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廿六,清明。


    宜:打掃、祭司、求醫、治病,餘事勿取。


    花落草齊生,鶯飛蝶雙戲。


    細雨紛飛。


    古老的山脈好似一條沉睡的臥龍,盤踞在乾元道城的深處,宛若壟斷了道城身後的所有區域。


    宛若一柄龍戟橫亙在人間。


    青山欲共高人語,聯翩萬馬來無數。


    “噹——”


    古老的鍾波,從深山之中傳來。


    無形扭曲著空氣,像是掀起了氣浪微風,令的春雨傾斜,劃破天地。


    乾元道城主幹道兩側的桃花樹也同樣在春風中蕩漾,一瓣瓣桃花被雨水打落,黏在了被春雨浸濕的地麵之上。


    被馳騁而過的馬車黏連,共同帶著朝著神宗趕赴。


    天空晦暗,雲層堆疊,遮蔽了雲後那燦爛的驕陽。


    讓天地之間的春寒裹挾著幾分料峭。


    馬蹄輕輕落下,在乾元神宗山門牌坊之前的青石地麵踏下,發出宛如古老鍾磐般被敲響的脆聲。


    李澈抱著曦曦,車廂之內,炭爐燒著,烘烤溫度頗為暖和,春寒無處可入。


    張雅坐在李澈的對麵,今日她穿著盛裝,畫著精致的妝容,麵容上肉眼可見的緊張。


    她攥著拳頭,不住的給自己打氣。


    “我女兒曦曦一定可以的!她一定能夠通過考核,成為宗主大神的弟子!一定可以!”


    李澈抱著曦曦,父女二人就這樣盯著緊張無比的張雅看,看的張雅有些羞惱。


    “不理你們父女倆了!你們就不知道緊張嗎?”


    張雅攥著拳頭,揮了揮。


    曦曦從李澈懷裏爬出來,湊到張雅懷中拱了拱,竟是成熟的拍了拍張雅的肩頭,安慰起了張雅。


    “娘親請放心,曦曦就算沒有考核通過,曦曦也是宗主夫人的弟子呀,可以跟著宗主夫人師父學習神符,神符還是很有意思的!”


    “曦曦現在可厲害了,能夠完整的寫出自己的名字啦!”


    曦曦說著說著,就驕傲了起來。


    隨後,爬到了車窗前,踮起腳尖,掀開絲綢簾布。


    細潤冰涼的春風春雨,從那窗外灌注而入,帶起絲絲涼意。


    “好多人啊!”


    曦曦驚呼起來,隨後扭起了小屁股,絲毫不見緊張,反而有躍躍欲試的興奮。


    這麽多人,今天曦曦大帝定是可以打到爽!


    聶陽專業驅車,一路平穩無比,從神宗山門寬敞平鋪的大道上馳騁而下。


    很快便抵達了大坪之前。


    白玉牌坊高聳而立,春雨積攢的水汽,掛在牌坊的邊角,時不時的滴落下晶瑩。


    清明春寒彌漫,山中本就多草木,寒意更甚。


    然而,今日的乾元神宗山門牌坊之前,卻是熱火朝天。


    車水馬龍,人影綽綽。


    武夫們磅礴匯聚的氣血,像是加了薪柴的熔爐般,騰騰翻湧,寒意早就被驅散無蹤。


    華貴的車輦,緩緩駛來,一架又一架的停泊在了山門白玉牌坊前的大坪平地。


    這些車輦上各有標誌,都表明了車中來者身份,非富即貴。


    蘇家、雲家、周家和鍾家,這乾元道城四大頂級世家的車輦,停泊在極好的位置。


    隨後便是來自道主府的車輦,以及一些同樣華貴,卻不知身份的車架。


    因為隻有神童才能參加這一次的宗主大神親傳考核,所以,真正參加考核的神童其實不多。


    雖然人潮洶湧,但更多的都是來看個熱鬧。


    馬車停泊,身後老陳“希律”聲中,也是停好了馬車。


    嘩啦。


    油紙傘張開,抖落顆顆雨珠,將春雨擋在了外麵。


    張雅抱著曦曦走下了車輦,李澈替母女二人撐傘,伸出手攬著她們,一家人在朦朧煙雨中顯得頗為的和諧。


    “曦曦大帝出征!加油,曦曦大帝無敵!”


    馬車剛停好。


    宮元亮和公羊秀兩個活寶,就從車廂中鑽出,興奮的攥拳高吼。


    曦曦在張雅懷裏扭來扭去,雙手叉腰,扭著腰肢,挺起小肚子!


    “你們就拭目以待吧!”


    曦曦很是自信。


    遠處。


    停泊的華貴車輦之中,各大世家的神童也紛紛從中走出,在各自的世家家主的帶領下,乖巧站立。


    “小胖砸!”


    “雲娥姐姐!”


    曦曦眼睛一亮,看到了從周家馬車中爬出來的周蓬,以及依舊貌美如花的雲娥小姐姐,興奮的揮舞起肉嘟嘟的手臂。


    雲娥身邊,一位鶴發老人身披青色華服,亦是看了過來。


    雲娥甜甜笑起來,兩個酒窩如春水綻放,朝著曦曦揮手回應。


    雲家家主雲鶴負手而立,聽到曦曦奶聲奶氣的呼聲,便扭頭看了過來。


    “小娥,她就是李暖曦……”


    “從金光府來到乾元道城的神童?”


    老人眼中閃爍一抹異色。


    李暖曦之名,這段時間在乾元道城,倒是逐漸揚起了名氣。


    宗主夫人為了這個弟子出手,當街鎮壓了姬魔禮的龍女王妃。


    再加上前些時日,地府諸凶齊齊在乾坤賭坊下注隻排在第十的李暖曦,一時間,神童李暖曦之名,徹底響徹。


    “不錯的孩子。”


    “但是,這一次,你跟她算是競爭對手,不能放水。”


    “你也清楚,這一次……算是你改命的唯一機會……”


    “否則,世家子弟,命不由你。”


    雲鶴輕聲說道。


    雲娥的父母離去的早,再加上其生的美豔,以及體質的緣故。


    若是這一次能夠成為宗主親傳,身份水漲船高,能夠給雲家帶來極大的利益,才能擺脫世家的束縛,掌握自己的命運。


    可若是失敗……


    雲娥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微微低下頭:“家主,雲娥知道了。”


    雲鶴點了點頭。


    另一邊,周蓬則是笑嗬嗬的朝著曦曦打招呼,然後在曦曦羨慕的目光中,隨手抓出一個熱騰騰的肉包子,塞入口中開始咀嚼。


    “曦曦!”


    遠處,一道魁梧的身影破開風雨走來,身邊還跟著穿著鵝黃衣裙的曼妙身影。


    正是曦曦的師兄卞元龍以及師姐桑觀音。


    桑觀音身邊,穿著欽天監少監白袍的桑榆,悠哉的跟來,輕輕擺著紙扇。


    “李長老。”


    卞元龍看到了李澈,恭敬的抱拳執禮。


    如今的李澈,可是神雕嶺的五長老,這個地位,在乾元神宗內很尊貴。


    李澈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點了點頭。


    曦曦看到桑觀音和卞元龍頓時開心起來,鑽到了桑觀音的懷裏,她在金光府都是桑觀音帶著,所以和她很親。


    “曦曦要加油哦,若是成為了宗主親傳,師姐以後在神宗之內,可就有人撐腰啦!”


    桑觀音輕柔的揉了揉曦曦的腦袋。


    曦曦頓時豪氣上來,挺起小肚腩,胸膛拍的啪啪直響。


    “音音師姐放心!曦曦現在可厲害了!”


    “像是海潮生那樣的對手,曦曦一腳一個!”


    曦曦很是得意,揚著下巴,意氣風發。


    桑觀音頓時輕笑起來。


    雄壯的卞元龍則是在她們後麵跟著傻笑。


    “曦曦,你的天賦和實力毋庸置疑,但是你也要認清楚你的對手……”


    桑觀音很是認真的說道。


    她指向了遠處,那兒,一輛華貴的馬車停泊,馬車車轅上,一位穿著布衣的少年,安靜的坐在那兒,手中正拿著一把刻刀,不斷翻轉,簌簌抖落木屑,雕刻著神雕。


    “他便是公輸問天,來自神都公輸世家,那是一個比蘇家要更強的大世家,傳聞與欽天監大監正有血脈關係……乃是你最大的競爭對手。”


    桑觀音凝重的給曦曦介紹。


    曦曦聞言,不由看了過去。


    布衣少年紮著馬尾辮,似乎察覺到了曦曦的目光,眼簾微微抬起,露出了一掌刀刻斧鑿般的俊朗麵容。


    “哇!好看!”


    曦曦捂住了嘴。


    李澈在一旁,臉一黑。


    曦黃毛,你夠了啊!


    桑觀音也是啞然,倒是早就習慣了曦曦的脾性,這小丫頭……一點都沒有李叔的溫潤儒雅,長大指不定是女流氓一個。


    “不能因為他長得好看就懈怠,要全力以赴,知道嗎?”


    桑觀音叮囑。


    “音音師姐放心,這麽好看,揍一頓,哭起來肯定也很好看!”


    曦曦攥著小拳頭。


    身後的卞元龍揉著自己的寸頭,瞪大眼眸。


    小師妹……原來是這樣的人?


    公輸問天手中的刻刀一抖,隱約間察覺到曦曦充滿侵略性的目光。


    “那位神雕天賦超然,史上最年輕的神雕嶺長老李澈的女兒?”


    公輸問天唇角挑了挑。


    五歲的小丫頭,於他而言,毫無威脅性。


    事實上,公輸問天從不覺得在場之人會是他的競爭對手。


    天丹神宗的古河不行,玄符神宗的玄月不行,七寶神宗的寧采荷也不行,還有乾元神宗的呂青玄同樣不行……


    公輸問天太驕傲了。


    畢竟,他可是來自公輸世家。


    大景三大萬古世家之一的公輸世家,誕生大監正的世家!


    這天下流傳著一句話。


    流水的廟堂朝廷,鐵打的萬古世家。


    而三大萬古世家,其中之一便是公輸世家。


    所以,公輸問天更不覺得曦曦會是他的競爭對手。


    相比於李暖曦,公輸問天……更感興趣的是她的父親,神雕大師李澈!


    聽聞這個李澈未來有機會衝擊神雕半聖之境,好像還得獲了唐氏的機關術傳承……公輸問天當真是極為感興趣,一念及此,他手中的刻刀速度越發的快速起來,渾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在顫動。


    靈木木屑簌簌抖落,紛紛揚揚。


    公輸問天目光一挪,落在了李澈身上,嘴角慢慢的咧開。


    李澈給張雅撐著傘,突兀就察覺到了火熱的目光。


    眸光掃了過去,便看到了公輸問天那如狼似虎的眼神。


    公輸問天對上李澈目光,揚了揚手中的木雕。


    那木雕……


    雕刻的正是神雕嶺鎮壓的那座詭異廟中的廟神,二心大聖。


    公輸世家……


    與公輸靜君是什麽關係?


    李澈溫和一笑,並未太過在意。


    桑觀音抱著曦曦,給她介紹一個個對手。


    古河、玄月、呂青玄、寧采荷……


    “這是小皇子呂赤……”桑觀音看到了呂赤,頓了下,輕聲道。


    曦曦卻是鼻子聳了聳:“哼!不理他!”


    別過了腦袋,打量其他的神童去。


    呂赤微微撇過腦袋,看到曦曦不理他,抿了抿唇,隨後眸光平靜下來,直視前方。


    在曦曦被桑觀音帶著打量對手的時候,對手們也都在互相打量。


    春雨變得肅穆了幾分,彼此之間似乎有股火藥味在蔓延般。


    忽然,在桑觀音懷裏的曦曦,感受到了一股怨念十足的目光。


    卻見一輛極其華貴的馬車,撞碎風雨徐徐駛來,那簾布掀開,便見到了額頭生角,滿臉冷意的龍女王妃。


    馬車之中,小龍女敖青青和少道主嶽為正之子,嶽令狐坐在一起。


    嶽令狐模樣俊俏,眸光看著小龍女敖青青,好似在微微發光。


    敖青青這段時間被龍女王妃逼迫的很緊,她也知道為什麽,都是因為李暖曦帶給王妃的壓力,所以,敖青青連帶著都有幾分憎恨李暖曦。


    都是因為她,她這段時間才過的這麽苦,一直寵她的小姑,才會瘋了似的把壓力都轉到她的身上。


    “青青,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在考核之中,鎮壓李暖曦!”


    嶽令狐笑著說道。


    敖青青聞言,頓時聲音輕柔:“謝謝令狐哥哥。”


    聽著酥麻的聲音,嶽令狐唇角咧的更開了。


    他就喜歡敖青青這柔軟的聲音,讓他連骨頭都要酥了似的,再加上父親交給他的任務,嶽令狐已經認定這敖青青將會是他未來的妻子。


    諸多神童紛紛走下了車輦,站在了被雨水淋濕的青石大坪之上。


    一些穿著神宗弟子袍服的內門與外門弟子,則是拉開了警戒線,將一些看熱鬧的人給攔阻在外,不得太過靠近。


    但是哪怕是如此,依舊無法阻礙吃瓜江湖客們的熱情。


    山道上幾乎被圍堵的水泄不通,一層又一層,裏裏外外都是人。


    “噹——”


    又是一聲悶響,古老的鍾聲,浩浩蕩蕩。


    這一次,與前兩次又不一樣。


    好似帶著幾分肅穆,滾滾湧動而過。


    霎時間,讓原本喧鬧的神宗山門牌坊前的大坪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被雲煙繚繞遮蔽的乾元神宗青石山道之上。


    一時間,山門大坪的氣氛,顯得寧靜起來。


    所有人都肅穆噤言。


    春雨淅淅瀝瀝的聲音,落在地麵,好似沙漏之中,砂礫滾動的細微聲音。


    忽而。


    所有人眼眸一凝,隻感覺自己眼睛花了似的。


    卻見神宗山門,那盤踞如龍的連綿山脈,好似活過來般,猛地抖動了一番。


    無數的雲煙猛地被撕開。


    一股浩浩蕩蕩,席卷天地威壓,憑空落下。


    無數的雨珠紛紛凝固住,像是被人用膠水黏住,凝固懸浮在了半空之中。


    “來了!”


    一些華貴的馬車車輦之中,有人掀起了車窗簾布,眼眸凝起。


    卻見,神宗內門,那座盛開滿梅花的山峰之上。


    忽而有一道劍光衝天而起。


    繼而宛若有一襲白衣,乘虛禦風,裹挾在劍光之中,禦劍而來,於萬丈高空之上懸空而立。


    一股讓所有人心頭壓抑,難以喘息的位階威壓,好似擴散開來的漣漪般,席卷各方。


    那是獨屬於神胎大神的恐怖威壓!


    隻是感知,就宛若在直麵一片汪洋浩瀚之海。


    “呂太白!”


    “乾元神宗宗主!”


    “大神譜第五的絕巔人物!”


    ……


    一道道倒吸冷氣的聲音響徹。


    不少人掀開簾布,直視那鋒芒畢露的身影,隻是出現在那兒,就讓人感受到無邊無際的壓迫感。


    王妃盯著那神宗宗主呂太白,心頭微微震動。


    這樣的氣魄……


    她隻在自己的男人姬魔禮身上看到過。


    蘇家現任家主,神符半聖蘇道靈眸光微微一沉。


    “深不可測……數十年閉關,呂太白更可怕了……”


    ……


    乾元神宗宗主呂太白,終於在所有人翹首以盼之中露麵,宛若劍仙立於萬丈高空俯瞰塵世。


    “祭祖。”


    呂太白化作劍光,倏地落在了乾坤牌坊麵前。


    神宗之中,大長老方翰書,二長老趙方舟,三長老丁梓,四長老冀河山……


    一位位神宗內門長老從山門之中飄然而出,紛紛落在了乾坤牌坊之前。


    與此同時,早就等候在牌坊之前的外門長老,紛紛身著古樸長衫袍服,邁動步伐,排成隊列於其後。


    李澈正在底下看的津津有味。


    忽而,有傳音在他的耳畔響徹。


    “阿澈,上來。”


    “你是神雕嶺長老,該來上麵。”


    李澈一怔,看向了遠處,正在等候出場的神雕嶺嶺主公輸靜君。


    在他的身後,還跟著大長老唐卸甲,及神雕嶺其他三位老邁的長老。


    李澈聞言,便看到陸青提飛速走來,恭敬執禮後,引導李澈前往登台。


    李澈倒是沒有忸怩抗拒,將油紙傘遞給了張雅後。


    又來到桑觀音身邊,捏了捏曦曦的臉蛋:“莫要大意,好好表現。”


    李澈笑道,隨後挺直了脊梁,撣去墨衫上的一粒雨珠,跟著陸青提,穿過人群,在一道道詫異注視的目光中,朝著乾坤牌坊走去。


    在無數驚訝與恭敬的目光中,李澈來到了公輸靜君及神雕嶺長老們隊列中。


    繼而,神雕嶺長老們也是紛紛邁步,與乾元神宗的諸多長老們匯聚一起,並列在了乾坤牌坊之前。


    宗主呂太白一襲白衣,銀發飛揚,眸光落在了以矚目姿態入隊的李澈。


    “李長老。”


    呂太白眸光深邃,眉心有一道神紋。


    唇角為揚起一抹笑意:“不錯。”


    李澈心頭微微駭然,隻感覺胸腔之中,每一顆道果,都好似在這一刻,劇烈震動起來,提醒著李澈眼前這位存在,充滿了不可匹敵的大危險。


    哪怕是天地棋盤之中的【齊天之麵】、獄蓮陰神劍亦是在震動不休。


    左手手臂之中的三尖兩刃刀,亦是輕輕震顫。


    李澈深吸一口氣,打不過……


    這等存在,現在自己對上,絕對打不過!


    偷襲也不行!


    壓下心頭的震動,抱拳作揖:“神雕嶺新晉長老李澈,見過宗主。”


    宗主呂太白點了點頭,沒有寒暄太久。


    繼而便率領諸多長老開始祭拜祖師爺。


    祭祖的過程由焦少秋負責引導,繁瑣倒也談不上,一些儀式進行完,每一位長老各自在準備好的青銅香爐中插上一炷香,便算是完事。


    並未浪費多少時間。


    而完成祭祖後,諸多長老便各自撤開,站在了牌坊兩側,那兒各自有準備好的太師椅。


    李澈被引導到一張太師椅,坐在了神雕嶺長老的末端。


    他畢竟是第五長老,故而坐在第六把交椅上。


    不過,在神雕嶺其餘四位老邁花甲模樣的長老們之中,年輕的李澈就顯得水靈與醒目。


    李澈扭頭掃向底下,黑壓壓一片,無數目光投射而來,讓李澈不禁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


    李澈看到了被桑觀音抱在懷裏的曦曦,曦曦眨巴著大眼睛,興奮的小臉漲紅,不斷的揮舞著手臂。


    “音音師姐,那是爹爹,那是我爹爹!”


    曦曦興奮且開心。


    不愧是曦曦大帝的爹爹,果然有牌麵!


    “肅靜——”


    牌坊之下。


    老邁枯槁的焦少秋一襲古樸袍服,滿臉肅穆,沉聲開口,聲音回蕩,壓下了各種窸窸窣窣的聲音。


    “祭祖結束。”


    “乾元神宗宗主呂太白,第六位親傳弟子考核,將啟。”


    焦少秋聲音回蕩。


    話音落下。


    牌坊前大坪之上的所有神童們都是身軀微微一震,眸光肅穆且認真起來。


    緊張的氣氛,伴著料峭的春風拂動而來。


    焦少秋退下。


    呂太白從太師椅上站起身,此刻的他,毫無鋒銳氣息。


    白袍在身上不斷的飛揚,走到了乾坤牌坊之下。


    深邃的眸光掃視而過,宛若無盡旋渦,吞噬著每個人的心神。


    “這將是呂某最後一位弟子,諸位也知道,太白收徒,從來都是有教無類,乾元神宗,海納百川,不管你是來自何方,都有資格入我門下。”


    “另外,呂某今日所收的最後一位親傳,將會是乾元神宗未來的少宗主。”


    呂太白淡淡說道。


    話語落下。


    大坪上的氣氛瞬間好似點燃的火藥般,幾乎要炸裂迸發!


    誰也沒有想到,呂太白居然直接開口承認了這個說法。


    謠言是一種情況,得到承認的說法又是一種情況。


    “哪怕……”


    “呂某這個弟子非是大景之人。”


    此話一出。


    春風都好似變得肅殺,春雨都變得淩厲且磅礴!


    許多安靜停泊的馬車劇烈搖晃起來,那垂灑的簾布都被無形的氣勁給衝擊的狂舞亂甩。


    顯然,呂太白一句話,動蕩了太多人的心緒,讓很多人無法平靜!


    瘋了?!


    呂太白……著實是瘋了啊!


    這個決定,真的是太瘋狂!


    若是呂太白真找了個非大景之人當乾元神宗的少宗主,那大景朝廷可絕不會坐視不理。


    不過,在場前來參加呂太白最後親傳考核的大景之外的神童並不多。


    所以,大景之外的神童成為呂太白親傳的可能性倒是極小。


    倒是小龍女敖青青心緒激蕩起來。


    感覺自己的機會一下子就大了很多!


    呂太白沒有理會諸多神童們起伏的情緒與態度。


    他掃視所有人,眸光好似一汪平靜的劍池,波瀾不驚,毫無起伏。


    “所以,本次親傳考核,總共三關,一考天賦、二考心性、三考鎮廟……”


    “依此順序考核,每一關都會篩選掉一些人。”


    “第一關天賦關,通過篩選者能入心性關。”


    “心性關之後,隻有三人能入鎮廟關……”


    呂太白淡淡說道。


    終於是公布了讓所有人猜測不斷的親傳考核規則。


    一時間,大坪之上,氣氛頓時熱烈起來。


    許多人眼中都流露出異色,雖然規則與呂太玄往昔招收親傳的考核規則有些許的變動,但並不大。


    “既然呂某最後一位弟子,將成乾元神宗的少宗主,那第一關天賦關及第二關心性關,便由剛祭的老祖宗負責篩選。”


    話語落畢。


    呂太白屈指一彈,一道劍光便陡然迸發而出,砸在了那插滿香柱的青銅香爐之中。


    仿佛古老的沉鍾被敲響般。


    香爐震動起來,無數的煙柱被劍光一卷,衝天而起,仿佛被那“乾坤道蘊匾額”給一下子盡數給汲吞吸收!


    轟隆隆——


    天穹之上,鉛雲堆徹,一抹春雷滾滾炸響!


    霎時,乾坤道蘊匾額之中,磅礴且濃鬱的神性,從中滾滾肆虐而出!


    那神性呈現純白之色,蘊含著鋒銳的劍氣意味。


    在那山門之前不斷的狂卷,慢慢的化作了旋渦。


    “第一關,天賦關,這兒的天賦不做限定,非是局限以望性術所觀的紫氣神性柱……”


    “武道、神性、神雕、神丹、神符、神兵六個方麵的天賦,俱是可作為判斷你們天賦高低的資本。”


    “祖師爺會給你們進行綜合的判定。”


    “你們有什麽手段就盡數展現出來,展現你們的天賦上限,哪怕是燃血、請廟神、祭符、爆種還是作弊都無妨……”


    “不用擔心會嚇到祖師爺……”


    呂太白身上的白衣獵獵,銀發在亂風中狂舞,眸光深邃如電,沉聲說道。


    話語轟鳴,好似雷霆滾滾。


    響徹在了所有人的耳畔。


    幾乎每一個神童渾身都是震動了起來,麵色一下子變得潮紅起來。


    不一樣了!


    這一次的親傳考核規則,完全不一樣了!


    天賦關,不再是單純隻看紫氣神性或者武道根骨!


    那他們的機會不就來了嗎?!


    坐在長老席上的李澈,墨衫在狂風中舞動,烏黑蒼勁的發絲更是如黑色閃電般抽擊不斷。


    他看著那乾坤道蘊牌匾噴吐出的神性交織成的旋渦。


    內裏好像自成乾坤天地。


    而聽著宗主呂太白公布的規則,麵容不禁古怪起來。


    不限製規則?


    不反對作弊?


    有什麽增強天賦的手段,盡數展現?


    李澈看了一眼呂太白。


    他懷疑是不是宗主夫人對宗主吹了枕邊風……


    亦或者,是上次幫助曦曦通過了宗主夫人的神符考驗,被宗主給發現了貓膩。


    這規則哪裏是給神童們準備的?


    完全是給他們父女量身準備的啊!


    哪個李澈經得起這樣的考驗?!


    呂太白負手而立。


    看著再也遏製不住,嘩然沸騰起來的大坪。


    看著一位位激動興奮,鬥誌昂揚,自信起來的神童們。


    呂太白腳尖點落,回歸到了宗主位置。


    悠然坐下,白衣翩然。


    “小家夥們,竭盡全力展現出你們的極限。”


    “用你們的天賦……”


    “讓祖師爺開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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