,按照親疏遠近,本朝區分了五個等級。“已婚的姑、姊妹、侄女及眾孫、眾子婦、侄婦等之喪,都服大功。”


    從這點看,賈敏的確符合條件。


    可關於孝袍,朝廷也有規定。官家子弟同平民大不同。


    死個姑嫂沒人會辭官戴孝,朝廷也不會允許他們穿著素服去各部。是以在孝袍的樣式上做了改革。依據喪服等級不同,領口、帽結、靴子的顏色不同,女人也隻是短暫的拆頭撂辮而已……穿素袍,蒙白布是前朝的規矩。沒官職的漢人依然可以依祖製,有官職的按旗人的規矩服喪。


    王夫人借兒子的光在老太太跟前橫,她不是不知道五服製度,而是不願意為死對頭穿孝袍。元春將本朝的規矩說了說,讓母親忍一時之氣,莫讓別人抓住大哥的把柄。王夫人還有些不樂意,元春又說:“姑太太同父親關係好如何?討祖母歡心又如何?活著才是資本,死了啥也沒有。”


    元春一番話讓王夫人豁然開朗。


    賈敏嫁過去的時候林海正好被康熙禦筆點為探花郎。幾年之內節節高升成為蘭台寺大夫兼揚州巡鹽禦史,賈敏順風順水成了正三品禦史夫人,她那時多嘚瑟,本來應該是夫妻和睦舉案齊眉,賈敏那肚子忒不爭氣。進門六七年無所出,好不容易懷上了,還生了個賠錢貨。林黛玉出生之後的第三年,賈敏終於生了個兒子,林海為嫡子取名為林錦玉,錦玉活到三歲,於今年春天夭折,賈敏從那時一病不起,拖了兩個月就斷了氣。


    王夫人的身份不能與賈敏相比,直到元春成為九阿哥府側福晉她才從六品官太太提升到四品。與賈敏相比,她不僅沒文化還不通情理,還不會討賈政歡心……王夫人唯一的優勢是能生,兒女還都有本事。


    被元春這麽一點撥,王夫人心裏又暢快起來。


    女兒說得對啊。


    她同死人置什麽氣!


    將府中厲鬼清幹淨之後就到了午膳時間,王夫人安排了兩桌席,爺們一桌,女眷一桌。小聚之後元春就跟著胤禟離開了禦賜狀元府。坐在馬車上胤禟就說:“你大哥有真才實學還懂人情世故,不出三年成就定超過賈政,春兒也能多個後台,可開心?”


    那是自然。


    雖然老太太、大房全部。父親賈政以及寶玉都還是老樣子……大哥活了下來,母親也在改變。這足夠令元春欣喜,她抱著弘曆依偎在胤禟懷裏,什麽也不說。


    福晉的肚子越發大了,恐怕又得是雙胎,胤禟去太醫院請人來看,又撞上老熟人。鄭太醫簡直沒想到自己同九阿哥這樣有緣,從太醫院出發的時候他還安慰自己也可能是小感冒小發燒。鄭太醫的美夢在見到胤禟的時候被打破,土豪九讓他仔細看,福晉到底是幾胎,能不能生個兒子。


    鄭太醫沒大放厥詞,他點點頭說一定盡力。


    作為國手,並且是婦科專家,他當然有壓箱底的技能,看男女也是其中一項,鄭太醫相信自己不會出錯,隻怕九福晉根本就沒有生兒子的命。


    他來到福晉的正院,看了胎形,把過脈之後心裏就有數了。他不動聲色的給胤禟遞了個眼神,然後往外走。


    “老夫瞧著是兩個小阿哥。”


    “真的?”說不激動是假的,四年了!他盼了四年的嫡子終於來了!


    九阿哥這樣激動讓鄭太醫更說不出後麵的話……九福晉壞的的確是男胎,好似用了什麽邪術,小阿哥恐怕不會健康。鄭太醫還在猶豫胤禟就讓小路子看賞,他擠出一抹笑接過沉甸甸的紅包,在轉身那一刻歎了口氣。


    算了算了。


    隻要九福晉生出的是兩個兒子,別的與他沒什麽關係。


    做太醫有個行事原則,問什麽說什麽,沒問的別多嘴。


    胤禟雖然厭惡董鄂氏,他開始頻繁去正院同小阿哥培養感情。福晉還以為她又抓住了胤禟的心,她開始用柔情攻勢,每天畫不同的妝引/誘胤禟,這起到了反效果,懷著嫡子還這麽折騰真的好?該死的董鄂氏心思簡直不正!


    七月,賈珠去翰林院報道,他以斯文俊秀的形象以及誠懇謙虛的態度很快就得到同僚認可,賈珠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完全融入了翰林院,賈政在太常寺依然磕磕絆絆,胤禟曾想將他弄到更輕鬆位置上去,同皇阿瑪提起,卻被拒絕了。


    六部沒有空缺,太常寺已經是最輕鬆的地方,做官不是享受,是要為皇帝分憂為百姓做事。


    嫌棄太常寺不好你完全可以引咎辭職,沒人會攔著。


    康熙是這麽說的。


    賈珠越歡暢就越是反襯出父親的無能。終於,總是拿來同兒子比較的賈政忍無可忍了……他派大管事親自去禦賜狀元府,責令賈珠和王氏歸家。父命不敢違,賈珠隻得帶王夫人回去,剛進門賈政就摔了個硯台在他腳邊。怒斥:“孽子!你這孽子!為父不止一次告誡你,進了官場要獨善其身!不可與那些心思不正的勾結在一起!你是怎麽做的?你像哈巴狗一樣腆著臉巴結大學士……恥辱!這簡直是府上的恥辱!你讓我這做父親的蒙羞!”


    ……嗬嗬。


    你可以更大義凜然一點。


    說啊,繼續說!


    賈珠完全沒有反駁的意思,話要對聽得懂的人說。王夫人就達不到這樣的修養,她壓根沒想到老爺會這麽說自己的親兒子,珠哥兒是狀元郎,他是賈氏宗門的驕傲。王夫人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看著賈政,“做人不能睜眼說瞎話!做人得有良心!我兒光明磊落沒做說不得的是。九阿哥說過,珠哥兒有大才,仕途不止於此。皇上也說我兒的策文是近十年科舉最驚豔的一篇。老爺你為什麽要聽信讒言,為什麽要汙蔑親兒子,令親者痛仇者快!”


    完全沒想到王夫人竟有這樣的口才。


    賈政心裏不痛快,他為官二十年從未得過讚譽,皇榜放出不到兩個月,狀元郎賈珠之名就傳遍京城。他的謙恭好學,誠懇待人也一再受到褒獎。賈珠是賈政長子,本來也應該是他的驕傲,賈政卻完全樂不起來。


    為什麽他的名字卻總是作為反麵教材與賈珠同時出現!


    什麽白吃皇糧不做事!


    什麽賣女求富貴!


    雖然賈政升官的聖旨同給賈元春賜婚是同時到的榮府。


    雖然連老太太也覺得他是占了女兒的光。


    賈政知道……不是的。


    過去悲苦的經曆是皇上給他的考驗,元姐兒的賜婚聖旨則是通過考驗的嘉獎,府中的所有好事都是沾了他的光,珠哥兒的狀元頭銜也是一樣!為什麽就沒有人看清真相,不褒獎他就算了,還卸磨殺驢把他往泥裏踩。


    不能忍!簡直不能忍!


    在這樣的腦補之中,賈政瘋狂了,他有滿腔怒氣要發泄!


    罵混賬兒子一頓已經是輕的,王氏這蠢婦竟敢口出狂言,他臉色越發難看,“閉嘴!你這內宅婦人懂什麽!”


    嗬嗬。


    “我懂我兒是怎樣在為府上爭麵子,也懂元姐兒在九阿哥府的處境多艱難!不能幫助她便罷,這樣內訌真的好?”


    若是用哄的,事情沒準就已經擺平了,王夫人犯了大忌,她在那麽多奴才跟前直接與賈政對上,讓他沒臉。想達到目的?想和平解決?不可能。賈政一巴掌扇到王夫人臉上,“賤婦你說什麽?我靠著元姐兒升官,我幫不了她是不是?告訴你,賈元春能坐上九側福晉的位置都是沾了爺的光!胡說八道我休了你!”


    好得很。


    賈珠簡直不敢相信父親是這樣的癩皮狗,聽不得任何勸誡的話,將功勞全往自己身上攬,已經沒辦法好好說下去了。賈珠跪下給賈政磕了三個響頭,扶著母親就往外走,不顧父親斥罵與叫囂。


    什麽老子養了你這樣的白眼狼啊,你走了就別回來啊……


    嗬嗬。


    有這樣是非不分的父親,還有完全站在父親身後的祖母。


    賈珠覺得,暫時別讓母親回去了。


    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父親扭曲成這樣。


    元春得知此事是在第二天,她忍不住將房裏的瓷器砸了個幹淨。胤禟進門就看到滿地碎片,還有抱著蠢兒子睡大覺的小媳婦。她將元春跟前的大丫鬟招來,問她怎麽回事,對方支支吾吾說側福晉收了一封家信,然後就抑製不住怒氣。


    “什麽信?”


    “奴婢不知。”


    那丫鬟直接跪倒地上去,這時從裏麵傳來元春的聲音:“誰在外頭吵鬧?”


    胤禟遞了個眼神讓丫鬟滾出去,他再次進入裏屋,在床沿上坐下。胤禟捏捏元春的臉:“出了什麽事,我溫柔賢惠的側福晉竟然大發雷霆。”


    元春這才睜開眼,她沒好氣的瞥了胤禟一眼,“我大哥同父親鬧翻了,他打了母親。”


    ……等等。


    這邏輯不對啊。


    賈政和賈珠鬧翻了,王夫人挨打!


    簡直是病得不輕的節奏。


    胤禟將賴在元春懷裏的混蛋兒子抱開,然後將元春攬入懷中,他用臉頰在元春滑嫩嫩的小臉上蹭了蹭,“為什麽緣故?”


    這事說起來簡直丟人,元春沉默半晌,才解釋說:“父親罵大哥不知廉恥,攀附權貴給他丟臉。母親氣不過,然後就起了衝突。”


    胤禟滿頭黑線,嗬嗬,賈政那腦子不正常吧,狀元爹還不知福?這種神邏輯,肯定不止怨這一點。胤禟見元春沒有繼續說的意思,他轉身就派了暗線去調查真相。


    事情鬧得很大,榮國府上下都知道,胤禟用銀兩攻勢很快就得知真相。


    罵兒子不知廉恥,說女兒是沾他的光才當了九側福晉。


    買來的六品工部員外郎能有什麽麵子?


    胤禟可以不客氣的說,榮府所有的好運都來自元春,沒有她的提點與幫助,要發跡有那麽容易?史太君是個偏心眼,賈政又是自我感覺良好從不承認失敗的。胤禟還在思考怎樣讓他們嚐到苦頭,大老爺賈赦就從揚州回來了,帶著林黛玉的同時,還有林如海給的五千兩銀票。他沒有續弦的意思,又怕自己的固執害了黛玉,不得不將愛女送去京城,養在她外祖母跟前。雖然沒了母親,有外祖母教導也不算失體統。


    黛玉不知道父親給了銀票,對於白吃白住寄人籬下她很不好意思。元春不知道她這麽快就過來了,是王夫人得到消息在她那兒抱怨。說闔府上下都十分喜愛她,尤其寶玉,恨不得天天同她黏在一起。


    王夫人是在表達自己的不滿,林黛玉是誰?她是賈敏的親女兒。自家心肝寶貝怎能自甘墮落同她攪和到一起!


    寶玉啊寶玉,你沒見母親因為賈敏吃了這麽多虧!


    經曆了上輩子悲慘的結局,元春對黛玉有了新的認識,她的確不喜歡總是抹眼淚的姑娘,撇開這一點,黛玉有太多美好品德,當然更重要的是她和寶玉是天定的情緣。若強行拆散,一個瘋癲一個直接命殞。


    這樣認知讓元春無法負荷母親的話,她在回信中寫到,黛玉雖是姑太太親生,她們性格大不同,讓母親不要偏見。


    作者有話要說:一更來鳥,~\(≧▽≦)/~啦啦啦,這真的是個坑爹文,謝絕考據啊考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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