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口陰井並不深,仿佛一探手就能摸到井裏麵的水。井裏的水十分平靜,就像是一麵鏡子,的確像是一麵鏡子,鏡子裏還有一副景色。


    混沌迷茫之地,一個血肉模糊的身影,被綁縛在了一個像是祭台的石台上麵。石台的四周刻錄著無數的陣紋,這些陣紋連接著石台上的鎖鏈,陣紋在鎖鏈上不住的流轉,仿佛是石台上陣法的延伸。


    石台下方則是無數累累的白骨,努力前伸的骨爪朝著石上爬行,空氣凝聚著灰朦朦的濃霧。楚璃知道那是死氣,怨氣與戾氣之類的汙穢之氣。


    石台的正中是一根十分粗糙的石柱,此人被黑白相間的九根索鏈牢牢綁在了柱子上,這些索鏈中間跳躍著一層幾不可見的火焰。


    他全身上下血紅一片,皮膚仿佛隻是一層薄薄的紅膜,包裹著裏麵的血肉,看著十分的恐怖。


    其中的兩根索鏈穿過了他的肩胛骨,還有兩根從他的肋下穿過,另外的幾根綁縛著他的四肢上。他低垂著頭,披垂的頭發遮住了他的臉頰,楚璃看不清他的容顏。


    難道這下麵封印著是這人,不對,這個井台上的陣紋不像是單純的封印。楚璃心中疑惑,心髒“嘭嘭”的跳得越來越急,楚璃一眨不眨的盯著這個人,卻是越看這人越眼熟,卻是不知到底眼熟在什麽地方。


    而心中卻無來由的慌亂起來,心跳得很急,幾乎要衝出了嗓子眼,喉嚨變得幹澀起來,仿佛一個答案即將浮出水麵。


    這時,裏麵的圖畫突然間發生了變化,一股股灰色的陰煞風不知從何處而來,怒風狂嘯,以凶猛如斧劈的勁道打著旋的刮在了此人的身上。


    按理說風應該是無色無形之物,然而這陰煞風卻是能看到,也能感覺到。它仿佛帶著絕望、恐懼、戾氣、煞氣、怨氣等等,這一類所有的負麵氣息。


    一篷逢的血霧從那人的身上炸起,緊接著他的血肉被風削了下來,一篷又一篷的血霧,很快此人便像是被千刀萬刮一般,片片的血肉被風割了下來。


    很快的血便浸濕了他身後的石柱,石台上也流出了一窪血水,然後被石台吸收了進去。鮮血從石台上浸了下去,從旁邊滲了出來,滋潤著禁錮他的陣法,鮮血被陣紋吸收著,同樣也被石台下方累累的白骨吸收。


    一隻隻的枯骨人手,朝著石台上拚命攀爬著,發出了更為尖利的鬼嘯聲,使得陰煞風更加凜冽了幾分。受刑的人卻始終十分的安靜,沒有痛苦呻.吟也沒有呼喊痛吼,平靜的已不似活人。


    陰煞風更加的狠毒起來,像一顆顆灰色的沙粒組成一般,無處不在的刮刷著此人身上每一寸的血肉。這樣還不算,一股股的陰煞風朝著他的識海而去,如一柄柄的利刃,朝著他的識海攪去。也不知此人作錯了什麽,要受到如此的刑罰?


    這一切都在黑暗中進行,無人哭泣無人呻.吟,除了如同鬼嘯般的煞風,便是凝固了的寂靜。然而隻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感覺到這種沉默中連骨骼,都在爆發著拚死抵抗的決心與莫大的忍耐。


    來自靈魂深處的苦熬的力量,在沉靜之中隱隱作響,激起震撼的回聲,撞在了綁縛著他的石柱以及這怒吼的厲風中。


    風將他的烏發吹起的一瞬間,一張融化了楚璃曾被冰封情之一角的容顏露了出來。楚璃的眼睛驀然瞪大,


    “子兮!”


    一個名字脫口而出,她捂著嘴低喃了一句,目光怔怔,整個人仿佛在這一瞬間變得茫然,……。


    楚璃站在那裏,忽然間便覺得手腳冰涼,那般的徹入骨髓的冷,從皮毛到血肉,乃至每一寸經脈、骨骼都在緩緩地凝結。


    像是受到了她目光的感應一般,場景驟然變換,石台上的另一角出現了三個血紅的大字“天刑台”,鮮血從石台上方緩緩地浸下,天刑台三個字仿佛是泡在了血水當中。


    楚璃的身體微微的顫抖著,她沒有看錯,他正是她一直苦苦尋找之人。楚璃的眼睛一眨也不眨,隻是怔怔的看著正在天刑台上受罰的蘭陌。


    心中激蕩萬分,一口腥甜湧上了喉間,眼淚一下瞬間模糊了雙眼,她急忙擦掉了影響她視線的淚水,一眨不眨的盯著這個畫麵。


    而此時,正在天刑台上受罰的蘭陌,像是心生感應一般,眼眸微抬目光像是穿越了無數的時空,望向了虛空的某一處地方。嘴張了張,發出了一個無聲的呼喚!


    “阿璃!”聽不到聲音,楚璃卻從他的口嘴型中讀出這個兩字,這兩個字如同鋼刀一般的插入了她的心頭。


    楚璃見到蘭陌突然朝著自己的方向看了過來,她雖然聽不到他的聲音,卻是知道他在說什麽!他臉上血肉被九幽陰煞風無情的削掉,然後他的容顏也變成了模糊一片。


    他卻像是一無所覺不知疼痛般的,朝著楚璃的方向溫柔一笑。一笑傾心,血肉模糊的容顏上,這一抹笑意卻如綻開的琉璃之花,璀璨華豔光華流轉,卻又令人覺得美在頃刻間稍縱即逝。


    四百多年的刮骨之痛,元神淩遲之苦,鎖鏈貫穿身體而過的猙獰血洞,石柱上層層疊疊凝結成殤的新血覆舊血,那斑斑駁駁無處不在的刺眼腥紅。石柱上的道道血痕清晰,仿佛記錄著一個人曾經受過的一切苦痛離殤。


    楚璃久久的看著那血,眸光深處血色盈然,神情茫然空洞,一顆心碎裂成了滿天的霜雪。一股無法言說的寒冷,令她煆體後不輸任何仙器的身體,瞬間失去了所有的溫度,冷得猝不及防。


    刹那間楚璃覺得那陰煞風,像穿過了自己全身所有的細胞,把所有的熱血都換做了寒冷,就連被殘酷仙路磨礪的如同鐵石一般的心都被偷換,如同塞進了極北之地萬年的玄冰。


    她怔怔看著風中那破碎的容顏,唇微啟,隱隱的歌聲仿佛能穿越時間、穿越空間所有阻隔,在楚璃的心頭飄蕩,似一把把的鋼刀將她的心淩遲,她痛得彎起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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