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莎莉睜眼時,吉娜和亞德裏安娜在她身邊。


    床單的顏色和淡藍色窗簾相應,而牆紙是威廉·莫裏斯(注2)的設計。


    亞利?喬吉安的桌子上,放著從自家帶來的相框,梅特林克的詩集才讀了一半。


    從祖母那代傳下來的掛鍾指針指向十點,放著哥白林式桌布一一13世紀的掛壁布回收利用織成的,它因異形的攻擊而燒掉了一半一一的桌子上,有今天早上的《世界報》和鋃質燭台。


    一如既往的光景。


    看來現在自己並沒有在醫務室中,而是躺在自己房間裏。


    (今早要是收拾一下房間就好了啊。)


    羅莎莉腦中還一片混亂,而最先出現的念頭就是這個。


    自己穿著絲質睡衣,但不記得有換上。大概是護士替自己更衣的吧。


    “醫務室已經滿員了,隊長的傷比較輕。所以多賽醫生同意我們將你搬到這裏。”


    見羅莎莉已經恢複意識,吉娜說道。


    “……是,多賽醫生啊,


    羅莎莉沒怎麽受她照顧,不過珍妮?多賽是配屬色當基地的軍醫,來自巴斯德研究所。這個竒怪的家夥原本的誌願是獸醫,但受到使魔的耳朵和尾巴誘惑而成了魔女的專門醫生。


    “報告狀況。”


    羅莎莉無意識中手指扶著額頭抬頭看向亞德裏安娜。


    指尖碰到了繃帶。


    隻有一些輕微頭痛和耳嗚。


    魔女的魔法力給予她們驚人的恢複能力。這種程度的傷連疤痕都不會留下。這些之後的事情之後再說,眼下應該不用擔心了吧。


    “負傷者眾多,不過所幸沒有死亡出現。魔女們基本都是小傷。”


    亞德裏安娜努力保持平靜報告。當然,也有擔心羅莎莉的原因在裏麵。


    “黑田呢?她沒事嗎?”


    羅莎莉想起來就在失去意識前不久,護士欲言又止一事,於是問道。


    “隻知道_要靜養數日。”


    亞德裏安娜合上眼。


    “在醫務室?”


    感到事情非同小可,羅莎莉欲從床上起身。


    “現在不達議你起身。因為有腦震蕩的可能一一”


    吉娜正欲製止,羅莎莉卻搖搖頭站起身來。


    “我投降。但之後需要全麵檢查。你們那邊的那兩個人怕是會一口咬定是我讓你興奮起來的啊。”


    一名女性推門走進來,她身上的白衣沾著不少未幹的血跡。


    黑發飄動的這名白衣女性,胸前像西瓜一樣的兩團脂肪跳動著,瞥了一眼房 間內,隨後從櫃子中找出一個陶壺,裏麵放著羅莎莉親手做的甜餡餅,拿出一塊放入口中。


    “多賽醫生?”


    羅莎莉問這位比患者更關心點心的醫生。


    “這之後,必須要縫傷口的家夥們已經排著隊了。所以最好別來打擾我。” 甜餡講塞滿了腮幫子,多賽醫生緊鎖眉頭說道。然而她的嘴邊沾滿了甜餡講碎屑,說服力基本為零。


    “既然在其職,就期待你盡其責啊。”


    “感謝您作為醫生的忠告。但是一一”


    將舉止帶來的零說服力放到一邊,多賽的話是理所當然的。羅莎莉憋紅著臉還想要繼續說,不過多賽的視線製止了她。


    “嘛,我也很清楚你的立場嘛。”


    多賽從口袋中掏出一張疊好的打字紙。交到羅莎莉手上。


    “請簽名一一”


    “這個是?”


    羅莎莉打開打字紙,而吉娜偷偷看了一眼。


    “不遵從主泊醫生的判斷,若出現症狀惡化或是死亡的情況下,免除醫生責任的同意書。隊長今後若是出現腦溢血什麽的而死亡的話,若是怪到我身上會很困擾的。”


    “你這個人啊,就算這樣!”


    吉娜悄悄製止了不禁想要撲向多賽的亞德裏安娜。


    “當然了。”


    羅莎莉在紙上簽下大名。


    注1:這個標題應該是玩了1977年一部著名美劇的梗,名字叫做《大西洋底來的人》其實506小說和廣播劇的標題都有在玩梗,有興趣的吧友可以一起討論討論。


    注2:威廉?莫裏斯,英國著名設計師,藝術家。工藝美術運動創始人,後人評價他為英國最傑出的設計師。


    黑田那佳中尉沒有睡在醫務室,而在自己的寢室中。


    羅莎莉披著長衫,而亞德裏安娜扶著她走出自己房間,隨即就看到ab兩隊的魔女,幾乎都集中在那佳房間前。


    巴克霍隆和哈特曼也在列。


    “各位,都沒事吧?”


    羅莎莉感到自己的胃袋攪在了一起,不過還是一一過目全員。


    那佳房間的門把手上掛著“謝絕會麵”的牌子。


    “嗯……我們沒事。”


    手放在胸口,珍妮佛低下頭。


    “也就窗戶玻璃碎片割破了手指。”


    伊莎貝爾給隊長看了看貼著創可貼的食指,繼續說道。


    “受害最嚴重的是格納庫。所以說不定大家集中在食堂是件好事。”


    格納庫半毀,即便拚命滅火,黑煙依舊滾滾。


    若是和和平時一樣整備班在作業的話,就無法避免出現幾名死者了吧。


    “魔女裏還沒回複意識的,就隻有黑田了啊……”


    亞德裏安娜盯著門。


    “那邊那個庸醫都沒說具體的情況啊。”


    瑪麗安瞪著多賽。


    “難道說,在擔心?”


    伊莎貝爾一臉意外的表情盯著說這話的瑪麗安。


    “你,你,你說誰啊!”


    瑪麗安臉漲得通紅扭過臉。


    “不是跟你們說了,要在告訴隊長之後再告訴你們嘛?”


    完全不在意被人瞪著,多賽聳聳肩。


    “總之,黑田中尉得過了今晚這個坎。探病沒關係,但是隻能一次一個人安安靜靜地。”


    說完,便返回醫務室處理剩下的傷員了。


    “隊長先請。現在維特根施坦因大尉在裏麵陪著。”


    在亞德裏安娜催促下,羅莎莉一個深呼吸後進入了那佳的房間。


    大概是那佳來到隊上時日尚淺吧,室內極其煞風景。


    除了分發的家具之外,沒什麽日常用具能讓人感到那佳的個性。桌上有存錢罐和像是零花錢賬本的筆記本。再加上和祖父母一起拍的和睦照片用圖釘釘在在牆上,再無他物。


    護士點點頭,羅莎莉便安靜地走到床邊。


    一旁的圓凳上,海茵莉凱握著那佳的手,臉上的表情總覺得空蕩蕩的。


    “真是討厭自己沒出息啊。”


    注意到羅莎莉進入房間,她抬起頭吐出這麽一句話。


    “那個時候,黑田中尉擋在餘麵前——”


    那一定是刹那間做出的行動。那個爆炸的瞬間,那佳雙手張開,自己的身體擋在海茵莉凱前保護她。


    “很有黑田的風範呢。”


    羅莎莉嘟囔了一句。


    “身為戰鬥隊長的餘讓那家夥保護了。這是應有的舉止嗎?這家夥,做這種多餘之事。每次都是,這家夥不好好聽命令,貪吃,不論餘怎麽吼她,第二天都忘得一幹二淨了。還有總是記一些無聊之事,補貼發沒發什麽的。”


    海茵莉凱一一排出平時責罵那佳的事情後,咬緊了嘴唇。


    “……少校,餘要怎麽做才好!?”


    “相信她吧”


    羅莎莉從背後輕輕抱住海茵莉凱。


    戰鬥隊長的肩膀不再如往常那般可靠,稍稍顫抖了一下。


    “公主大人,交換了。”


    羅莎莉一出了房間,亞德裏安娜旋即進入。


    “餘就在這裏。”


    海茵莉凱搖搖頭。


    “傷口還沒處理吧?異形來了怎麽辦?”


    “但是!”


    “戰鬥隊長,偶爾也依靠一下隊友。而且啊,現在就算粘在她身邊,也沒什麽能幫得上忙的。”


    “……汝說得對。”


    海茵莉凱正欲站起身卻搖搖晃晃的。


    亞德裏安娜扶住她的身體。


    “30分鍾就好了。傷口處理完了趕緊睡吧。”


    “抱歉了。”


    將海茵莉凱推出房間,亞德裏安娜坐到圓凳上盯著那佳的臉。


    “拜托了。我應付不來這種事的啊。”


    但是那佳的表情沒有變化。


    隻是眉頭微皺,靜靜地喘息。


    “祝好運。這個,你不是喜歡嗎?”


    亞德裏安娜一動不動坐著,10分鍾左右之後她站起身,往存錢罐裏放了一枚金幣後離開房間。


    “中尉。”


    伊莎貝爾動作輕快地坐到椅子上,靠近那佳說道,臉都快貼到床單上了。


    “……某家飯店裏。客人叫侍者過來怒斥道。‘喂,這盆湯裏有蒼蠅啊!而且有兩隻!’侍者衝著客人眨眨眼,食指貼到對方的嘴唇上。‘噓~!這位客人,那是本店給您的服務。其他客人的湯裏隻放了一隻。’……什麽的。”


    那佳沒有反應,而護士快憋笑到抽筋了。


    “下次,我再找新的笑話。”


    伊莎貝爾站起身來。


    “看,這個。給你的慰問品。”


    下一個進來的是卡拉,她在桌上放了可樂瓶。


    “別人都說探病送葡萄的好,不過我覺得這個才好。”


    卡拉本想用手指戳戳那佳的臉蛋,但一旁的護士搖頭不同意而放棄了。


    “……說真的,你來b部隊的話就好了啊。絕對是,這邊更加開心。瑪麗安那個樣子,其實是……怕生,稍微有點區別嘛?你這邊啊,漢堡熱狗都沒有吧?披薩也是,這邊的可比羅馬涅那種薄薄的那種厚還有很多芝士啊。芝士通心粉,菜豆燉肉,t骨牛排,還有,什錦燴飯和……你來b了,我全請你吃一遍。”


    說著說著,卡拉開始抽泣。


    “說好了啊。”


    用袖子嗬哧嗬哧擦去眼淚,她起身出門叫珍妮佛進來。


    “好像我們好好說過話的時候,也就兩三天的樣子吧?”


    珍妮佛一坐下,就開始說一些女孩子之間的話題。


    “下次,你來第戎了,就開茶會吧。卡拉她,別看那副樣子,很會泡茶的呢。我來做酸黃瓜三明治——對了對了,第戎城裏有好多家店賣的芥末又酸又美味呢。”


    雙手指尖相對在胸前擺出三角形,她微笑道。


    “在切得薄薄的全麥麵包上抹上厚厚的芥末,再擺上剛采的黃瓜。黃瓜很難切薄片的時候,用剝皮器也可以的。隻要隔斷水氣——”


    珍妮佛將自己的手輕輕曡在那佳手上。


    “請好好期待吧。到時候你肯定會後悔,要是進了b部隊的話就好了啊。”


    “之前,你說自己雖然是華族但是是分家也沒什麽了不起的。”


    瑪麗安並未打算做到椅子上,對著雙眼緊閉的那佳說道。她未說是貴族而說了華族,這是因為曾今在扶桑停留過理解了皇國的習慣。


    “可是,華族就是華族啊。生來就是受寵的啊。就好像大半住民終其一生從未離開過州,在小鎮經營農場一般,是不一樣的啊,生來就是。”


    她想起來在開拓時代一成不變的俄勒岡州之景。


    幹燥空氣與紅土,還有風標雞和白蓄水塔。


    然後就是,從未停止吵架的父母。


    無論腦海中如何想象城中的生活與美麗的禮服華麗的派對,現實隻會把自己拉回幹稻草和滿是波旁酒臭味的生活中。


    沒有大龍卷風應道自己前往翡翠城的多羅西。


    沒有南瓜馬車來迎接自己的灰姑娘。


    這就是瑪麗安。


    所以,瑪麗安用自己的才能和努力在磚火之路上製作出了自己的玻璃舞鞋。


    “雖然對不起珍妮佛,但是自己就是對貴族和華族喜歡不起來。可是——”


    瑪麗安握緊了拳頭。


    “可是,我討厭看著自己認識的人死啊!”


    一直站著不動的瑪麗安臉上劃過淚水。而對於此,瑪麗安自己更是驚訝。


    “我的命給你一半也好。所以,所以憋死啊!”


    “…………才不會死呢。”


    那佳的嘴唇動了。


    “黑田中尉!”


    瑪麗安不由地靠近。


    “肚子好餓啊~。……這就是,活著的感覺吧?”


    似乎沒有注意到一旁的瑪麗安,那佳微微睜開眼睛看著天花板說道。


    “叫大家!”


    瑪麗安想馬上衝到走廊上去而用鼻子撞開了門。


    “我,我才不是來探望你的啊!聽到了嘛,別會錯意啊!”


    按著鼻子回頭如此叮嚀之後她跳出房間,對外麵的人大聲說道。


    “喂!黑田的意識恢複了!”


    “黑田。”


    得到護士的許可之後,大家圍在那佳床邊。羅莎莉先開口道。


    “傷,傷病”


    那佳嘴唇顫抖著。


    “沒關係,已經給你包紮好了。”


    “不……”


    那佳微微搖搖頭。


    “不是的。”


    “那是什麽?”


    “有傷病補貼嗎?”


    對那佳來說,這是最重要的事情。


    “!”


    周圍所有人三觀盡毀。


    “還是平常的黑田啊。”


    亞德裏安娜安心地笑了。


    “當然了。”


    羅莎莉溫柔地點點頭,抬頭問護士。


    “已經過了危險期了吧?沒必要擔心了吧?”


    “沒有多塞醫生的允許說自己的意見是。”


    護士十分猶豫。


    “這是隊長命令。”


    如此逼迫下,她隻得坦白。


    “斷掉的肋骨固定好了,所以隻要不用槍就沒有問題。問題是肚子,藥效還沒過去。”


    “肚子?”


    羅莎莉緊縮眉頭。


    “是的。黑田中尉在爆炸之後,將剩下的大約四升餡蜜,慌忙灌進胃裏。”


    “等,等一下。”


    羅莎莉的手指抵在眉間。


    “……意識不明是因為這個?”


    “這是多塞醫生的看法。”


    “居然不讓說,玩笑也開得太大了。”


    伊莎貝爾腦海裏浮現出多賽做鬼臉的樣子。


    “因為……嗚~……太浪費了……對吧~”


    那佳揉著肚子訴說道。


    “也就是說,因為貪吃,趁著混亂吃太多餡蜜吃壞肚子?”


    羅莎莉的臉上開始抽動了。


    “對的,消化不良引起的急性腸胃炎。”


    “這真是……”


    “護士也有失言的時候啊。”


    巴克霍隆和哈特曼麵麵相覷。


    “汝這呆子!趁餘不注意的時候做了這種事情!”


    海茵莉凱此刻的麵容就像般若女鬼一般,瞪著那佳。


    “真是丟人啊。”


    亞德裏安娜突然錯開視線說道。


    “是的。讓少校這麽擔心,就算有多賽醫生的許


    可,我也難以說出真相。”


    護士點點頭,看向那佳。


    “總之,斷了5根肋骨的確是重傷了,得靜養兩三天。從明天開始禁止你吃東西。”


    “騙人!”


    那佳一聽這話從床上彈起來,中途疼得臉都歪了。


    “騙你幹什麽?而且從明天開始的一段時間裏,三餐隻能是麥片粥。”


    護士說出真相後卸下了包袱,冷酷地說道。


    “不要不要!讓我吃麥片粥以外的東西啊~!”


    那佳揮舞手腳抗議。


    “看來很精神呢。”


    伊莎貝爾無語了。


    “是,是啊。”


    珍妮佛也隻得同意。


    “那麽,我們得回聖特雷登向明娜報告了啊。”


    “是呀~”


    巴克霍隆和哈特曼預想到了之後事情的發展,為了不卷進去而率先離開房間。


    “總之,先揍一頓吧,怎麽樣?”


    瑪麗安的語氣是從未有過的親切。據說,人類憤怒到了頂點,表情就很接近笑容。


    “接下來就是餘了。”


    海茵莉凱打了個響指,排到瑪麗安後麵。


    “隊,隊長~!”


    那佳想抱住羅莎莉求救。


    “真頭疼啊。”


    右手貼在臉頰上,羅莎莉歎了口氣。


    “沒什麽阻止的理由。”


    “怎麽這樣~!”


    那佳的人氣如此下滑,以往好像沒有過吧?


    或許有過吧,今後也可能會有,但那已經是後話了。


    大家在那佳臉上亂塗亂畫直到解氣,早已過了深夜兩點了。


    格納庫那邊還在進行滅火作業。


    “部件都運出來了嗎!”


    “簡易懸掛呢!?


    “西邊滅火!”


    士兵們來回跑動,一刻不停地灑水,然而一部分屋頂因為鋼筋受熱融化而崩壞,同時升起的黑煙覆蓋了天上繁星。


    火勢最終慢慢退去,橙黃色的火焰也讓羅莎莉臉上的表情放鬆不少。


    從亞德裏安娜的報告來看,格納庫的多個地方發生起火。其中一處——原本應該嚴密管理以防這種事情發生的——點著了彈藥,從而使受害範圍擴大了。


    “隊長!已經沒事了嗎!?”


    中年的整備班長臉上全是黑,一路小跑來到羅莎莉跟前問道。


    “大家還在拚命呢,我怎麽能休息啊。”


    羅莎莉點點頭,眼神指了指格納庫。


    “那麽,情況如何?”


    “真是太慘了啊,誒。”


    班長念叨著,宛如戰鬥腳就是自己的孩子。


    “彈藥類大約損失20%,預備部件70%損毀。戰鬥腳基本都受到損傷,現在能出擊的隻有維斯康蒂上尉的mc.205了。”


    “……我的mk.22呢?”


    “奇跡般沒有——額,隊長!再怎麽說這也”


    班長瞪大了眼睛。


    羅莎莉馬上要20歲,魔法力也正慢慢失去,這早已不是秘密了。將她放到名譽隊長這個曖昧的職位上,上方也是出於羅莎莉實戰能力正逐漸衰退,這樣的考慮吧。


    “沒事的。”


    羅莎莉微微一笑。


    “又不是完全不能飛了。關鍵時刻我也會出擊的。”


    “……24小時。”


    班長立正敬禮。


    “不,12小時之內,一定讓全部戰鬥腳都能飛行!”


    “別勉強自己。你也不是一點傷都沒有啊。”


    “現在對我們說不要勉強自己才是在勉強啊。大家,可都是幹勁滿滿呢。——誒呀,這話說得怎麽跟巴卡德爾少尉似的。”


    身經百戰的整備班長咧嘴笑著露出了潔白的牙齒。


    但是,下一時刻。


    “!”


    毫無征兆地,幾道強光打在羅莎莉她們身上。


    光線的源頭,來自基地正麵大門。


    手擋在眼睛前,羅莎莉身體轉向那邊,同時大門打開,一輛黑色的大眾打頭,數輛灰色的半履帶戰車,sd kfz 251d 型進入了基地。


    基地的士兵因滅火作業而無法立即做出應對,闖入者將他們晾在一邊,驅車圍在格納庫四周停下,隨即全副武裝的高盧士兵從車上一個接一個跳下來。


    “退下!”


    高盧士兵們舉起步槍威嚇著,強行終止了滅火作業。


    “將這裏封鎖起來!所有人不允許碰任何東西馬上離開!”


    一名金色卷發的女性從大眾上下來後,命令整備班員。雖然穿著高盧軍配發的長大衣,但沒有佩戴表明軍階的領章。


    那她是——


    (諜報部的人)


    羅莎莉馬上看穿了對方的身份,隨後接近金發女性,故作親和向對方問道。


    “我們有見過麵嗎?”


    “高盧諜報部的庫麗絲·基拉少校。古留涅少校,一看就是您了。”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過這名女性報上的階級和羅莎莉相同。


    就她所知,凡是名字前掛上諜報的人,就算是士官其態度也絕不會像軍人一樣。


    基拉少校也毫無意外地,在亮了亮身份牌之後,沒有敬禮而是伸出了右手。


    “從現在起,搜查的指揮權歸我所有。雖然不會對身為名譽隊長的您下命令,但希望能服從我方的提議。”


    羅莎莉和對方握手之後,基拉殷勤地笑著宣告道。雖然舉止溫文爾雅,但不允許任何反駁。


    打完招呼,基拉就從內口袋中拿出司令部下發的命令書交給羅莎莉。文件很周全,將軍的簽名也像是真的。當然,羅莎莉也不會忘了事後確認。


    “隔離格納庫,也在那個提案裏嗎?”


    吉娜趕了過來,站到羅莎莉左側。


    她們背後,整備班員欲繼續滅火,而全副武裝的高盧士兵在後麵追趕。


    “保護犯罪現場可是初次搜查的基本啊,普雷迪中校。這次的火災玩忽職守的可能性很大。希望兩位能理解。”


    基拉仍然態度友好。


    “……基拉少校,你說的對。”


    羅莎莉承認道,隨後側身對吉娜說。


    “這邊基地不能運作的這段時間,你們第戎的負擔就更重了?”


    “沒有問題。”


    後者點點頭。


    “還有。”


    基拉豎起食指,又提出了要求。


    “發生狀況時在現場的記者、攝影師,希望你們安排同他們的麵談。”


    雖然用了麵談一次,實際上應該是審問吧。


    “從現在起嗎?不能等到天亮了?”


    羅莎莉麵色為難。記者中也有不少人受傷,正躺在醫務室的床和沙發上。


    “越早越好。”


    基拉依舊笑容滿麵。


    “當然,他們也無法和外界聯絡吧,古留涅少校?”


    “沒錯,基拉少校。”


    大部分的記者都想和報社聯絡,但電話卻打不通。線路在基地外被切斷了。恐怕就是諜報部幹的好事。


    “又要封口,可以這麽說吧?”


    羅莎莉確認道。


    “出於對他們的安全負責,這樣說的話應該能接受吧。”


    “保密主義,媒體可是會批判的。”


    “要是批判太多的話,也就不會有人再關心了啊。我們也好,你也好。”


    基拉輕輕拍拍羅莎莉的肩膀,然後背到身後,盯著熊熊燃燒的格納庫。


    “……這件事,暫時對外宣


    傳是事故吧。”


    她深呼吸後如此說道,取出手帕遞給整備班長。


    “為此,你也能理解一定的犧牲是必要的吧。有誰能當惡人的話實在是感激不盡。所以,因為在整備中出現了差錯,班長,雖然很抱歉,不過你被撤職了。”


    “來這一手啊。”


    整備班長接過手帕,擦去炭黑和汗水。大概也是猜到會變成這樣了吧,她沒怎麽動搖。


    “我不能認同!”


    羅莎莉當即反抗。


    “再說,這樣做基地全體人員的士氣會!”


    “誒呀,記得才懇求過您配合的啊?”


    基拉聳聳肩。


    “……沒事的。如果隊長和各位能理解的話。”


    整備班長語氣平穩地製止了羅莎莉。


    “年輕人已經有好好鍛煉過了,就算我不在也會好好幹的。”


    感受到了事情嚴重,因滅火而疲憊的士兵們集中到了羅莎莉她們周圍。


    “那就談妥了啊。”


    完全不在意周圍的目光,基拉啪的一聲拍手說道。


    “那麽,名譽隊長,請下決斷。”


    “……從今日起,解除你班長的職務。”


    羅莎莉麵相班長站著,宣讀卸任命令。


    “是!”


    整備班長敬禮。


    “對不起……對不起。”


    羅莎莉低著頭,她能做的隻有小聲重複著歉意。


    班長專心工作一天中大半都在格納庫渡過,基本沒有什麽私人物品。工具、換洗衣物,全部堆在一起一個挎包就全部裝完了。就算卸任了也不等於從軍隊中開除,所以隻是停職一段時間隨後作為整備班員分到別的基地裏吧。


    “到那時候之前,就當短期休假了。”


    走出班員宿舍,原班長伸了個懶腰。


    總之先回家人所在的倫敦等待任命,不過,就任此處時兒子和女兒還年幼,不知道還記不記得自己的長相啊。實在是心有不安。


    “好像被開除了啊?”


    耳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回過頭,插著腰的海茵莉凱出現在眼前。


    “不能再上尉手下工作真是殘念。”


    海茵莉凱雖然是會提出各種嚴苛要求的上司,不過作為技術人員也算是值了。能看道她滿足於戰鬥腳設置的表情,整備班全員都倍感驕傲。


    “現在可以說,沒工作吧?”


    “嗯,可以這麽說吧。”


    準確來說是在自家待機,不過從不光彩的程度上來說的確如剛才的對話一般。


    “嘛,總比被送上軍事法庭好。”


    “冠上莫須有的罪名,這樣就好了嗎?”


    “如果僅僅是我被開除而收場的話,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那麽”


    海茵莉凱冷不丁地抬起下巴。


    “餘以個人名義雇用汝,不就沒問題了?”


    “不,這……到底如何呢?”


    雖然是個大問題了,不過總比在倫敦的狹小公寓裏和家人度過一段苦澀的時間要好得多。原班長按耐著心中的喜悅搖搖頭,這真是難得一見的場景。


    “從現在起汝就是餘個人的整備員啦。原本餘身邊就有私人補給隊伍。”


    私人補給隊伍,說得再簡單點,就是家裏派來支援海茵莉凱的40名維特根施坦因家雇工和其家人。


    “不過,不要以為是原班長就會優待汝。餘會比以往更嚴格的。”


    “是,是!”


    原班長立正敬禮。


    “敬禮就免了。現在是平民的身份,在餘身邊做事啊,等複職了再說吧。”


    海茵莉凱的手放在原班長肩膀上微笑著。


    “安心等著吧。不久就會證明汝沒有過錯,也能讓汝重新管教那群整備兵們了。”


    “!”


    原整備班長敬禮的手始終沒能放下,雖然拚命忍著,但是淚水仍然止不住掉了下來。


    同時,在自己房間的床上,那佳盯著鏡子裏自己的臉。


    “這些塗鴉,肥皂能洗掉嘛。”


    (第一章完)


    “因為那些人,用gauloise(高盧的)·fry這名字叫fritto(炸薯條)啊。那個明明是比利時卡的鄉土料理。”


    伊莎貝爾·杜·蒙梭·德·巴卡德爾少尉


    (在《巴黎時報》記者莫裏亞克的提問下,坦露和b部隊對立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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