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怎麽突然晉了你的位分?還越過了貴人,直接成了嬪?”皇後一臉擔憂。“你不知道,六宮裏本來就人人都緊盯著你,皇上怎麽突然又下這種旨?下旨前也不和我商量一聲。真是將你往風口浪尖上推。”


    路仁嘉渾不在意,“什麽位分不都一樣嘛。如今我還住在景仁宮,還能用著娘娘的小廚房,我又不愛出去轉悠,六宮其他人怎麽看我,和我也沒關係。雖說我現在已經是嬪位,我絲毫都覺不出來。”


    皇後娘娘笑了,“這怎麽能一樣呢?你看看宮裏有多少常在答應?那都是沒數兒的。嬪可是就那麽幾個位子,你占上了,別人就沒份兒了。要是有人想爬上去,可就得把旁人擠下來。”


    “你雖說是九嬪之末,可到底也夠上了個嬪。”皇後斂起笑意,眉眼間擔憂不減,“如今你尚未侍寢,且六宮皆知你尚未侍寢。你出身又……”皇後又歎口氣,“實在是太招搖了。”


    皇後的話雖直白了些,但她聽得出皇後是真心實意的為自己擔憂,路仁嘉笑道,“已經這樣兒了。我會小心的。也拜托皇後娘娘多庇護我呀。”


    “你可真好意思張口。”皇後道。


    “娘娘會庇護我的,要不以後誰給娘娘做飯呀?”路仁嘉道。


    皇後卻正色道,“按說你是常在的時候,就不該日日下廚了,偶爾做個點心甜湯還好,哪有這麽煎炒烹炸的?你如今又是嬪了,每日這樣更不像個樣子。”


    路仁嘉道,“難道娘娘覺得我不再下廚,就像樣子、合規矩了?娘娘也說了,我這出身,我還沒侍寢,升到了嬪位,本就不合規矩。”


    “不差這一樁,再說我在娘娘的小廚房下廚,娘娘不說我,還有誰能挑我的理兒?”路仁嘉笑,“我可吃不下禦膳房做的份例菜,也舍不得娘娘每日吃那個。”


    皇後笑了,“我算是拿你沒辦法。每日讓路嬪給我做菜,我這個皇後也當得怪尊貴的。”


    皇後娘娘愛吃薺菜,路仁嘉便在宮裏的偏僻處種上了一小片。春寒料峭,路仁嘉擔心薺菜長不出來,但卻長得很好。綠瑩瑩的一片,看著便喜人,薺菜剛長出來沒幾天,吃起來極嫩,路仁嘉便每日都來采上一籃子。隻掐最嫩的尖兒,所以小小一籃子也要采上老半天。


    今日是黃苓跟著路仁嘉一起來的,兩人一人采了一籃子,天色漸暗,采完後,不過隔著十來步遠,路仁嘉已然看不太清黃苓的臉了。


    民諺說,三月三,薺菜當靈丹。


    明日正是三月三,路仁嘉打算給皇後娘娘包豬薺菜餡兒的大餛飩。


    路仁嘉直起腰來,寒風一吹,下意識的雙臂抱緊,將身上的衣裳裹緊了些。還真是春寒料峭,太陽落山後的風愈加的冷,都有些刺骨了。


    路仁嘉穿過重重宮殿,黃苓緊跟在他的身後,兩個人的足音在長長的走廊裏回響著,交疊在一起。


    處在皇宮的偏僻處,這些宮殿長年空著,長廊也不常有人走。


    突然間,路仁嘉和黃苓兩人極有韻律的足音中,插入了一個慌亂的腳步聲。兩人同時回頭,卻正迎上一桶冷水傾盆而下,從兩人頭頂澆下來。


    路仁嘉的眼睛裏耳朵裏都進了水。她掙紮著睜開眼,是個高壯的太監,已經越過他倆往前跑了。路仁嘉往前一撲,想要抓住那個太監的衣裳,卻隻抓住了一個衣角,被快速往前跑的太監一帶,很快就脫了手,連帶著她往前踉蹌幾步。


    路仁嘉被一雙有力的大手扶住,才沒有摔倒。


    回過頭來看身後的黃苓,衣裳隻濕了小半邊兒,一條袖子濕透了,前胸後背都還幹著,腦袋上也隻有一側濕了。


    再看她自己,一桶水從她頭頂澆下,她從頭到腳都濕透了。發髻散下來遮著眼睛,頭發上的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淌,流進脖子裏。


    顯然那個太監的目標是自己,黃苓不過是跟著受了點波及。


    她歎息一聲,果真自己在六宮裏太惹人嫉恨了麽。


    路仁嘉將遮住眼睛的頭發用五指攏好,對黃苓道,“咱倆得快點回去,這天氣裏,渾身濕透了可受不住。也顧不上規矩禮儀了,反正這裏也沒人,跑吧。”


    黃苓點點頭,跟在她身後跑起來。


    黃苓總是這麽沉默,路仁嘉想,除非問他話,他從不會主動說什麽。但凡換個別的太監,見到主子,即使自己不算他的正經主子,總也是師父吧,被一桶水澆個透心涼,總要說點什麽,誒呦一聲,說聲主子這樣您怎麽受得了,罵兩句下黑手的人。他卻這樣什麽都不說。


    路仁嘉跑著,寒風從身邊略過,穿透她濕漉漉的衣裳,覺得更冷了。快了快了,這裏雖偏僻,但跑回去也用不了一刻鍾。


    回去後好好泡個熱水澡,再吃上一碗熱騰騰的米線。渾身的寒意便都被驅走了。路仁嘉冷得牙齒直打顫,但想到熱騰騰的米線,仿佛也不那麽冷了。她跑得又快了些。


    黃苓從她後麵跑到了她的前麵,路仁嘉頓時覺得暖和不少,刺骨的涼風都被前麵高大的黃苓擋住了。


    雖然很冷,路仁嘉心中卻生出幾分暢快來。自入宮後,她還不曾這樣無所顧忌的跑。總是走著,即使快步走也要腳步不輕不重,不能顯出慌亂粗魯。


    這麽跑著,倒是生出兩分無拘無束的錯覺。


    又穿過兩重宮殿,黃苓突然停住了,路仁嘉一時沒刹住腳步,撞在了他的背上,又下意識的摟住他的腰。黃苓看上去高大瘦削,路仁嘉卻發覺他身上還是有點肉的,因為她並沒有被撞得很疼。


    “怎麽了?”路仁嘉出聲詢問。


    黃苓沒有回答,而是側過身去,不再遮擋路仁嘉的視線。


    路仁嘉一愣,眼前一個緊閉的小門,上麵掛著一把大銅鎖。


    她心中一驚,這是唯一一條能回去的路,門卻被鎖上了。


    路仁嘉不死心的走近前去,用力晃了晃木門。木門輕輕的晃了晃,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但顯然結實得很。


    路仁嘉泄氣,背倚著門滑下去,他們被困在這裏了,這樣渾身濕透的吹一夜冷風,恐怕能吹掉半條命。身子骨兒弱些的,整條命都得去了。


    沒了快點跑回去的信念支撐著,路仁嘉覺得自己渾身都軟了,就這樣慢慢的滑下去,想靠著門坐下。


    一雙手扶住了她。路仁嘉抬頭,詫異的看著黃苓。黃苓抿了抿薄唇,“不能坐,地上涼。”


    路仁嘉隻好重新站起來。心中怒火將她撐起來,這哪裏是一般的嫉恨,分明是想要她送命,忒狠毒了些。她哪能輕易讓歹人如願?


    天色完全暗了下來,黃苓的臉離她這般近,她也看不清楚了。


    路仁嘉深吸一口氣,被寒冷的空氣刺得咳嗽幾聲,緩過來後扯開嗓子喊,“有人嗎?有人嗎?”


    喊了半天,不見絲毫回應。路仁嘉大口喘著氣,想再接著喊,嘴巴卻被輕柔的捂住。


    路仁嘉一愣,那隻手卻很快放下去,黃苓的聲音響起,“有人嗎?有人嗎?”


    路仁嘉隨即釋然,黃苓隻是太不愛開口說話,於是能用肢體語言的時候都選擇了動手。


    他喊出來的聲音比路仁嘉更大,聲音並不像大多數男人那樣低沉,或許是做了太監的緣故,卻也不像有些太監那樣尖細刺耳,黃苓聲音單薄清澈,更像是一個不曾變聲的男孩子。


    見路仁嘉看他,黃苓的聲音一頓,又很快續上。路仁嘉將視線移開,她好像有點猜到黃苓總是沉默的原因了,他怕是不太喜歡自己的聲音。


    黃苓看模樣已經二十五六了,加之身材高大,身形和聲音的確不太協調。也難怪他不喜歡。


    依舊沒人應答。路仁嘉死心了,對黃苓道,“好了,停下吧,省著點力氣。”


    黃苓看了路仁嘉一眼,繼續喊。路仁嘉隻好對他道,“現在也沒人,你還是省著力氣,每隔兩刻鍾喊上一聲,若是真有人經過,這樣更容易聽到些。”


    黃苓方停了下來。


    路仁嘉不停的走動跺腳。這麽冷的情況下,停下了恐怕就要凍出個好歹來。


    饒是這樣,她還是覺得越來越冷,不知道是夜深了當真越來越冷,還是她的身體快撐不住了。而且她體力也有限,腳已經快抬不動了,隻好咬著牙不讓自己停下來。


    黃苓見狀,將自己的外衣脫下來,要裹在路仁嘉身上。路仁嘉本想推脫,但見他剛剛喊話時聲音還底氣十足,便沒再推脫。畢竟她已經凍得張不開嘴了,嘴唇一直在發抖。


    路仁嘉對黃苓道,“等一下。”飛快的將自己濕透的外衣脫了下來,再將黃苓的衣裳穿上,緊緊裹住。她的外衣濕透了,直接穿上黃苓的衣裳,反倒會把他的也弄濕,就不暖和了。


    路仁嘉堅持動著,可精力越來越不濟,眼皮不時合上,她心中焦急,不知道這是快要睡過去了還是快要暈過去了。


    一雙手扶住了她。前倒後仰的路仁嘉總算站直了,她繼續輕輕跺著腳。不過沒多一會兒,她發現自己眼皮被黏上了,腦袋也耷拉下去,意識雖然清醒,但身體已經不受控製。


    她發覺自己被抱住了。被緊緊的環抱住,很溫暖的懷抱。路仁嘉沒有推開他,她並不是那麽迂腐的人,這麽冷的時候抱住取暖的確不錯。


    隻是自己身上是濕的,這樣抱著自己暖和了,黃苓會不會更冷?路仁嘉猶豫了一下,但想著年紀輕輕一個大小夥子,火力定是比自己壯,縱使他會更冷些,自己也不願推開他了。


    何況她是師父,他是徒弟,他受些罪讓她舒服些,也是應當的。


    路仁嘉迷迷糊糊的昏睡過去,感覺黃苓每隔兩刻鍾便會喊上兩嗓子,她大概聽他喊了兩三次?之後便徹底睡過去了。


    之後他的聲音一直縈繞著,路仁嘉分不清是夢還是真。


    黃苓也閉著眼,像是睡著了,但抱著路仁嘉的雙臂緊緊的,一點也沒鬆開。


    天蒙蒙亮的時候,他聽到遠處慌亂的腳步聲,一群人邊跑邊喊著路嬪娘娘,路嬪娘娘。黃苓扶著路仁嘉靠在牆上,從她身上脫下自己的衣裳,將她的衣裳幫她穿好。


    腳步聲越來越近。黃苓開口喊道,“來人呐!救命啊!”


    作者有話要說:五毛清風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06-19 19:33:01


    謝謝妹子的地雷~~~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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