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暲最終也沒給關二爺要到封號。


    用過午膳之後,母子一行就離開翊坤宮打道回府。剛進門,元春就瞧見前仆後繼的鬼魂們。


    “美人你終於回來了,可想死本大爺。”


    “那勞什子太醫正在做手術,九阿哥也在那邊。什麽是手術俺不知道,俺看見他把匕首放在火上烤,然後捅了小六子的屁/股。”


    “沒文化真可怕,那是在開魄門,不然怎麽出大恭?”


    ……


    一堆鬼魂嘰嘰喳喳,都搶著要說幾句,拜它們的八卦程度所賜,元春第一時間知道了胤禟的選擇:他極力想保住兩位天生殘疾的阿哥。元春心中遲疑,表麵上卻看不出什麽,抱著取悅康熙的“大功臣”弘暲往留花院去,身後跟著四個奶嬤嬤。


    對於胤禟的選擇元春並不感到意外,四十年選秀之前,鬼嬤嬤對九阿哥的評價是,他是標準的蛇蠍美人,心狠手辣,隻是那張臉太能迷惑人。


    鬼嬤嬤不知道的是,胤禟心裏對每個人都有定位,是自己人還是不相幹的外人。麵對外人的時候就好似秋風掃落葉殘酷無情,對自己人,胤禟太心軟。


    要留下兩位阿哥容易,做這個決定之前就要提前想到東窗事發時可能出現的場景。


    開魄門容易,不脫褲子沒人知道,就算以後娶媳婦,那家閨女會盯著男人的屁/股看?九阿哥從來不是儲君人選,他的兒子就算身上有個疤也沒關係。


    讓元春猶豫的是五阿哥,他是個陰陽人。這種情況就算送去民間也不保險,萬一被有心人挖出真相,對胤禟是沉重的打擊。如今隻知道太醫在給六阿哥開魄門,元春拿不準五阿哥的未來。


    隻是開一刀,聽起來沒什麽難度,鄒太醫卻折騰了整整一個下午,用眼睛看過之後,他用手摸了位置,確定之後才用匕首對準了割進去。孩子太小,不敢在他身上用麻沸散,第一刀之後,六阿哥就不要命的哭。鄒太醫動刀子的地方距離正院並不遠,福晉正在陪嫁嬤嬤跟前抱怨,就聽到兒子的哭聲。


    因為不知道兩個兒子都是殘廢,福晉還沒有厭惡感,她滿臉擔憂,道:“嬤嬤你去瞧一瞧,爺不讓我見小阿哥,我心裏總是沒底,他是要把我兒抱給留花院那賤人養?”


    “老奴這就過去,您放寬心,就算爺不知分寸,宜妃娘娘也會攔著,從未有過讓側福晉養嫡子的先例。您總是多想,有小阿哥傍身好日子多著。”


    嬤嬤這樣說董鄂氏就放心多了,她笑著點點頭。嬤嬤徑直往哭聲傳來的方向去,走到門口就被小路子攔了下來,“你不是福晉身邊的……”小路子還沒說完,嬤嬤就介紹說她是董鄂氏的陪嫁嬤嬤,聽到哭聲過來看看小阿哥怎樣。


    胤禟是下了死令的,不許任何人進去,小路子笑道:“今兒就算福晉親自過來,我路公公也不能把人放進去。”


    “不過是爺跟前的狗奴才而已,還敢編排福晉,我看你是活膩歪了。老婆子這就告訴福晉去,非攆你出府!”小路子跟了胤禟這麽多年還不知道九爺的德行?得罪福晉最多受點皮肉之苦,若敢違抗爺的命令,那就離死不遠。他點點頭,指了指正院的方向,“嬤嬤自覺些,別讓我……”


    小路子還沒說完,胤禟的聲音就從房裏傳來,他的情緒顯然不怎麽好,話語間滿是不耐煩:“都閉嘴,滾遠些!”


    嬤嬤是肩負為董鄂氏打探情報的重任來的,她吊著嗓子大聲說:“福晉讓老奴來看小阿哥!”


    她倒是豁得出去,險些把小路子嚇尿了。


    我叫你祖宗,閉嘴行不行?


    自己找死就算了,還想拉這麽多人墊背,什麽心理!


    不就是以為爺會將小阿哥抱給別人?


    不就是想親眼看到求個心安?


    “爺息怒,奴才這就將她趕走。”小路子挽起袖子就要開幹,他想讓這老婆子知道,路公公這關不是那麽好過的!這時候九阿哥又發話了,“既然迫不及待想感受什麽叫絕望,小路子……放她進來。”


    出了這樣的事,別說皇阿瑪,額娘也不會輕易放過董鄂氏,胤禟想寬容一些,反正她也活不長,董鄂氏卻上趕著找死。胤禟是真的發狠了,他話音剛落,小路子就迫不及待將門打開,福晉那陪嫁嬤嬤心裏在發毛,她覺得哪裏不對,又說不上來,直到進入房內……直到發現屁/股上插著匕首的小阿哥。


    她就想撲過去,“不!快住手!你想對小阿哥做什麽?”


    胤禟腿一撂就把她踹飛過去,“你應該問問福晉生了兩個什麽怪物?”胤禟幾步走到小床邊,將睡著的小五抱過來,掀開他的被子……胤禟隻想讓她看看而已,誰知被子剛掀開,五阿哥就尿了……那老婆子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她不停的搖頭,“不會的,福晉怎麽會生出這樣的怪物……假的!一定是假的!”


    她不想麵對,胤禟偏要逼她直視。


    “一個陰陽人,一個沒屁/眼,看清楚了就滾回去告訴董鄂氏,讓她給爺安分點。”


    嬤嬤手腳並用從中這個壓抑到極致的房間裏逃了出去,她沒敢直接回去向福晉稟報,她擦了擦臉,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差不多之後才笑著回到福晉坐月子的房裏。


    她笑得很難看,她真的嚇壞了。


    那麽驚悚的事實她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告訴福晉,去年三胞胎女兒,如今又是兩個兒子……連續生育讓福晉的身體虛弱了不少。嬤嬤在後悔,她為什麽堅持要進去。真相就好似一塊巨石壓在她胸口,連她都接受不了,遑論想要借此翻身的福晉。


    見嬤嬤進來,董鄂氏猛地來的精神,“嬤嬤你看到沒有?我兒怎麽了?”


    “我的好福晉,可別見了風,養好身子才能天天見著小阿哥。老奴去看了,是六阿哥在哭,餓的。”找個借口都不容易,董鄂氏聽說兒子餓著,勃然大怒。


    “是誰在照顧?怎麽能讓六阿哥餓著?把人叫過來本福晉親自與她說道!”


    嗬嗬。


    叫什麽叫啊。


    哭成那樣能是餓的?是太醫在給他開魄門啊。


    “爺已經教訓過那沒分寸的奶娘了,您別擔心。”


    “爺在府中?他怎麽不來看我?!”……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嬤嬤恨不得抽自己倆大耳刮子,她沒來得及解釋,董鄂氏又說,“爺為什麽要抱走我兒?是想便宜賈氏那賤人?”


    “福晉,爺是皇子,不能為所欲為,若真做出那樣的事,不等皇上發作,禦史台就會讓他日子難過!您已經有兒子傍身,還擔心什麽,那些賤人再得寵還能越過去?”嬤嬤太佩服自己了,睜著眼也能說瞎話。安撫了福晉之後,嬤嬤買通門房偷溜出府,她從董鄂家後門進去,見了九福晉的親娘。


    她砰的一聲給董鄂夫人跪下。


    “太太我辜負了您的期待,我對不起您啊……”嬤嬤釋放出壓抑的情感,她哭得老淚縱橫收不了場。


    董鄂夫人心中一寒,她直覺出大事了,可是,女兒才給九阿哥生了嫡子,坐月子能惹出什麽禍來?難道是搞出人命了?“嬤嬤你說,到底怎麽回事。”


    “我方才知曉,福晉生的兩個嫡子……是天殘。”


    一句話擊垮了經曆過大風大浪的董鄂夫人,她雙眼瞪得老大,滿臉驚愕。


    她的女兒給九阿哥生了倆殘廢兒子!!


    連挽救的機會也沒有,完了,徹底完了!


    董鄂夫人跌坐在太師椅上,她已經六神無主,她不敢再求什麽,隻盼能將董鄂家族摘出。


    “可是哪個賤蹄子給我兒下了藥?”


    嬤嬤哭著搖頭,“我聽鄒太醫對九爺說,是子孫草,孕前吃了子孫草生的兒子都殘廢!”董鄂夫人顧不得悲傷,他害怕九阿哥上門問罪。


    “我兒怎樣?可還好?”


    “福晉還不知道這事,九爺有意瞞著,老奴開不了口……福晉拚了命生下小阿哥,身子虛弱得很,恐怕受不住打擊。太太……您拿個主意,以後可如何是好?”


    得知女兒生了阿哥,老爺十分高興,他與同僚吃酒去了,他不在負傷,董鄂夫人一介女流,能做正確決定?


    董鄂氏拿不出主意,嬤嬤又不敢繼續耽擱,隻得先離開,以後再謀劃。


    元春從鬼魂們那裏得知胤禟恐嚇了福晉的陪嫁嬤嬤,那老婆子立刻按耐不住去董鄂家報信去了。對福晉搞殘的兩個孩子,元春同情且惋惜,對董鄂家可能有的遭遇,她樂得看戲。


    鄒太醫是有本事的,他這一刀成功開了魄門,價值千金。


    胤禟聽他說了避免感染避免傷口合攏的關鍵,還是在這天,胤禟將小五秘密送出府,當做孤兒養在風華院中。確認沒人發現,胤禟才對外宣布,五阿哥因為先天不足,已經夭折,失去嫡子他太悲痛,洗三不宴客。


    說是不宴客,自家小聚,其實胤禟就沒想辦洗三宴,對內也沒有,小五剛開了魄門,得好生養著,他既怕被人發現又怕出意外。同時,小路子找到福晉的陪嫁嬤嬤,讓她演一出戲,莫要董鄂氏知道壓根就沒有洗三宴這個事實。


    當然……如果她做不到的話,將真相告訴福晉也行,九爺無所畏懼。


    給胤禟撐腰的是康熙和宜妃,他當然不怕。


    董鄂氏有意見?


    你去宮裏鬧啊,找爺說個蛋。


    好歹是陪董鄂氏嫁過來的,嬤嬤稍微斟酌之後就想出一套說辭。她親眼見過五阿哥,他是陰陽人,就算身體再健康,在皇家也活不了。對於這個喪報,她一點不吃驚。與其讓福晉盯著洗三,不如用另一件事吸引她的注意。近段時間發生的,不至於產生不可挽回後果,又要引起福晉重視的……隻有五阿哥夭折這事。


    雖然可能刺激到福晉,畢竟還有一個兒子,不至於完全斷了念想。


    在洗三前夜,嬤嬤將喪報轉告了福晉,正如她預料的那般,董鄂氏簡直不敢相信,她微微啟唇,滿臉驚愕……這種狀態維持了許久,她才眨了眨眼,“你說什麽?你再說一次。”


    “五阿哥因為先天體弱,已經去了,爺悲痛欲絕。”


    ……董鄂氏直接暈了過去,她的兒子,才出生三天的兒子,那麽乖巧可愛的兒子,怎麽會死!!她暈了好幾個時辰,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淩晨時分,董鄂氏什麽也顧不得,她抓住趴在炕邊打瞌睡的嬤嬤,“小五怎麽會死?是誰害了他?告訴我是誰害了他!!”


    嬤嬤睡得淺,被福晉抓住的同時就行了,她搖頭“爺已經徹查了,沒有人。”


    董鄂氏病了,她燒了好幾天,完全顧不得洗三宴,等她身子好些就已經逼近年關,再有四天就是元春這四個蠢兒子就滿周歲了。福晉的六阿哥傷口已經開始結痂,情況良好。胤禟徹底從悲痛中走出來,瞧額娘的態度,恐怕再容不下董鄂氏,皇阿瑪隱約知道額娘的打算,卻沒有阻止,兩個殘廢的孫子足以讓他對董鄂氏徹底失去信心。


    好日子剩的不多了,等董鄂氏出了月子,有她好受的。


    比起將六阿哥當做救命稻草,隔三岔五鬧一回的董鄂氏,胤禟將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籌備四個乖兒子的抓周宴上。雖然他們一直在裝蠢,早就學會說話卻不開口,叫的第一聲還是“瑪嬤”,胤禟依然大方的原諒了他們。若非有這四個小可愛,額娘沒這塊從悲痛之中走出,皇阿瑪也不會總誇他,讓他好好培養這四個天才兒子。


    在董鄂氏身上丟的麵子,都被元春的四個兒子掙了回來。


    元春是四十一年除夕將兒子生下來,抓周禮自然也在除夕,這不僅和宮宴衝撞,小六也是這天滿月。屁/股上的傷已經在結痂,冬天襖子厚,抱他出來也沒關係。洗三已經被略過,滿月總要辦一辦。胤禟說了自己的想法,康熙的決定六阿哥的滿月酒辦在中午,就在胤禟府上。抓周則挪到晚上,在翊坤宮。


    這不是區別對待,而是考慮了宜妃的情緒。


    她恐怕不願意見到董鄂氏生的兒子,即便小六已經開了魄門。董鄂氏生出倆殘廢給宜妃的打擊很大,如今基本走了出來,康熙覺得,還是讓她樂一樂。賈氏這四個阿哥太聰明太討人喜歡,康熙更中意老二弘暲,德妃則喜歡酷似胤禟的弘相。為此康熙還問了宜妃的意思,郭絡羅氏已經很久沒笑得這樣開心,仿佛所有的愁緒都被拋開,她毫不猶豫的答應了,計劃敲定。


    本來,準備工作應該由胤禟來完成,哪用長輩操心,在看過胤禟準備的物件之後,康熙覺得……他果然不該對胤禟寄予太多希望。


    胤禟展現出土豪阿哥的實力,他準備了銀票、銀錠、金錠、地契、房契、金算盤……


    嗬嗬。


    九阿哥你這樣真的好?


    明明是高端洋氣的皇子,卻搞出了村裏地主的氣質。


    康熙連說他的力氣也沒有,轉身就讓宜妃重新準備了一份,還琢磨著在當天親手添兩件東西。


    胤禟寫了兩份帖子,邀請眾兄弟在除夕中午參加小六的滿月宴,同時在晚上齊聚翊坤宮圍觀側福晉賈氏的四胞胎抓周。所有兄弟都答複會到場。帖子發出去的同時,大病將愈的福晉也知道了這樣的安排,羞惱,憤怒……她什麽情緒都有,想質問胤禟為這樣羞辱他的嫡子,嬤嬤卻攔住她。


    “爺是想讓您也感受到滿月宴的熱鬧,若安排在宮裏,您連聲響也聽不到,就要錯過了。再說……爺把六阿哥的抓周宴排在前麵,賈氏那邊的抓周宴排在後麵,已經很能說明問題。”


    董鄂氏心裏好受了很多,她哼了一聲,道:“我就知道爺還是關心我的,可他為什麽要在翊坤宮舉行抓周禮……與宮宴衝撞的話,取消就好了。”


    陪嫁嬤嬤簡直不想活了,還在坐月子就有這麽多問題,以後還了得?心裏雖然鬱悶,嬤嬤依然答複說:“近來賈氏總帶著小阿哥去宮裏,怕是巴結上宜妃娘娘,萬歲爺的性子您還不知道?能為側室掃您的臉麵?”


    “說的也是,從前額娘就不喜歡我,現在她還扶植賈氏,氣煞我也。等本福晉出了月子……非得帶小六去皇阿瑪跟前轉轉。我的嫡子難不成還比不過賈賤人的庶子?”


    ……嬤嬤想嘶吼,想咆哮。


    六阿哥出生的時候連屁/眼也沒有,還是康熙爺讓太醫院的鄒齊用刀子割開的,情況已經這樣糟糕,別蹦躂了行不行!她這麽想,卻不敢這樣說,在福晉“美好”的暢想麵前,她沉默了。


    辦一場滿月宴對有天殘的阿哥已經是奢侈,規模雖不大,卻耗費了胤禟許多精力。擔心她扯開傷口,擔心被兄弟們發現真相……老實說,抓周禮也沒讓他這麽累。


    不明真相的董鄂氏非但沒感到滿足,反而因為來的賓客太少,恨起元春。


    爺肯定是想大辦的,他這麽愛小六,肯定是賈氏進了讒言。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沒三更,晚安麽麽噠~~


    p.s.魄門=肛門,這是古代比較普遍的一種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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