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你快醒醒……”耳邊傳來陣陣嗚咽,秋海棠感覺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拽著,隱約有聲音在側抽噎著呼喚。她眉頭顰蹙,意識模糊中輕搖腦袋,想讓自己清醒一些。


    睜開眼睛的刹那,一聲響亮又欣喜的“娘”猶如平地驚雷,驚得秋海棠一骨碌坐起身來。


    隻見眼前有一個五歲左右的小男孩,整個人粉雕玉器,糍粑般的小臉水靈靈,濕耷著一雙晶亮的眼委屈地瞅著秋海棠,一隻如玉潔白的手緊緊拉著她的衣袖,另一隻手拽著自己袖口的一角,拭著淚的模樣可憐兮兮。


    他的身後——萬裏晴空碧波蕩漾,陽光照耀綠意蔥蘢的樹木泛著如金光芒,還有片片櫻花從高空飄落。


    這人這物,惹人憐愛。這情這景,美不勝收。這樣的畫麵,饒是自詡冷血無情的秋海棠,心裏也似有了繞指柔,欲出口的“誰是你娘!”生生被她吞了下去,比劃在空中的手舉起又放下,來來回回了四五次,她終於平靜了下來。


    她先是指了指自己,又指向男孩,聲音是難以抑製地輕顫。“我……是你娘?”


    話音剛落,男孩的包子臉頓時鼓起,本就濕潤的眼眶瞬間又包起淚來,秋海棠伸手,竟不自覺地想要哄哄他,手剛抬起,男孩就順勢撲了進來,手臂短小卻力氣十足,緊緊抱住秋海棠的腰不肯撒手。


    “嗚嗚,娘不要寶寶了……”男孩的臉埋在秋海棠的懷中,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眼淚鼻涕蹭滿了她的前襟,“寶寶很乖的,嗚嗚,娘不要丟下寶寶……”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傷心至極的模樣怎麽看都不像假的。


    可是對往事清晰的記憶,無不向秋海棠喧囂著眼前現狀的詭異。她記得自己叫秋海棠,出生於21世隱匿的武學世家。於2013年11月25日陪武學白癡考古專家小叔去深山考古,為救險些喪命的小叔,卻不幸自己失足墜入深淵。


    秋海棠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可蘇醒後的現狀告訴她,她似乎也趕了趟潮流,碰上了萬年難遇的穿越。想到這裏,秋海棠一驚,難道……


    她是魂穿?


    秋海棠的大腦飛速運轉著,她一邊思考著該如何應對眼前這個粘著她叫娘的孩子,一邊想著身在異世人生地不熟日後的生活可怎麽辦是好。


    突然,她靈光一閃,低頭看向懷中的男孩。


    隻見男孩穿著白底藍紋青瓷華服,烏黑秀發用白玉帶高高束起,衣服雖然有些髒亂,卻掩不住渾然天成的貴氣。


    混跡江湖,衣食無憂才能如魚得水,想到這,秋海棠上下睫毛輕碰,秋水眸盈盈一片,還是先把兒子認了為好。


    她拿出袖中的手帕,俯下身捧起男孩的臉,細心地擦拭起來。“寶寶乖,不哭了,娘不好,娘的頭好暈,什麽都不記得了,把寶寶給忘了是娘的錯。”


    男孩的身子一顫,葡萄琉璃眼中有著愕然,隻於一瞬便煙消雲散。他懂事地點點頭,停止了哭泣。


    就在秋海棠思考著該如何從男孩的口中套些話來了解一下這個陌生的世界,男孩卻再一次抱住了她。


    “娘,不要傷心,娘還有寶寶。”男孩的聲音天真無邪,水潤的眼珠卻藏著刻意回避的傷痛,“即便爹不要娘了,寶寶的心永遠都是向著娘的。”


    男孩的一番話猶如一道閃電直直劈向秋海棠的眉心,秋海棠一下子懵了,她原以為認了兒子至少基礎的溫飽會有保障,誰料她極有可能是個棄婦!如意算盤一場空,自食其力的同時還得養個拖油瓶。


    她踟躕著,不知下一步該如何是好。


    男孩烏溜溜的眼睛緊張地盯著秋海棠,像是知道了她的想法一般,連忙道:“娘,寶寶很乖的。寶寶會很聽娘的話的,娘不要丟下寶寶。”軟糯糯的聲音帶著小心翼翼地討好,小手更是緊緊拽著秋海棠的袖口,淚眼汪汪濕潤一片。


    看到男孩乖巧的模樣,秋海棠的心一下子軟成了棉花糖,不知為何,她忽然間想起了自己前世的愛寵薩摩耶,每次邀寵時也會泛著汪汪的水眼,搖著小尾巴蹭在她的腿邊打滾撒嬌,更何況……眼前的這個孩子還叫她為“娘”。


    終於,她下定了決心,靜靜地看著男孩說道:“你既然是我的兒子,從今天起,就叫秋小白吧。”


    碧空千裏,白雲悠悠,秋海棠倚靠著一棵不知名的樹,坐在離離綠草鋪成的天然地毯上欣賞著眼前美奐美侖的櫻花雨,她的懷中,秋小白正在安靜熟睡。


    睡夢中,她探過他的脈象,沉細軟綿,按之無力,精神氣血都有明顯的傷損。


    秋海棠不由感慨,真是個孝順的孩子,娘親昏睡了這麽久,就睜著眼睛守到娘親醒來。如此乖巧伶俐的孩子誰不喜歡,秋海棠第一次開始願意真心接收這個從天而降的驚喜。


    坐了兩個時辰,秋海棠的身體漸漸僵硬,手臂也開始酥麻,可秋小白依然沒有睡醒的征兆,她略微側了側身子,想要舒緩一下身體,極其細微的動作卻被懷中的秋小白察覺,晶亮的眼睛突然睜開。


    感應到懷中變化的秋海棠隨之低下頭去,入目的一切令她心神一凜,這樣的神情太過熟悉,琥珀圓月眼中帶著揮不散的警惕,繃緊的身體就好像如臨大敵。


    看清是秋海棠,秋小白的身子才漸漸軟了下去,他伸出小手揉了揉朦朧的睡眼,打了個哈欠,打算繼續睡覺。


    “小白……”秋海棠輕聲喚道。


    懷中的人兒不應,似是睡了過去,呼吸卻不太均勻。


    秋海棠鍥而不舍。


    “小白,娘知道你沒有睡著。娘很抱歉,忘了昔時往事,忘了和小白在一起的美好時光。小白願意給娘一個機會,告訴娘你的名字嗎?”


    秋小白迅捷的反應讓秋海棠的心抽搐地疼,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母子天性?可是之於初來乍到的秋海棠,秋小白也不過是個陌生的孩子。隻是能於安睡中感應到外界的風吹草動,有過實戰經驗的秋海棠知道,這樣的技能隻有在經曆過殘酷的訓練或長期遊走在刀光劍影中才能訓練得出來。


    忽然之間,秋海棠開始心疼起眼前的這個孩子,這樣小小的粉嫩的人兒,到底有過怎樣的經曆?而這具身體先前的主人又經曆過什麽,要讓一個五歲大的孩子承受這麽多得痛楚?


    懷中的小人依舊不言,可顫抖的身形卻透露出他此時內心的動搖。


    秋海棠發覺了他的變化,聲音低柔。“小白之前是叫寶寶嗎?那麽好,娘以後還是叫你寶寶。寶寶……”


    “小白。”


    秋海棠不明所以,疑惑地“嗯”了一聲。


    “小白喜歡娘叫我小白。”軟軟的聲音中帶著隨時都有可能爆發的哭意。


    秋海棠敢肯定,小家夥的眼睛又紅了。


    “好,小白。”秋海棠的聲音愈加溫柔,寵溺的意味十足。她承認,起初起這個名字,著實有些惡搞的心態參半,可這一刻,她雖沒有做娘的經驗,卻是真心實意地把他當做兒子看待。


    “小白,能告訴娘先前發生了什麽嗎?”在這漫天散落的櫻花雨中,秋海棠突然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何事,讓初來乍到的她一睜開眼就深陷困境。有些事情,傷人傷己的同時,你可以不去在意,卻終須要做一個了結。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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