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走了許久,直到月上中天之後才徹底地冷靜了下來。


    之前因對方拋出的虛假情報過於震撼,才讓他短暫的失去了理智,但這也可以看出對方對他很是了解。奧特萊爾的唇角綻開了單薄的微笑,他的眼神明亮,神態自信而驕傲,對這場較量他勢在必得。他會是最終的勝利者。


    宴會舉辦的日子終於到了,奧特萊爾一大清早就從床上起來,先是整理自己的儀容,換上剛調整好的禮服,不鬆不緊的襯衫外麵套著馬甲,花邊上用著顏色較淺的同色線的繡著優雅的花紋。


    金色卷發的每一個小卷都被家養小精靈仔細地調整過了,臉上也被化了淡淡的妝,用於將他的輪廓描畫的更深刻些,消除他麵容裏的陰柔。禮服的扣子被扣到最頂端,已經習慣了的奧特萊爾並沒有覺得喘不過氣,采用精致絲綢製作的領結被輕柔地係在頸上。


    袖口處的寶石扣子在陽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天藍色,跟他的眼睛幾乎一摸一眼,蒼白手指上的戒指也被正式戴在了手上。


    輪廓深刻、格外俊美的奧特萊爾正坐在窗邊,懶懶地垂著眸,不知道在思索著什麽。陽光照到他的身上,遠處不斷有飛馬馬車停在專供停息的地方,各式各樣的豪華車廂內不斷走出了穿著禮服的貴族,或是穿著各種各樣裙子的貴婦。


    太陽還沒下山,陽光還有些灼熱。那些女士們身邊迅速地出現了捧著帽子的家養小精靈,然後那些皮膚嬌嫩細白的貴婦會伸出她們保養得宜的手,取過遮陽帽帶上去。


    各式各樣的帽子和禮服在遠處不斷移動著,奧特萊爾一邊打量著那些貴族的著裝,通過他們的外貌判斷出他們的身份,然後確定賓客到達的數量。


    身份高貴的貴族永遠有遲到的權利。但是受邀的貴族們沒有幾個能與奧特萊爾家族比肩的,就算有也不會在今天故意遲到。他們早就期盼著奧特萊爾家族衰落,正如禿鷲們期待著爭奪這塊讓他們眼饞已久的肥肉。


    受邀的貴族都到的差不多了,但是他的筆友還是沒有出現。在他以為對方不回來了的時候,一輛巨大的馬車從地平線處駛了過來。馬車上用著十多匹同色的飛馬拉著車,它們的身材相近、毛色相似,光是用看就能出來它們的血統純淨。


    馬車駛近了後,那些貴婦們才看出馬車上用於裝飾的花紋其實是用寶石切割拚裝而成的。


    車壁上鑲滿了盛開的玫瑰,那些血紅色花朵全是用大塊的紅寶石切割後鑲嵌上去的,還有黃色的花蕊使用黃寶石以及貓眼石鑲嵌而成。


    白色的露珠其實是人魚珍珠,那些珍珠的價格可是遠超寶石,因為這些珍珠正如它的名字般,來自於水中的人魚。


    人魚可不是那麽友善的種族,尤其是對人類。雖然巫師跟人類並不怎麽相通,但是鑒於巫師看待人魚和塞壬也是一樣的,人魚們對巫師的態度也就理所當然的不是很好了。


    足足有一個花房大的馬車輕緩地停在了草地上,除了輕微的飛馬噴氣聲,馬車停在草地上的聲音幾乎無法察覺。


    那些貴婦們眼神灼熱地盯著車壁上的寶石,似乎想要撲上去撬幾塊下來。不是所有的貴族都像對方一般財大氣粗,一般的貴族也弄不到成色那麽漂亮的寶石,更別提把珍貴的人魚珍珠放在車壁上當裝飾了。


    少年有些氣悶,他就知道對方不會按照他說的做,但是他還是有自信不被對方搶走風頭,還有什麽會比他即將宣布的事更加引人注目呢


    但是在對方下車之後他就覺得自己的邀請實在是個大錯,因為他沒料到對方居然來自傳承了上千年的馬爾福家族。


    馬車裏下來的男人有著一頭鉑金色的頭發,在夕陽的照耀下像是金子一樣閃閃發光。他的身上沒有戴什麽裝飾品,除了手指上的家主戒指以及手中的蛇杖外隻有身上製作極為精良的禮服了。禮服上的每一個花紋都似乎有其特殊的含義,奧特萊爾看久了之後才發現,原來上麵的花紋竟然是防護法陣。隻能說馬爾福家實在是財大氣粗了,居然能把如此珍貴的布料用於隻穿一次的禮服上。


    奧特萊爾的目光緊緊跟隨著對方,試圖從對方身上找出一點點的瑕疵,但是無論是對方的裝束還是對方的容貌都是如此的不可挑剔。


    他現在開始質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夠壓過對方的氣勢了,早在他上學的時候就聽說過小馬爾福的出色。但當時他隻以為是英國霍格沃茨女生們的囈語,正如同布斯巴頓的女生們對他的過度吹捧。


    難道就這樣認輸?奧特萊爾的目光緊緊追隨著綠蔭上優雅高傲、下巴微抬的男人。


    他知道奧特萊爾家族無法和馬爾福這種意境傳承了千年的家族比肩,但是他還是不願意就這樣將主動權讓給別人。他已經很多次輸於對方了,論知識,對方精通魔藥、煉金術、草藥、詛咒、黑魔法等知識,而他隻不過能在煉金術上勝過對方而已。


    論容貌,對方顯然也比他更勝一籌,對方的容貌更加俊朗,而他蒼白的臉色、柔和的輪廓,怎麽看都有些陰柔。就連家世和妻子這方麵上都比對方遜色,起碼他是沒辦法找到一個同樣傳承千年的貴族少女當妻子。


    對方顯然因為奧特萊爾過於灼熱的目光而注意到了奧特萊爾,灰藍色的眼珠在夕陽的照耀下顯得溫暖明亮,並非剛下馬車時冷漠高傲得如同雪前的天空。


    奧特萊爾覺得稍微地安慰,但是看到他身邊一大堆圍著他諂媚的貴族,他又皺起了眉,原本柔和的臉又漸漸冷了起來。


    少年冰冷的眼神讓對麵的男人稍微怔了一下,那暗紅色的唇扯出一個輕微的笑容,他眼中的溫暖漸漸失去了溫度,沉澱成被雲朵遮蓋的天空。


    ‘無論再好的交情,在對比與不對等麵前,都會變成笑話。’奧特萊爾突然想起了這一句詩,他艱難的吞了下口水,喉結緩慢的沉了下去又浮了起來,正如他的心髒——被沉入冰冷的冬海,又升起在天空。


    他做錯了麽?他真的能冷眼看著這段友誼就這樣消失嗎?奧特萊爾垂著眼問自己。


    他不知道他要如何處理二者之間的關係。


    他們是神交已久的筆友,在很多事情上都有很多想法相似,大概隻有他們才能彼此理解了吧。


    但是在身份上,假如他和對方真的成了朋友,那麽其他貴族肯定會說奧特萊爾家族攀附馬爾福家族。


    窗外粉紅色的薔薇被他修剪整齊的粉紅色指尖摘下。那些嬌嫩的花瓣因為他的揉捏而變成一堆顏色稍深的花泥,淡粉色的汁液黏在他的指尖,袖口天藍色的寶石袖口在夕陽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少年躲開了對方凝視的視線,他隻是看著窗下香氣隱約的薔薇,爬山虎的柔嫩枝條卷曲著,正如他的卷發,也更像是他此刻的心情。


    他能感受到不遠處的目光,也能隱約聽到遠處傳來的迫切交談聲。他不知道現在對方是什麽感受,他那對所有人都起效的精神感應對對方失去了作用,他隻能苦澀的看著手中的粉色,任由那些粘膩的汁液在指尖風幹。


    原本熨帖合適的禮服在此時讓他覺得緊繃,整個人都被這華麗的禮服緊緊包裹,他急躁的離開窗戶,扯開了自己的領結和扣到頂端的綠鬆石扣子,他大力的喘息了好幾下,但是還是不夠,他急躁地扯開了自己的禮服,不顧上麵的綠鬆石紐扣因為他過於大力的動作彈落在光潔的大理石地板上。他倚著牆,漸漸滑在了地板上,冰涼的地板和全開的衣襟讓他抱住了自己的胸口。


    門被敲響了,想必是家養小精靈在催促他出去招待客人。他抬起了埋在膝間的頭,原本整齊的金發稍微有些淩亂,他的眼眶微微泛紅,原本淡紅色的嘴唇不知為何變成了血紅色。


    少年麵無表情、機械地扣上扣子,那些彈落在地上的紐扣因為魔咒而全部回到了原來的地方,被再次扣在潔白的禮服上。淩亂的卷發被他對著鏡子整理好,原本嘈雜的魔鏡在看到主人的心情不好後也乖乖地閉了嘴,整個房間隻剩下他衣服摩擦時發出的細微“嚓嚓”聲。


    他是貴族,更是奧特萊爾家族的家主。他永遠會記得在離開家族傳承下來的家主試驗時,始祖留給所有後代的話。作為一個貴族,永遠不能任性。既然享受到了那些平民們不敢奢望的待遇,那麽就必須抗下那些平民們無法理解的責任。


    泛紅的眼眶已經變回了原本的顏色,天藍色的眼珠像是被什麽限製住了一樣,再也沒有那些明亮而高興的東西。他是真的長大了,能夠像是一個合格的貴族衡量取舍,但他也失去了最寶貴的東西。


    世界永遠是不公平的,因為它總奪走你最重要的東西,然後賜予你你不屑一顧但是卻必須擁有的東西,傳說中的魔鬼也就是這樣了吧。奧特萊爾看了看鏡中完美精致也冷硬的自己,想要扯出一個真誠的笑容,但是最後還是失敗了,鏡中之人嘴角像是被魔咒緊緊地鎖了起來。


    那些往日他自以為牢記的東西在此時浮現他的腦海,他終於真正的了解到了什麽叫貴族什麽是家主。他後悔麽,大概是不後悔的吧。


    少年離開了他的房間,去到他應存在的地方。


    奧特萊爾走到宴會大廳才發現對方原來帶來了他的未婚妻,他知道馬爾福家族聯姻的對象,隻是不知道對方原來就是馬爾福家族的新任家主。


    布萊克小姐並不是一個能夠配得上馬爾福的女士,對方雖然有著象征血統純粹的金發和藍眼,但是從對方的神情中可以看出,這位布萊克小姐已經對她的未婚夫情根深種。


    隻可惜她大概永遠不懂馬爾福並不是一個癡情的人。他熱衷於遊曆花叢,冷眼旁觀那些愚蠢的女人為了他而癡迷發狂,就像是以玩弄女性為樂的惡棍。隻不過二者一是自願一是強迫而已。


    奧特萊爾因為對對方的深刻了解而稍感難受,但也僅僅是難受而已。他冷淡地走上前與對方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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