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夜色,同樣溫柔的月光。周憶心每每行至一處,都會小心翼翼地避開。有了前幾次的經驗,這次她已經可以避開機關。等到廟宇在叢山之中顯現出來,紅色的琉璃瓦在月色下有些暗沉。看見厚重的大門,周憶心緊繃著的神經總算露出點喜色來,她看了看手中的果子,用力扣門。


    門上有機關,連同啞仆的房間,周憶心知道啞仆雖然聽不見,但是他會看見上麵抖動的搖鈴。等到很久之後,當門緩緩打開。周憶心歡呼一聲,躍身奔了進去。殿宇之中,傳來幽幽笛聲,而在廟宇之外,仿若與世隔絕,卻是什麽也聽不見的。


    周憶心腳步歡快地往前,當最終那紅色的背影出現的時候,卻是再也忍不住,奔過去,抱住了他:“不負,我來看你了。”


    邊不負身子微微一僵,笛子也脫手,他轉過身來,發出沉重的鐵鏈聲音,然後用力推開周憶心:“師姐,你不要再來了,下次我會變動外麵的機關。”


    周憶心的笑容僵硬在臉上,在燭光下,她望著邊不負,目光卻是落在邊不負的身上沉沉的鐵鏈,心中一痛,道:“若你是因為身上的千年玄鐵,我就算是背叛師門,也要救你出去。”


    “你若背叛陰癸派,我必殺之!”


    “你!”周憶心怒極反笑,“邊不負,你別不識好歹,別以為我喜歡你,就不會殺你!我周憶心得不到的必然毀之!”


    周憶心言畢,隻覺得寒光一閃,雪亮的刀鋒已然放在了邊不負的脖子處,刀鋒之下,泛著的絕世麵容,卻並為因此而改變絲毫。邊不負嘴角露出一絲笑容,說:“要殺我?就憑你還做不到!”


    他反手提及,用極快的速度扣住周憶心的手腕,匕首也旋即被扔出,周憶心甚至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隻是,邊不負已經扣住了她的脈門,周憶心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恐懼:“你用的不是天魔功,到底是什麽?”


    邊不負放開周憶心,淡淡道:“你以為困住我的是別人嗎?不,是我自己用玄鐵扣住我自己的。”


    因為他害怕再還沒有能力保護祝玉妍的時候,自己忍不住衝出去去找她,所以才自己用鐵鏈困住。


    “周憶心,我念你是陰癸派中人,姑且尊你一聲‘師姐’。隻是,有些不該有的妄想,你還是丟掉。否則,終有一日,我必不會手下留情。”


    邊不負的聲音帶著一絲陰冷,周憶心看著他,忽然感到有些害怕,為什麽在說話的時候,這一個與她同齡的師弟看上去有些害怕。不,除了害怕之外,還有一些心驚和痛。是心痛,他在說出這些話的時候為什麽可以這麽冷酷無情?周憶心譏諷道:“難道,你就不怕我告訴別人你其實是個男兒身!或許,你隻是害怕被某人知道而已。若我告訴她!”


    “若是如此,你此刻早已經是個死人了!”


    周憶心一怔,不錯,她不會說的,隻是,連這一點都被他洞悉了嗎?三個月前,得知師傅失蹤,周憶心便悄悄闖進這個禁地,想要看一看到底是什麽樣的秘密。最後,她被困機關,醒來的時候是被啞仆所救。也在那一次,得知了師傅想要掩藏的秘密竟然就是邊不負的真實身份!也是那個時候,對這個師弟產生了一些別樣情愫吧。


    可是……


    周憶心搖搖頭,自嘲道:“我知曉,除了對祝玉妍,你向來是冷情的。或許,這幾次,你放我進來,目的不過是想知曉祝玉妍的消息而已。現在,天蓮宗廣發英雄帖,邀請除了我派之外的所以聖門同道。祝玉妍許是在準備這場大戰吧!”


    邊不負的臉上出現擔憂的神色,在周憶心麵前,甚至連掩飾都不曾。周憶心靜靜將籃子放下,柔聲說:“我帶了些新鮮的果子來,你想吃就吃一些,不想……也沒關係。這次,祝玉妍將一個男子帶了回來,帶他有些特別!”


    周憶心說完,悵然而去,邊不負摸了摸手中的笛子,心中卻是有些難過,隻是因為最後周憶心說的那句話嗎?不,不會的,師姐一定會在外麵等著他的。隻是……


    “師傅,您到底在哪裏?師姐現在的處境一定很難!”


    ……


    ……


    自從薛春到來之後,祝玉妍幾乎忘記了練功,但凡是有空,祝玉妍都同他在一起。就同此時,祝玉妍在桃園擺下宴席,她斜靠在軟榻上,端起酒壺,酒水入口,卻是順著嘴角緩緩流下。席間,舞姬幾近柔美之態。而薛春卻是坐在祝玉妍座位左首,他卻是默默坐著,動也不動一下。


    一粒葡萄突然出現在薛春麵前,他抬頭,就看見仿佛連眼角都帶笑的祝玉妍。


    “這是新疆來的葡萄,最是美味了,你卻不嚐一嚐?”


    薛春搖搖頭,低聲說:“祝姑娘,你若是需要我幫你演戲也就是了,我自然會……”


    他話沒說完,口就被堵住,卻是祝玉妍將葡萄塞進了他口中,薛春因為太過驚愕,有些呆呆地看著祝玉妍。祝玉妍用手捂住他的嘴,湊到他耳畔,嗬氣如蘭:“不該說的一個字兒都別說!”


    等到薛春回過神的時候,祝玉妍已經回到了她的軟榻上,慵懶地吃著葡萄。


    薛春忽然覺得有些鬱悶,端起麵前的酒壺猛地灌了一口,沒想到入口之處,卻是從未喝過的烈,一下子被嗆住,用力咳了出來。祝玉妍目光微微一轉,看見薛春因為劇烈的咳嗽,卻是連眼淚都出來了。看見祝玉妍斜睨著他,清秀的麵容憋得通紅,卻是蹦出幾個字來:“你難道都喝的是烈酒麽?”


    祝玉妍點點頭:“塞外的酒總是要烈些,烈酒好,可以讓我保持清醒!”


    薛春有些愕然,然後呆呆地看著祝玉妍,口中訥訥:“女孩子,還是別喝酒的好!”


    如果祝玉妍沒有習武,她一定不會聽見薛春的話,隻是她不但習武,而且是一個高手。她必須要喝烈酒,隻有這樣才能清醒地去……祝玉妍端著酒壺的手隻是頓了頓而已,然後依舊如故。隻是,從頭至尾,都有一道清涼的目光望著祝玉妍,讓她微微有些不適……而也這樣,祝玉妍越喝越鬱悶,甚至有些醉意……


    血腥味在空氣中散開,舞姬也在這一刻紛紛退下。隻是,銀發的旦梅押著一個上綁的中年婦人到了祝玉妍麵前,靜,是絕對的靜。那中年婦人的臉上滿是倨傲之色。


    “鄒長老,沒有想到,第一個按捺不住的人是你!”


    “呸!無知小丫頭,竟然連我也要拿下!就算是你母親在,你要敬我三分!”


    祝玉妍眼中出現一絲冷意,手下一拂,薛春麵前沒有被動過的葡萄被摘下一顆,靜靜放在祝玉妍的手中:“鄒長老,可是敢吃下這葡萄?”


    鄒長老一怔,卻是再無言語。


    祝玉妍轉頭看了看眼睛驀地瞪大的薛春,笑了起來:“這裏麵可沒有什麽致命的毒藥,不過是想控製你的慢性毒藥而已。我知曉,你不會動這宴會上的東西,所以也沒有告訴你。”


    “鄒長老,想要的其實不是薛春的命,而是玉妍的不是嗎?”


    鄒長老不再說話,她看了看祝玉妍,又看了看薛春,最後目光最終落在祝玉妍的臉上,歎息一聲,道:“我終究是小看了你,本以為你這丫頭再過厲害,不過二八年華。本以為……可是,原來你同你母親一般,是無情之人!”


    無情之人嗎?祝玉妍回頭看了看薛春,他也用複雜莫名的神色望著祝玉妍。祝玉妍轉開頭,道:“旦師姐,給鄒長老一個全屍!”


    “是!”


    旦梅將鄒長老押了下去,祝玉妍揮了揮手,周圍的人也在同一時刻退下,也隻是剩下薛春一個人。靜默的空氣,讓祝玉妍覺得有些悶。似乎過了很久,她回頭給了薛春一個明媚的笑容:“你看,薛公子,你問我什麽時候放你走?可沒那麽容易呢?我就是那麽一個不講道理的人,你等著,等著我想放你的時候,你才能走!”


    薛春眼中露出一絲痛楚。


    祝玉妍轉身:“如果你因此而感到難過,那也沒辦法,我暫時是不會放你走的。”


    “不!祝姑娘,我難過並不是因為我自己。”薛春頓了頓,歎息一聲,猶豫了片刻,道:“隻是,我覺得你這樣的女子,不應該感到孤獨的。”


    祝玉妍身子一僵,身後傳來漸行漸遠的腳步聲,薛春已經走了,隻是,祝玉妍的心卻久久不能平複。孤獨嗎?是的,她到現在為止,練功、保護陰癸派。多多少少有著和祝豔影的母女之情,可是,那些隻是機械的,被動的。她為什麽有一種身在局外之感,不,就是孤獨。孤獨的感覺……就算極力融入,但是卻總有一種孤獨。


    不負,如果不負師妹在,或許……


    “師妹!鄒月已經伏法!”旦梅幾乎是無聲地走到了她身邊。


    祝玉妍點點頭,說:“那個人掩藏很深,鄒月隻是冰山一角而已。不可以掉以輕心!”


    “是!不過……我們一直監控薛春,沒有發現他有什麽異常。”


    聽到“薛春”二字,祝玉妍臉上出現一絲複雜,很快被掩飾過去:“撤了吧,或許是我太過懷疑了。我觀察了他很久,的確是那樣。”


    “是!”


    “鄒月的事情,說明,掩藏深處的那個也有所察覺了。我們立刻準備出發去參加那個所謂的‘聖門大會’!然後再一步步揪出那個人!……”祝玉妍似乎想到了什麽,微微有些遲疑,但是很快道,“薛春也和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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