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道當作家之路
我喜歡的妹妹不是妹妹 作者：恵比須清司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我最近，有點怪怪的。
愈來愈容易不小心就發呆起來。
「……哥。」
會變成這樣的原因，我很清楚。
當然是因為……今年春天不小心對涼花說出那超級難堪、超級任性，又超級惡爛的告白。
「……哥。」
不過呢，多虧如此才能解開誤會，那個謠言也開始散去，涼花也奇跡似地沒有討厭我，從以上來看還算好的。
那件事情是無藥可救的黑曆史，不過我心中的定義是，事情已經結束了。
「……唉，真是的。」
如果問我為什麽過了快三個月還放在心上，嚴格來說並不是因為這件事情本身。
那件事情隻是一個契機，真正的問題是我開始莫名去注意……就是，要問我注意的是誰呢——
「哎喲，哥哥，沒聽到我說話嗎？」
「……？」
此時突然有人輕輕搖晃我的身體，我嚇得差點脫口驚呼。
我努力克製下來，回頭一看，正是我腦海裏在想的妹妹涼花，不滿地給我白眼。
「怎、怎樣？你、你怎麽啦？」
「……這是我要問的，哥哥，你又發呆了對吧？」
我連忙敷衍一番，涼花的眼神又更冰冷了。
……糟、糟糕啦，看來我又不小心想到出神了。
而且好巧不巧就在她麵前……！我明明很小心的啊……！
對，我最近之所以常常發呆，說穿了就是愈來愈常想涼花的關係。
……沒有，等等！先不要給我「好惡」「哇咧……」之類的反應，請聽我解釋啊！拜托了啦！
呃，嗯哼。
啊……就，那個啦，自從那個黑曆史發生之後，我就是會莫名注意到涼花了……
腦袋裏不自覺想起涼花的各種表情，不然就是突然發現自己盯著涼花看，或者是發現涼花在旁邊就忍不住偷看。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呢，我好像莫名開始注意涼花了，連我自己也搞不清楚原因……
但是不要誤會喔？我對涼花完全沒有這個那個的那種感覺好嗎？我們可是兄妹，怎麽可能那樣看待親妹妹呢？
涼花確實是超級美少女，看到她小小的個子，也是會想說剛剛好給我抱一個滿懷這樣——嚇，我到底在想什麽被人家誤會的事情啊！
……總、總之呢，真的不是那樣啦。
我不是要講這些蠢話啦……之所以會這樣注意涼花，應該是因為當時涼花說到「喜歡的人」，才害我一直掛心到現在吧。
涼花是否認說沒有那種人，我想這也是真的，但是那僅限於目前，不保證永遠都是這樣。
涼花已經是高中生了，隨時出現這樣一個人都不奇怪。
我想我就是因此擔心，對，身為家人，身為老哥，才會擔心啦！
「呃，哥哥……？怎麽了嗎？我臉上沾到什麽東西嗎？」
「咦？」
聽到這聲音我才回神。
仔細一看，涼花的臉突然出現在我眼前，而且還有點紅，害羞地忸忸怩怩，這怎麽受得了？
……慘、慘啦……我不知不覺就盯著涼花的臉……？
真不禁要想，我妹實在太美少女了啦……看她又想盯著我，又想左顧右盼，然後別扭地嘟嘴，可愛至極。連生氣都這麽可愛，作弊的吧？要是其他男生看到這樣的涼花，肯定會著迷的啊。拜托，千萬別對我之外的男生擺出這種……嚇，不是啦！
「……！」
我猛然轉頭，聽到涼花不滿地說：「是、是怎麽樣啊！」但是我根本無心回答這個問題。
……呼、呼，總、總之，今天狀況感覺特別嚴重，我這陣子就是這麽怪啊……
話說回來，我也不能老是這個樣子，所以我不管在後麵抱怨連連的涼花，努力冷靜下來轉換思緒。
「呃，佑……我全都不懂……」
此時桌子對麵傳來一個沉到穀底的聲音，仔細一看，舞趴在攤開的課本與筆記本上麵，淚眼汪汪地抬頭看我。
「是不是升上二年級，課業就變難了？」
「看來正是如此，好同情炎龍老師啊……」
旁邊一起念書的是涼花的朋友——椎名同學跟二階堂同學，看了舞這個樣子，椎名同學苦笑，二階堂同學則是認真擔心。
「佑，教我啦……！這、這樣下去我會不及格，然後被迫補修啦……！」
「好、好啦……可是，你到底哪裏不懂？」
「嗚……我不懂自己哪裏不懂……」
「這也未免太要命了吧？」
「我、我哪有辦法！最近工作排太滿了啊！有smg的原稿對吧？雜誌的連載對吧？還有活動用的ss跟特典，然後還有新作品——」
「吼喲，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別哭啦！……總之我們隻能求每科都低空飛過，免得不及格啦。」
「嗯，好……謝謝佑。」
舞聽我這麽說，淚汪汪地微笑。
……她是目中無人的廢柴跟蹤狂，本性卻很老實，傷腦筋。
而且最近她愈來愈老實了，反而有點難相處。
「……姆，又轉頭不看我……原來哥哥不理我，要理冰室同學吧，是吧是吧……」
當我湊向舞，後麵就聽到涼花忿忿不平的聲音。
這下子等等就可怕了，但現在就先饒了我吧。
因為我得先冷靜下來，否則沒辦法正視涼花的臉啊。我真想吐槽自己到底有多在意涼花啊？但是這真的沒辦法解決。
我硬是把涼花推出自己的心思之外，下定決心，往後至少在涼花麵前不能靈魂出竅。隻是也不知道已經下定幾次決心了。
七月上旬的某個假日。
我們在家裏舉辦讀書會，成員有我、涼花、舞，還有二階堂同學跟椎名同學共五人。我先把話解釋清楚，讀書會是稀鬆平常的學校課業讀書會，可沒有什麽特別意思或奇怪意思喔？
至於為什麽要辦讀書會，而且還有不同年級的人參加，其實是有點小苦衷的。真的，沒什麽大不了，讓我娓娓道來吧。
「……佑，請……教我念書……」
舞難得垂頭喪氣，開門見山地哭著找我求救。
就像舞剛才說的，她是輕小說作家炎龍焰，最近工作太過忙碌，根本無法念書。
而且她的成績原本就不太好，期末考真的岌岌可危，這樣下去可能整個暑假都得耗在補修課上，所以找上我這個勁敵（自稱）來個「不恥下問」。
我個人是被老爸（最近還加上涼花）三令五申，千萬不能因為輕小說就疏忽課業，所以成績一直都保持前段，期末考可說萬無一失，要教舞讀書並沒有什麽問題。
再說大家都是同道中人，總不好見死不救，我勉為其難地答應下來，涼花後來知道了——
「跟、跟冰室同學單獨辦讀書會……？連我都還沒有這種的……！既、既然如此，我也要參加讀書會！」
「哪有，你是一年級的，範圍根本不一樣，沒必要一起念書吧？再說你這個人哪還需要參加什麽讀書會——」
「我怎麽能讓哥哥跟冰室同學獨處呢！要是發生什麽差錯……！再、再說，其實我跟楓
還有琴美，也打算辦個讀書會來應付期末考。既然要辦，當然辦在一起比較好啊！」
涼花就這樣強烈堅持，結果就舉辦了一、二年級的混合讀書會。
反正我也沒理由拒絕，先不管什麽差錯不差錯的，要是我跟舞兩人獨處，在跟蹤狂這方麵確實有點不安，所以我就答應了。
舞是顯得有點不開心，不過也不是抱怨這種事情的時候，所以也沒有賴皮。如此這般——就是現在的情況了。
「抱歉了涼花，這個問題該怎麽解呢？」
「咦？……啊，這裏要代入這條公式。」
「小涼，這個問題也可以這樣解決嗎？」
「那個問題要先展開才能套公式——」
一年級這邊主要是涼花在開課，應付期末考看來很順利。
雖然讀書會辦在一起，一年級跟二年級的課程終究不同，隻好讓一年級自己看著辦。而我這邊，也是我自己看著辦。
「總之，先專攻理組科目吧。你說文科勉強還有辦法，大不了靠死背擺脫紅字就好……這麽看來，果然要拚數學？」
「嗚嗚……為什麽世界上要有數學啦……算什麽數字，隻要會算一本文庫本多少錢，消費稅多少就好啦……」
「你之前好像也講過這種話喔……」
但是這次似乎真的大難臨頭，舞抱怨起來不如平時帶勁。
現在根本沒有時間可以浪費，所以我們立刻開始念書。
路線是舞先解課本上的問題，有不懂的地方由我來教，可是——
「哎哎，這、這裏我不懂耶……」
「你怎麽從頭到尾都不懂……？我覺得你每走一步就問一次喔。」
「我、我哪有辦法，就全部不懂啊！沒錯啦，我就是什麽都不懂啦！不要說功課了，就連輕小說多寫幾集，我也記不得第一二集寫了什麽東西啦！」
「講這什麽嚇死人的話啊？總、總之你冷靜！你已經慌了，滿嘴胡說八道啦！」
「……我之所以沒時間念書，也是因為要回顧以前的作品才能寫新的原稿，這就是我的苦衷啊……」
「這種事情我不想聽好嗎？」
於是乎我馬上明白，必須一對一從頭教到尾，才會有進度了。
這麽看來，我跟她坐在桌子兩邊就有點麻煩。
結果我們自然而然就坐隔壁，從基本中的基本教她每則公式了。
「看好喔？這個問題就像課本寫的，首先把x——」
「……啊，哥哥，哥哥。」
「嗯？涼花怎麽啦？」
當我專心教了舞一陣子，涼花突然拉拉我的衣角，小聲跟我說話。
……怎麽啦？而且，感覺好像是跟剛才不一樣的臭臉喔……
「為、為什麽你跟冰室同學不知不覺就拉近距離了呢……！」
「呃，你問我也沒用啊，這是為了要教她功課……」
「要教功課也貼太緊了吧……！身、身體可以碰觸到的距離，太近了……！不、不要臉……！」
「啊，啊啊？」
聽她這麽說我也慌了，她說的沒錯，我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跟舞貼在一起了。我們的手臂緊緊相貼，一起看課本，臉也靠得非常近。
「哎，佑，這邊要怎麽算啊？」
而且舞還麵朝我湊過來，那豐滿的酥胸不就軟綿地貼著我的手臂嗎！這、這下不妙了……！
「等等……舞，你分開一點啦……！」
「為什麽啊？那不重要，我好像快解開了喔！難道這一題，用你剛才教我的方法就可以解了嗎？」
但是舞好像完全不在乎這種事，專心麵對數學題。
舞激動起來搖晃身體，那對軟綿彈嫩的威力也跟著升級，我的理性跟涼花的眼神都愈來愈危險。
……我就說這不妙啊……！這、這下子隻好硬把她拉開——就當我這樣想的時候。
「啊，算出來了！是不是算出來了？哎佑，有沒有啊？」
舞笑逐顏開，指著自己的筆記本要我看。
我低頭一看，筆記本上不就寫了正確的解題過程跟答案嗎？
「算、算對了……？啊，不是啦，這就答對了啦！」
「真的？太棒啦——！算對了，算對了啦！我總算懂啦——！」
舞聽了我的回答，高舉雙手歡呼。
其實她隻是解了基礎中的基礎題，但考慮到她之前吃的苦頭，這表現並不誇張。因為我現在也是感觸良多啊！
「太好啦！其實這題隻是這個範圍的基礎，不過能算得出來，應該就會做點應用，這樣應該能低空飛過六十分啦！」
「嗯、嗯啊！謝謝佑！那就立刻繼續拚下去吧！全力以赴，隻求低空飛過六十分啦！」
「誌氣莫名的低吧？」
舞完全不理會我的吐槽，又恢複剛才的姿勢。
然後那迷魂的觸感又回來了——
「哎哎，下一題呢？這個形式看起來跟之前不一樣耶。」
結果舞還是沒發現，催著我快點教她。
我一時想叫她稍微離開一點……但放棄了。
這不是很正常嗎？舞現在完全不在乎碰到我，隻是專心念書，我要打斷她的注意力就太笨了。再說這種狀況下兩人緊貼也是無可奈何，不可抗力，想太多本來就有錯了。
於是我繼續不去注意那個軟綿彈嫩——好啦，百分百不去注意是不可能，我盡量——然後繼續跟舞念書。
既然舞是認真念書，我就不該拘泥於自己的邪念，所以——
「……涼花，我得一對一好好教她，距離近一點是理所當然啦。而且這種事情根本不重要啊。」
我回頭小聲對涼花這麽說。
「咦、咦咦？哥哥竟然說，這根本不重要……！」
「我們正在專心念書，沒心情想什麽要不要臉的邪念，所以你就不用掛心啦。」
「邪、邪念？怎、怎麽會……怎麽變得好像是我亂講話一樣呢……？」
……抱歉喔，我很感激你的細心，但是現在用不上。
隻要我們專心念書，心裏就沒有任何愧疚了。
「嗚、嗚嗚嗚……」
「重點是你也要讀你們的書啊，你看，她們兩個在等呢。」
我望向涼花身後，二階堂同學跟椎名同學正不解地看著我們。還互相聊說「涼花是怎麽了？」「天知道是怎麽了呢？嗬嗬嗬。」看來涼花不在，讓她們閑得發慌。
「姆、姆姆姆……」
涼花交互瞪我跟二階堂同學，瞪了好幾次之後，還是欲言又止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途中她一直恨意滿點地瞪我，我想隻是擱置你的忠告，沒必要那麽生氣吧……沒問題啦，我們有專心讀書喔。
「佑喔，接下來這題要怎麽算？」
「喔，這個就跟基礎一樣，不過在套公式之前兩邊要先——」
於是我跟舞就繼續念書。我們還是貼得很近，聞到香噴噴的味道，但是我靠一股魄力忽視味道跟胸部觸感，繼續念書。
「竟、竟然跟哥哥一對一念書……！我好羨慕啊……！不、不能隻讓冰室同學享受……！」
過程中涼花不時偷瞥我，還喃喃自語
，我努力不把這些放在心上。
……這時，我突然注意到了。
我之所以專心跟舞念書，是讓自己不去注意涼花啊——
▼
「好，到這個程度，再來隻要多做題目就行啦。」
「佑，謝謝你啦！」
大概經過一小時左右，舞應付期末考總算有點希望了。
我是有徹底打好她的基礎，再來隻要慢慢習慣困難的應用題，應該能拿到基本分。
我用眼角看看舞專心做題庫，吐口氣放鬆身體。應該算是翻過一座山頭了吧？這下就不必像剛才一樣從頭教到尾了。
「……真是累啊。」
「哥哥，辛苦了。」
當我虛脫的時候，突然聽到涼花出聲，嚇我一跳。
我連忙回頭，涼花臉還是有點臭地看著我。
……怎、怎麽啦？難道又要拿剛才的事情來罵我？
當我準備要挨罵的時候——
「那、那個……」
涼花卻突然忸忸怩怩起來，然後小心翼翼地伸出雙手。
仔細一看，她手上拿著一年級的課本，伸手就是要把課本給我——嗯？這、這是要怎樣啊？
「呃——涼花小姐？這到底是……」
我搞不懂意思，也一樣小心翼翼地問她。
結果涼花滿臉通紅，微微別過頭去——
「就、就是啊……！也、也希望哥哥能教我功課……！」
然後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嗄？……耶？
涼花……？要我教她功課……？咦咦？
「那個——我有點聽不懂耶……」
「哪？為、為什麽聽不懂？這不就完全是字麵上的意思嗎！」
「不、不是啦，字麵上的意思我是懂，但是為什麽你會要我教你功課？」
「我就是這個意思啊？為什麽不肯聽我的話答應下來呢！」
「因為……你怎麽會有必要讓我教你功課呢？」
對啊，正常來說，我不可能需要教她功課。
「這、這就是……這個那個……我、我有看不懂的地方……」
「你怎麽可能有看不懂的地方？上次期中考，你不是輕輕鬆鬆就全年級榜首了？」
對，當時真是嚇破我的膽，因為涼花拿全年級第一也就算了，竟然還全科滿分，分數驚天動地。
滿分好嗎？也就是一百分好嗎？這種分數大概隻有小學，頂多國中的時候會看到吧？但是我家大老妹竟然全科滿分，真的怪物至極。
……好吧，涼花也不是第一天當完美超人了，某方麵來說這種分數也是天經地義，問題是我還能教她什麽東西呢？
「我應該沒什麽好教你的了吧？」
嗯，沒有。根本不必仔細想，我敢一口咬定沒有，尤其是念書這方麵。
如果是二年級的範圍，我或許可以教她什麽，但是一年級的涼花學了也沒用，而且她可是那個涼花，搞不好早就以預習的名義看過二年級的課程了。
……不對喔，搞不好連三年級的都……再搞不好一點，可能已經開始準備考大學了……！
涼花就是足以讓我想象這些驚天動地的事情。
所以當涼花要我教她功課準備考試，我的反應當然就是那樣，各位應該懂吧。
「嗚……那、那是……！」
涼花整個語塞，就這樣僵住一陣子，然後煩躁地動動手——
「那、那種事情根本不重要啊！」
「咦咦？」
為什麽突然暴怒了？
「聽、聽好了哥哥，我是一年級，哥哥是二年級。所以我是學妹，哥哥是學長。那麽學長照顧學妹的功課，不是天經地義嗎！有沒有哪裏不懂的，一點都沒關係！」
「哪有？你這個沒關係真的可以嗎？」
完全顛覆自己的定義，這樣不好吧！
「總、總之啦！」但是涼花滿臉通紅，把我從舞旁邊拉開，帶到一年級這邊來。
「學長就要有學長的樣子，扛起照顧學妹的義務啊！」
她這麽說了，自己也坐在我旁邊，打開課本來。
……哪有哪有，這也太硬來了吧……當我在傷腦筋的時候——
「哎呀，這次換小涼的哥哥要教我們啦。」
桌子對麵傳來聲音，抬頭一看是椎名同學笑咪咪，看她笑得可真誠懇（可是好像又有點調皮？）
而涼花的對麵呢——
「先前看永見學長跟炎龍老師教學下來，學長似乎很會教，那就麻煩學長了。」
二階堂同學一本正經的鞠躬，我什麽都不敢說了。
「你、你看，她們兩個都這樣說啦。」
而且涼花也借機勸說。
我是覺得二階堂同學跟椎名同學好像有在做球，不過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看也隻能照涼花的意思去做了。
……嗯，其實也好，涼花說要照顧學妹什麽的，也是有點道理。先不提涼花，至少教二階堂同學或椎名同學功課，就有意義了。
反正舞自己正在做題庫，我也是閑著……
而且——
涼花每次提出什麽強硬的要求，一定有個原因。
其實涼花是個當紅輕小說作家，而且風格是親自收集資料，運用在作品上。
我想下一集應該打算要寫兄妹一起念書的場麵吧。
我當涼花的代理人已經當了一年多，這部分我大概猜得出來。也就是說，我得當好代理人幫助涼花取材，別無他法。
「……好啦，那，要我教些什麽？」
所以我轉念一想，決定陪涼花取材了。
「啊……這、這個呢……！」
涼花臉色一亮，連忙開始翻閱課本——
「……我看看我看看……！對、對了！就是這裏我不懂！」
她說了，開開心心地指著某一頁。
……哪有這樣的，不懂應該要有點難過吧？演一下也好啊……
「我看看喔……？……喂，等一下，這不是一年級剛開始學的超級基本函數問題嗎……？」
「不、不是啦，其實那個基礎我糊裏糊塗就跳過了，想說這樣下去不行，所以請哥哥清清楚楚地教我啊……！」
「基礎糊裏糊塗的人怎麽可能考試考滿分啊？」
「那、那是碰巧的！是運氣好啦！我隨便寫寫就答對了！」
哪有這種事！就算為了取材而演戲，至少也設計個比較有說服力的情境吧！
「總、總之，不懂的就是不懂……所、所以要請哥哥，跟剛才教冰室同學一樣，那個，仔細的教我……！」
涼花這麽說了，立刻拉近跟我之間的距離。
而且不隻手臂碰到，連大腿跟手掌也緊貼著我。
「……！」
我突然全身抖了一下，迅速從涼花身邊彈開。
「……咦？呃，哥哥？是怎麽了嗎？」
涼花顯得有些驚訝，但是我也一樣很吃驚。
因為涼花一碰到我，我就有渾身被電的感覺，身體不自覺就動了。
「沒、沒有啦，就事出突然，超
乎想象這樣……」
「是、是這樣嗎？……哎、哎喲，請不要嚇我了。那再來一次，這次要慢慢來喔？」
我小鹿亂撞，涼花又輕輕貼了上來，但是我一感覺到涼花碰觸自己，又不自覺拉開與涼花的距離。
「呃，哥哥……？」
涼花的口氣顯得難以置信，但是我根本不敢回頭看涼花，問我為什麽？因為我異常害羞啊……！
……這、這是因為那個啦，我知道為什麽啦。
果然還是因為我太在意涼花了。所以隻要像那樣稍微碰到身體，我就會過度反應。這種小事比起之前的甜蜜蜜取材，明明是小巫見大巫的啊……！
「為、為什麽馬上就要分開呢？」
「沒、沒有啦，其實不用貼那麽緊也可以教你啊……」
我故意不去看涼花，嘴上回答涼花的逼問，這當然是借口。
我心裏像誦經一樣不斷默念：「不要注意涼花，不要注意涼花……！」但如果這樣可以鎮定下來，我早就不煩惱啦。
……可惡，為什麽感覺會變得這麽怪啊……！
「這、這是怎麽回事？剛才明明跟冰室同學貼得那麽緊……！跟我就不行……？」
涼花氣得渾身發抖。
……就是啊，我也這麽想啊，但是不行的就是不行啊。
這用道理講不通的……總之得先冷靜下來。
「那、那不重要啦，念書吧。你說這裏不懂對吧？簡單來說這個呢——」
「這些小事現在不必哥哥教，我早就懂了！」
「咦咦咦？不是你自己說不懂，才要我教的嗎？」
不講理啦！然後設定太隨便了啦！
「重點是為什麽不肯貼著我教我功課呢！」但是涼花繼續逼問我這個。我當然不能老實說出原因，基本上我自己也不太清楚原因，所以解釋不來。
身為代理人竟然無法奉陪這麽簡單的取材，實在是愧對江東父老，不過當下真的饒了我吧。
「哥哥，我也有不懂的地方，可以請哥哥教我嗎？」
當我煩惱到一個極致的時候，坐在對麵的椎名同學笑盈盈地這樣問我。
我剛好需要冷卻時間，抓準這個機會湊上前要答應椎名同學的請求，聽到後麵的涼花說：「啊，又不理我了……！」現在就先饒了我吧……！
「呃，我看，你是哪裏不懂啊？」
「就是這個應用題，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算。」
椎名同學也跟我一樣湊上前，拿著自己的筆記本過來。
突然傳來一股女生的香氣，跟舞的又不一樣，害我心跳加速。不過這次倒不像碰到涼花那麽驚慌了。
……呼，有放鬆，當然不是變態的意思啦。
「這裏隻要像這樣變形的話……」
「啊，這個樣子就能套公式了對吧，不愧是小涼的哥哥，真會教人。」
椎名同學說了，開心地繼續解題，能夠幫上她的忙真是太好啦。
「永見學長，也可以教教我嗎？」
旁邊的二階堂同學也來問我，看來她跟椎名同學一樣卡在應用題，我伸手去拿二階堂同學的筆記本。
一不小心稍微碰到二階堂同學的手，不過根本沒什麽大不了。我是沒想到運動女孩的手摸起來那麽柔軟，有點心跳加速，但也僅止於此，不會跟碰到涼花一樣那麽驚慌。
……呼，有放鬆，當然也不是變態的意思啦。
「原來如此，我總算懂了，看來這能當成一場考驗。這份恩情我總有一天要還，但、但是下流無恥的事情就饒了我吧……！」
「這種事情我一丁點都沒想過好嗎？」
「呃……但是當學長來硬的，我能夠拒絕嗎……？將來我隻能做無謂的抵抗，落入學長的魔掌，然後墮落到萬丈深淵裏，這也是挺那個……！啊啊……！」
二階堂同學紅著臉胡說八道，飛往自己的世界去了。
總、總之就別多管了，這個女生其實有點那個啦……
「呼……」
總之我應付完這兩個人，心情也平靜了不少。
剛才狀況太突然，我整個驚慌，不過現在就算麵對涼花，應該也不會手忙腳亂了吧？
我這麽想，回頭看看被冷落許久的涼花。
「……嗚。」
果不其然，涼花臉臭到極點，死瞪著我。
「……明明不肯教我功課，卻樂意教琴美跟楓。而、而且笑得臉都糊了……！」
「沒、沒有吧，我哪有笑到臉都糊了……」
涼花完全是要找麻煩，但我否認起來也缺乏魄力。
笑到臉糊是冤枉的沒錯，可是我真的沒辦法對上涼花。
「是怎麽樣……！不隻冰室同學，還跟琴美和楓甜蜜蜜……！可是我就……！哥哥最近果然很奇怪……！」
涼花氣得轉過頭去，整個就是鬧別扭了。
「對不起啦……」我小聲道歉，想起自己竟然無能幫助涼花取材，垂頭喪氣。既然出了這樣大的災情，我看不做點什麽是不行了。
我不知道自己的心境出了什麽問題，總之要提醒自己，以後不能過度在意涼花啦……！
當我這麽想，又發現自己心裏其實鬆了口氣。
之所以鬆口氣，是因為涼花沒有賭氣又貼上來說：「這次一定要好好教我功課！」
……如果真的發生這種事，我的決心肯定煙消雲散，應該又會變得跟剛才一樣了……
我連忙猛搖頭，把這念頭收進腦袋的深處。
▼
「完、完美啊！我念了這麽多書，不要說低空飛過六十分，搞不好可以擠進全年級前段班吧？嗯，考滿分也不是夢啦！」
讀書會中場休息的時候，舞已經完全恢複精神，囂張跋扈地這麽說。
剛才失魂落魄的舞哪裏去了？考試才有了點把握就這樣……不過舞確實恢複成平常的樣子，就讓她去得寸進尺吧。除了煩人之外也沒傷害。
「……多虧哥哥特地、一對一、從頭教到尾，才有這樣的成果吧，好得很呢。」
涼花給大家倒茶的時候，對舞的發言如此回應。
而且邊說邊斜眼瞪我，還特地強調某些詞，可見她的火氣根本還沒消……這種時候最好是換個話題轉移注意力，所以我連忙想到就說了。
「是、是說期末考完就放暑假了，大家有什麽計劃啊？」
「暑假也是工作來工作去的啊，唉——當紅作家好辛苦喔——」
舞還是老樣子，得意洋洋地回話，但是我聽了有點火，所以警告她說：「暑假作業也要寫喔，就算你哭著找我，我也不會幫你喔。」
……喂，我不是那麽認真啦，不要當真還泛淚啊……
「小涼的哥哥跟冰室學姐，作家工作可真辛苦啊。我應該還是玩社團為主吧？暑假一結束就是校慶了，戲劇社碰到校慶可是忙得昏天暗地啊。」
椎名同學則是老樣子笑盈盈地說。
順便說一下，椎名同學知道我跟舞是輕小說作家。
應該說是之前發生那件事情之後，我主動告訴她的。
如果朋友裏麵隻有她不知道，那也不太自然，所以涼花建議把這件事情說出來。當然要椎名同學先答
應，這件事情不能說給其他人知道。
「我也一樣要練社團，同時家裏還要練武，這個夏天應該是要走劍道之路吧……但、但是有機會的話，今年夏天或許是可以參加一下那個叫作『i』的禦宅節慶啦……」
自從上次那件事情發生後，她似乎愈來愈靠向禦宅文化了。
「不錯啊，那就大家一起去吧！」
「炎龍老師竟然要同行，光光光光榮之至！琴、琴美也一起去吧！」
「哎呀，好像很好玩呢。小涼跟哥哥應該也會一起去吧？對了，小涼的暑假有什麽計劃呢？」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自然聚集在涼花身上。
涼花突然莫名臉紅，不時偷瞥我，開口說了。
「我、我呢，那個……這是升上高中第一個暑假，我想作些值得回憶的事情……」
涼花偷瞥我的頻率更高，接著說下去。
「我、我認為要跟人家一起去旅行過夜，才比較有放暑假的感覺……！這就是所謂的『成熟之旅』！當、當然我是還沒有對象，隻好勉為其難跟哥哥兩人同行了……！啊，這、這當然是考慮到替哥哥的作品收集有用的材料，不是我個人的心願那個喔？」
涼花說得滔滔不絕，偷瞥已經轉為緊盯著我看了。
「竟然要為了哥哥這麽做，小涼果然很認真。」
「我知道涼花會幫忙學長創作，但是請千萬不要作下流無恥的事情！……如、如果非做不可，到時就由我來代替涼花……！」
椎名同學跟二階堂同學，對涼花的說法沒有任何疑問。
因為兩人都相信二階堂同學的說法，涼花幫我收集作品資料，不時會突然被逼著跟我做點什麽事情。
其實涼花隻是想收集某些情境的資料，我這個代理人提供協助，跟大家表麵上的認知相反。話說涼花的言行明明就很可疑，正常來說應該要懷疑她，不過有了上次的事情，加上涼花的大眾信用，再也沒有人懷疑她了。最差就是大家把我當成硬逼妹妹亂取材的變態老哥，涼花完全沒傷害，超詐。
所以剛才涼花在讀書會上的行動，也沒有被人家懷疑——這個，就，算好了吧。
「說、說到這個成熟之旅呢，我想去個有海景的浪漫飯店應該不錯吧？但是觀賞山中小河的幽靜旅館的氣氛也很難割舍……！那、那麽哥哥認為應該收集哪種氣氛的資料好呢？」
涼花整個逼上來，我則是忍不住往後退。
簡單來說，涼花的意思就是想收集成熟之旅（具體細節我不太清楚）的資料，那麽我這個代理人二話不說是應該奉陪，不過——
「啊……嗯，就，這個，那個……」
我開口說的卻是不清不楚，支離破碎。
……沒有啦，我知道我很不幹脆，但是等一下！剛剛我還驚慌失措，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突然又說要兩個人單獨去旅行，這下我又慌了啦！
我知道這隻是取材，但是要跟涼花單獨旅行，對現在的我來說難如登天啊。不過話說回來，又不能一直這樣慌下去，我隻好勉強壓住心慌，擠出一句話來。
「我看呢，兩邊應該都不錯吧……？」
……呼，勉強給了肯定的答案……當我這麽想的時候——
「這、這回答怎麽那麽隨便……？」
我家大老妹卻不懂我的苦，明顯就是火氣超大。
……不是啦，現在的我怎麽可能嗨起來說：「我看還是在海灘上跟你一起欣賞滿天星鬥吧☆」現在我剛好沒心力去演戲，能不能就這樣放過我先？
但是涼花根本不懂我的心境，隻是瞪著我，眼神既生氣又錯愕。
後來的下午茶，表麵上是風平浪靜，但涼花不斷對我施加無言的壓力，讓我的心力消耗更嚴重。
到了當天晚上——
「哥哥……我有話要說。」
我洗好澡回到自己房間，發現涼花正跪坐等著我。
我有心理準備，肯定是要拿白天的事情來罵我，所以不吃驚。不過涼花感覺殺氣騰騰，我還是忍不住立正站好說：「好、好的……！」
「哥哥，白天那個到底是怎麽了……！」
不出所料，果然開始罵人。
哥哥是代理人，要照代理人的身份做事！之類的——
最近哥哥實在散漫，請再認真一點！之類的——
明明跟冰室同學那樣，但是不能跟我那樣，到底是怎樣！之類的——
而且還跟楓和琴美那樣，難道學妹比親妹還好嗎！之類的——
裏麵有些東西比較莫名，不過大概就是照計劃挨罵了。
當了代理人發生過不少莫名的事情，不過這次涼花生氣算是有道理，我也隻能乖乖點頭了……
「哥哥最近有點怪喔，難道有什麽掛心的事情嗎？」
涼花拿我出氣之後稍微冷靜一點，說出了這番話，直接說中我的心聲，害我心頭一驚。
「難、難道真的有了喜歡的人……？所以沒空搭理我這個妹妹，取材也那麽敷衍……？」
「沒有沒有沒有！絕對沒有那種事好嗎？」
「那不然是怎麽樣！」我立刻否認涼花嚇死人的想象，但聽她這麽問又辭窮了。
……我怎麽可能當著她的麵說，就是因為太在意你才會這麽尷尬啊！
但是涼花也不是可以隨便敷衍過去的人。
她非常機靈，而且不知為何，要猜我的事情還特別準。
老實說我一直提心吊膽，深怕自己現在的心境會被看穿。
我設法找借口要撐過這一關，死命運作自己的腦袋瓜，突然想到唯一的解方，脫口就說了。
「就、就那個啦！其實輕小說大獎的結果快要公布了，我很在意啊！這次覺得手感還不錯，我想差不多也該得獎了這樣啦——！」
「得獎，是嗎……？」
涼花看來有點愣——應該說是超懷疑我的……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是不能馬上說我亂講，不過聽起來有點假，我隻能在心中哭泣，自己的信用可真是低。
「是哪個獎項這麽有機會？」
「這、這個喔，是哪個呢……？不是我自誇，從大獎到小獎，我全都有參加……」
「真的沒什麽好誇……」
你管我！我也是拚了命想要趕上你啊！
最近我已經沒有搞那種「亂槍打鳥」戰術，但是之前亂槍打鳥的結果，應該差不多要出來了。
「不過呢，這樣子確實難免會心不在焉……應該有五六成的結果了吧？能不能讓我看看是哪些獎項有機會得獎？」
「耶？」
聽她這麽說，我慌了。
我想是有幾個獎項，撐到第二輪或第三輪甄選，但是這些獎項還要很久才會公布，這次沒辦法用來敷衍嘍……？
有嗎？有沒有最近要公布的輕小說大獎呢……？
我急得冷汗直流，涼花精悍的眼神則是盯著我不放。
「真的有什麽獎項嗎？應該不是敷衍我的吧？」就當涼花的壓力鍋快要炸開的時候。
——嘟嚕嚕嚕嚕……
我手機的來電鈴聲突然響起。
……電話？好、好啊，得救啦！不必被涼花逼問啦！不知道是誰打來的
，但是時機超準！感激不盡啊！
「不、不好意思，有電話。」我這麽說，逃離涼花麵前去拿桌上的手機，隻要有段空檔，涼花追打的火力應該也會低一點。
「姆……反正又是冰室同學啦，雙v手勢小姐啦，櫻姐啦，神阪姐妹啦，筱崎小姐啦——嚇，打電話給哥哥的女生怎麽會這麽多？」
「不要莫名暴怒好嗎？」
「……這麽說來，哥哥之前是不是跟楓和琴美交換過手機號碼？」
「那是人家要跟我換的喔？不要講得好像我有什麽不良企圖好嗎？」
「……姆姆，也就算了。總之哥哥現在正跟我講話，不管是誰打來的，請快快掛斷……不對，也可以幹脆不接電話……」
「那怎麽可以！」
不管是誰，我都要講到天荒地老。就算因為這樣被涼花罵，也遠比涼花追究剛剛那件事情好太多啦！
我抱著這樣的念頭拿起手機，可是——
「哎呀？」
一看手機螢幕，這個號碼並不是我的聯絡人。
……打、打錯電話了？這下怎麽消磨時間呢……
「哥哥是怎麽了？」
但是我也不能不接電話，要是放棄這通電話，又要被涼花追著打，所以我按下通話鍵盡量爭取時間。
『呃——喂喂喂？請問這是永見佑先生的電話嗎——？』
想不到電話那頭的人，喊了我的名字。
看來不是打錯電話……是誰呢？
聽起來是個女的，講話速度有點慢，而且口氣挺陌生的……？
「啊，我是，我就是永見佑……」
我訝異地回答，會是電信公司的人嗎？當我這麽想的時候——
『啊——我是新月出版的人，姓榊啦。』
「——？」
一聽到這話，我倒抽一口氣。
……什、什麽？
這、這這這個人剛剛說什麽……？
新月……出版？這也就是說……出版社……是嗎？
「……哥哥？怎麽了？是誰打來的？」
身後傳來涼花的聲音，但是就各方麵來說我都沒心情管她。等、等一下、冷靜……！既然是出版社打電話來，代表，就隻有一個可能吧？因、因為……是出版社喔？
我仿佛能聽見自己急遽的心跳聲，很清楚自己緊張到渾身緊繃。
「所、所以一定是那個吧？」「這天終於到了……！」「是說新月出版是哪家啊？」我腦袋裏麵千頭萬緒，毫無章法，隻能等著對方繼續說下去。
『呃——我想談談你投稿過來的作品，現在方便借點時間嗎？……嗯？有聽到我說話嗎？』
「有、有有有！我、我有聽得到！對！」
我幾乎是脫口而出。
涼花本來老是在背後喊著「哥哥哥哥」這下總算察覺我不對勁，也突然閉上嘴。
『呃——您這次投稿我們的輕小說大獎呢，嗯，那個，很感謝啦。我拜讀過您的作品了。』
「是、是的……！」
我不自覺握緊手心。
……這，果然就是那個沒錯吧？百分百是那個沒錯吧？
出版社打來的電話，輕小說大獎這五個字。
對啊……！這就是傳說中的「內定得獎電話」是吧……！
我完全忘了剛才對涼花那種七上八下的感覺，還有一些有的沒的，整個人專注在這通電話上麵。
難、難道我朝思暮想的那句話，終於要來了嗎？
恭喜獲得輕小說大獎，就是這樣的一句話吧？除此之外也沒別的可能了吧？
……正當我這麽想的時候——
『啊——很抱歉，大獎本身您是落選了，我們也覺得很遺憾啦。』
「咦咦咦咦咦咦？」
錯愕。
滿心期待一個情境，卻瞬間碰到完全相反的現實，我整個錯愕。
……這、這這這是怎樣啦？落選？很遺憾？
是說，又來了喔？又是這種發展喔？
此時我想起之前也碰過相同的狀況。
前不久，我就接過一通朝思暮想，滿心期望的電話，結果最後還是跟我說落選了，下次加油。
結果現在又接到完全相同的電話，我不禁雙腿一軟跪在地上。
「嚇，哥哥？到底是怎麽了？」
涼花擔心地趕上前來，而我當然沒心情回她話。
……這、這是怎樣啦……為什麽我要接兩通「很遺憾落選的電話」啦……還有其他人碰過這麽悲慘的事情嗎……？
『嗯——？喂喂喂？怎麽了？有在聽我說話嗎——？』
「……嗚，嗚嗚……！有，有……我有聽到！聽得一清二楚！」
我回話的口氣整個自暴自棄。
……對啊，就是這樣啦！我早就覺得會這樣啦！
那種「恭喜你奪得輕小說大獎！你從今天開始就是職業輕小說作家啦！呀呼——萬歲——鏘咚鏘咚叭叭叭——☆」的幸福電話，怎麽可能打到我這邊來呢！媽的，混蛋啦……！
我流下眼淚，忍不住咒罵自己想得太過天真。
期間涼花看我突然流下眼淚，驚慌地拿出手帕細心替我擦拭眼角，你真是好心人啊……真的是大天使啊……
『是嗎？那我就接著說了——』
「嗚嗚……還有什麽要說的嗎……我的作品不是落選了嗎……？」
『是啊，確實有擠進最後一輪甄選啦——不過就是差了點力道，要推去賣有點不夠力這樣啦——』
「……這樣啊。」
再來就是往後請繼續努力了吧。冷靜下來想想，出版社願意打這種電話給落選的參賽者，或許就值得感恩了。
不過我可沒有那麽大器，人品也沒好到在這種情況下還會感恩，隻能吸吸鼻涕，想著快點結束這通電話，不然就給我一點建議可以用在以後的作品上這樣。
但是呢——
『好吧，閑話不聊，我們來講正事。』
「……？什麽是正事？我都落選了，哪還有什麽正事……」
『不是啦，你的作品確實很可惜沒得獎啦——不過我怎麽可能專程打電話，就隻為了講這個？太麻煩了吧。』
「……咦？」
我一時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麽。
如果不是來告訴我落選，還有什麽好說的……？
當我在煩惱的時候，自稱榊的女子繼續用平淡的口氣說了。
『其實呢，如果你方便，我想當麵見見你，聊一聊，所以才會聯絡你啦。』
「咦，咦咦……？當麵見我，是指…….？」
『就是麵對麵聊聊啊，聊些，往後的事情啊。』
我聽到『往後』兩個字心頭一驚……這、這怎麽回事？
「啊，那個，我應該是落選了吧……？那又怎麽會……？」
『嗯——簡單來說就是我對你有點興趣啦。怎樣？如果你不喜歡的話，我也是不勉強啦——』
「不、不會！我上！……不是，我去見你！請讓我見你一麵！」
我突然發現自己回答得很激動，剛才那些消沉的心情都無影無蹤，隻覺得渾身血脈賁張。
『那事不宜遲，就約明天怎麽樣？反正放假。地點呢……呃——就選我們出版社怎樣？』
「明、明天是嗎？我知道了！」
決定詳細的時間地點之後，對方說了聲『那就明天見啦』便掛斷電話。但是我在電話掛斷之後，還盯著手機好一陣子。
「……哥哥？到底是誰打來的電話？聽你說什麽輕小說大獎落選了……」
此時涼花小心翼翼地問我。
從我說的隻字片語應該能猜到電話內容，但是我的樣子看來又很怪，所以她才搞不清楚正確情況。
「啊，喔，其實呢……」
我回過頭，對涼花說明剛才那通電話的內容。
尤其是後半段要見麵的事情，特別仔細。
「呃……這是怎麽回事呢？哥哥應該是落選了吧？那還有什麽話好說的呢？」
「這我也不知道……可是，搞、搞不好……！」
我有種預感，就算這次落選了也跟之前不同，是有『往後』的。這麽說來，那個『往後』也隻有一種可能了吧……？
……不、不對不對，現在要說死還嫌早，如果抱著希望，可能事與願違……但是，這個怎麽想，都應該隻有那個了吧……？
「呼、呼呼……嘿嘿嘿……！」
「呃，哥哥？你笑起來感覺好惡心喔……！」
涼花說得老實不客氣，平常我會覺得受傷，但是現在根本不在乎，我知道自己目前嗨到飛天。
……這、這個厲害了喔……！我心跳超快的啦……！
「好、好啦，既然哥哥開心就可以了……」
喔，不行，現在還不確定，不是開心的時候。一切就等明天，去出版社聽人家怎麽說了……可是，這應該就是……！
「重點是，我們有該考慮的問題。」
「咯咯咯……！嗯？考慮什麽問題？」
「……哥哥？你講這話是認真的嗎？」
涼花看我像看臭蟲一樣，就算我現在嗨到飛天，被看扁到這個程度還是有點難過……
「唉……哥哥明天，是打算去那間什麽出版社嗎？」
「當然的吧？人家有話要跟我說，我不去聽怎麽有得說？」
「問題不是人家要說什麽，而是更基本的問題啊。」
「更基本的什麽？」
「……哥哥是代理我的永遠野誓喔？」
「……所以呢？」
「唉喲！哥哥還搞不懂嗎？你是台麵上的永遠野誓，怎麽可以當個落選的新人，大搖大擺跑去其他出版社呢？」
聽涼花這麽說，我才總算搞懂她的意思。
……啊，對、對喔……不對，等等喔？
「你講的也是沒錯，不過我隻有在第一場紀念派對、出版簽名會，還有白櫻演講才公開露過臉吧？我想這些地方不會有其他出版社的人，而且也沒幾個人會記得作家的長相——」
「這就是粗心了。誰知道什麽時候有什麽人看過你？怎麽保證明天要見的人，不會發現哥哥是永遠野誓？」
「這、這樣講好像也沒錯啦。」
此時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難、難到涼花想說的意思是……？
「難道，你是想叫我別去了……？」
「等、等一下啦哥哥！請不要好像真的要哭出來一樣啦！我是覺得不要去最保險沒錯，但是怎麽能阻止一心想要去的哥哥呢！」
涼花不開心地嘟嘴轉頭。
看她的臉好像有點紅，是我的錯覺嗎？
「我不是要你別去，是說你既然要去，就要想好對策。」
「對策，是避免人家發現我是永遠野誓嗎……？可是這要怎麽辦？難道化裝就行了嗎？」
我沒頭沒腦，隨口就這麽說了。
「對，正是如此。」
涼花竟然胸有成竹地點頭……真的假的？
「我們必須做好萬全準備，千千萬萬不能讓人發現哥哥就是永遠野誓。」
「你叫我化裝，那到底該化裝成什麽樣子啊？」
「我去看哥哥簽名會的時候那個樣子，如何？」
「當時的打扮，那不就是臉上墨鏡加口罩，身穿長大衣嗎！整個超可疑，反而會被懷疑吧？」
那個打扮就好像請大家都來懷疑我一樣，還沒到出版社就被警察抓走也不足為奇。
「姆……也沒錯，這次的目標並不是混在人群之中，而是要麵對單一對象，就這樣看來應該不太適當……」
……我想問題並不在那裏吧，想不到涼花有時候挺呆的。
「那……有、有了，就這麽辦吧。」
涼花沉思了一陣子，然後臉微紅，抬起頭來要我坐上椅子。接著她先離開房間，沒多久又拿了梳子跟吹風機回來。
「既然服裝不能有太大的變動，就隻能改變印象了。我們就先改成跟平常不一樣的發型吧，這就叫改變形象！」
「喔喔，改變形象是吧。」
我點頭同意涼花的話，沒錯，這確實是比較實際的好點子。
「請哥哥坐好，我來做一些哥哥平常不會去做的發型看看……！」
「這是很有幫助啦，不過好像也不必弄很多發型吧？隻要感覺跟平常不一樣就好啦。」
「不、不行，既然要改，就要徹底測試到底哪個發型最棒……而且，一想到能看到好多跟平常不一樣的哥哥造型……！而且還是我親手……！耶嘿嘿，這種機會千載難逢啊……！」
「呃，那個，涼花小姐？」
「嗶嗚？怎、怎麽了？請請請不要誤會喔？我並不是覺得這狀況很開心，隻是想找個方法避免身份曝光喔？」
涼花手拿梳子跟吹風機，紅著臉手忙腳亂。
……哪有，你怎麽看都打算拿我當玩具找樂子吧……
「總、總之我要開始了，請哥哥不要動！」
不過到這個地步也隻能交給她了，我沒有幫自己改過形象，弄不來，再說涼花的品味應該不會差到哪裏去。
我聽著耳邊吹風機的聲音，任憑涼花擺布。
沒多久，涼花大喊一聲「完成了！」就給我一把小手鏡，我興奮地看看自己變成什麽樣子了。
「……呃，這、這個是……！」
結果無言了。因為我看到鏡子裏有個嚇傻的人，留著好像用尺量出來的三七分西裝頭，這個人百分百就是我。
「怎麽樣！我覺得這樣很正式，非常的好看喔！……啊，當然我是說發型好看，不、不是說哥哥好帥的意思喔？」
涼花得意洋洋，激動地往我湊過來這麽說……你、你認真的？
「……沒、沒有啦，那個，西裝頭不是不好，可是怎麽講呢，不太適合我吧……這應該要出社會的人再搭一套西裝會比較妥當……」
我才剛洗好，穿得隨隨便便，卻梳起筆挺的西裝頭，感覺真是超級不搭的，但是涼花卻——
「咦，會嗎？我覺得哥哥不管留什麽發型都帥——不是啦！我覺得非常適合啊！」
涼花兩眼發亮，說得很肯定。
……該、該不會這家夥，其實品味不太好吧……？
「總、總之，我覺得這樣不太好吧——要是能幫我換
個別的發型就好了……」
我盡量委婉地拜托涼花，涼花先是不太滿意地說：「是這樣嗎？」又隨即露出笑容說：「好吧，反正本來就打算多試幾種了！」……我、我有點擔心了。
「啊，在那之前先拍些照片吧。」
「咦咦？」
當我垂頭喪氣的時候，涼花突然拿出智慧手機，對著西裝頭的我左拍右拍，我真是慌了。
「等一下，你拍什麽啦？」
「這、這是為了留下紀念啊。哥哥這種造型非常難得，可以說是珍貴！當然要拍照留念啊！」
饒、饒了我吧……！搞成這樣還要拍照，我整個就是玩具還紙娃娃了吧……！
「……呼，那就下一個發型……！」
「啊，那個，我看還是算了吧？明天的話，我隨便戴個帽子過去，好像也不是不行……」
「沒有特別的原因，在室內還戴著帽子，很沒禮貌喔？」
「這樣說是沒錯，但是都要化裝了，沒差吧？」
「隻要改變發型，整個人感覺都會變，為了品味哥哥的各種造型——不是啦！為了保證沒有人能認出哥哥是永遠野誓，我必須努力找尋最好的選項！」
別說停手，涼花反而還更起勁，而且手上突然還多出了發蠟，真想吐槽她是什麽時候變出來的。
「那、那麽就換下個發型……！」
看涼花興高采烈地弄我的頭發，我也不好說什麽，隻能垂頭喪氣。
等著等著，又聽到涼花說：「完成了！」然後——
「……這次我的頭發都衝天了吧？」
看到自己的頭發違背地球重力，我好想哭。
「是有點奇特……不過沒關係！這個發型看起來也很好看！」
「這不算讚美吧？」
涼花雙眼閃亮亮，不斷喊著「好好看……！」拜托，你的品味真的有問題啊……真人版的超級賽○人發型，怎麽想都不行的吧……
在我垂頭喪氣的時候，涼花又拿出手機拍我的照片，我整個就是遊街示眾，之後就算磕頭也得拜托她刪掉照片了……
「耶嘿、耶嘿嘿……那下一個發型……」
「啊，那個，你有沒有忘記目標啊？應該是為了明天的化裝才測試的吧？」
「……嚇？」
「你剛剛是不是嚇？了一下？」
「哪、哪有，我沒有忘記喔？這當然是為了明天做的測試，絕對不是為了滿足我個人的願望喔？」
「……那，這次真的要弄個像樣的發型啊，」
「沒、沒問題！接下來……！」
接下來她做的發型是——
「……後、後梳油頭喔，好吧，也不能說是個不像樣的發型啦……」
我想這有點不太對勁，不過總比剛才的好，但突然感覺兩邊耳朵勾住什麽，眼前稍微暗了下來。
「請再搭上這個……！」
「墨、墨鏡？為什麽還要這個？」
「既、既然要化裝就要做得澈底。沒關係，這有點亡命之徒的感覺，很適合哥哥啦！」
「我就說這不算是誇獎吧？」
涼花完全不理會我的吐槽，笑容滿麵地替我拍照。
另一方麵，我看著自己鏡中超怪的打扮，還是隻能垂頭喪氣。
……涼花，你的品味真的有問題啦，至少在男性發型上不行啊……
「哈呼，一大享受……！那就換下個發型……！」
「啊，不用，這就夠了……我會自己想辦法……」
「那、那可不行！我已經妄想——不對，想象過哥哥的各種發型，必須趁這個機會全部試過！」
「你果然隻是拿我來玩的吧？」
可惜興高采烈的涼花根本不聽我說話，謊稱一切都是為了明天做準備，一直耍我耍到好晚才罷手。
遺憾品味打造出我的遺憾造型，都被拍進涼花的手機裏去了——
……最後我求涼花千萬要把照片刪掉，她打死都不肯答應就是了。嗚嗚嗚……
▼
「……呃——應該，是這裏吧？」
隔天，我按照說好的時間，來到說好的地點。
新月出版社。
我站在一扇簡陋的門前，門上貼的紙條寫了這幾個字。
這裏是東京某車站附近的一棟商用大樓二樓，附近的招牌都是些某某錢莊，某某貿易什麽的。
「糟糕，我心跳超快的……！」
這扇門後麵應該有什麽能決定我的命運……或許吧。
想到這裏就覺得更緊張，搞不好比代替涼花上台領獎那時候還緊張。
「總、總之要最後確認了。」
我在開門之前，拿出鏡子確認自己的打扮。
我按照涼花的計劃，做了個從來沒有做過的發型。
結果並不是涼花昨天亂搞一通的那些候選發型，而是把平常的發型改成中分，再戴個沒度數的假眼鏡，如此而已。
……受不了，昨天那個到底是怎樣？隻是在淩虐我而已吧……我這麽想著，又整理一次儀容。
我希望穿個比較像樣的衣服，所以擅自借穿了老爸的西裝。
確認領帶沒有打歪，我吐了一口氣，把鏡子收回懷裏。
「……好，上吧！」
下定決心之後，我敲敲眼前這扇門……結果——
「嗯？沒回應？」
完全沒有人回應，甚至感覺不到裏麵有人，我還以為是敲門聲太小，鼓起勇氣用力敲敲看，還是完全沒反應。
「……難道大家都在講電話？」
我稍微等了一下再敲一次，結果還是沒回應。
沒辦法，我隻好提心吊膽地伸手轉轉門把，結果門沒上鎖，輕輕鬆鬆就打開了。
「啊，那個，不好意思……咦？」
我微微打開一道門縫往裏麵看，可是裏麵空無一人。
小小的辦公室裏麵堆滿了書，還有堆滿雜物的辦公桌，可是完全沒有人的氣息。
「怎麽回事啊……？地點應該沒搞錯吧？門上也貼著新月出版社啊……」
當我在門前一頭霧水的時候。
「嗯嗯……？老板……？你回來啦——？」
辦公室裏麵一張堆滿書的沙發椅，突然傳出人的聲音。
我嚇得轉頭去看，發現有一名女子從沙發上坐起身來，還推倒了一堆書。
插圖p001
年紀……應該是二十五六吧？身穿t恤配上破很多洞的牛仔褲，相當隨便。發型是大波浪，不過毛毛燥燥，而且也完全沒化妝，實在不能說是年輕女子會拿來見人的打扮。
不過當事人好像完全不在乎，伸手猛抓頭。
「嗯啊——？你誰啊？」
此時女子發現我在場，睡眼惺忪地揉揉眼睛看看我，「呼啊啊……」地打了個跟貓咪一樣的大嗬欠。
怪人突然出現讓我整個傻住，不過又發現這女子的聲音跟昨天打來的電話一樣，連忙開口說了。
「啊，那個，我叫永見佑，昨天接到你的電話……」
「嗯——永見……？……啊，對啦對啦，是我叫你來的啦。」
女子從沙發上站起身，懶洋洋地往我走過來。
「嗯——……」她一走到我麵前，就盯著我的臉悶哼。
……好、好近喔。不過仔細一看，這人長得還挺端莊，如果好好打扮應該是個大美女吧……但是現在無論打扮和舉止，整個就是懶散怠惰，太糟蹋了。
「你就是永見佑啊——我是昨天打電話給你的榊，榊琉璃子。……唉呀？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啊？」
「咦？」
突然聽到這樣一句話，我就慌了。
……沒、沒問題，就算這個人認識永遠野誓，應該也不是很熟，靠我現在的化裝應該不會穿幫……！
我想著想著，內心冷汗直流，榊小姐說：「嗯——我想太多了吧，呼啊啊……」又打了一個超大的嗬欠，就帶我去到窗邊的一張桌子……得、得救啦……
「那，你就隨便找個地方坐吧。」
「好、好的……可是，怎麽連椅子上都堆了滿滿的書呢……」
「喔，那些是退回來的書啦——……不對，是樣書吧？總之丟在那邊肯定不是重要的書，隨便推開就好啦。」
「好像頗隨便的？」
「告訴你，這就是人生啦——」
……我們沒有要聊這種大道理吧？這個人的打扮跟個性真是一樣特別……
榊小姐隔著桌子坐在我對麵，然後喊了一聲「啊」又站起來——
「我拿點喝的過來，永見小弟要喝什麽？看是咖啡、紅茶或麥茶……不過我也不知道冰箱裏有沒有這些東西就是了。」
「超隨便的吧？……啊，不是，什麽都好，謝謝你了。」
「啊，是喔？易開罐的氣泡酒保證有，這你也要嗎？」
「喝酒應該不行的吧？是說，我還未成年好嗎？」
「可是四舍五入就二十歲了，我覺得可以。」
「也太隨便了吧？……麻、麻煩給我沒酒精的飲料……」
「無酒精啤酒？」
「不是無酒精啤酒的普通飲料！」
我這麽回答，榊小姐嘀咕著「這裏有嗎……好懶得找喔……」就不知道跑去哪裏，這是怎樣啊……
「好、好一個怪人啊……不過總之，終於要來了……」
榊小姐太有個性，或者說太隨便，把我給嚇傻。不過當我獨處冷靜下來，才真的感覺到自己真的來到出版社了。
……之前是有當代理人，替涼花去過出版社，不過這次是靠我自己的實力過來，感覺完全不同。好吧，其實作品是落選了。
我又觀察了四周環境。
這裏跟皇出版社不一樣，到處都放著成堆綁好的書……但是這樣感覺比較像出版社，我也就更興奮——
『……哥哥，有聽見嗎？』
「唔喔？」
此時耳邊突然聽見涼花的聲音，我嚇得撞歪椅子。
『真是的，為什麽嚇成那樣呢？』
「不、不好意思，我在想點事情，不小心……」
我按著右耳，微微彎腰小聲回答。
原來我右耳正裝著小型收訊器，西裝的領帶夾其實是小型麥克風，你問我為什麽，當然是因為要聯絡涼花。
……不過這不是我的主意，而是涼花吩咐我這麽做。
本來涼花堅持今天要跟我一起來出版社，死不退讓。
說什麽隻有我一個她會擔心，之前都讓我扛責任，這次要分擔，還有妹妹有義務深入了解什麽的……總之她的理由超多。
不過這次真的不能帶妹妹一起來，我勉強要她打消念頭。
結果她說，至少要帶上這些裝備才行。
……昨天晚上，涼花使用網購超級快送服務，今天上午就收到這些裝備，為什麽要做到這種地步呢……
『沒關係，哥哥，你可以從那邊的窗戶往外看嗎？』
「窗戶往外看？」
聽她這麽說，我隨意轉頭往旁邊的窗外看，結果——
「什麽？你、你怎麽會在那裏……！」
我竟然看到涼花就坐在對麵大樓的窗邊，嚇得魂飛魄散。
『因為這裏是咖啡廳，在這裏就能看清楚哥哥的狀況，有我顧著，請哥哥放心！』
哪有哪有哪有！
「怎、怎麽會有這種絕佳位置？是碰巧找到的嗎……？」
『不是，昨天得知地址的同時，我就已經查過了周邊的建築，並且發現這裏應該派得上用場。完全不出所料，真是太好了。不枉我訂了窗邊的座位！』
「你、你還訂位喔……！再加上這套裝備，你是不是有點跟蹤狂啊？該不會是跟舞學壞了吧……！」
『哪……？請、請不要把我看得像個跟蹤狂！我隻是擔心哥哥……！』
可以看到窗外的涼花死命揮手否認。
「我是很感謝你的擔心啦，不過沒什麽問題好嗎？我今天不是你的代理人，不可能會穿幫啦。」
『這我也明白……有、有什麽不好呢？我就是想知道啊。』
既然她想知道，我也不好多說，這沒得反駁啊。
『……而且，這還是很怪。』
「怪？你說哪裏怪？」
『就是這家公司。從這裏看就知道了，這家出版社異常小，而且堆滿了書又沒有人……另外我從麥克風聽起來，這個榊小姐的舉止也相當詭異……』
「那、那個人是有點怪怪啦……不過出版社應該有很多類型吧？皇出版的規模很大，所以麵積也大啊。」
『可是這家小出版社，小到哥哥都忘了自己有投稿過對吧？』
涼花這麽說，我一時無言以對。
沒錯，我根本不記得新月這家出版社，後來一比對才知道，是當初亂槍打鳥投稿輕小說大獎的時候，有投過這一家。
「再怎麽小也是家出版社吧？規模確實不大，不過重點是作品內容，沒問題啦！」
『……哥哥，我昨天就在想了，你是不是有點得意忘形？應該冷靜觀察情況——』
「哎呀——久等久等啦。」此時榊小姐突然說著回來了。
「等等再說吧……！」於是我說了一聲連忙中斷對話。
涼花不開心地姆姆叫，但也懂得看情況，就不多說了。
「嗯？剛才是跟誰在講話啊？」
「沒、沒有，我沒跟誰講話啊。就是，自言自語啦……」
「啊，是喔？沒差啦，總之我拿飲料來了，請用！」
幸好榊小姐沒有懷疑，把兩杯棕色液體放在我跟她自己麵前。
「啊，麥茶嗎？謝謝你。」
「沒有啦，我光看也不知道是麥茶還是醬油湯啊——反正都倒來了，就請喝喝看吧。喝下去就知道是什麽啦。」
「還要喝才知道喔？」
「喝到肚子裏都一樣啦。」
「我認為就算喝到肚子裏，麥茶還是麥茶，醬油湯還是醬油湯吧……」
「咕嚕咕嚕……噗哈——！啊，不怕，是麥茶啦。」
榊小姐自己先喝，然後若無其事地這麽說。
眼神還是跟剛睡醒一樣惺忪，言行還是一如往常地隨便。
感覺短短時間裏，我已經愈來愈懂這個人了
愈來愈容易不小心就發呆起來。
「……哥。」
會變成這樣的原因，我很清楚。
當然是因為……今年春天不小心對涼花說出那超級難堪、超級任性，又超級惡爛的告白。
「……哥。」
不過呢，多虧如此才能解開誤會，那個謠言也開始散去，涼花也奇跡似地沒有討厭我，從以上來看還算好的。
那件事情是無藥可救的黑曆史，不過我心中的定義是，事情已經結束了。
「……唉，真是的。」
如果問我為什麽過了快三個月還放在心上，嚴格來說並不是因為這件事情本身。
那件事情隻是一個契機，真正的問題是我開始莫名去注意……就是，要問我注意的是誰呢——
「哎喲，哥哥，沒聽到我說話嗎？」
「……？」
此時突然有人輕輕搖晃我的身體，我嚇得差點脫口驚呼。
我努力克製下來，回頭一看，正是我腦海裏在想的妹妹涼花，不滿地給我白眼。
「怎、怎樣？你、你怎麽啦？」
「……這是我要問的，哥哥，你又發呆了對吧？」
我連忙敷衍一番，涼花的眼神又更冰冷了。
……糟、糟糕啦，看來我又不小心想到出神了。
而且好巧不巧就在她麵前……！我明明很小心的啊……！
對，我最近之所以常常發呆，說穿了就是愈來愈常想涼花的關係。
……沒有，等等！先不要給我「好惡」「哇咧……」之類的反應，請聽我解釋啊！拜托了啦！
呃，嗯哼。
啊……就，那個啦，自從那個黑曆史發生之後，我就是會莫名注意到涼花了……
腦袋裏不自覺想起涼花的各種表情，不然就是突然發現自己盯著涼花看，或者是發現涼花在旁邊就忍不住偷看。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呢，我好像莫名開始注意涼花了，連我自己也搞不清楚原因……
但是不要誤會喔？我對涼花完全沒有這個那個的那種感覺好嗎？我們可是兄妹，怎麽可能那樣看待親妹妹呢？
涼花確實是超級美少女，看到她小小的個子，也是會想說剛剛好給我抱一個滿懷這樣——嚇，我到底在想什麽被人家誤會的事情啊！
……總、總之呢，真的不是那樣啦。
我不是要講這些蠢話啦……之所以會這樣注意涼花，應該是因為當時涼花說到「喜歡的人」，才害我一直掛心到現在吧。
涼花是否認說沒有那種人，我想這也是真的，但是那僅限於目前，不保證永遠都是這樣。
涼花已經是高中生了，隨時出現這樣一個人都不奇怪。
我想我就是因此擔心，對，身為家人，身為老哥，才會擔心啦！
「呃，哥哥……？怎麽了嗎？我臉上沾到什麽東西嗎？」
「咦？」
聽到這聲音我才回神。
仔細一看，涼花的臉突然出現在我眼前，而且還有點紅，害羞地忸忸怩怩，這怎麽受得了？
……慘、慘啦……我不知不覺就盯著涼花的臉……？
真不禁要想，我妹實在太美少女了啦……看她又想盯著我，又想左顧右盼，然後別扭地嘟嘴，可愛至極。連生氣都這麽可愛，作弊的吧？要是其他男生看到這樣的涼花，肯定會著迷的啊。拜托，千萬別對我之外的男生擺出這種……嚇，不是啦！
「……！」
我猛然轉頭，聽到涼花不滿地說：「是、是怎麽樣啊！」但是我根本無心回答這個問題。
……呼、呼，總、總之，今天狀況感覺特別嚴重，我這陣子就是這麽怪啊……
話說回來，我也不能老是這個樣子，所以我不管在後麵抱怨連連的涼花，努力冷靜下來轉換思緒。
「呃，佑……我全都不懂……」
此時桌子對麵傳來一個沉到穀底的聲音，仔細一看，舞趴在攤開的課本與筆記本上麵，淚眼汪汪地抬頭看我。
「是不是升上二年級，課業就變難了？」
「看來正是如此，好同情炎龍老師啊……」
旁邊一起念書的是涼花的朋友——椎名同學跟二階堂同學，看了舞這個樣子，椎名同學苦笑，二階堂同學則是認真擔心。
「佑，教我啦……！這、這樣下去我會不及格，然後被迫補修啦……！」
「好、好啦……可是，你到底哪裏不懂？」
「嗚……我不懂自己哪裏不懂……」
「這也未免太要命了吧？」
「我、我哪有辦法！最近工作排太滿了啊！有smg的原稿對吧？雜誌的連載對吧？還有活動用的ss跟特典，然後還有新作品——」
「吼喲，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別哭啦！……總之我們隻能求每科都低空飛過，免得不及格啦。」
「嗯，好……謝謝佑。」
舞聽我這麽說，淚汪汪地微笑。
……她是目中無人的廢柴跟蹤狂，本性卻很老實，傷腦筋。
而且最近她愈來愈老實了，反而有點難相處。
「……姆，又轉頭不看我……原來哥哥不理我，要理冰室同學吧，是吧是吧……」
當我湊向舞，後麵就聽到涼花忿忿不平的聲音。
這下子等等就可怕了，但現在就先饒了我吧。
因為我得先冷靜下來，否則沒辦法正視涼花的臉啊。我真想吐槽自己到底有多在意涼花啊？但是這真的沒辦法解決。
我硬是把涼花推出自己的心思之外，下定決心，往後至少在涼花麵前不能靈魂出竅。隻是也不知道已經下定幾次決心了。
七月上旬的某個假日。
我們在家裏舉辦讀書會，成員有我、涼花、舞，還有二階堂同學跟椎名同學共五人。我先把話解釋清楚，讀書會是稀鬆平常的學校課業讀書會，可沒有什麽特別意思或奇怪意思喔？
至於為什麽要辦讀書會，而且還有不同年級的人參加，其實是有點小苦衷的。真的，沒什麽大不了，讓我娓娓道來吧。
「……佑，請……教我念書……」
舞難得垂頭喪氣，開門見山地哭著找我求救。
就像舞剛才說的，她是輕小說作家炎龍焰，最近工作太過忙碌，根本無法念書。
而且她的成績原本就不太好，期末考真的岌岌可危，這樣下去可能整個暑假都得耗在補修課上，所以找上我這個勁敵（自稱）來個「不恥下問」。
我個人是被老爸（最近還加上涼花）三令五申，千萬不能因為輕小說就疏忽課業，所以成績一直都保持前段，期末考可說萬無一失，要教舞讀書並沒有什麽問題。
再說大家都是同道中人，總不好見死不救，我勉為其難地答應下來，涼花後來知道了——
「跟、跟冰室同學單獨辦讀書會……？連我都還沒有這種的……！既、既然如此，我也要參加讀書會！」
「哪有，你是一年級的，範圍根本不一樣，沒必要一起念書吧？再說你這個人哪還需要參加什麽讀書會——」
「我怎麽能讓哥哥跟冰室同學獨處呢！要是發生什麽差錯……！再、再說，其實我跟楓
還有琴美，也打算辦個讀書會來應付期末考。既然要辦，當然辦在一起比較好啊！」
涼花就這樣強烈堅持，結果就舉辦了一、二年級的混合讀書會。
反正我也沒理由拒絕，先不管什麽差錯不差錯的，要是我跟舞兩人獨處，在跟蹤狂這方麵確實有點不安，所以我就答應了。
舞是顯得有點不開心，不過也不是抱怨這種事情的時候，所以也沒有賴皮。如此這般——就是現在的情況了。
「抱歉了涼花，這個問題該怎麽解呢？」
「咦？……啊，這裏要代入這條公式。」
「小涼，這個問題也可以這樣解決嗎？」
「那個問題要先展開才能套公式——」
一年級這邊主要是涼花在開課，應付期末考看來很順利。
雖然讀書會辦在一起，一年級跟二年級的課程終究不同，隻好讓一年級自己看著辦。而我這邊，也是我自己看著辦。
「總之，先專攻理組科目吧。你說文科勉強還有辦法，大不了靠死背擺脫紅字就好……這麽看來，果然要拚數學？」
「嗚嗚……為什麽世界上要有數學啦……算什麽數字，隻要會算一本文庫本多少錢，消費稅多少就好啦……」
「你之前好像也講過這種話喔……」
但是這次似乎真的大難臨頭，舞抱怨起來不如平時帶勁。
現在根本沒有時間可以浪費，所以我們立刻開始念書。
路線是舞先解課本上的問題，有不懂的地方由我來教，可是——
「哎哎，這、這裏我不懂耶……」
「你怎麽從頭到尾都不懂……？我覺得你每走一步就問一次喔。」
「我、我哪有辦法，就全部不懂啊！沒錯啦，我就是什麽都不懂啦！不要說功課了，就連輕小說多寫幾集，我也記不得第一二集寫了什麽東西啦！」
「講這什麽嚇死人的話啊？總、總之你冷靜！你已經慌了，滿嘴胡說八道啦！」
「……我之所以沒時間念書，也是因為要回顧以前的作品才能寫新的原稿，這就是我的苦衷啊……」
「這種事情我不想聽好嗎？」
於是乎我馬上明白，必須一對一從頭教到尾，才會有進度了。
這麽看來，我跟她坐在桌子兩邊就有點麻煩。
結果我們自然而然就坐隔壁，從基本中的基本教她每則公式了。
「看好喔？這個問題就像課本寫的，首先把x——」
「……啊，哥哥，哥哥。」
「嗯？涼花怎麽啦？」
當我專心教了舞一陣子，涼花突然拉拉我的衣角，小聲跟我說話。
……怎麽啦？而且，感覺好像是跟剛才不一樣的臭臉喔……
「為、為什麽你跟冰室同學不知不覺就拉近距離了呢……！」
「呃，你問我也沒用啊，這是為了要教她功課……」
「要教功課也貼太緊了吧……！身、身體可以碰觸到的距離，太近了……！不、不要臉……！」
「啊，啊啊？」
聽她這麽說我也慌了，她說的沒錯，我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跟舞貼在一起了。我們的手臂緊緊相貼，一起看課本，臉也靠得非常近。
「哎，佑，這邊要怎麽算啊？」
而且舞還麵朝我湊過來，那豐滿的酥胸不就軟綿地貼著我的手臂嗎！這、這下不妙了……！
「等等……舞，你分開一點啦……！」
「為什麽啊？那不重要，我好像快解開了喔！難道這一題，用你剛才教我的方法就可以解了嗎？」
但是舞好像完全不在乎這種事，專心麵對數學題。
舞激動起來搖晃身體，那對軟綿彈嫩的威力也跟著升級，我的理性跟涼花的眼神都愈來愈危險。
……我就說這不妙啊……！這、這下子隻好硬把她拉開——就當我這樣想的時候。
「啊，算出來了！是不是算出來了？哎佑，有沒有啊？」
舞笑逐顏開，指著自己的筆記本要我看。
我低頭一看，筆記本上不就寫了正確的解題過程跟答案嗎？
「算、算對了……？啊，不是啦，這就答對了啦！」
「真的？太棒啦——！算對了，算對了啦！我總算懂啦——！」
舞聽了我的回答，高舉雙手歡呼。
其實她隻是解了基礎中的基礎題，但考慮到她之前吃的苦頭，這表現並不誇張。因為我現在也是感觸良多啊！
「太好啦！其實這題隻是這個範圍的基礎，不過能算得出來，應該就會做點應用，這樣應該能低空飛過六十分啦！」
「嗯、嗯啊！謝謝佑！那就立刻繼續拚下去吧！全力以赴，隻求低空飛過六十分啦！」
「誌氣莫名的低吧？」
舞完全不理會我的吐槽，又恢複剛才的姿勢。
然後那迷魂的觸感又回來了——
「哎哎，下一題呢？這個形式看起來跟之前不一樣耶。」
結果舞還是沒發現，催著我快點教她。
我一時想叫她稍微離開一點……但放棄了。
這不是很正常嗎？舞現在完全不在乎碰到我，隻是專心念書，我要打斷她的注意力就太笨了。再說這種狀況下兩人緊貼也是無可奈何，不可抗力，想太多本來就有錯了。
於是我繼續不去注意那個軟綿彈嫩——好啦，百分百不去注意是不可能，我盡量——然後繼續跟舞念書。
既然舞是認真念書，我就不該拘泥於自己的邪念，所以——
「……涼花，我得一對一好好教她，距離近一點是理所當然啦。而且這種事情根本不重要啊。」
我回頭小聲對涼花這麽說。
「咦、咦咦？哥哥竟然說，這根本不重要……！」
「我們正在專心念書，沒心情想什麽要不要臉的邪念，所以你就不用掛心啦。」
「邪、邪念？怎、怎麽會……怎麽變得好像是我亂講話一樣呢……？」
……抱歉喔，我很感激你的細心，但是現在用不上。
隻要我們專心念書，心裏就沒有任何愧疚了。
「嗚、嗚嗚嗚……」
「重點是你也要讀你們的書啊，你看，她們兩個在等呢。」
我望向涼花身後，二階堂同學跟椎名同學正不解地看著我們。還互相聊說「涼花是怎麽了？」「天知道是怎麽了呢？嗬嗬嗬。」看來涼花不在，讓她們閑得發慌。
「姆、姆姆姆……」
涼花交互瞪我跟二階堂同學，瞪了好幾次之後，還是欲言又止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途中她一直恨意滿點地瞪我，我想隻是擱置你的忠告，沒必要那麽生氣吧……沒問題啦，我們有專心讀書喔。
「佑喔，接下來這題要怎麽算？」
「喔，這個就跟基礎一樣，不過在套公式之前兩邊要先——」
於是我跟舞就繼續念書。我們還是貼得很近，聞到香噴噴的味道，但是我靠一股魄力忽視味道跟胸部觸感，繼續念書。
「竟、竟然跟哥哥一對一念書……！我好羨慕啊……！不、不能隻讓冰室同學享受……！」
過程中涼花不時偷瞥我，還喃喃自語
，我努力不把這些放在心上。
……這時，我突然注意到了。
我之所以專心跟舞念書，是讓自己不去注意涼花啊——
▼
「好，到這個程度，再來隻要多做題目就行啦。」
「佑，謝謝你啦！」
大概經過一小時左右，舞應付期末考總算有點希望了。
我是有徹底打好她的基礎，再來隻要慢慢習慣困難的應用題，應該能拿到基本分。
我用眼角看看舞專心做題庫，吐口氣放鬆身體。應該算是翻過一座山頭了吧？這下就不必像剛才一樣從頭教到尾了。
「……真是累啊。」
「哥哥，辛苦了。」
當我虛脫的時候，突然聽到涼花出聲，嚇我一跳。
我連忙回頭，涼花臉還是有點臭地看著我。
……怎、怎麽啦？難道又要拿剛才的事情來罵我？
當我準備要挨罵的時候——
「那、那個……」
涼花卻突然忸忸怩怩起來，然後小心翼翼地伸出雙手。
仔細一看，她手上拿著一年級的課本，伸手就是要把課本給我——嗯？這、這是要怎樣啊？
「呃——涼花小姐？這到底是……」
我搞不懂意思，也一樣小心翼翼地問她。
結果涼花滿臉通紅，微微別過頭去——
「就、就是啊……！也、也希望哥哥能教我功課……！」
然後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嗄？……耶？
涼花……？要我教她功課……？咦咦？
「那個——我有點聽不懂耶……」
「哪？為、為什麽聽不懂？這不就完全是字麵上的意思嗎！」
「不、不是啦，字麵上的意思我是懂，但是為什麽你會要我教你功課？」
「我就是這個意思啊？為什麽不肯聽我的話答應下來呢！」
「因為……你怎麽會有必要讓我教你功課呢？」
對啊，正常來說，我不可能需要教她功課。
「這、這就是……這個那個……我、我有看不懂的地方……」
「你怎麽可能有看不懂的地方？上次期中考，你不是輕輕鬆鬆就全年級榜首了？」
對，當時真是嚇破我的膽，因為涼花拿全年級第一也就算了，竟然還全科滿分，分數驚天動地。
滿分好嗎？也就是一百分好嗎？這種分數大概隻有小學，頂多國中的時候會看到吧？但是我家大老妹竟然全科滿分，真的怪物至極。
……好吧，涼花也不是第一天當完美超人了，某方麵來說這種分數也是天經地義，問題是我還能教她什麽東西呢？
「我應該沒什麽好教你的了吧？」
嗯，沒有。根本不必仔細想，我敢一口咬定沒有，尤其是念書這方麵。
如果是二年級的範圍，我或許可以教她什麽，但是一年級的涼花學了也沒用，而且她可是那個涼花，搞不好早就以預習的名義看過二年級的課程了。
……不對喔，搞不好連三年級的都……再搞不好一點，可能已經開始準備考大學了……！
涼花就是足以讓我想象這些驚天動地的事情。
所以當涼花要我教她功課準備考試，我的反應當然就是那樣，各位應該懂吧。
「嗚……那、那是……！」
涼花整個語塞，就這樣僵住一陣子，然後煩躁地動動手——
「那、那種事情根本不重要啊！」
「咦咦？」
為什麽突然暴怒了？
「聽、聽好了哥哥，我是一年級，哥哥是二年級。所以我是學妹，哥哥是學長。那麽學長照顧學妹的功課，不是天經地義嗎！有沒有哪裏不懂的，一點都沒關係！」
「哪有？你這個沒關係真的可以嗎？」
完全顛覆自己的定義，這樣不好吧！
「總、總之啦！」但是涼花滿臉通紅，把我從舞旁邊拉開，帶到一年級這邊來。
「學長就要有學長的樣子，扛起照顧學妹的義務啊！」
她這麽說了，自己也坐在我旁邊，打開課本來。
……哪有哪有，這也太硬來了吧……當我在傷腦筋的時候——
「哎呀，這次換小涼的哥哥要教我們啦。」
桌子對麵傳來聲音，抬頭一看是椎名同學笑咪咪，看她笑得可真誠懇（可是好像又有點調皮？）
而涼花的對麵呢——
「先前看永見學長跟炎龍老師教學下來，學長似乎很會教，那就麻煩學長了。」
二階堂同學一本正經的鞠躬，我什麽都不敢說了。
「你、你看，她們兩個都這樣說啦。」
而且涼花也借機勸說。
我是覺得二階堂同學跟椎名同學好像有在做球，不過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看也隻能照涼花的意思去做了。
……嗯，其實也好，涼花說要照顧學妹什麽的，也是有點道理。先不提涼花，至少教二階堂同學或椎名同學功課，就有意義了。
反正舞自己正在做題庫，我也是閑著……
而且——
涼花每次提出什麽強硬的要求，一定有個原因。
其實涼花是個當紅輕小說作家，而且風格是親自收集資料，運用在作品上。
我想下一集應該打算要寫兄妹一起念書的場麵吧。
我當涼花的代理人已經當了一年多，這部分我大概猜得出來。也就是說，我得當好代理人幫助涼花取材，別無他法。
「……好啦，那，要我教些什麽？」
所以我轉念一想，決定陪涼花取材了。
「啊……這、這個呢……！」
涼花臉色一亮，連忙開始翻閱課本——
「……我看看我看看……！對、對了！就是這裏我不懂！」
她說了，開開心心地指著某一頁。
……哪有這樣的，不懂應該要有點難過吧？演一下也好啊……
「我看看喔……？……喂，等一下，這不是一年級剛開始學的超級基本函數問題嗎……？」
「不、不是啦，其實那個基礎我糊裏糊塗就跳過了，想說這樣下去不行，所以請哥哥清清楚楚地教我啊……！」
「基礎糊裏糊塗的人怎麽可能考試考滿分啊？」
「那、那是碰巧的！是運氣好啦！我隨便寫寫就答對了！」
哪有這種事！就算為了取材而演戲，至少也設計個比較有說服力的情境吧！
「總、總之，不懂的就是不懂……所、所以要請哥哥，跟剛才教冰室同學一樣，那個，仔細的教我……！」
涼花這麽說了，立刻拉近跟我之間的距離。
而且不隻手臂碰到，連大腿跟手掌也緊貼著我。
「……！」
我突然全身抖了一下，迅速從涼花身邊彈開。
「……咦？呃，哥哥？是怎麽了嗎？」
涼花顯得有些驚訝，但是我也一樣很吃驚。
因為涼花一碰到我，我就有渾身被電的感覺，身體不自覺就動了。
「沒、沒有啦，就事出突然，超
乎想象這樣……」
「是、是這樣嗎？……哎、哎喲，請不要嚇我了。那再來一次，這次要慢慢來喔？」
我小鹿亂撞，涼花又輕輕貼了上來，但是我一感覺到涼花碰觸自己，又不自覺拉開與涼花的距離。
「呃，哥哥……？」
涼花的口氣顯得難以置信，但是我根本不敢回頭看涼花，問我為什麽？因為我異常害羞啊……！
……這、這是因為那個啦，我知道為什麽啦。
果然還是因為我太在意涼花了。所以隻要像那樣稍微碰到身體，我就會過度反應。這種小事比起之前的甜蜜蜜取材，明明是小巫見大巫的啊……！
「為、為什麽馬上就要分開呢？」
「沒、沒有啦，其實不用貼那麽緊也可以教你啊……」
我故意不去看涼花，嘴上回答涼花的逼問，這當然是借口。
我心裏像誦經一樣不斷默念：「不要注意涼花，不要注意涼花……！」但如果這樣可以鎮定下來，我早就不煩惱啦。
……可惡，為什麽感覺會變得這麽怪啊……！
「這、這是怎麽回事？剛才明明跟冰室同學貼得那麽緊……！跟我就不行……？」
涼花氣得渾身發抖。
……就是啊，我也這麽想啊，但是不行的就是不行啊。
這用道理講不通的……總之得先冷靜下來。
「那、那不重要啦，念書吧。你說這裏不懂對吧？簡單來說這個呢——」
「這些小事現在不必哥哥教，我早就懂了！」
「咦咦咦？不是你自己說不懂，才要我教的嗎？」
不講理啦！然後設定太隨便了啦！
「重點是為什麽不肯貼著我教我功課呢！」但是涼花繼續逼問我這個。我當然不能老實說出原因，基本上我自己也不太清楚原因，所以解釋不來。
身為代理人竟然無法奉陪這麽簡單的取材，實在是愧對江東父老，不過當下真的饒了我吧。
「哥哥，我也有不懂的地方，可以請哥哥教我嗎？」
當我煩惱到一個極致的時候，坐在對麵的椎名同學笑盈盈地這樣問我。
我剛好需要冷卻時間，抓準這個機會湊上前要答應椎名同學的請求，聽到後麵的涼花說：「啊，又不理我了……！」現在就先饒了我吧……！
「呃，我看，你是哪裏不懂啊？」
「就是這個應用題，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算。」
椎名同學也跟我一樣湊上前，拿著自己的筆記本過來。
突然傳來一股女生的香氣，跟舞的又不一樣，害我心跳加速。不過這次倒不像碰到涼花那麽驚慌了。
……呼，有放鬆，當然不是變態的意思啦。
「這裏隻要像這樣變形的話……」
「啊，這個樣子就能套公式了對吧，不愧是小涼的哥哥，真會教人。」
椎名同學說了，開心地繼續解題，能夠幫上她的忙真是太好啦。
「永見學長，也可以教教我嗎？」
旁邊的二階堂同學也來問我，看來她跟椎名同學一樣卡在應用題，我伸手去拿二階堂同學的筆記本。
一不小心稍微碰到二階堂同學的手，不過根本沒什麽大不了。我是沒想到運動女孩的手摸起來那麽柔軟，有點心跳加速，但也僅止於此，不會跟碰到涼花一樣那麽驚慌。
……呼，有放鬆，當然也不是變態的意思啦。
「原來如此，我總算懂了，看來這能當成一場考驗。這份恩情我總有一天要還，但、但是下流無恥的事情就饒了我吧……！」
「這種事情我一丁點都沒想過好嗎？」
「呃……但是當學長來硬的，我能夠拒絕嗎……？將來我隻能做無謂的抵抗，落入學長的魔掌，然後墮落到萬丈深淵裏，這也是挺那個……！啊啊……！」
二階堂同學紅著臉胡說八道，飛往自己的世界去了。
總、總之就別多管了，這個女生其實有點那個啦……
「呼……」
總之我應付完這兩個人，心情也平靜了不少。
剛才狀況太突然，我整個驚慌，不過現在就算麵對涼花，應該也不會手忙腳亂了吧？
我這麽想，回頭看看被冷落許久的涼花。
「……嗚。」
果不其然，涼花臉臭到極點，死瞪著我。
「……明明不肯教我功課，卻樂意教琴美跟楓。而、而且笑得臉都糊了……！」
「沒、沒有吧，我哪有笑到臉都糊了……」
涼花完全是要找麻煩，但我否認起來也缺乏魄力。
笑到臉糊是冤枉的沒錯，可是我真的沒辦法對上涼花。
「是怎麽樣……！不隻冰室同學，還跟琴美和楓甜蜜蜜……！可是我就……！哥哥最近果然很奇怪……！」
涼花氣得轉過頭去，整個就是鬧別扭了。
「對不起啦……」我小聲道歉，想起自己竟然無能幫助涼花取材，垂頭喪氣。既然出了這樣大的災情，我看不做點什麽是不行了。
我不知道自己的心境出了什麽問題，總之要提醒自己，以後不能過度在意涼花啦……！
當我這麽想，又發現自己心裏其實鬆了口氣。
之所以鬆口氣，是因為涼花沒有賭氣又貼上來說：「這次一定要好好教我功課！」
……如果真的發生這種事，我的決心肯定煙消雲散，應該又會變得跟剛才一樣了……
我連忙猛搖頭，把這念頭收進腦袋的深處。
▼
「完、完美啊！我念了這麽多書，不要說低空飛過六十分，搞不好可以擠進全年級前段班吧？嗯，考滿分也不是夢啦！」
讀書會中場休息的時候，舞已經完全恢複精神，囂張跋扈地這麽說。
剛才失魂落魄的舞哪裏去了？考試才有了點把握就這樣……不過舞確實恢複成平常的樣子，就讓她去得寸進尺吧。除了煩人之外也沒傷害。
「……多虧哥哥特地、一對一、從頭教到尾，才有這樣的成果吧，好得很呢。」
涼花給大家倒茶的時候，對舞的發言如此回應。
而且邊說邊斜眼瞪我，還特地強調某些詞，可見她的火氣根本還沒消……這種時候最好是換個話題轉移注意力，所以我連忙想到就說了。
「是、是說期末考完就放暑假了，大家有什麽計劃啊？」
「暑假也是工作來工作去的啊，唉——當紅作家好辛苦喔——」
舞還是老樣子，得意洋洋地回話，但是我聽了有點火，所以警告她說：「暑假作業也要寫喔，就算你哭著找我，我也不會幫你喔。」
……喂，我不是那麽認真啦，不要當真還泛淚啊……
「小涼的哥哥跟冰室學姐，作家工作可真辛苦啊。我應該還是玩社團為主吧？暑假一結束就是校慶了，戲劇社碰到校慶可是忙得昏天暗地啊。」
椎名同學則是老樣子笑盈盈地說。
順便說一下，椎名同學知道我跟舞是輕小說作家。
應該說是之前發生那件事情之後，我主動告訴她的。
如果朋友裏麵隻有她不知道，那也不太自然，所以涼花建議把這件事情說出來。當然要椎名同學先答
應，這件事情不能說給其他人知道。
「我也一樣要練社團，同時家裏還要練武，這個夏天應該是要走劍道之路吧……但、但是有機會的話，今年夏天或許是可以參加一下那個叫作『i』的禦宅節慶啦……」
自從上次那件事情發生後，她似乎愈來愈靠向禦宅文化了。
「不錯啊，那就大家一起去吧！」
「炎龍老師竟然要同行，光光光光榮之至！琴、琴美也一起去吧！」
「哎呀，好像很好玩呢。小涼跟哥哥應該也會一起去吧？對了，小涼的暑假有什麽計劃呢？」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自然聚集在涼花身上。
涼花突然莫名臉紅，不時偷瞥我，開口說了。
「我、我呢，那個……這是升上高中第一個暑假，我想作些值得回憶的事情……」
涼花偷瞥我的頻率更高，接著說下去。
「我、我認為要跟人家一起去旅行過夜，才比較有放暑假的感覺……！這就是所謂的『成熟之旅』！當、當然我是還沒有對象，隻好勉為其難跟哥哥兩人同行了……！啊，這、這當然是考慮到替哥哥的作品收集有用的材料，不是我個人的心願那個喔？」
涼花說得滔滔不絕，偷瞥已經轉為緊盯著我看了。
「竟然要為了哥哥這麽做，小涼果然很認真。」
「我知道涼花會幫忙學長創作，但是請千萬不要作下流無恥的事情！……如、如果非做不可，到時就由我來代替涼花……！」
椎名同學跟二階堂同學，對涼花的說法沒有任何疑問。
因為兩人都相信二階堂同學的說法，涼花幫我收集作品資料，不時會突然被逼著跟我做點什麽事情。
其實涼花隻是想收集某些情境的資料，我這個代理人提供協助，跟大家表麵上的認知相反。話說涼花的言行明明就很可疑，正常來說應該要懷疑她，不過有了上次的事情，加上涼花的大眾信用，再也沒有人懷疑她了。最差就是大家把我當成硬逼妹妹亂取材的變態老哥，涼花完全沒傷害，超詐。
所以剛才涼花在讀書會上的行動，也沒有被人家懷疑——這個，就，算好了吧。
「說、說到這個成熟之旅呢，我想去個有海景的浪漫飯店應該不錯吧？但是觀賞山中小河的幽靜旅館的氣氛也很難割舍……！那、那麽哥哥認為應該收集哪種氣氛的資料好呢？」
涼花整個逼上來，我則是忍不住往後退。
簡單來說，涼花的意思就是想收集成熟之旅（具體細節我不太清楚）的資料，那麽我這個代理人二話不說是應該奉陪，不過——
「啊……嗯，就，這個，那個……」
我開口說的卻是不清不楚，支離破碎。
……沒有啦，我知道我很不幹脆，但是等一下！剛剛我還驚慌失措，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突然又說要兩個人單獨去旅行，這下我又慌了啦！
我知道這隻是取材，但是要跟涼花單獨旅行，對現在的我來說難如登天啊。不過話說回來，又不能一直這樣慌下去，我隻好勉強壓住心慌，擠出一句話來。
「我看呢，兩邊應該都不錯吧……？」
……呼，勉強給了肯定的答案……當我這麽想的時候——
「這、這回答怎麽那麽隨便……？」
我家大老妹卻不懂我的苦，明顯就是火氣超大。
……不是啦，現在的我怎麽可能嗨起來說：「我看還是在海灘上跟你一起欣賞滿天星鬥吧☆」現在我剛好沒心力去演戲，能不能就這樣放過我先？
但是涼花根本不懂我的心境，隻是瞪著我，眼神既生氣又錯愕。
後來的下午茶，表麵上是風平浪靜，但涼花不斷對我施加無言的壓力，讓我的心力消耗更嚴重。
到了當天晚上——
「哥哥……我有話要說。」
我洗好澡回到自己房間，發現涼花正跪坐等著我。
我有心理準備，肯定是要拿白天的事情來罵我，所以不吃驚。不過涼花感覺殺氣騰騰，我還是忍不住立正站好說：「好、好的……！」
「哥哥，白天那個到底是怎麽了……！」
不出所料，果然開始罵人。
哥哥是代理人，要照代理人的身份做事！之類的——
最近哥哥實在散漫，請再認真一點！之類的——
明明跟冰室同學那樣，但是不能跟我那樣，到底是怎樣！之類的——
而且還跟楓和琴美那樣，難道學妹比親妹還好嗎！之類的——
裏麵有些東西比較莫名，不過大概就是照計劃挨罵了。
當了代理人發生過不少莫名的事情，不過這次涼花生氣算是有道理，我也隻能乖乖點頭了……
「哥哥最近有點怪喔，難道有什麽掛心的事情嗎？」
涼花拿我出氣之後稍微冷靜一點，說出了這番話，直接說中我的心聲，害我心頭一驚。
「難、難道真的有了喜歡的人……？所以沒空搭理我這個妹妹，取材也那麽敷衍……？」
「沒有沒有沒有！絕對沒有那種事好嗎？」
「那不然是怎麽樣！」我立刻否認涼花嚇死人的想象，但聽她這麽問又辭窮了。
……我怎麽可能當著她的麵說，就是因為太在意你才會這麽尷尬啊！
但是涼花也不是可以隨便敷衍過去的人。
她非常機靈，而且不知為何，要猜我的事情還特別準。
老實說我一直提心吊膽，深怕自己現在的心境會被看穿。
我設法找借口要撐過這一關，死命運作自己的腦袋瓜，突然想到唯一的解方，脫口就說了。
「就、就那個啦！其實輕小說大獎的結果快要公布了，我很在意啊！這次覺得手感還不錯，我想差不多也該得獎了這樣啦——！」
「得獎，是嗎……？」
涼花看來有點愣——應該說是超懷疑我的……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是不能馬上說我亂講，不過聽起來有點假，我隻能在心中哭泣，自己的信用可真是低。
「是哪個獎項這麽有機會？」
「這、這個喔，是哪個呢……？不是我自誇，從大獎到小獎，我全都有參加……」
「真的沒什麽好誇……」
你管我！我也是拚了命想要趕上你啊！
最近我已經沒有搞那種「亂槍打鳥」戰術，但是之前亂槍打鳥的結果，應該差不多要出來了。
「不過呢，這樣子確實難免會心不在焉……應該有五六成的結果了吧？能不能讓我看看是哪些獎項有機會得獎？」
「耶？」
聽她這麽說，我慌了。
我想是有幾個獎項，撐到第二輪或第三輪甄選，但是這些獎項還要很久才會公布，這次沒辦法用來敷衍嘍……？
有嗎？有沒有最近要公布的輕小說大獎呢……？
我急得冷汗直流，涼花精悍的眼神則是盯著我不放。
「真的有什麽獎項嗎？應該不是敷衍我的吧？」就當涼花的壓力鍋快要炸開的時候。
——嘟嚕嚕嚕嚕……
我手機的來電鈴聲突然響起。
……電話？好、好啊，得救啦！不必被涼花逼問啦！不知道是誰打來的
，但是時機超準！感激不盡啊！
「不、不好意思，有電話。」我這麽說，逃離涼花麵前去拿桌上的手機，隻要有段空檔，涼花追打的火力應該也會低一點。
「姆……反正又是冰室同學啦，雙v手勢小姐啦，櫻姐啦，神阪姐妹啦，筱崎小姐啦——嚇，打電話給哥哥的女生怎麽會這麽多？」
「不要莫名暴怒好嗎？」
「……這麽說來，哥哥之前是不是跟楓和琴美交換過手機號碼？」
「那是人家要跟我換的喔？不要講得好像我有什麽不良企圖好嗎？」
「……姆姆，也就算了。總之哥哥現在正跟我講話，不管是誰打來的，請快快掛斷……不對，也可以幹脆不接電話……」
「那怎麽可以！」
不管是誰，我都要講到天荒地老。就算因為這樣被涼花罵，也遠比涼花追究剛剛那件事情好太多啦！
我抱著這樣的念頭拿起手機，可是——
「哎呀？」
一看手機螢幕，這個號碼並不是我的聯絡人。
……打、打錯電話了？這下怎麽消磨時間呢……
「哥哥是怎麽了？」
但是我也不能不接電話，要是放棄這通電話，又要被涼花追著打，所以我按下通話鍵盡量爭取時間。
『呃——喂喂喂？請問這是永見佑先生的電話嗎——？』
想不到電話那頭的人，喊了我的名字。
看來不是打錯電話……是誰呢？
聽起來是個女的，講話速度有點慢，而且口氣挺陌生的……？
「啊，我是，我就是永見佑……」
我訝異地回答，會是電信公司的人嗎？當我這麽想的時候——
『啊——我是新月出版的人，姓榊啦。』
「——？」
一聽到這話，我倒抽一口氣。
……什、什麽？
這、這這這個人剛剛說什麽……？
新月……出版？這也就是說……出版社……是嗎？
「……哥哥？怎麽了？是誰打來的？」
身後傳來涼花的聲音，但是就各方麵來說我都沒心情管她。等、等一下、冷靜……！既然是出版社打電話來，代表，就隻有一個可能吧？因、因為……是出版社喔？
我仿佛能聽見自己急遽的心跳聲，很清楚自己緊張到渾身緊繃。
「所、所以一定是那個吧？」「這天終於到了……！」「是說新月出版是哪家啊？」我腦袋裏麵千頭萬緒，毫無章法，隻能等著對方繼續說下去。
『呃——我想談談你投稿過來的作品，現在方便借點時間嗎？……嗯？有聽到我說話嗎？』
「有、有有有！我、我有聽得到！對！」
我幾乎是脫口而出。
涼花本來老是在背後喊著「哥哥哥哥」這下總算察覺我不對勁，也突然閉上嘴。
『呃——您這次投稿我們的輕小說大獎呢，嗯，那個，很感謝啦。我拜讀過您的作品了。』
「是、是的……！」
我不自覺握緊手心。
……這，果然就是那個沒錯吧？百分百是那個沒錯吧？
出版社打來的電話，輕小說大獎這五個字。
對啊……！這就是傳說中的「內定得獎電話」是吧……！
我完全忘了剛才對涼花那種七上八下的感覺，還有一些有的沒的，整個人專注在這通電話上麵。
難、難道我朝思暮想的那句話，終於要來了嗎？
恭喜獲得輕小說大獎，就是這樣的一句話吧？除此之外也沒別的可能了吧？
……正當我這麽想的時候——
『啊——很抱歉，大獎本身您是落選了，我們也覺得很遺憾啦。』
「咦咦咦咦咦咦？」
錯愕。
滿心期待一個情境，卻瞬間碰到完全相反的現實，我整個錯愕。
……這、這這這是怎樣啦？落選？很遺憾？
是說，又來了喔？又是這種發展喔？
此時我想起之前也碰過相同的狀況。
前不久，我就接過一通朝思暮想，滿心期望的電話，結果最後還是跟我說落選了，下次加油。
結果現在又接到完全相同的電話，我不禁雙腿一軟跪在地上。
「嚇，哥哥？到底是怎麽了？」
涼花擔心地趕上前來，而我當然沒心情回她話。
……這、這是怎樣啦……為什麽我要接兩通「很遺憾落選的電話」啦……還有其他人碰過這麽悲慘的事情嗎……？
『嗯——？喂喂喂？怎麽了？有在聽我說話嗎——？』
「……嗚，嗚嗚……！有，有……我有聽到！聽得一清二楚！」
我回話的口氣整個自暴自棄。
……對啊，就是這樣啦！我早就覺得會這樣啦！
那種「恭喜你奪得輕小說大獎！你從今天開始就是職業輕小說作家啦！呀呼——萬歲——鏘咚鏘咚叭叭叭——☆」的幸福電話，怎麽可能打到我這邊來呢！媽的，混蛋啦……！
我流下眼淚，忍不住咒罵自己想得太過天真。
期間涼花看我突然流下眼淚，驚慌地拿出手帕細心替我擦拭眼角，你真是好心人啊……真的是大天使啊……
『是嗎？那我就接著說了——』
「嗚嗚……還有什麽要說的嗎……我的作品不是落選了嗎……？」
『是啊，確實有擠進最後一輪甄選啦——不過就是差了點力道，要推去賣有點不夠力這樣啦——』
「……這樣啊。」
再來就是往後請繼續努力了吧。冷靜下來想想，出版社願意打這種電話給落選的參賽者，或許就值得感恩了。
不過我可沒有那麽大器，人品也沒好到在這種情況下還會感恩，隻能吸吸鼻涕，想著快點結束這通電話，不然就給我一點建議可以用在以後的作品上這樣。
但是呢——
『好吧，閑話不聊，我們來講正事。』
「……？什麽是正事？我都落選了，哪還有什麽正事……」
『不是啦，你的作品確實很可惜沒得獎啦——不過我怎麽可能專程打電話，就隻為了講這個？太麻煩了吧。』
「……咦？」
我一時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麽。
如果不是來告訴我落選，還有什麽好說的……？
當我在煩惱的時候，自稱榊的女子繼續用平淡的口氣說了。
『其實呢，如果你方便，我想當麵見見你，聊一聊，所以才會聯絡你啦。』
「咦，咦咦……？當麵見我，是指…….？」
『就是麵對麵聊聊啊，聊些，往後的事情啊。』
我聽到『往後』兩個字心頭一驚……這、這怎麽回事？
「啊，那個，我應該是落選了吧……？那又怎麽會……？」
『嗯——簡單來說就是我對你有點興趣啦。怎樣？如果你不喜歡的話，我也是不勉強啦——』
「不、不會！我上！……不是，我去見你！請讓我見你一麵！」
我突然發現自己回答得很激動，剛才那些消沉的心情都無影無蹤，隻覺得渾身血脈賁張。
『那事不宜遲，就約明天怎麽樣？反正放假。地點呢……呃——就選我們出版社怎樣？』
「明、明天是嗎？我知道了！」
決定詳細的時間地點之後，對方說了聲『那就明天見啦』便掛斷電話。但是我在電話掛斷之後，還盯著手機好一陣子。
「……哥哥？到底是誰打來的電話？聽你說什麽輕小說大獎落選了……」
此時涼花小心翼翼地問我。
從我說的隻字片語應該能猜到電話內容，但是我的樣子看來又很怪，所以她才搞不清楚正確情況。
「啊，喔，其實呢……」
我回過頭，對涼花說明剛才那通電話的內容。
尤其是後半段要見麵的事情，特別仔細。
「呃……這是怎麽回事呢？哥哥應該是落選了吧？那還有什麽話好說的呢？」
「這我也不知道……可是，搞、搞不好……！」
我有種預感，就算這次落選了也跟之前不同，是有『往後』的。這麽說來，那個『往後』也隻有一種可能了吧……？
……不、不對不對，現在要說死還嫌早，如果抱著希望，可能事與願違……但是，這個怎麽想，都應該隻有那個了吧……？
「呼、呼呼……嘿嘿嘿……！」
「呃，哥哥？你笑起來感覺好惡心喔……！」
涼花說得老實不客氣，平常我會覺得受傷，但是現在根本不在乎，我知道自己目前嗨到飛天。
……這、這個厲害了喔……！我心跳超快的啦……！
「好、好啦，既然哥哥開心就可以了……」
喔，不行，現在還不確定，不是開心的時候。一切就等明天，去出版社聽人家怎麽說了……可是，這應該就是……！
「重點是，我們有該考慮的問題。」
「咯咯咯……！嗯？考慮什麽問題？」
「……哥哥？你講這話是認真的嗎？」
涼花看我像看臭蟲一樣，就算我現在嗨到飛天，被看扁到這個程度還是有點難過……
「唉……哥哥明天，是打算去那間什麽出版社嗎？」
「當然的吧？人家有話要跟我說，我不去聽怎麽有得說？」
「問題不是人家要說什麽，而是更基本的問題啊。」
「更基本的什麽？」
「……哥哥是代理我的永遠野誓喔？」
「……所以呢？」
「唉喲！哥哥還搞不懂嗎？你是台麵上的永遠野誓，怎麽可以當個落選的新人，大搖大擺跑去其他出版社呢？」
聽涼花這麽說，我才總算搞懂她的意思。
……啊，對、對喔……不對，等等喔？
「你講的也是沒錯，不過我隻有在第一場紀念派對、出版簽名會，還有白櫻演講才公開露過臉吧？我想這些地方不會有其他出版社的人，而且也沒幾個人會記得作家的長相——」
「這就是粗心了。誰知道什麽時候有什麽人看過你？怎麽保證明天要見的人，不會發現哥哥是永遠野誓？」
「這、這樣講好像也沒錯啦。」
此時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難、難到涼花想說的意思是……？
「難道，你是想叫我別去了……？」
「等、等一下啦哥哥！請不要好像真的要哭出來一樣啦！我是覺得不要去最保險沒錯，但是怎麽能阻止一心想要去的哥哥呢！」
涼花不開心地嘟嘴轉頭。
看她的臉好像有點紅，是我的錯覺嗎？
「我不是要你別去，是說你既然要去，就要想好對策。」
「對策，是避免人家發現我是永遠野誓嗎……？可是這要怎麽辦？難道化裝就行了嗎？」
我沒頭沒腦，隨口就這麽說了。
「對，正是如此。」
涼花竟然胸有成竹地點頭……真的假的？
「我們必須做好萬全準備，千千萬萬不能讓人發現哥哥就是永遠野誓。」
「你叫我化裝，那到底該化裝成什麽樣子啊？」
「我去看哥哥簽名會的時候那個樣子，如何？」
「當時的打扮，那不就是臉上墨鏡加口罩，身穿長大衣嗎！整個超可疑，反而會被懷疑吧？」
那個打扮就好像請大家都來懷疑我一樣，還沒到出版社就被警察抓走也不足為奇。
「姆……也沒錯，這次的目標並不是混在人群之中，而是要麵對單一對象，就這樣看來應該不太適當……」
……我想問題並不在那裏吧，想不到涼花有時候挺呆的。
「那……有、有了，就這麽辦吧。」
涼花沉思了一陣子，然後臉微紅，抬起頭來要我坐上椅子。接著她先離開房間，沒多久又拿了梳子跟吹風機回來。
「既然服裝不能有太大的變動，就隻能改變印象了。我們就先改成跟平常不一樣的發型吧，這就叫改變形象！」
「喔喔，改變形象是吧。」
我點頭同意涼花的話，沒錯，這確實是比較實際的好點子。
「請哥哥坐好，我來做一些哥哥平常不會去做的發型看看……！」
「這是很有幫助啦，不過好像也不必弄很多發型吧？隻要感覺跟平常不一樣就好啦。」
「不、不行，既然要改，就要徹底測試到底哪個發型最棒……而且，一想到能看到好多跟平常不一樣的哥哥造型……！而且還是我親手……！耶嘿嘿，這種機會千載難逢啊……！」
「呃，那個，涼花小姐？」
「嗶嗚？怎、怎麽了？請請請不要誤會喔？我並不是覺得這狀況很開心，隻是想找個方法避免身份曝光喔？」
涼花手拿梳子跟吹風機，紅著臉手忙腳亂。
……哪有，你怎麽看都打算拿我當玩具找樂子吧……
「總、總之我要開始了，請哥哥不要動！」
不過到這個地步也隻能交給她了，我沒有幫自己改過形象，弄不來，再說涼花的品味應該不會差到哪裏去。
我聽著耳邊吹風機的聲音，任憑涼花擺布。
沒多久，涼花大喊一聲「完成了！」就給我一把小手鏡，我興奮地看看自己變成什麽樣子了。
「……呃，這、這個是……！」
結果無言了。因為我看到鏡子裏有個嚇傻的人，留著好像用尺量出來的三七分西裝頭，這個人百分百就是我。
「怎麽樣！我覺得這樣很正式，非常的好看喔！……啊，當然我是說發型好看，不、不是說哥哥好帥的意思喔？」
涼花得意洋洋，激動地往我湊過來這麽說……你、你認真的？
「……沒、沒有啦，那個，西裝頭不是不好，可是怎麽講呢，不太適合我吧……這應該要出社會的人再搭一套西裝會比較妥當……」
我才剛洗好，穿得隨隨便便，卻梳起筆挺的西裝頭，感覺真是超級不搭的，但是涼花卻——
「咦，會嗎？我覺得哥哥不管留什麽發型都帥——不是啦！我覺得非常適合啊！」
涼花兩眼發亮，說得很肯定。
……該、該不會這家夥，其實品味不太好吧……？
「總、總之，我覺得這樣不太好吧——要是能幫我換
個別的發型就好了……」
我盡量委婉地拜托涼花，涼花先是不太滿意地說：「是這樣嗎？」又隨即露出笑容說：「好吧，反正本來就打算多試幾種了！」……我、我有點擔心了。
「啊，在那之前先拍些照片吧。」
「咦咦？」
當我垂頭喪氣的時候，涼花突然拿出智慧手機，對著西裝頭的我左拍右拍，我真是慌了。
「等一下，你拍什麽啦？」
「這、這是為了留下紀念啊。哥哥這種造型非常難得，可以說是珍貴！當然要拍照留念啊！」
饒、饒了我吧……！搞成這樣還要拍照，我整個就是玩具還紙娃娃了吧……！
「……呼，那就下一個發型……！」
「啊，那個，我看還是算了吧？明天的話，我隨便戴個帽子過去，好像也不是不行……」
「沒有特別的原因，在室內還戴著帽子，很沒禮貌喔？」
「這樣說是沒錯，但是都要化裝了，沒差吧？」
「隻要改變發型，整個人感覺都會變，為了品味哥哥的各種造型——不是啦！為了保證沒有人能認出哥哥是永遠野誓，我必須努力找尋最好的選項！」
別說停手，涼花反而還更起勁，而且手上突然還多出了發蠟，真想吐槽她是什麽時候變出來的。
「那、那麽就換下個發型……！」
看涼花興高采烈地弄我的頭發，我也不好說什麽，隻能垂頭喪氣。
等著等著，又聽到涼花說：「完成了！」然後——
「……這次我的頭發都衝天了吧？」
看到自己的頭發違背地球重力，我好想哭。
「是有點奇特……不過沒關係！這個發型看起來也很好看！」
「這不算讚美吧？」
涼花雙眼閃亮亮，不斷喊著「好好看……！」拜托，你的品味真的有問題啊……真人版的超級賽○人發型，怎麽想都不行的吧……
在我垂頭喪氣的時候，涼花又拿出手機拍我的照片，我整個就是遊街示眾，之後就算磕頭也得拜托她刪掉照片了……
「耶嘿、耶嘿嘿……那下一個發型……」
「啊，那個，你有沒有忘記目標啊？應該是為了明天的化裝才測試的吧？」
「……嚇？」
「你剛剛是不是嚇？了一下？」
「哪、哪有，我沒有忘記喔？這當然是為了明天做的測試，絕對不是為了滿足我個人的願望喔？」
「……那，這次真的要弄個像樣的發型啊，」
「沒、沒問題！接下來……！」
接下來她做的發型是——
「……後、後梳油頭喔，好吧，也不能說是個不像樣的發型啦……」
我想這有點不太對勁，不過總比剛才的好，但突然感覺兩邊耳朵勾住什麽，眼前稍微暗了下來。
「請再搭上這個……！」
「墨、墨鏡？為什麽還要這個？」
「既、既然要化裝就要做得澈底。沒關係，這有點亡命之徒的感覺，很適合哥哥啦！」
「我就說這不算是誇獎吧？」
涼花完全不理會我的吐槽，笑容滿麵地替我拍照。
另一方麵，我看著自己鏡中超怪的打扮，還是隻能垂頭喪氣。
……涼花，你的品味真的有問題啦，至少在男性發型上不行啊……
「哈呼，一大享受……！那就換下個發型……！」
「啊，不用，這就夠了……我會自己想辦法……」
「那、那可不行！我已經妄想——不對，想象過哥哥的各種發型，必須趁這個機會全部試過！」
「你果然隻是拿我來玩的吧？」
可惜興高采烈的涼花根本不聽我說話，謊稱一切都是為了明天做準備，一直耍我耍到好晚才罷手。
遺憾品味打造出我的遺憾造型，都被拍進涼花的手機裏去了——
……最後我求涼花千萬要把照片刪掉，她打死都不肯答應就是了。嗚嗚嗚……
▼
「……呃——應該，是這裏吧？」
隔天，我按照說好的時間，來到說好的地點。
新月出版社。
我站在一扇簡陋的門前，門上貼的紙條寫了這幾個字。
這裏是東京某車站附近的一棟商用大樓二樓，附近的招牌都是些某某錢莊，某某貿易什麽的。
「糟糕，我心跳超快的……！」
這扇門後麵應該有什麽能決定我的命運……或許吧。
想到這裏就覺得更緊張，搞不好比代替涼花上台領獎那時候還緊張。
「總、總之要最後確認了。」
我在開門之前，拿出鏡子確認自己的打扮。
我按照涼花的計劃，做了個從來沒有做過的發型。
結果並不是涼花昨天亂搞一通的那些候選發型，而是把平常的發型改成中分，再戴個沒度數的假眼鏡，如此而已。
……受不了，昨天那個到底是怎樣？隻是在淩虐我而已吧……我這麽想著，又整理一次儀容。
我希望穿個比較像樣的衣服，所以擅自借穿了老爸的西裝。
確認領帶沒有打歪，我吐了一口氣，把鏡子收回懷裏。
「……好，上吧！」
下定決心之後，我敲敲眼前這扇門……結果——
「嗯？沒回應？」
完全沒有人回應，甚至感覺不到裏麵有人，我還以為是敲門聲太小，鼓起勇氣用力敲敲看，還是完全沒反應。
「……難道大家都在講電話？」
我稍微等了一下再敲一次，結果還是沒回應。
沒辦法，我隻好提心吊膽地伸手轉轉門把，結果門沒上鎖，輕輕鬆鬆就打開了。
「啊，那個，不好意思……咦？」
我微微打開一道門縫往裏麵看，可是裏麵空無一人。
小小的辦公室裏麵堆滿了書，還有堆滿雜物的辦公桌，可是完全沒有人的氣息。
「怎麽回事啊……？地點應該沒搞錯吧？門上也貼著新月出版社啊……」
當我在門前一頭霧水的時候。
「嗯嗯……？老板……？你回來啦——？」
辦公室裏麵一張堆滿書的沙發椅，突然傳出人的聲音。
我嚇得轉頭去看，發現有一名女子從沙發上坐起身來，還推倒了一堆書。
插圖p001
年紀……應該是二十五六吧？身穿t恤配上破很多洞的牛仔褲，相當隨便。發型是大波浪，不過毛毛燥燥，而且也完全沒化妝，實在不能說是年輕女子會拿來見人的打扮。
不過當事人好像完全不在乎，伸手猛抓頭。
「嗯啊——？你誰啊？」
此時女子發現我在場，睡眼惺忪地揉揉眼睛看看我，「呼啊啊……」地打了個跟貓咪一樣的大嗬欠。
怪人突然出現讓我整個傻住，不過又發現這女子的聲音跟昨天打來的電話一樣，連忙開口說了。
「啊，那個，我叫永見佑，昨天接到你的電話……」
「嗯——永見……？……啊，對啦對啦，是我叫你來的啦。」
女子從沙發上站起身，懶洋洋地往我走過來。
「嗯——……」她一走到我麵前，就盯著我的臉悶哼。
……好、好近喔。不過仔細一看，這人長得還挺端莊，如果好好打扮應該是個大美女吧……但是現在無論打扮和舉止，整個就是懶散怠惰，太糟蹋了。
「你就是永見佑啊——我是昨天打電話給你的榊，榊琉璃子。……唉呀？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啊？」
「咦？」
突然聽到這樣一句話，我就慌了。
……沒、沒問題，就算這個人認識永遠野誓，應該也不是很熟，靠我現在的化裝應該不會穿幫……！
我想著想著，內心冷汗直流，榊小姐說：「嗯——我想太多了吧，呼啊啊……」又打了一個超大的嗬欠，就帶我去到窗邊的一張桌子……得、得救啦……
「那，你就隨便找個地方坐吧。」
「好、好的……可是，怎麽連椅子上都堆了滿滿的書呢……」
「喔，那些是退回來的書啦——……不對，是樣書吧？總之丟在那邊肯定不是重要的書，隨便推開就好啦。」
「好像頗隨便的？」
「告訴你，這就是人生啦——」
……我們沒有要聊這種大道理吧？這個人的打扮跟個性真是一樣特別……
榊小姐隔著桌子坐在我對麵，然後喊了一聲「啊」又站起來——
「我拿點喝的過來，永見小弟要喝什麽？看是咖啡、紅茶或麥茶……不過我也不知道冰箱裏有沒有這些東西就是了。」
「超隨便的吧？……啊，不是，什麽都好，謝謝你了。」
「啊，是喔？易開罐的氣泡酒保證有，這你也要嗎？」
「喝酒應該不行的吧？是說，我還未成年好嗎？」
「可是四舍五入就二十歲了，我覺得可以。」
「也太隨便了吧？……麻、麻煩給我沒酒精的飲料……」
「無酒精啤酒？」
「不是無酒精啤酒的普通飲料！」
我這麽回答，榊小姐嘀咕著「這裏有嗎……好懶得找喔……」就不知道跑去哪裏，這是怎樣啊……
「好、好一個怪人啊……不過總之，終於要來了……」
榊小姐太有個性，或者說太隨便，把我給嚇傻。不過當我獨處冷靜下來，才真的感覺到自己真的來到出版社了。
……之前是有當代理人，替涼花去過出版社，不過這次是靠我自己的實力過來，感覺完全不同。好吧，其實作品是落選了。
我又觀察了四周環境。
這裏跟皇出版社不一樣，到處都放著成堆綁好的書……但是這樣感覺比較像出版社，我也就更興奮——
『……哥哥，有聽見嗎？』
「唔喔？」
此時耳邊突然聽見涼花的聲音，我嚇得撞歪椅子。
『真是的，為什麽嚇成那樣呢？』
「不、不好意思，我在想點事情，不小心……」
我按著右耳，微微彎腰小聲回答。
原來我右耳正裝著小型收訊器，西裝的領帶夾其實是小型麥克風，你問我為什麽，當然是因為要聯絡涼花。
……不過這不是我的主意，而是涼花吩咐我這麽做。
本來涼花堅持今天要跟我一起來出版社，死不退讓。
說什麽隻有我一個她會擔心，之前都讓我扛責任，這次要分擔，還有妹妹有義務深入了解什麽的……總之她的理由超多。
不過這次真的不能帶妹妹一起來，我勉強要她打消念頭。
結果她說，至少要帶上這些裝備才行。
……昨天晚上，涼花使用網購超級快送服務，今天上午就收到這些裝備，為什麽要做到這種地步呢……
『沒關係，哥哥，你可以從那邊的窗戶往外看嗎？』
「窗戶往外看？」
聽她這麽說，我隨意轉頭往旁邊的窗外看，結果——
「什麽？你、你怎麽會在那裏……！」
我竟然看到涼花就坐在對麵大樓的窗邊，嚇得魂飛魄散。
『因為這裏是咖啡廳，在這裏就能看清楚哥哥的狀況，有我顧著，請哥哥放心！』
哪有哪有哪有！
「怎、怎麽會有這種絕佳位置？是碰巧找到的嗎……？」
『不是，昨天得知地址的同時，我就已經查過了周邊的建築，並且發現這裏應該派得上用場。完全不出所料，真是太好了。不枉我訂了窗邊的座位！』
「你、你還訂位喔……！再加上這套裝備，你是不是有點跟蹤狂啊？該不會是跟舞學壞了吧……！」
『哪……？請、請不要把我看得像個跟蹤狂！我隻是擔心哥哥……！』
可以看到窗外的涼花死命揮手否認。
「我是很感謝你的擔心啦，不過沒什麽問題好嗎？我今天不是你的代理人，不可能會穿幫啦。」
『這我也明白……有、有什麽不好呢？我就是想知道啊。』
既然她想知道，我也不好多說，這沒得反駁啊。
『……而且，這還是很怪。』
「怪？你說哪裏怪？」
『就是這家公司。從這裏看就知道了，這家出版社異常小，而且堆滿了書又沒有人……另外我從麥克風聽起來，這個榊小姐的舉止也相當詭異……』
「那、那個人是有點怪怪啦……不過出版社應該有很多類型吧？皇出版的規模很大，所以麵積也大啊。」
『可是這家小出版社，小到哥哥都忘了自己有投稿過對吧？』
涼花這麽說，我一時無言以對。
沒錯，我根本不記得新月這家出版社，後來一比對才知道，是當初亂槍打鳥投稿輕小說大獎的時候，有投過這一家。
「再怎麽小也是家出版社吧？規模確實不大，不過重點是作品內容，沒問題啦！」
『……哥哥，我昨天就在想了，你是不是有點得意忘形？應該冷靜觀察情況——』
「哎呀——久等久等啦。」此時榊小姐突然說著回來了。
「等等再說吧……！」於是我說了一聲連忙中斷對話。
涼花不開心地姆姆叫，但也懂得看情況，就不多說了。
「嗯？剛才是跟誰在講話啊？」
「沒、沒有，我沒跟誰講話啊。就是，自言自語啦……」
「啊，是喔？沒差啦，總之我拿飲料來了，請用！」
幸好榊小姐沒有懷疑，把兩杯棕色液體放在我跟她自己麵前。
「啊，麥茶嗎？謝謝你。」
「沒有啦，我光看也不知道是麥茶還是醬油湯啊——反正都倒來了，就請喝喝看吧。喝下去就知道是什麽啦。」
「還要喝才知道喔？」
「喝到肚子裏都一樣啦。」
「我認為就算喝到肚子裏，麥茶還是麥茶，醬油湯還是醬油湯吧……」
「咕嚕咕嚕……噗哈——！啊，不怕，是麥茶啦。」
榊小姐自己先喝，然後若無其事地這麽說。
眼神還是跟剛睡醒一樣惺忪，言行還是一如往常地隨便。
感覺短短時間裏，我已經愈來愈懂這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