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危險!


    知秀驚恐起來,覺著自己應該喊起來叫醒林先生和所有人,但是她張著嘴,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整個身體都是僵硬的,兩條腿還發軟,一點力氣都沒有。


    僵硬了好一會兒,她才算是恢複了力氣。


    但是這個時候,東廂仍舊是安安靜靜的,既沒有聲音傳出,也沒有人出來。


    怎麽回事?


    這下她反倒驚疑不定起來,那個人進了東廂,是要謀財還是害命?林先生怎麽一點聲音也沒出?還有小廝青峰,怎麽也一點動靜都沒有?那個人怎麽也不出來了?難不成他們三個人大被同眠了嗎?


    知秀胡思亂想,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雨夜清冷,她靠在牆壁那裏,既不敢回西廂去睡覺,又不敢去東廂,深怕被那人出來撞見。


    她仔細地想了想,林先生和青峰是兩條人命,若是被人害了,她見死不救,良心也不安。不過她一個人,貿然去救,說不定反而把自己陷入危險之中,但可以叫上別人啊。


    這麽一想,她頓時有了勇氣。


    阿桑武功極好,把他叫醒了,便不用再怕了。


    她克服了恐懼,貓著腰悄悄地往通鋪那邊摸去,一麵走一麵隨時留意著東廂的動靜,好不容易走到了阿桑所在的房間外麵,捏著嗓子發出一絲比貓叫還要小的聲音。


    “阿桑……”


    萬籟俱寂。


    “阿桑……”


    鬼影皆無。


    知秀著急起來,她怕叫的太大聲被那人聽見。又怕敲門的動靜更大。正急得不知怎麽辦才好,黑暗之中忽然暴起一蓬亮光。


    她嚇了一跳,扭頭看去,竟是上房亮起了燈光。光線穿透黑暗的雨幕。


    與此同時,一雙手從腦後伸過來,捂住了她的嘴。


    “唔……”


    知秀驚恐地一動,就聽見有人在耳邊說:“不要動。”


    她努力地朝後看,才發現竟是阿桑。


    他竟然悄無聲息地打開了房門,並且將她挾持在臂彎裏,一隻手勒住她的身體,一隻手捂著她的嘴。


    不過他臉上的表情並不凶悍,眼神也很清澈,除了捂住她不許她出聲。並沒有再做別的動作。


    知秀也就稍稍放鬆了一點。


    這時候。倒是阿桑有些苦惱地看著她。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樣子,一麵又不停地朝上房那邊看去,顯得有點著急。


    知秀感覺到他胳膊的力量沒之前大了。便拉下他的手,低聲道:“怎麽回事?”


    “……”阿桑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麽說。


    這時候上房傳出蓬的一聲輕響。


    阿桑終於忍不住一跺腳,道:“你不許亂動,跟我來。”


    他一把抱起知秀夾在腋下,夾著一個大活人就像是夾一顆大白菜,腳步如飛地繞過西廂奔到上房外麵。


    緊跟著他跳起來,在牆壁上踩一下,竄上了柱子,嗖嗖兩下爬到頂,又攀住了承塵。然後也不見做什麽奇特的動作,往上一翻,就翻到了屋頂上。


    知秀隻覺清冷的雨絲一下子落在臉上脖子上。


    阿桑腳尖踮起,像貓一樣從屋簷竄到屋脊,然後才趴下來,揭開幾片瓦片,屋子裏的亮光立刻射了出來。


    這一連串的動作,竟是一絲兒聲音都沒發出,仿佛魅影一般。


    知秀深深地震驚於他的武功,竟然能夠做到這種地步,這就是傳說中的什麽踏雪無痕、水上漂了吧?


    阿桑突然伸手在她鎖骨下麵點了一下。


    知秀就覺得那裏酥麻了一下,然後就說不出話了。她張大了嘴巴,衝他胡亂比劃。


    阿桑道:“我現在不能讓你說話,你不要亂動,等下我就帶你下去。”


    知秀無奈,被他夾在腋下,她也動不了,就算能動,她也不敢亂動。這裏是屋頂哎,不是平坦的地麵,萬一滾下去了,她可沒有阿桑那麽好的輕功。


    於是,她也隻好閉上了嘴。


    阿桑正通過揭開瓦片的洞往屋子裏,她也就跟著往屋子裏看。


    一看之下,她頓時忘記了自己身處屋頂這個驚悚的處境。


    上房是賈老板和玉露住的,這時候他們本該好夢正酣才是,但現在,賈老板穿著一身內衣趴在地上,像個煮熟的蝦米一樣弓著身體,臉色十分難看,似乎在承受某種巨大的痛苦。


    而他的小妾玉露,則站在他的跟前,得意洋洋地用腳尖踢著他的身體。


    “喲,我的老爺,你這是怎麽了嘛!你可不要嚇奴家呀!”


    說著,她又用手指擋著嘴,嘻嘻地嬌笑。


    地上的賈老板痛苦地道:“是你下的毒?”


    玉露笑了一聲,道:“是我下的又怎麽樣,你馬上就要去見閻王了,知道是誰下毒又有什麽用?”


    若不是阿桑點了她的穴道,隻怕知秀真的會驚訝地發出聲音來。


    “你為什麽要害我?”賈老板愈發痛苦,身子弓得更厲害,一隻手還用力地捂著肚子。


    玉露繞著他走,一麵走一麵用腳尖輕輕踢他,仿佛在踢一件新奇的玩具。


    “我為什麽害你?你這個老東西,病癆子,我這麽年輕貌美,你這麽老弱病殘,你說我為什麽害你?”


    賈老板突然昂起腦袋,叫道:“救命!救命!”


    但是因為毒發的關係,他隻能發出一點點的聲音,他自己覺著用盡力氣在喊,實際上卻根本傳不了多遠。


    饒是如此,知秀覺得自己在屋頂能夠聽到,說不定東廂、通鋪那邊也能聽到呀,可是沒有。什麽動靜都沒有。


    玉露道:“別叫啦!我給那些人都下了蒙汗藥,他們今天晚上不睡得像死人才怪呢。就連沒吃藥的那個西門知秀,我也已經把她給迷翻了。”


    知秀猛地張大眼睛,她想起來自己吃晚飯時打碎的那碗飯;又才知道。原來她剛才看見的那個黑影,是玉露派來迷暈她的人。


    但是為什麽那個人自以為迷暈她之後,卻進了東廂呢?


    難道……


    難道那個人是林先生?!玉露的奸/夫?!


    果然這時候,賈老板也猛然醒悟過來,睜大眼睛對玉露道:“你是為了林寶生!是不是?是不是為了他?”


    “喲——你也沒蠢到家嘛!”玉露又捂嘴笑起來,豐滿的胸脯都跟著抖動。


    “看來,你早就知道我跟林先生的事情了是不是?”


    賈老板仿佛被打了一拳似的,原本昂起的腦袋也掉下去貼在地上,他像一隻快老死的牛一樣喘著氣。


    “我早知道你不是個安分守己的女人,自從林寶生來賈家的第一天起。你就跟他眉來眼去。你這個蕩/婦。一定早就跟他做下醜事了!”


    玉露聽到“蕩/婦”兩個字。猛地踢了他的肚子一下。


    賈老板立刻痛得打滾。


    玉露則怡怡然地挑了一把椅子坐了,媚笑道:“就算我跟他做下醜事又怎麽樣。你這個老東西,又醜又病。一天到晚地咳嗽,除了睡覺你什麽時候多看過我一眼?人家林先生可跟你不一樣,又英俊又體貼,最要緊的,他最解風情……”


    她聲音又媚又軟,拉長了語調,真要酥到人的骨子裏去。


    “奸夫淫婦!”賈老板恨得咬牙切齒,“這麽說,你下毒害我,就是為了跟林寶生雙宿雙飛了?”


    玉露吹了一下自己鮮豔的指甲。道:“你知道就好。這麽告訴你吧,我知道你的財產不止表麵上這麽一點,你痛快地把錢財都交出來,我就給你個全屍,不然等你死了,我就把你扔到這後山去喂狼!”


    “毒婦,毒婦……”賈老板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仇恨,渾身都發抖起來。


    屋頂上的知秀看得又驚又怒又著急,忍不住看阿桑,但阿桑卻一臉平靜,仿佛下麵的事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好啦,省點力氣吧。”玉露站起來,走到賈老板麵前,蹲下來看著他的臉道,“快說吧,你到底把錢都藏在哪裏了。要知道,你都快死了,錢也帶不走啊。倒是我肚子裏,還有你的種呢,你怎麽也得為他考慮吧?沒有錢,我怎麽養活他,你想讓他也跟著你死嗎?”


    果然是最毒婦人心!這個玉露,下毒害了賈老板,還用肚子裏的孩子做威脅,要他把自己的財產全部交給她。謀財、害命,這兩件事,她都做足了。


    賈老板聽了她的話,卻仿佛真的被觸動了,兩隻眼睛死死地盯著她的肚子。


    玉露站起來,拍拍自己還平坦的肚皮,道:“看,這裏就是你的好兒子,為了他,你就快說出來吧。啊,快說出來吧……”


    她聲音柔柔的,充滿了蠱惑的味道。


    賈老板抬起眼睛,直直地看著她道:“想要我叫出錢財也可以,你必須如實回答我一個問題。”


    玉露頓時一喜,道:“你快問。”


    賈老板極力忍受著毒發的痛苦,一字一字道:“你肚子裏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


    玉露愣了一下,然後便嗬嗬地笑起來,花枝亂顫。


    賈老板還在癡癡地看著她。


    玉露笑了老半天,才停下來,臉色都笑紅了,她滿臉都是風情萬種的繾綣之色,聲音溫柔得像是床第之間的愛語。


    “老爺啊,原來你真的不傻。反正你也快死了,我就告訴你實話吧,這孩子呀,真的不是你的喲。他呀,其實是林先生的種!”


    她說完最後一個種字,再次得意地笑起來,但笑著笑著她的臉色突然變了,笑聲也像被卡住了脖子一樣變成了額額的痛苦之聲。


    她倒退著摔在椅子上,捂著自己的肚子,嘴唇發紫,嘴角流出了一絲烏血,而眼裏則是滿滿的驚愕和恐懼。


    這時候,門突然被人從外麵推開了,一個人端著一壺熱茶進來。


    玉露張大了眼睛道:“春紅?是你?”


    進來的果然是小丫鬟春紅,她並不理會玉露,隻是走進來將茶放在桌上,然後伸手扶起賈老板,柔聲道:“老爺累了吧,喝口茶吧。”


    而賈老板,則一掃臉上的痛苦之色,輕鬆地站起來,舒服地坐到椅子上,接過了春紅遞來的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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