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距離基地大門大約半公裏,中間穿過兩個街區,此時已經被軍隊占領了。


    短短的500米距離好比生死的距離,羅亞凱知道自己並沒有什麽特權,此時做了這種事情等於直接站到了基地的對立麵,那些士兵們絕不會手下留情。


    黑壓壓的人群配合著槍管組成了危險的城牆。


    羅亞凱在人群組成的城牆縫隙裏穿梭著,每一次閃躲都在耗盡體力極限,每一次跳躍都帶著必死的決心,極速移動中風從耳畔呼呼刮過,風衣翻飛獵獵作響。


    一枚子彈貼著頭皮劃過,羅亞凱倒抽一口氣,摟住小雪的身子在地上翻滾起來。


    前方的士兵們早已掏出手槍蓄勢以待,羅亞凱咬了咬牙,伸手拽過身旁的一名士兵的小腿,“刺啦”一聲,布料在撕破的同時,那名士兵也被拉倒,砸向了對立麵的其他士兵。


    羅亞凱知道自己不應該婦人之仁,此時最好的辦法就是開槍打死幾個士兵引起騷亂,越亂他們才越好渾水摸魚,但是他下不去手。


    如果是那個冷冰冰的家夥在的話,一定毫不猶豫的下手了吧……羅亞凱咬緊牙關,揮刀彈開一個正麵攻過來的匕首,向右蹬出,一個急速轉向脫離戰鬥。


    不可以被他們拖住腳步!


    羅亞凱飛速穿梭在人群中,把一切試圖阻擊他的敵人都甩在身後,而他的目標是——汽車!


    從走出大樓來到街道上尤雅那女人摔跤的那一刻,到現在羅亞凱摟著小雪在軍隊裏穿梭不過短短的一分鍾,卻已經耗盡了羅亞凱的所有力量——在這之前,他剛從進化喪屍的包圍圈中艱難存活下來,此時又被人類圍剿。


    周圍密密麻麻的攻擊仿佛讓羅亞凱又回到了西界區戰場上最激烈的時刻,那時漫天的彈雨和黑夜裏火光乍現的槍口讓他整個人進入了一種奇妙的狀態。


    無論輸贏,無論生死。


    看見敵人就殺,本能的躲開攻擊,槍管燙手,硝煙彌漫散開……


    哭泣,殺!


    求饒,殺!


    辱罵,殺!


    殺殺殺!


    鮮血迸開花朵,痛苦的表情凝滯於臉上,軀體被撕裂,斷手斷腳,內髒破碎,煙熏火燎的焦黑傷口,黑洞洞的彈孔,地上鋼盔裏的半勺白色漿體,血淋淋的槍栓……


    “啊……”稚嫩的嗓音從懷裏傳出,羅亞凱猛然回神,在躲開一道匕首的同時低頭看了一眼。


    女孩被裹在風衣裏,隻從自己懷裏露出一張蒼白的小臉,此時那雙漆黑明亮的大眼睛正在擔憂地看向自己。


    “小雪,你醒了!”他臉上綻開笑容。


    接著伴隨一聲巨響,“嘭”的一聲,男人臉上笑容扭曲起來,溢滿痛苦。


    “啊啊!”小雪著急的叫喊了兩聲,伸手拽住他胸口的衣服。


    ……


    羅哥哥的懷抱很溫暖,暖和的好像冬天的棉被或者熊熊燃燒的壁爐。小雪隻覺得天旋地轉,周圍的景色在不斷變換著,不停地有各個士兵的身軀從視野裏劃過,但視野中最大的部分還是羅哥哥一臉嚴肅的臉龐,從下往上看,他的下巴上的胡茬短短硬硬的,一定很紮,還有他專注的眼神,僅僅是看著他的眼睛,就會被那目光深深吸引……


    真好,羅哥哥現在在為了小雪而戰鬥,羅哥哥陪在小雪身邊,沒有拋棄小雪。


    真好呢……


    小雪的身體虛弱的好像被掏空了一半,僅僅是舉起手抓住他胸口的衣服就花了全身的力氣,仿佛在研究室抽出的那些血液不是血液,而是生命一般。


    她現在的狀態就好像一根殘燭,那零星搖曳的火光隨時會熄滅,但她感到很幸福。


    身體在發冷,心卻是暖的。


    直到看到羅亞凱的神色越來越不對勁……小雪出聲叫醒了他。


    “小雪,你醒了!”他剛毅的臉上綻開笑容,但隨後就被痛苦的表情所掩蓋。


    小雪著急的叫喊了兩聲,但是什麽忙也幫不上,身體沒有力氣,不知道羅哥哥傷到了那裏,天旋地轉的感覺讓她有些暈,她抿起嘴,無比擔憂。


    接下來的30秒仿佛三十年一般難熬,直到兩人終於搶到了汽車,開著車子撞向周圍人的時候,小雪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周圍的人驚慌的躲開全速馬力的汽車,噠噠噠的槍聲伴隨著子彈向車的駕駛座瘋狂湧來。擋風玻璃瞬間破碎,晶瑩的玻璃碎片“嘭”的一聲折射著陽光撒了滿身。


    小雪躺在副駕駛位置上,歪著頭看著折射而來的陽光,碎片撒到她的臉上,劃出幾道傷口。她感覺不到疼痛,因為身體已經開始麻木,冰冷麻木的氣息掩蓋了其他所有感覺,她想,如果現在手腳被剁掉,說不定也不會感覺痛。


    羅亞凱駕駛著汽車撞飛大門,瘋狂駛出基地,後麵跟著一長串全副武裝的軍用汽車,不斷有子彈射過來,羅亞凱把汽車開成s型來躲避子彈。他被打中不要緊,車窗被打中也不要緊,但是如果車輪被打中那就真的是完蛋了。幸好後麵的士兵有些顧忌小雪的存在,開槍隻向著駕駛座來,否則羅亞凱真的逃脫不了了。


    羅亞凱搶的這輛跑車發動機應該是被改裝過,巨大的轟鳴聲攜著沙塵一路奔馳而去,身後的軍用汽車在三分鍾後被甩出了手槍的射擊範圍,羅亞凱稍微鬆了一口氣,彎腰用下巴抵著方向盤,兩手向下伸,摸索到左腿的小腿肚。


    小雪這時才看清,羅亞凱的小腿上中了一槍,血已經打濕了褲腿。


    羅亞凱伸手按住自己小腿上的槍眼,企圖止血,但是很困難。


    那子彈穿透了軍靴和褲腿,穿透了肌肉,崩斷了小腿腓骨,然後從另一側直穿而出,血涓涓的從兩側洞口出流出,灌進靴子裏。斷骨的疼痛令他額頭滲出了汗水,他從衣兜裏找出一團紗布胡亂的塞進靴筒裏堵住槍眼,那團紗布原本是為小雪準備的,此時倒是自己先用上了。


    車子一路向前駛去,雖然後麵的追兵已經看不見了,但是兩人都知道,他們肯定還在身後緊緊追趕,因為基地不可能這麽輕易放棄小雪這個珍貴的實驗體。


    小雪很想問羅亞凱現在她們要去哪裏,也很想安慰他,但是她沒辦法說話,所以隻能眼巴巴地半躺座位上在看著羅亞凱的行動。


    羅哥哥,對不起,害你受傷了……


    羅亞凱似是察覺到了什麽,扭過頭來看了小雪一眼,露出了熟悉的笑容,他伸出染血的手,用手背為小雪拂開臉上的碎玻璃,然後有些心疼的看見了碎玻璃劃出的紅色傷口。


    “小雪,感覺怎麽樣?還能動嗎?”


    小雪抿了抿嘴,目光卻落在了羅亞凱的小腿上。


    “那個沒事,隻是腓骨斷了,又不是脛骨斷了,不影響走路。你別用那種眼神,真的沒事的,不信一會下車我走給你看?”羅亞凱挑了挑眉毛,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但額頭不斷滲出的汗水卻暴露了他的真實狀態。


    小雪有些想笑,但又很想哭。


    她隻能躺在那裏,看著羅亞凱一個人麵對困境,甚至自己還會成為他的包袱……不應該這樣的,自己擁有的特殊體製,應該成為他的盾,成為他的矛,成為他最趁手的兵器才是,而不是包袱啊……


    自己怎麽可以拖累羅哥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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