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


    c大報告廳外,崔子瑜坐在車後座上托腮看著雨簾裏的世界,那種萬物被洗刷的純淨,讓他浮躁的心也輕快許多。


    最近公司的事情真的是讓人有些累,幾天沒睡個好覺了,偏c大動畫學院的院長是他朋友的父親,邀請他來頒一個創意短片的獎順帶著做一個講座,實在推不過去,隻得應承下來。


    崔子瑜離開的比較遲,報告樓外已經沒什麽學生了,車子開出停車場時,卻看到樓前屋簷下一個抱著書的女生,大概是沒帶傘,靜靜的站著,不著急不慌張,就那樣靜靜的站著。


    女生穿著件白色的半袖棉質短衫,下身是奶白色的百褶過膝裙,整個人散發著一種,嗯,幹淨的氣質。


    崔子瑜示意季特助把車開到樓前,降下車窗,依然是看著那女生。


    女生在車停下時還沒反應,可感覺到車後座裏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注視著自己的目光後,禁不住對視過去。


    是剛才那個談笑風生的總裁啊,雖然剛才在燈下看的不太分明,不過那種天生自帶的氣場倒是讓人不太容易忘記。


    崔子瑜還在想要不要好心送她一程,隻見她突然衝自己笑了,眉眼彎彎,嘴角上揚,梨渦淺淺,“崔總好,能麻煩您順路送我去宿舍樓麽?”


    倒是很不客氣。


    崔子瑜點了點頭,主動向另一側的座位挪了挪,給她空出位置。


    女生小碎步跑到車上,剛才男人坐過的座位還帶著溫熱的溫度,倒是很舒適,隻是身上淋了些雨有些濕濕的,“您能給我點紙巾擦一下麽?”


    饒是萬年冰塊臉的崔子瑜,都被這剛才還暗自定義為氣質出眾的小姑娘一副自來熟的樣子逗得想笑。


    季特助從前排遞過來一盒麵巾紙,從後視鏡裏看見boss要笑不笑的樣子,正疑惑著他的笑點在哪裏,再看時,卻見老板又回歸了冷冰冰的神情了。


    很多年以後,當季特助時常見到崔總滿麵春風的笑意,再回憶他今日要笑不笑的表情,才知道他不是被戳中了笑點,而是被自己的老板娘萌到了啊。


    崔子瑜隻在需要自己講話的場合才會表現出翩翩公子,言笑晏晏的親和形象,平時是不太喜歡和人聊天的,麵對這個今天才見到的女生也一樣,等那個女生告訴了司機宿舍樓的位置後,車內就是徹底的沉默。


    “崔總,我剛才有畫你喲。”許是不習慣這樣的靜謐,女生突然轉頭對著男人說,語氣帶些調侃。


    崔子瑜這才注意到她手裏的書是個綠色的畫夾,16開大小,他打量的工夫她就已經翻開夾子從裏邊找出一張卡通畫一樣的速寫,是個右手插兜,左手拿著張笑臉麵具的男人,嘴角下撇,顯然不開心。


    他饒有興趣的問,“你剛才也在聽報告啊?”


    女生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我剛才就坐在嘉賓後麵一排呢,看你在下邊時一直冰著張臉,一上台就是標準的笑露六齒,明顯的是禮儀化假笑嘛。”


    說完似乎覺得自己和人家又不熟,說他假笑是不是太逾越了,尷尬的笑笑,把夾子收了回去。


    宿舍樓就在學校外麵一街之隔的園區,隻是車子不讓進入大門,崔子瑜看了眼從大門進去大概有幾十米的距離才到樓裏,向季特助要了把黑色的折疊傘遞給女生。


    女生連聲跟季特助道謝,想了想又從畫夾裏把那副速寫拿出來送給崔子瑜,“其實崔總您還是笑起來更好看的。”


    說完就撐著傘快步往宿舍樓走去,直到收傘時才回頭看了一眼,車子早就絕塵而去了。


    回到宿舍拿擦桌子的還算幹淨的布巾把雨傘表麵的水都擦幹了才晾在了走廊裏,從衣櫃裏找出換洗衣服去洗澡了。


    此時,被淋得衣服濕透的程語推門進來,看見屋裏窩在老板椅裏作圖的薑薑,一邊嘴裏罵著鬼天氣,一邊問道,“女王大人,門外那把一看就是屬於男人的傘是誰的啊?”


    薑薑把埋在設計紙裏的頭抬起來,笑的詭秘,“小肥的。”


    “哎喲?有情況?”程語不顧自己衣服沒換還濕漉漉的呢,就湊過去打探八卦。


    “那就不清楚了,等她出來了你問她唄。離我遠點,別給我把圖紙弄濕了。”


    程語被嫌棄了也不在意,笑嘻嘻的拿了換洗衣服,念叨著,“咱們家小肥靜若處子,動如脫兔的,早該糟蹋幾個大好青年了,就是不知道傘的主人是師哥還是師弟呢?”


    還沒等她腦洞全開,換了短褲短衫的何以眠就從浴室走出來,頭發被大毛巾包著,還在耳朵上方扭了兩個球形,看起來煞是可愛。


    “橙子,回來了啊,快去洗洗吧。”何以眠把換下來的衣服扔進衣簍裏,蓋上編織蓋子。


    程語跟薑薑擠眉弄眼的讓她“好好問問”,就施施然的把浴室門關了。


    何以眠一邊開電腦,一邊撓頭問薑薑,“女王大人,橙子跟你說什麽呢?”


    薑薑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打斷作圖,基本上沒什麽思路了,索性把圖紙收拾起來,一邊分類一邊回答,“說你安靜時是女神,一開口就是女神經病。”


    何以眠聽她說的這麽精辟,思考了會兒很是崇拜的誇讚薑女王,“真的哎。”


    三人湊在一張小圓桌上吃外賣時,程語還是忍不住好奇心,追問何以眠那把傘是怎麽回事。


    “就是沒帶傘,碰上了認識的人,借了我把傘啊。”我知道他叫什麽名,這樣算作是認識的吧?


    “咱們院的麽?”程語繼續盤問。


    “不是。”何以眠夾了塊雞丁,認真的把皮和骨頭剔除了吃。


    “你還認識別的院的呢?學什麽的?”


    何以眠這次倒是認真的想了想,謹慎的挑了個詞,“社會青年。”


    “哦,社會學院的啊,那就是學文的了,師哥還是師弟?”


    這個她倒是很肯定,“比我大。”


    “那就是大四的了,長的呢?好看麽?”


    這次回答的更快了,“好看。”說完又補充了句,“很帥。”


    於是一個社會學院文科大四帥氣師哥的形象就在那兩個人的印象裏腦補完成了。在問到有沒有發展前途時,何以眠搖了搖頭,表示以後估計很難碰見。


    “傘還在你這裏呢,你不得還傘啊,還了不得謝謝人家請他吃個飯啊,一來二去的不就熟了麽?”


    何以眠摸了摸剛收起的折疊傘,想起下午坐在身側的英俊男人,好吧,如果他再來學校開講座的話把傘還給他,請客的話,二食堂的木須肉還挺不錯的。


    那把黑色的傘連同這次偶遇,都被何以眠擱置在貯物櫃的底層不再去注意了。


    轉眼就到了聖誕節,宿舍裏三個人商量著怎麽過平安夜。


    “在宿舍看電影。”薑女王一向是懶懶的不想四處走。


    “我們叫上鄭彥飛他們幾個一起去逛街、唱歌吧。”程語是喜歡熱鬧喧囂的孩子,而且,注意重點是叫上鄭彥飛呀。


    何以眠睡眼惺忪的坐在床上,聽著兩人的爭論,其實薑女王表達了觀點以後就沒說話了,完全是程語在嘰嘰喳喳的勸說。


    同寢這麽久,她哪裏會不知道程語打的什麽主意,揉了揉眼睛跟薑薑說,“那我給鄭彥飛打個電話問他們有空沒,咱們出去玩吧,女王大人您再這麽呆在宿舍裏就該長蘑菇了。”


    到底是不忍心掐破程語周身飛著的粉紅泡泡,薑薑也就點頭同意了。


    平安夜這天下午的課上完就四點了,工具什麽的直接鎖在了畫室的壁櫥裏,幾人拿著包就打車往大望路上師姐開的那家餐廳奔去。


    四男三女分了兩輛車,鄭彥飛坐在女生這輛車上,除了是何以眠為給程語製造機會把他強拉上車,也為了做人工錢包付車費。


    要說何以眠這眼力價真得給好評,攔下了車就坐到副駕駛位上,留下後麵的三人因為刹車啊轉彎啊這些不可抗因素碰來碰去的。


    薑女王和鄭彥飛還好,程語臉紅的真跟個砂糖橘似的了。


    何以眠從後視鏡看見了打趣鄭彥飛“陛下左擁右抱好快活”,鄭彥飛也笑吟吟的回嘴,“愛妃莫生氣,朕今晚就翻你的綠頭牌。”


    作為動畫一班的班長,鄭彥飛這樣開朗健談的性格一直是很招同學們待見的,而且他這幾年做的動畫和遊戲cg部部拿獎,基本上內定保研了。


    關鍵是人長的就像是漫畫書裏出來的陽光帥氣美少年啊,什麽負麵詞都沒法放在他身上的感覺,所以少年逆光作畫的剪影不知道迷倒了多少懷春女孩,起碼何以眠同寢的這位姑娘就病入膏肓的像追星一樣迷戀鄭班長了。


    說說笑笑間就到了餐廳,正是用餐高峰期,好多人在門口排號。不過鄭彥飛提前跟師姐打電話預定了座位,幾人跟著服務員一路進了最常坐的那麵竹屏風隔開的單桌。


    鄭彥飛也不客氣,直接就做主先點了菜,點完又問了問還需要加什麽不。


    一直不怎麽說話的薑薑帶些揶揄的問,“班長點的怎麽都是我們家小肥喜歡的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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