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那我出門了喔?」


    第二天,一夜未眠的我被銬在床上迎接早晨,小舞也在不久之後睜開眼睛。


    原本以為小舞睡了一覺就會恢複,結果這樣的美夢並未成真。


    她還是跟昨天一樣,露出仿佛已然毀壞的笑容,重複無法溝通的對話。


    我什麽也不能做,隻能默默地看著小舞喂我吃完罕餐,並走出房間,準備到學園上課。


    直到豎起耳朵聽到玄關傳來聲響,確定小舞已經離家為止。這麽做是為了避免讓小舞察覺我打算采取的行動。


    「我得快一點!!」


    我打算破壞床架,解開手銬。


    『如果哥哥想解開手銬逃出去的話……』這麽說話的小舞,她散發的氛圍是認真的。


    沾滿血跡的短刀浮現在我腦海,最壞的情況,感覺她可能會拿短刀刺我的手腳。


    小舞在現在的狀態下,隻要稍微做出有違道德常理的舉動,心中的良知將會徹底瓦解。


    壞掉的小舞將破碎四散,不複原形。


    所以我一定要趕在她犯下無法挽回的錯誤之前,阻止她做任何傻事。


    我甚至有用同樣手法的打算,即使使出強硬手段,也要將小舞拘禁起來。


    「趁小舞不在的時候解開束縛……一定要盡快追上去才行……!!」


    小舞不知道的是,我的木製床架是接收父親淘汰的中古品,銬著雙手的那部分木頭並不怎麽牢固。


    隻要用蠻力使勁一抽,應該就能輕易破壞。


    一隻手恢複自由之後,就可以拿到放在床邊的原子筆。隻要拆解原子筆,把裏麵的彈簧拉成直線,就可以用來開鎖。


    以前我跟父親一起看過描述越獄的影集,還沉迷其中,以回紋針練習解開手銬的技巧。之後嚐試在網路上找到的方法,更是能意外輕鬆地開鎖。


    雖然得花一點時間,現在的我應該解得開才對。


    「預——備、喝!!」


    手臂奮力一抽,結果木製品的老化程度似乎超乎想像,啪嚓一聲就分家了。


    「很好,接下來……」


    我強忍內心的焦急,將拉直的彈簧插入手銬的鎖孔。


    「還差、一點……好!!」


    胡亂撥弄一陣之後,順利解開右手和左腳的手銬,銬著右腳的最後一副手銬也被我解決了。


    「可惡!現在幾點了!?」


    耗費的時間比預期中更長,心急如焚的我回頭一看,時鍾指著十點多的位置。


    (小舞她說要我等到今天晚上,可是早上又說要去上學,代表她打算在學園做些什麽。)


    「得快點才行……!!」


    雖然我還是不知道該怎麽辦,不過首要之務就是必須把小舞帶回家。


    於是我隨便換了件衣服,拿起手機。


    「我能求助的對象……」


    父親和母親都已經不在了。


    我絕對不能向宮川先生和大西先生這對刑警二人組求助。如果要請求協助,應該找前野醫師他們……可是我不想帶現在的小舞去找前野醫師。


    在這種情況之下,我隻能打電話給悠鬥了。


    「拜托……快接電話!」


    小舞以前曾經在道場學過薙刀,當時也稍微學了點合氣道的技巧。


    說來慚愧,就算小舞昨晚沒有發動奇襲,光靠我一個人也無法壓製小舞,說不定還是會被她銬在床上。


    所以為了預防萬一,我需要可以信任的幫手。


    我聽著不知道為什麽特別漫長的電話鈴聲,跑到玄關穿好鞋子,準備衝出家門……


    「啊,宇景同學,時機正巧啊。」


    「大西先生……?」


    我一打開玄關大門,搭乘黑色轎車前來、身著西裝的大西先生正好站在門前。


    「我想跟你談談,可以借用一點時間嗎?」


    「呃,不好意思,我現在剛好有急事……以後再說吧,真的很抱歉。」


    「對不起,希望你能以我的事情為優先。這件事真的非常緊急。」


    「欸……很抱歉,現在真的不方便。」


    大西先生的態度從來沒有這麽強勢過。我在詫異之餘仍如此回答。


    雖然不知道他找我有什麽事,但沒有任何事情應當優先於小舞。


    「那可不行。抱歉,我們已經沒時間了。如果我說你妹妹的處境堪慮呢?如果你不知道這件事,你一定會後悔的。」


    「!?這到底是什麽意……」


    大西先生以嚴肅的表情如此說道。


    原先腦中充斥要去找小舞的念頭,頓時產生了猶豫。


    「真的沒時間了,請你先上車吧。由於事關重大,到了確實不會泄漏情報的地方之後,我再告知詳細的情形。」


    「既、既然如此,請你現在就告訴我。」


    「我不能在這裏告訴你。事實上就連我們在這裏談話的時候,情況也十分危急。為了拯救你的妹妹,希望你能靜靜地跟我們合作。」


    這番話聽起來不像騙人的。再說大西先生為了這次的案件付出那麽多努力,實在也沒有騙人的必要。


    宮川先生和大西先生都是可以信任的大人,也就是說,小舞說不定真的遇到危險了。


    「『……嘟嚕嚕嚕。嗶,您撥的電話……』」


    耳邊聽到要求將撥不通的電話轉接至語音信箱的聲音。


    「……好,我跟你去。不過可以先讓我留言,請對方回撥給我嗎?」


    「嗯,這點小事沒問題。」


    大西先生點了點頭,於是我在語音信箱留下『詳細情形待會兒再說,不要被小舞發現,回撥電話給我』的訊息。


    「那麽就請你坐到後座吧。」


    ☆


    「你、你不要太過分了這種地方是怎樣!!」


    車子大約開了一個多小時。


    一路上我問了很多問題,大西先生卻都不予回答。車子漸漸駛向人煙稀少的地方,我內心的不信任感也愈來愈強烈。


    最後我們抵達的地方,是某處森林中的廢棄工廠。


    下車之後,大西先生要我先跟著他走,就在我們走進工廠內部時,我如此放聲大吼。


    每次提出同樣的問題,他都不斷敷衍地說『到目的地再說』,我的忍耐已經到極限了。


    「不會被別人聽到的地方,為什麽是這種地方!」


    「絕對不會被別人聽到的地方,這裏不是很合適嗎?」


    這裏以前似乎被當成機庫使用,不過如今已經荒廢了。裏麵有好幾台不知用途為何的機械設備。


    建築物本身頗為老舊,屋頂看起來已經崩塌。掉下來的瓦礫壓壞了幾台機器,從屋頂的大洞可以看到外麵的天空。


    大西先生來到建築物的某個角落,在瓦礫堆積成山的地方一邊搬動幾塊石材,一邊回應我。


    「很、很合適……」


    毫無生氣的廢棄工廠積了一層厚厚的灰,確實是滿足密談所需條件的場所。


    可是這種說法無法讓我接受,我更進一步質問大西先生:


    「我們不是要去警察署之類的地方嗎?為什麽選擇這裏……」


    「嗯,那裏不行。警察署同樣很危險,因為那裏也有敵人。」


    「敵人?敵人到底是……不,這不是重點,你說小舞很危險是什麽意思!?」


    「嗯?唔……關於這點嘛,你想知道?」


    大西先生看也不看我一眼,窸窸窣窣地不知道在找些什麽。


    「不、不要鬧了!!當初你不是為了跟我討論這件事,才把我帶到這裏的嗎!?還有,你從剛剛就一直在幹什麽!?」


    「啊,等我一下……喔喔,有了有了。」


    「我不是說過我有急事嗎?如果你不想說的話,那我就回、去……」


    「就跟你說等一下了嘛。」


    沉重的衝擊從腳踝直竄全身。


    不知道拿出什麽的大西先生轉身麵對我的同時,將他拿出來的那個漆黑的物體對準了我。


    「啊?咦?那是什麽……」


    「這是弓槍啦,弓槍。還是十字弓這種說法比較好懂?剛剛刺入你的右腳的箭矢,就是這玩意兒發射出去的。」


    刺入?刺入?刺入?


    我低頭看向自己的腳。剛剛受到衝擊的右腳踝,插著一支跟油性麥克筆差不多粗細的漆黑短棒,鮮血正從那裏汨汨流出。


    「咕嗚!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目睹這幅景象的瞬間,之前未有所覺的疼痛鮮明地證明它的存在。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一開始果然會很吵啊,每個人都鬼吼鬼叫的。」


    「嘎!咕嗚!哇啊啊啊啊啊!」


    一陣破風聲傳來,這次是另一邊的腳踩承受同樣沉重的衝擊。


    第二把箭刺入腳踝,我連原


    地踏下步伐都做不到,一屁股坐在地上,倒了下去。


    灼熱的疼痛感削弱了我的意識,眼珠子幾乎要翻了一圈。


    「嗚咕!你、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處於幾乎昏厥的劇痛之中,混亂的大腦讓我吐出這句話。


    「因為這次的契約是要讓你無法逃脫,生擒之後交付給對方的關係啦。我總覺得你有一股危險的氣息,因此為了確實癱瘓你的行動力,我才動用了這玩意兒。最近風聲很緊,弄不到藥,所以我才來拿這個好用的救命箱。正所謂有備無患嘛。」


    說話的同時,大西先生不忘輕敲十字弓的金屬部位。


    我從因疼痛而被淚水模糊的視野中,看見大西先生一副理所當然地這麽說。


    「至於為什麽把你帶到這來嘛,反正對方還沒來,就當作打發時間告訴你吧。呼——」


    大西先生拿出香煙叼在口中,以熟練的動作單手點火,吐出一陣白煙。


    「其實也不是什麽冗長的故事。擔任公務員的期間,我偶爾會接受他人委托,這次也不過是有人委托我活捉你之後交給對方罷了。而且對方還希望在你被警方抹去存在之前,先把你弄到手。」


    「委、委托?到底是誰……被警方抹去存在?為、為什麽?」


    過於劇烈的疼痛,讓我的感覺開始變得模糊。


    不知是否該感到慶幸,疼痛感也因此而緩和了許多。不對,比起說是疼痛緩和,應該說是雙腳的感覺逐漸麻痺。


    不過也因為如此,我總算可以稍微開口說話了。


    「虧你還那麽能說呢,是腎上腺素大量分泌的關係嗎?也罷,沒差啦。既然你都問了,我就告訴你吧。是誰委托的嘛,反正把你交給對方的時候你就知道了,在那之前好好期待吧。至於為什麽會被警方抹去存在,其實答案很簡單,因為你活著對大家都沒好處,所以才會偽裝出『瓦斯管線意外爆炸』,一次解決惹出許多麻煩的宮川和你們兩個。」


    「咦?咦?咦?」


    傳進耳裏的解說似乎在大腦外部形成漩渦,遲遲沒有輸入腦裏。


    即使如此,這番話還是像劇毒一樣傳遍全身,在我心中插了一刀。


    「聽說從你身上扣押的那些類似角色扮演的玩意兒相當不得了,國內的高層人士將之視為新發現的寶庫,想要據為己有。然而宮川卻堅持那是讓你恢複記憶的關鍵,一直跟上頭作對。再加上你的身分一旦曝光,那些『轉移誌願者』一定會出來鬧事,所以警方幹脆先製造意外,打算同時解決你跟宮川兩人,然後再趁亂回收那些扣押品。似乎就是這樣的計劃。」


    大西先生還語帶批評地說『宮川先生還真沒用啊。』,同時聳聳肩膀。


    (……啊,這算什麽?到底在開什麽玩笑?)


    傳入耳中的描述實在過於不堪,我甚至懷疑自己是否痛到產生幻聽。


    我總覺得之前似乎遇過同樣的事。


    「真愚蠢啊,整個計劃太理想化了,結果你和宮川都沒死。最重要的扣押品雖然回收了沒錯,但因為橫生枝節,最後也不了了之。結果我的客戶慌了手腳,才會要求我盡快把你抓起來。原本是預定於下個星期動手的,那人昨天卻突然要求我在今天之前想辦法搞定。不過說穿了,捕捉對象也隻是個雖然有所警戒,卻還是乖乖跟著走的小鬼頭罷了,再加上酬勞也因為變成特急件而提升不少,我是沒什麽意見啦……」


    「……咕啊、啊啊啊!」


    我已經無法理解大西先生到底在說些什麽了。


    或許是疼痛感超過容許值,在我逐漸模糊的思緒中,已經感受不到雙腳的疼痛了。


    然而不知道為什麽,仿佛我接觸到過去記憶之時一般,此時強烈的頭痛開始支配大腦。


    簡而言之,大西先生為了錢出賣我嗎……?


    「其實原本的目標也包括你妹妹,所以我想了很多計劃。首先抓住那女孩,再以她為餌引誘你上鉤,也是個一舉兩得的計劃。偏偏對方在付諸實行之前要我別動你妹妹,你不覺得真的很令人傷腦筋嗎?我在好幾天前就擬定計劃了耶,很難以置信吧?不過對方表示除了特急件的酬勞之外,還會另外支付三倍的報酬,所以我就欣然接受了。」


    大西先生,不,大西以輕浮的態度露出勝利的笑容。


    即使是幾乎無法運轉的思考,我也理解到他打算把小舞卷進來。


    「……啊……嗚……」


    開什麽玩笑,不準對小舞出手。


    我很想這樣大叫,愈來愈劇烈的頭痛卻迫使我隻能發出連聲音都稱不上的微弱喘息。


    「不要亂動。說說話還無所謂,但如果你打算抵抗,我可不會允許喔。」


    「咕哇!?咕嗚嗚嗚!!」


    就在我打算站起來的瞬間,一聲短暫的破風聲後,帶來痛楚的木樁再度從瞄準我右腳的十字弓射了出來。


    逐漸麻痺的痛覺受到新的刺激,我瞪大了準備闔上的眼睛。


    好痛、好痛、好痛!


    毫無顧忌地在身上刺出的洞所帶來的疼痛,再加上愈趨激烈的頭痛,又混雜了對輕易上當的自己產生的無力感,燒炙著胸口上方的某種事物。


    「……我、相信、著你……你卻背叛我、混帳……」


    什麽『可以信任的大人』啊。


    「不不不,以我的立場,我也滿同情你們的呢。突然失去父母及親戚,成為腦袋有問題的的犯罪者所覬覦的目標,而且身邊的朋友全都死光光了,你們真的是太可憐了。」


    大西臉上嘲諷的笑容,沒有絲毫沉痛與哀傷。


    接著他又以輕鬆的語氣——仿佛在說『晚餐不知道該吃什麽』般——接話:『可是啊。』


    「可是這是兩碼子事喔?無論是信任還是什麽都好。我會對你們特別親切,都是為了讓委托工作得以順利進行,這才不是什麽背叛呢。」


    耳邊傳來物體碎裂的聲響。


    啊,沒錯,我確實遇過。


    當著把我最珍惜的東西踩在腳下的對手麵前。


    當著背叛我們的那些家夥麵前。


    當著恨之入骨、令人幾近瘋狂的人麵前。


    什麽也不能做,隻能像這樣匍匐在地的那段過去。


    那個時候無法忘卻、銘心刻骨的某種情感確實存在,一直都在那裏。


    (我到底在做什麽……)


    因此,憤怒的情感才會從我的體內一湧而出。


    「嗯,你大概很快就會被殺吧吧。不過別擔心,你妹妹馬上就會隨你而去了。明天我打算以你為餌,引誘她上鉤喔。」


    大西仰天大笑的聲音回蕩在我的腦中。


    頭痛欲裂,完全無法思考,再加上無法抑製、愈加旺盛的怒火,逐漸形成類似岩漿的黏稠物質。


    「……你。」


    (這家夥想傷害小舞。)


    「嗯?你說什麽?」


    逐漸流進體內深處的岩漿,完全跟自己合為一體。


    沒錯,我一直置身於岩漿之中。


    「……了你。」


    (這家夥想從我身邊奪走最重要的人。)


    「我就說了,你說話這麽含糊,我根本聽不見啦。」


    炙熱、黏稠、灰暗……


    我知道這情感(岩漿)的名字。當初我就是以這情感(岩漿)之名,立下重要的誓言。


    「……殺了你。」


    這句話脫口而出的瞬間,填滿全身的岩漿發出咕嘁咕啵的聲響,仿佛沸騰的熱水。


    「啊,是是是,『殺了我』是吧?怎麽大家的反應都一樣呢?明明就辦不到,卻還大放厥詞。啊啊——同情心都被削減了,虧我還把真相告訴你。」


    我終於想起來了,它終於習慣了我。


    這種情感……這種憎恨,才是我的誓約。


    不管發生什麽事,都要貫徹到底的承諾。


    「我想起來了。沒錯,我……」


    「?你說的想起來,到底想起什……」


    「我曾經立下誓言,一定要殺死每一個人。」


    『啪嚓!!』刹那之間,我確實聽到某種東西斷裂的聲響。


    「啊啊?啥啊,你腦袋有問題嗎?」


    「嗯,沒錯,我的腦袋早就出問題了。隻是我忘了自己有問題而已。」


    憶起誓言的瞬間,頭痛就仿佛破碎四散似地消失了。


    記憶的濁流滲透每一個腦細胞,逐漸在我的體內複甦。


    第一次的勇者召喚。


    為了返回原本世界的討伐魔王之旅。


    沒能拯救蕾緹西亞,悲歎自己的無能為力那一天。


    在背叛以及憎恨的誓言當中死去的那一天。


    重生的世界奇跡似地降臨的那一天。


    米


    娜莉絲和席莉亞,這兩個新得到的珍貴共犯。


    以及我非殺死不可的家夥還留在那個世界的事實。


    以橫倒的姿勢倒下的我撐起上半身,抬頭仰望清澈的藍天。


    「天空真藍啊。」


    我是第幾次像這樣倒在地上仰望天空了?


    然而這次的慘狀,卻是個能排進前五名的大失態。


    「蕾緹西亞對我發脾氣的原因又增加了一個。」


    千頭萬緒之中,我最先脫口而出的就是這句話。


    我還被說過「若像這樣回到原本的世界,會在想起蕾緹西亞時哽咽流淚」,沒想到我居然把異世界忘得一幹二淨。


    居然丟下進行到一半的複仇,丟下共犯者少女們,過起安逸的生活。


    當初以近乎自虐的決心烙印於靈魂的誓言,被不知名的存在奪走,我居然因為『害怕』這個理由,假裝什麽都沒看見。


    「真的連垃圾都不如,我到底在搞什麽……」


    我咬牙切齒。


    眼前的情況,部分是我的天真所導致的結果。


    這是我一直以來的壞習慣。


    不想麵對、或是不想知道的事情就假裝沒看見,然後推得遠遠的。


    我就是這樣被異世界背叛,失去了一切。


    回到原本的世界之後,又遭到背叛而受傷害。


    而且那個家夥甚至放話,打算讓我最重要的妹妹也落得同樣的下場。


    「……在這種情況之下居然坐得起來,難道是腎上腺素分泌過剩?不過總比痛得哭哭啼啼好多了。」


    在我視線的前方,一臉訝異的大西拿起第二根香煙,以同樣熟練的動作點火。


    「對了,那人叫什麽名字?就是你妹妹的朋友。對對,優紀。那個女孩子真是太可怕啦,又哭又鬧還拚命掙紮。當時對方也交代我要留活口,所以我想拿繩子把她綁起來,結果她居然在我的脖子留下抓痕。當時宮川笑我『是不是被女人抓的?』,從那時候開始,他好像就有點懷疑我,害我不敢輕舉妄動。那個女孩真的是我的克星啊。」


    「……啊哈、啊哈哈哈哈!!這家夥了不起啊,真的完全隻想到自己呢。就算在另一個世界,也很難找到這麽自我中心的人吧。」


    宛如連珠炮的言語及其背後,我感覺不到任何惡意、敵意、罪惡感、激昂與殺氣。


    即使是被藥物控製或是接受思想教育的殺手,也很難在情感毫無動搖的情況下傷害他人。


    如果是前野那種人,失去記憶的我多少還看得出來,可是大西竟能毫無惡意地把事情做到這種地步,這類人的本性真是難以看透。


    「說我自我中心,好過分啊。對方都拿出那麽多錢了,不接受才奇怪好嗎?隻要綁架一下女孩子,或者是搬運個屍體,就可以得到好幾千萬喔?」


    大西一臉不滿地如此說道,看他的態度,他果真沒有一丁點不自然的神色。


    他是認真的,而且是基於理所當然的判斷做出理所當然的行為,完全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


    「唉——還以為這邊的世界比較正常一點……為什麽人渣總是會聚集在我的身邊呢?難道是因為我自己就是人渣的關係?物以類聚這句話,不管在哪個世界都通用啊。」


    「嘖嘖嘖,你什麽都不懂啊。錢才是最重要的。像我這種為了生活打拚的大人,可是要花上幾十年的時間,才能存到好幾千萬呢。說是這麽說,學生應該無法理解啦。」


    大西口中說著不知是誰說過的膚淺言論,並露出有些得意的笑容。


    他應該已經察覺我散發的氛圍有所改變,自信滿滿的態度卻沒有絲毫動搖。大概是覺得隻要有手中的十字弓,無論如何都可以壓製我的反抗吧。


    不過他似乎也不是毫無防備。十字弓已經對準可以貫穿我的膝關節的方位,而他的視線也不曾從我的身上移開。


    我以前曾經在網路上看到一種說法——獵奇殺人犯平時看起來都很正常,如今看來真的頗有道理。


    一般人不會用這麽理所當然的態度,做出隻對自己有益的事。


    「欸欸,比起這種小事,你剛剛想起來的記憶啊,果然是失蹤期間的事情嗎?你還說到這邊的世界,你該不會真的去過異世界吧?」


    「嗯,沒錯。我想起了很多在異世界經曆的事情。」


    「哇!好猛啊!告訴我嘛,異世界是怎樣的地方!?真的有魔法嗎?我的委托人就是說想要利用你,讓人在這個世界也能使用魔法……」


    「沒什麽不同喔,就跟這個世界一樣。雖然很美,卻也很肮髒。有各式各樣的人存在並交相混雜,而且比起幸福的人,不幸的人果然稍微多了一些。跟這個世界沒有任何不同。」


    大西說得一副興致盎然的模樣,我打斷他如此說道。


    「不不不,我想問的不是這個……」


    結果大西隻是露出不高興的表情,看起來還沒發現我做了什麽。


    「所以弄壞一個人的方法,肯定也一樣吧。」


    大西微微一愣,露出呆滯的表情。


    「啊?咦?你說什麽?」


    啪一聲,手中的十字弓——連同他的左手掌——掉在地上。


    接下來是可謂『漫長的瞬間』的空白。


    「看,斷掌落在地麵的方法也一樣。」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紅白相間的工整斷麵瞬間被紅色的血液覆蓋。鮮血滴滴答答地灑落地麵,形成一個血池。


    「深深烙印眼簾的鮮血顏色也一樣。」


    「血啊!是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之前的從容與自信不知跑到哪去了,精神陷入錯亂的大西按住自己的手臂。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啊啊啊啊啊!?」


    「哈哈,跟垃圾沒兩樣的慘叫聲也一樣。」


    沒錯,美妙的慘叫。打算從我身邊奪走摯愛的敵人所發出的痛苦呐喊。


    不過我可沒打算讓他死得那麽輕鬆。


    「放心,我還沒打算讓你死呢。」


    於是我強忍疼痛,拔出刺入腳踝的箭矢。


    經曆比平常略微強烈的抵抗之後,『翠綠晶劍』順利出現在我的手中。


    「……傳承自神木,寄托於葉風,守護森林的翠綠光膜。『綠色療愈』。」


    淡淡的光芒覆蓋我的傷口,很快就止血了。


    看在大西眼裏,這應該宛如垂落在他麵前的一根救命蜘蛛絲吧。


    「這、這是魔法!?也、也趕快、趕快替我止血!!」


    「嗬嗬嗬……果然不管身處怎樣的世界,人都是不會改變的。」


    大西如我預料,聞言便臉色大變,我隻感到在心中熊熊燃燒的火杯被注入了黑水。


    「你、你還在幹嘛!!你不是說不會讓我死嗎!快點也治療我的傷口啊」


    「哈哈哈哈哈!!…………少得意忘形了,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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