鉤月輝映,墨夜藏星,穹山周邊繞著幽涼氣息,漫漫溢灑在西江邊。


    這條貫南縱北的江流起源於大曆屏南的鬱耳山,屏南為大曆第一富饒之都,因盛產藥材、景致風雅聞名在外。


    西江橫繞各省川脈連接天子京都,又疏灌江水滋養著各地的穀稻蜀黍,因此被大曆百姓奉為國河。


    國河受世人善待,即便其他湖畔江河水質再惡化,西江各地支流江麵上幾乎沒有任何汙染的跡象。這便是國家認證與野生無傍的明顯差距。就如同一個青樓女子,她如果想得到升華就必得嫁給皇室貴胄,若是嫁於走卒販夫,恐怕她這輩子都不能擺脫小姐身份。


    不過大曆笑娼不笑貧的國風下,人民是沒有勇氣娶妓女的。


    在鬱耳山下水域最寬敞的地方,幾嫂高閣畫舫筆挺飄在江麵上,縱眼望去,舫上彩燈張結,通明耀眼,熠熠的光華如同暗夜裏的明珠,與西江上空的月頗有幾分相映成輝的意思。


    身為族長的慕容林把自己的五十壽誕選擇在江上舉行,不可謂不是炫富。


    幾位儒雅紳士模樣的富者,頻頻舉杯向他賀壽,他醉意微醺,興致卻絲毫不減,難得他已經忘了女兒與家奴私奔潛逃的事。


    而富繁皇麗的船隊末尾,緩緩跟著一艘不太富貴的青雀舫,舫裏幽然蕩出柳琴勾出的小調,婉轉之餘還夾雜傳來幾絲女人的媚笑聲。看來,這位青雀舫的主人,才是真正會附庸風雅的。


    一縷清風襲過,吳王靠上的玄白衣袂揚風擺動,衣襟鬆裕的半露著鎖骨,主人絲毫未覺,依舊陶醉在幽曲香風,美人淳酒中。


    抱琴的女子捏過一顆天寶一品龍眼輕柔的塞入他的唇齒,男子半嗔笑著含過龍眼,打轉在齒間卻不入口,最後在他側身的一瞬掉入了江裏,一張臉轉身盯著女子,明眸笑意越發濃鬱:“怎麽辦,我真是太不小心了……”


    女子鶯鶯一笑,轉手便又撥了一顆遞來:“沒關係,世子喜歡,奴婢再撥一顆便是了。”


    “可本世子還是覺得方才的那顆最好。”一句說話的頗有意味,口氣極盡輕柔,又說:“不如你下去撿回來吧。”


    女子聞語不驚,隻是將方才的嬌柔換成了片刻的愕然:“世子……”


    男子食指一擺:“去吧,若能撿回來,你便是連王世子的庶妃。”


    這利誘沒有誘到那女子,話意溫柔的有些冷,分明是不許她拒絕。她磨蹭著走到船邊,不等她探察水勢,身後一雙手驀的將她推入江中。


    河麵由陣陣撲通轉為水波靜逸,好吧,她死了,如果她不懂水下閉氣的話。


    餘下幾個舞女顫抖的捂著嘴,因為她們知道,若誰不小心發出了叫聲,下場一定會比方才那個更慘。


    男子隨手一揮,譴進裏麵。


    幫凶乃是男子的隨從,江風。“世子,她到底是……”


    “真是殺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毫無新意。”


    江風再次愕然。再次,沒錯,在他印象中,這是他們家世子第一百八十次遭遇暗殺。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這位擁有著俊美外貌的青年,每次都能運籌帷握的躲過,這使江風越來越崇拜他。而對這樣高的生還頻率,京都中人總是不約而同的想,一百八十次都沒死掉,當真是命不該絕。


    誠然,他們更加好奇的是,那位與勝利失之交臂一百八十次的大神,到底是何方神聖。


    “你說慕容家的那位卿美人,真如他們說的,與家奴私奔了?她姐姐慕容懿死的時候也是戴了這頂帽子。”


    連洵不知何時已經立在船岸,這個問題,他已經好奇了很久。


    江風想了想說:“我覺著這個可能性不大。”


    “哦?怎麽說?”連洵以詢問的口氣相問,表示他十分想聽這位跟班的見解,難得一見的見解。


    江風受寵若驚的摸了摸頭:“或許家奴隻是個幌子,私奔者另有其人也說不定。”瞬間手挪到下巴上,徹底解放了天性解放了思維:“或許那人是個唱小生的,或者武生,抑或醜角?不,更有可能是……唱花臉的!”


    “……”


    “世子……你,你腳上的,是什麽?”


    江風極具訝異的神情嘎然止住了方才的聯想,一雙眼目不轉睛的盯在連洵的緞靴上。而他自己微垂下頭,一隻浮腫的黑紫色手,已然牢牢扣在靴上,且有向船上攀爬的跡向。


    一百八十次的磨煉,已將連世子的心曆練的堅硬不摧,所以他現在仍自淡定的等著,等看那隻手的後麵是什麽。


    而江風,為表示他是一名合格的貼身護衛,第一在時間拔出了劍,準備一劍砍去時,那道白袖攔了下來:“別急,我想知道這是什麽。”


    “水鬼?難道,難道是屍變?”


    連洵冷冷瞥他一眼:“想像力好豐富,你是不是做我護衛的同時,還兼差當小說家?”


    “……”


    適微的一分神,另一隻黑手奮力扒上船岸,緊著兩手用力一撐,幽深江水中翻然躍出這雙黑手的主人,江風不敢再等,淩劍刺去,劍尖準確的定在黑影眼前,順著劍刃散過一道利光,一聲女聲輕喝:“唱。”


    江風不由自主的滯住眼神,笑吟吟的開始手舞足蹈:


    “一摸呀,摸到呀,大姐的頭上邊呀,一頭青絲如墨染,好似那烏雲遮滿天。二摸呀,摸到呀,大姐的眉毛邊,二道眉毛彎又彎,好像那月亮少半邊。三摸呀,摸到呀,大姐眼上邊呀,兩道秋波在兩邊,好似葡萄一般……”


    連洵恍然意識到這是中了幻術,奪了江風的劍便去刺那黑影,黑影和著一身濕漉翻身上船,果然,那臉同手一般,都是一個黑紫色。可以辨別,不是方才推下水的那位。


    慕容清擰了擰身上的水,才咯咯的笑出聲來:“十八摸唱得這樣好,看來平時沒少逛怡紅院啊!”


    心裏更多的是得意,這麽些年,隻有這一位被催眠後唱了十八摸,不可謂不強悍。


    見是女人。於此連洵無奈的搖了搖頭,女人難防,她們的小心眼子你更是防不勝防。


    “哪來的妖孽,這點皮毛幻術也敢出來賣弄?你是嫌命長麽?”


    妖孽?幻術?嫌命長?他以為他誰啊?


    慕容清忿忿不平的掃了一眼連洵和周遭環境,適才恍然發覺:“*,是穿越還是重生了?”意識到對麵那人異樣的眼光,舉起自個兒那雙黑手:“這麽黑,還是重生到非洲了?”


    一翻訝異未定,連洵的劍簇簇指向她,眨眼的功夫耳旁極快的閃過一道清涼,隨後便是一縷青絲垂落在地。慕容清摸了摸鬢邊,是自己的頭發。


    見他劍勢迅閃,來不及過多反應,反身貼到他後背,用那雙紫黑的手精準的抽走連洵的鑲玉腰封。


    絲緞的玄白衣褲果然體現了它們順滑的優點,喘息間連洵已如同一隻被剝光的蓮藕,煢煢孜立,毫無羞怯之感。


    不過他並不吝嗇自己的身體曝光,所以這招沒用。


    而慕容清所站在角度,恰好能看到那隻蓮藕最光潔瑩亮的一麵。白玉肌膚沐在皓月清輝下,更能顯出似夜明珠一般的光華。脫男人的衣服,這還是頭一次。


    鼻子一股熱流湧出,順手一摸:“鼻,鼻血?”半晌又想,也難怪,這麽一具質地上等現代難尋的優質裸男,流點鼻血實在算是客氣的。若是師父在,分明就要上演一出餓狼傳說呀……腦袋一抖靈,雙手合十,不敢再想。不敢再想。


    不知摸上一把會是怎樣的感受。


    可眼下,還是逃命要緊。


    不過,那隻蓮藕才不是輕易放過獵物的善男信女,劍尖挑起地上衣袍,隨意遮擋好,庭步款款走向慕容清。


    她所在已是船尾,無路可退,本著不想再回水裏的原則隻好原地佇立著。十二分精明防備等待著蓮藕的招數,神經緊崩又稍有鬆懈間,蓮藕竟出乎意料的拂絹替她擦拭鼻血。此刻她更清晰的將他的容貌納入眼中。


    沒想到的是,絹子開始腐蝕。血有毒。原來這周身的黑紫全是巨毒。


    耳中他的聲音溫軟:“怎麽這樣粗心,流了鼻血也不知道嗎?”


    慕容清狠掐自己大腿,提醒自己這樣要命的溫柔必是要嗜血的:“血多,流一流,更健康。”


    連洵越溫逸,慕容清越笑得迷離,撲朔迷離。通常這種冰火兩重的交集爆發隻在一瞬。


    一瞬在於她要先發製人。連洵指尖勾起她下巴,她的瞳眸漸漸斂起水藍星點,頃刻聚成兩顆藍晶。


    當他恍然意識到她的意圖時,左手的內力凝聚完全來不及抵擋那雙水瞳。


    三秒之後,她昂聲厲喝:“跳舞!”


    連洵中招,似木偶般接受指令,用他弧線柔美卻又虯勁有力的肢體同手同腳的亂跳著。慕容清這才哽了哽,幸好,幸好重生也沒有丟下這救命的本事。


    搞定這兩個,慕容清刻不容緩的找尋出路。經驗告訴她,不要在犯罪現場逗留,否則留下頭發絲或者其他不美好的東西被當成證據就麻煩了。遂即刻收了自己的頭發,畫舫的一側找到了一艘小船。推入江中縱身跳進裏麵。朝著大船上兩個一唱一跳的人,樂不可支的笑了一通,努力開始搖槳。


    而連洵跳得歡暢,以致於船中餘數舞女也忘情的跟著跳起來,對著世子半裸的上身,這群女人的眼珠子儼然變成火琉,灼熱瘋狂。你推我擁,妖嬈笑聲不斷。


    到底是侍衛發現異常,連忙用水給他倆當頭一潑,這才醒過神來。


    連洵一臉蒼冷。頃刻,墨夜與青江間,萬籟俱寂。他凝視著遙遙遠去的慕容清,雙手背在身後緊握成拳。


    果然有些本事,戲弄了連王世子居然還逃得這樣容易。水瞳?看來慕容家的秘術,如今也不秘了。


    “世子,要找嗎?”江風新拿了一件淡藍絲袍給他披上。


    感覺同方才那件一樣的觸感,連洵蹙眉推開:“拿一件織錦的給我。”


    江風疑惑的摸了摸腦袋,要說世子素日裏可是非絲緞不穿的,如今是怎麽了?還有,自己方才暈眩了好一會子,到底發生了什麽?


    繼而抬頭對上他陰沉一笑:“十八摸唱得不錯嘛,怡紅院你去得是不是比連王府還滿勤?”


    “世……子……”


    緩和許多的氣氛不知是誰發出了笑聲,隻辯得是來自站成一排的舞伎裏。連洵眉蹙的更緊,要他不介意方才被看笑話的那一幕,似乎比成仙還難。“送去九凰山。”


    九凰山,大曆誰不知道那裏住著九個怪異人士,他們的手段或陰狠或毒辣,總之整人害人的招數是層出不窮,各有千秋,到了哪裏,基本上就不用考慮出來的問題了。


    舞伎們聽見立即跪倒哭泣,半是求饒,半是求憫,江風素來愛惜女子,慌忙勸著:“別嚷嚷了,沒看到彈琴那位的下場嗎?”


    話畢,靜謐。半刻,船上又是一陣歡歌笑語。


    慕容林的船上惠王洛桓靜默,仰頭望月。慕容林醉意頗濃:“連洵始終隻是個王府世子,久年帶病又嗜好美色,扶不起的阿鬥。”


    洛桓唇角微揚,噪子和著沙啞道:“即便是好美色,也是一付好胚子。”


    好胚子命侍衛翻遍了整條船,仍未找到那副青玉腰封。腦袋電光火石的一瞬,目光傾上遠處,隻見那位黑姑娘揚著玉帶正笑得春風得意。


    連洵按捺著呼之欲出的怒火:“找,掘地三尺都要把她給我找出來!”


    ------題外話------


    魚攜新文來了,先給大家拜個晚年哈。新年快樂,恭喜發財。……多多關注小文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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