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聽音,鑼鼓聽聲,馬秀雲立刻敏感的回問道:“是不是娘跟你說什麽了?”


    “沒,你想哪兒去了。”羅文田眼神閃了閃,見馬秀雲目光灼灼的盯著自己,便抬手抹了一把額上的汗,頗有些不自在的說道:“啥都瞞不過你,我這不是怕你聽了心裏不舒坦。娘就那個性子,老還小,人年紀大了這心就窄,多哄幾句就沒事兒了。”


    馬秀雲有些忿然的想著,這跟年紀大有什麽關係,羅老太就那個樣子,這一家大小上上下下,她是巴不得一個個的都拿捏在手裏。不過馬秀雲還是沒有表現出來,隻是淡淡的問:“娘想把豆腐攤掙的銀子收過去?”


    羅文田訕笑著點了個頭,急忙解釋道:“咱們是合在一塊兒過日子,日常開銷都是從娘手裏出,就是個習慣。”


    馬秀雲心裏有些不舒服,忍不住提醒道:“那大嫂賣鞋墊絡子的錢呢?還有小虎做工的收入,包括大哥掙的銀子也不全交給娘吧?這可是你跟我講的。”


    羅文田滿眼尷尬的瞧著她,眉頭皺了幾下,便嘟囔道:“提那些幹啥?我就曉得你要不痛快,也沒打算跟你說。”


    “你不說娘就不會找我說了?”馬秀雲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她辛辛苦苦擺攤,每天起早貪黑累得腰酸背疼,她從不哼一聲,圖的什麽?不就圖個自在不受他人鉗製。雖然明知道羅文田是好意,她還是有些生氣。不是她算得清,奉養老人當然是應該。但也沒有老人把錢財全部把在手裏,她們要拿出來用,居然還需要償還的道理吧?


    說句不客氣的話,羅老太手裏的錢。大部分還不是羅文田掙的。就馬秀雲知道的情況,羅文忠和羅小虎做一個月的木工,少說也能拿個六七百錢。這些銀子,大部分都被他們做了私房,真正交到羅老太手裏的恐怕隻有零頭。還有錢氏平時在房裏做的那些針線活,賣的銀子也是她自己收著,羅老太也從來不曾過問過。


    羅家住在鎮上,自己又沒有田地,就是吃根蔥都得花錢去買。羅老太是老人。贍養她馬秀雲沒什麽二話,但大房交出來的那點銀子,根本就連他們一家的吃喝都不夠。與其說羅老太是在管著這個家,還不如說隻是管著她們二房。


    生活開銷看著沒多少,但天長日久的算下來,也是一筆賬。這不是計較不計較的問題,再是親兄弟,憑什麽就得自己一家吃虧?馬秀雲覺得,羅文田脾氣是好,有時候也太老好人了一點。都說升米恩鬥米仇。別人拿成了習慣,還不見得會記你的情。再說大房都曉得找借口,說要替羅小虎和羅小龍攢媳婦本;那他幹嘛不想一想,丫丫也是羅老太的親孫女,將來找婆家不一樣得要嫁妝?


    其實羅文田倒也不是那種拎不清的,起碼心裏還算明白。可他出的都是什麽主意?把豆腐攤子算成馬秀雲的嫁妝,羅老太肯答應?她這個婆母,可不是什麽糊塗人。本來之前羅文田還在身邊多少留點錢,但上次馬大牛來鬧過之後。羅老太還不是馬上全部問他要了過去。當時羅文田許是覺得理虧。就順從了羅老太的意思。但是往後呢?難不成夫妻倆成日辛苦忙碌,還連自個兒花個痛快錢的權利都沒有?


    馬秀雲越想越覺得心裏堵得慌。一直以來她就擔心這個問題。現在是有羅文英的這件事情煩著,羅老太一時半會兒還沒顧得上,等這事兒一過。既然羅老太都已經在羅文田麵前提了,說不定就會來找她把銀子要過去。那要她怎麽辦?誰叫她是人家媳婦,一個孝字壓死人,這其中的道理講不清。難不成到了那個時候,要她學錢氏,撒潑耍橫硬著不給,羅老太還不得一口吃了她……


    “要是分家過就好了……”馬秀雲突然冒出這樣一個念頭,心裏這般想著,嘴上就說了出來。


    羅文田驚訝的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帶了一絲懷疑,眉頭立刻深深的皺了起來,不容置疑的說道:“娘還在呢,分啥家?說出去讓人笑話。”


    馬秀雲本來也隻是隨便想想,不小心說溜了嘴還有些懊惱。聽他這麽一說,那股子倔強勁兒立刻冒了出來。衝口就道:“憑什麽笑話?你以前起早貪黑賣豆腐掙的那些錢哪兒去了?大哥大嫂怎麽不像你這樣?他們多聰明,都曉得給自己留點餘地。你呢?不為自己想,你總該想想丫丫,七八歲的孩子瘦成那樣,你也不知道心疼。”


    羅文田臉色越發的往下沉,說不出是惱羞成怒還是什麽,等她講完,便低低的喝了一句:“都是一家人,你啥時候也開始計較這些?我咋不替丫丫想?銀子給娘,也是幫咱們存著,你咋會這樣多心?”


    “我多心?”馬秀雲被他嗆得一口氣差點沒有順上來,她和他說的壓根不是一個意思。羅老太要管家,怎麽不公平對待一視同仁,還不是柿子撿軟的捏。幫他們存著?說得倒好聽,平時給個菜錢都摳成那樣,上街買個什麽東西得盤問半天。她馬秀雲是人,不是什麽小貓小狗,她靠著自己雙手掙錢,又不是求著誰養活,這種日子,她可過不來。


    羅文田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馬秀雲,半晌沒有說一句話。馬秀雲隻覺得心裏越發的冷,好像麵前根本不是她認識的那個人。她心裏立刻有些沒來由的倦怠,似乎一句話也不想再和他多說,也不願費工夫去解釋。便扔下手裏正在挑揀的黃豆,站起來走到門口,掀開門簾衝了出去。


    衝到院子裏,馬秀雲腳下頓了頓,半晌不見羅文田追出來,也沒聽到任何聲音,便使勁兒跺了跺腳,賭氣似的回了房。


    回到屋子裏坐下,馬秀雲隻覺得又是生氣又是委屈。什麽叫她多心,什麽叫她也開始計較這些?她自問已經做得不錯了。每天不管再忙再累,她都會爬起來做早飯,就是想到羅老太腿腳不方便,一是怕累著她,二是怕她有意見。羅老太那間屋子,這堂屋這院子,哪一處不是她在打掃?包括羅老太的衣裳,她每次都抱到河邊去洗得幹幹淨淨。她自己是和後媽相處過的人,所以對丫丫,無論是生活上的關心還是情緒上的照顧,她都已經算得上是掏心掏肺盡心盡力……


    馬秀雲隻覺得鼻頭有些發酸,伸手一摸,眼淚已經不知不覺的流了下來。不是她大驚小怪非要鑽牛角尖,自從來到這個世上,換了新的身份,她就是一路吃著苦頭過來的。能夠遇到羅文田,她一直覺得是她的幸運。她如今算得上是無親無故,可以說,羅文田就是她唯一的家人,唯一的依靠,他怎麽能夠那樣想她?


    夜裏羅文田回到房裏,馬秀雲和丫丫已經睡下。他脫了外衣爬上床,平躺著沉默了半天,便試探著伸手去摸馬秀雲的手。剛一碰到,馬秀雲便立刻把手抽開,摟著被子轉過身去,留給他一個氣鼓鼓的後背。


    第二天早上,羅文田還是和馬秀雲一塊兒推車出門。馬秀雲心裏還在氣著,便一路快步走在推車前麵,一眼也沒有回頭看過羅文田。就這麽沉默著到了正街上,羅文田幫著她升起灶頭,張嘴正想說點什麽,就遇上了前來開店門的孫大娘。


    馬秀雲還是看也不看羅文田,轉過去擠出幾分笑容,衝著孫大娘熱情的打起了招呼。羅文田悄悄歎了口氣,便隻好與她們別過,趕著去了碼頭。


    這會兒天色還沒有大亮,孫大娘開始離得遠看不清,湊近一瞧,見馬秀雲兩眼紅腫,便驚訝道:“咋了秀雲,昨天夜裏沒歇好?”


    馬秀雲頓時覺得有些尷尬,早晨洗臉的時候她已經用涼水敷了,沒想到還是能看出來。幸好孫大娘沒往別處想,她趕緊笑笑,順著回答:“是啊,也不知道怎麽的,沒睡安穩。”


    “肯定是累的,你這妮子也太瘦了,你家二郎咋不曉得給你好生補補?”孫大娘嗔了一句,接著關切的問道:“我看你這攤子現在生意也不錯,光靠你一個人守著咋行?人又不是陀螺,可別到時候累出啥毛病。你咋不跟你家二郎說說,別往碼頭去了,幫著你一塊兒看攤子,兩個人也有個照應。”


    孫大娘一番話,差點又把馬秀雲的眼淚說了下來。她連忙扭頭吸了吸鼻子,強打起笑容,輕聲回道:“咱們家不寬裕,大娘是知道的,文田也是想著,多幫補點是一點。”


    “唉,要我說,你這孩子好是好,就是太老實了些。”孫大娘歎著氣搖了搖頭,盯著馬秀雲上下打量了兩眼,目光中就有了幾絲懷疑,便試探著道:“秀雲呐,你莫不是,跟二郎鬧別扭了吧?”


    馬秀雲愣愣的“啊”了一聲,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見她這副模樣,孫大娘心裏更加篤定,連忙往她身前走了一步,輕笑著開解道:“夫妻拌嘴正常,不吵不鬧那成啥了?二郎可不是那些不懂事的莽漢子,秀雲呐,啥事兒也別太往心裏去,這過日子就是這樣。”


    ps:


    老羅這次是真的把秀雲惹火了啊,咋辦捏……嘻嘻,這幾天在存稿,下月起穩定兩更,大家要支持稀飯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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