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冰床中橫鋪一個‘大’字,於筱然舒展的睡到天亮。方瓊早已侍候一旁。


    “方瓊,給我拿女士的戎裝和錦靴。”感覺著身上的累累惴惴,於筱然醒來第一件事便是要換掉這長長褶褶的布布沙沙,這公孫止寒怎麽當初沒把自己打扮成個洋娃娃 ̄


    而此時,於書房批閱奏章的公孫止寒重重的打了個噴嚏,無奈的揉揉鼻子繼續。


    洗漱完畢,方瓊隻端來一件戎裝,白色綢緞裏襯,青藍色絹布,最外邊是薄薄輕盈的一層黑色軟甲,還有一雙黑色戎靴,一切穿起來都很合身,仿若量身剪裁般定製。隻是為毛這顏色和公孫止寒的一個『色』兒 ̄筱然不滿的挑挑眉。


    算了,何必在意這些細節。頭發隨意一紮馬尾便去找公孫止殤下棋。


    前庭別院門口,筱然抬頭,隻見冰刻大纂體:沁園客居


    怪自己昨日落地太突然,沒在意太多。沁園的門還是很講究的,兩柱分別是兩條上竄的盤雲龍,於柱頂對峙,霸氣側漏。步入,院中竟長滿並蒂雪蓮,水池流動富滿生機。池一側便是昨日喝酒的石桌石凳,公孫止殤早已擺好棋盤,閑適而坐,穩滿的啐一盞茶。


    “早啊。”筱然輕鬆愉快的上前坐下。


    啐茶的那位又是一噎,終於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擺了個手勢示意筱然自己斟茶,隨意。


    於筱然也倒不見外,來這裏的生活貌似開始有趣了。沒想到這家夥真的在等自己下棋。


    “你的酒力倒好,昨兒個喝那麽多也不見醉。”筱然憤憤道。


    “你也差不到哪去吧。”止殤平靜戲謔的一說,筱然倒聽著有些諷刺。


    “哏,那開始下棋吧。”筱然無奈的瞪一眼。


    “我是女子,自當先走,嗯。”自顧自又補上一句,執起黑子,便把第一顆落在了棋盤右角。


    止殤皺眉,舒展,無奈的笑笑,執子落一旁。


    棋越落越密,兩人依舊不多語,真仿佛多年的故交,相互懂得,又一切盡在不言中。


    子子落下,棋盤漸滿。


    “若我千軍萬馬兵臨城下,看你如何。”筱然拿起一字,莞爾一笑落在一堆白子前,圍勢將成。


    “我自當攻其後背。”公孫止殤不動聲色,落子筱然兵後。


    “嗬,我自是螳螂補禪,黃雀在後。”筱然又在白子後方一落子,局勢為平。


    幾番思索,退守,攻殺。盤盤下來,竟局局為平偶爾筱然略勝。


    筱然臉上露出一抹笑意,沒有點破。


    這公孫止殤棋技可謂完勝,可若贏了自己,便是欺負女子勝之不武;若是輸,更是輸給女子不甚光彩,便恰恰這每一局都算得精準,局局為平,可謂高手。而他偏偏還輸給自己幾局,隻輸一點,不動聲色不被覺察,隻怕女孩子鬧脾氣麽?筱然想到這裏不禁笑笑。在古代肯輸給女子的男子怕是不多,可見這公孫止殤的隱忍和風度。


    “皇兄好興致。就由臣弟陪皇兄殺一盤如何?”就在筱然思索之際,公孫止寒不知何時已站於身後,還是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


    “太子既然無事,那便尚好。”公孫止殤仍舊是溫暖如春的笑和那背後深不見底的眸。


    真是一對兒奇怪的兄弟 ̄筱然識趣的讓座,拾出黑白子放出,順便給倆位砌滿了茶。


    公孫止寒撩起錦衣坐下。


    “夫人辛苦了。”筱然低頭正對上公孫止寒望著她,滿是憐愛。仿佛又是說與旁人聽,宣誓著自己的占有權。


    筱然竟第一次覺得,那個滿是邪惡的人兒卻也有這般可愛的時候。


    公孫止殤略帶驚異卻又平靜的看過筱然,“已為人婦?”不避諱不在意亦不躲閃。


    “稱呼而已。”筱然目光沒有偏移淡定的瞭著茶壺,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確是稱呼而已,自己完全不曾在意。當夫人是為了吃飽穿暖有權利,但並不影響自己想幹嘛幹嘛。隨即立於中間準備觀局。


    公孫止寒與公孫止殤相視一笑,“請皇兄先出子。”止寒邊說邊青袖浮過,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高手過招,先攻意味著占先機一步,有時候這一步,便成毫厘之距勝負之遙;但同時,也意味著暴露。這是一場棋戰,更是一場謀戰與心理戰。


    “太子承讓,那為兄便先落子了。”公孫止殤不慌不忙,斟酌了片刻,拾起一白子輕輕的落在了天元上。


    筱然看得有些吃驚,意圖如此,是戲謔還是陷進?


    棋盤中天元好比是中原地帶,雖然富庶,但是卻無大江大山的天險,易攻難守。自古兵家都是先在周邊地區建立好鞏固的根據地,再逐鹿中原。先走天元,意味著根基不穩,難成大器。


    公孫止殤是想告訴止寒自己難成大器構不成威脅?可這一子卻落得如此坦然自若,那便是在挑釁?還是坦坦蕩蕩的表明自己有逐鹿天下之意?


    這兩人到底在幹嘛,怕不是單單在逐鹿棋盤吧……


    筱然倍感糊塗的虛虛實實 ̄累感不愛 ̄


    此刻的沁園萬般的靜寂,隻聽得微風掠過婆娑的花枝搖擺。


    哐當一聲,隻聽棋子落下之音,一枚黑子在離天元幾步之遙的地方靜臥,不近不遠,不進攻亦不退縮,隻形成犄角對峙之勢,盯著那一顆孤獨的白子。止寒的棋落的是西北方。


    公孫止殤莞爾一笑,又淡然的執起一白子,依舊不曾徘徊猶豫,這一子輕輕落在了公孫止寒的黑子旁。


    這是在進攻嗎?筱然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空氣又是一陣凝固,安靜地讓人喘不過氣。


    “這棋已無需再下。”不知過了多久,公孫止寒淡淡道。看著這一子,於筱然隻覺得他臉上的笑容更加深邃不可測。


    倆人確真真不再看棋,閑談起來。


    “皇兄以為,涼城江城湘城如何?”公孫止寒依舊閑笑的問的這般直接。


    “涼城為北方平原之地,兵強馬壯,易攻難守;江城為東傍海而據,雖不富庶,但善守不善攻;湘城占據南方,十分富饒,可謂善攻善守,勁敵焉。”公孫止殤也毫不避諱,就如臣子真的在給主上分析局勢一般。


    “皇兄所言極是。”止寒端起杯,靜靜飲之。


    倆人又閑談許久,不知聊些什麽,聽得筱然昏昏欲睡。


    止寒看著打盹的筱然眼中略過一絲不忍,看向公孫止殤,“皇兄且好好休息,臣弟先行一步,改日再續此局。”隨即起身告辭。


    “太子慢走。”止殤起身一鞠。


    公孫止寒橫腰攔過筱然便淡漠而去。背後,是那雙同樣深邃的眼。


    倆人靜默無言,公孫止寒走在前,筱然妥帖的跟在後麵 ̄看這眼色,自己應該乖乖的跟著才好,筱然想。


    直至走到梅林,止寒忽的轉身,筱然踉蹌一跌撞君懷。公孫止寒伸手攔腰抱緊,輕輕吐息,“你看懂了嗎?”


    筱然點點頭,又搖搖頭。


    “你,嗬嗬,大智若愚。”公孫止寒輕輕地笑笑,不再言語,盯著筱然溫柔的看著,兩人又陷入無邊的寂靜。


    不知什麽時候,止寒竟輕輕俯身,忽的吻住筱然的唇,似憐愛,似掠奪,手抱得更緊,呼吸連帶著唇力度越來越重,霸道,撕咬,有力的頂開筱然的皓齒,又輕輕的添咬,吮吸,依依不舍。筱然的眼睛驚的大大的,愣愣的沒有了反映。


    不知過了多久,公孫止寒又忽的戛然而止,緊緊將於筱然攬入懷。“不許你再去沁園!”


    筱然轟的蒙了好久,抹抹唇,點點頭。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為何會如此聽話。她若知道原是如此,她是誰都不該去的。


    “公孫止殤是被你囚禁在沁園的嗎?”筱然好奇的問。


    “不是,他自願待的。”止寒轉身拉著筱然回屋,沒有回頭。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安靜的走著。


    筱然忽而靈機一動,“我不去沁園,但你必須教我武功!厲害的能保護自己的女孩子學的漂亮的又有點帥氣的那種!”筱然略帶威脅的一口氣說完,此時不抓機會更待何時!


    止寒回頭看著這貨,皺眉,無奈。又看著她想笑,是發自內心的被她打敗了的那種無語的想笑,可愛的沒道理啊,明明有時候是那麽彪悍的女人。


    “好。”


    送她回去,他卻沒有停留,沒有旖旎,他從未想過傷害她,他要她好。“要學藝,明日起床來書房找我。”止寒轉身走遠。


    這次,卻是筱然望著他離開的背影,呆呆的懵立在那裏,說不清道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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