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小小女孩,「世界」稍稍變大。
為了女兒,我說不定連魔王都能幹掉 作者:CHIROLU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拉提娜正陷入危機。
「怎麽辦……」
她正東張西望,滿臉不安地望著往來的行人。
現在拉提娜並未身處她平常所生活的庫羅茲南區。因為他跟著出門進貨的肯尼斯一起來到了東區。
這已經是拉提娜第二次來到東區了。
第一次的時候,由於拉提娜完全不懂這裏的語言,因此就算對周圍的東西感到好奇,也絕對不會離開迪爾身邊。
就結果來說,那是最好的選擇。
然而這次拉提娜的注意力卻被轉移了。
林立的商店都會各自想出各種花招來吸引路人的目光。作為流通要點的庫羅茲內有各種五花八門的貨品,因此街上到處充斥著拉提娜過去從未看過完全不知道用法的商品。
跟南區截然不同的氣氛,分散了拉提娜的意識。
原本拉提娜就是好奇心旺盛的女孩。因此好奇心會勝過她平時的警戒心與專注力,或許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拉提娜正是在那種狀況下,不知何時跟丟了肯尼斯的身影。
(我答應過,一定要待在肯尼斯旁邊的……迪爾會生氣嗎……)
一想到這裏,拉提娜原本就相當消沉的心情也變得更加沮喪。
拉提娜帶著一臉不知所措的表情,思索著該如何應付眼前的狀況。
但焦慮壓過了思緒,讓拉提娜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
如果回不去的話,自己究竟該怎麽辦?
(如果再也見不到大家怎麽辦……)
自己不想再孤單了。
盡管現在明明身處在人群當中,但強烈的孤獨感卻令拉提娜的內心感到煎熬。
她的思緒不斷偏向負麵的方向。
(我不要這樣……怎麽辦?我得回去……我得回去……)
拉提娜的思緒開始打轉。
無論她再怎麽聰明,終究還是一名幼子。
受到情緒擺布而無法理性思考是很當然的反應。
可是此刻拉提娜身邊並沒有人可以告訴她這件事。
拉提娜心中之所以沒有在迷路時應該待在原地的選項,或許是因為她過去在「那座森林」裏的時候,是身處在沒法「等待他人救助」,而是「必須自己設法求生」的環境。
拉提娜開始朝自己推測的正確方向跑去。
其實她如果在原地多停留一段時間,著急的肯尼斯就會回來找她了。
在沒有頭緒地轉過幾個轉角之後,拉提娜真的走進了自己毫無印象的區域。
「……這裏……是什麽地方?」
拉提娜無從得知在東區當中有被稱為職人街的區域,在這裏有許多兼具工房機能的住家。與東區的大街相比,這裏作為平民區的味道更為濃厚。
也因為這樣,這一帶有許多錯綜複雜的巷弄,對於不是這裏居民的人來說,甚至會覺得這裏像是迷宮。
這種感覺對拉提娜來說也不例外,現在她就算轉頭回望,也已經搞不清楚自己是從哪裏過來的了。
「……怎麽辦?」
就在拉提娜完全不知所錯的時候——
「你是哪來的呀?」
一個從背後發出的聲音,讓拉提娜嚇了一跳。
拉提娜轉頭一看,看見幾名少年站在那裏。麵對眼前陌生的少女,少年們不禁皺起眉頭。
「你是哪來的啊?我從來沒看過你喔。」
「……唔!」
少年當中一名個頭最大的孩子,大步走到拉提娜麵前開口詢問。而拉提娜則是倒退身子與少年保持距離。見到拉提娜如此反應,更讓少年露出狐疑的表情。
「我從沒看過這種顏色的頭發,你是貴族的孩子嗎?」
「不是啦,魯迪,如果是貴族的孩子,一定會穿禮服的。」
「對啊。不過她的發色真的很稀奇呢。不是金色,也不是銀色的樣子。」
被稱為魯迪的大個子少年的身邊,一名模樣斯文的圓臉少年跟一名站在後方的褐發少年接連這麽說道。
「但要是有像她這樣的女生搬到附近,也沒道理一點消息都沒有才對……」
「那麽說,你是外地人嗎!?」
魯迪激動的語氣讓拉提娜的身子再次吃驚地抽動。
(他為什麽要這麽生氣?)
(拉提娜……做錯了什麽嗎?)
(怎麽辦……我不知道他為什麽生氣。)
「別這樣啦,魯迪,你把人家弄哭了啦。」
「我明明在問問題,是她自己一直不肯說話吧!」
盡管圓臉少年試圖製止,但魯迪還是不斷朝拉提娜逼近。這讓完全陷入混亂的拉提娜臉色蒼白地試圖逃開。
「為什麽你要跑!你很可疑喔!」
「唔!『**!****!』」
但由於體格的差異,拉提娜立刻就被魯迪攔住去路,給對方抓住。拉提娜在手臂被抓住的瞬間所發出的哀叫,讓少年們全都傻了眼。
「她在說什麽?」
「她可能是異國的女生……」
麵麵相覷的少年們雖然臉上已經沒有敵意,隻剩下困惑,但處於驚慌狀態的拉提娜並沒能察覺。拉提娜隻是死命掙紮,並大聲哀叫。
「『**,**!****!』」
「你們在幹什麽!」
拉提娜的哀嚎聲讓一名年紀跟少年們相當的少女從附近的屋子裏衝了出來。少女一看見拉提娜臉色蒼白的模樣,便立刻衝進少年之間。
「你們竟然欺負這麽小的孩子,真是太差勁了!」
「唔哇!別這樣!克蘿伊!」
「不是啦!這都是誤會啦!」
除了立刻站開的褐發少年以外,另外兩人都遭到那個名叫克蘿伊的少女以鐵拳製裁。
那名少女的大膽態度甚至讓拉提娜都忘記自己原本的慌亂,張著嘴巴發愣。
結果應該算是被人解救的拉提娜,最後反而是成為仲裁的角色。
「痛嗎?……不要緊?」
「沒事啦!那種小傷用口水塗一塗就好了!」
「克蘿伊,這種話不該是你說的啦。」
拉提娜在兩名被克蘿伊又打又踹的少年,魯迪跟馬賽爾——圓臉少年——的麵前蹲下身子,一臉擔心的模樣。
「都是因為拉提娜沒有回話的關係……對不起……」
「其實應該怪我們嚇到你才是……」
見馬賽爾露出苦笑這麽回應,讓拉提娜更是露出愧疚的表情。隻見拉提娜將小手伸到少年麵前並扳起麵孔,接著拉提娜舔了舔嘴唇,緩緩開口:
「『天上的光,以吾之名實現祈求,請治愈負傷之人。《愈光》』。」
看見拉提娜的掌心湧現柔和的光亮,讓在她身邊的孩子們都驚訝地睜大眼睛。
拉提娜接著對魯迪也施展相同的恢複魔法,在治療完畢後,拉提娜緊皺著眉頭,無力地坐在地上。
「你還好吧?」
「不要緊。隻是,有點累。」
拉提娜帶著笑容回應克蘿伊的詢問。拉提娜此舉讓少年們興奮地圍到她身邊。
「好厲害!她是魔法師耶!」
「個頭明明這麽小卻會用魔法,真的好厲害喔!是誰教你的?」
「我是第一次看到魔法呢!」
看見拉提娜因為過度興奮的少年露出膽怯的模樣,克蘿伊立刻挺身而出瞪著大家。
當少年們被克蘿伊怒瞪到僵住身子,拉提娜這才從克蘿伊身後探出頭。
「厲害?拉提娜隻會用,這一種簡單的治愈魔法喔。」
拉提
娜歪著頭的模樣,看來是打從心底感到不解。
「會魔法,很厲害嗎?」
「鎮上的人幾乎沒人會用呢。如果是在神殿或領主那裏做事的人,或是大商會的人可能會用,再來大概就是冒險者吧。」
褐發的少年——安東尼這麽為拉提娜說明後,拉提娜也點頭表示理解。
(迪爾是冒險者。所以他才會用魔法。)
在這個時候,拉提娜才突然想起自己迷路的事。
「拉提娜,走丟了……回去的路,不知道……」
「你是從哪裏來的?拉提娜。」
「南區的……虎貓的店……」
聽到拉提娜低聲這麽回答,讓孩子們互相看著彼此。
「虎貓?」
「南區的店,應該沒有很多吧。」
「會是那裏嗎?有綠旗的那家。」
「是冒險者的店嗎?」
聽到這句話,讓拉提娜的表情亮了起來。
「嗯!冒險者,有很多的店。」
聽到拉提娜這樣的答覆,讓孩子們再次麵麵相覷。
冒險者的店是從事危險工作的外地人聚集的危險場所。大人都會禁止小孩到南區的那種店附近玩耍。
但是,這次是幫人。
絕對不是他們自己想去看看的。
——到頭來,或許越是被大人禁止的事情,就越會刺激小孩的好奇心吧。
?
在拉提娜還沒跟東區的孩子們打成一片的前一段時間。
在南區這裏……
「拉提娜走丟了!?」
「躍動的虎貓亭」響起連店外都能聽見的哀叫聲。
肯尼斯一察覺到拉提娜不見蹤影,立刻急忙在附近尋找,但是他一直都沒能找到拉提娜。而且他還得接著去跟運食材到店裏的業者們碰麵,因此沒法一直找人。
結果肯尼斯拜托東區的幾個朋友幫忙留意拉提娜的事情後,便急忙回到「虎貓亭」。
回到必須立刻告知這個狀況的拉提娜監護人那裏。
「嗯,真的很抱歉,我在跟人商談的時候,眼睛稍微離開了一下,結果就……」
這件事肯尼斯跟迪爾都有大意的部分。
拉提娜是非常聰明的孩子。
因此兩人無法否定在無意識當中,抱有「隻是這樣,拉提娜應該不會有事」的想法。
結果就是大人們擅自認定這孩子那麽懂事,應該不會亂跑才對。
原本大人跟小孩的觀點就不一樣,因此所看到的世界也不相同。以大人的想法,實在沒法完全掌握小孩的行動。
「沒關係,唉,這也沒辦法,都已經走丟了,現在說什麽也無濟於事,所以真的沒關係。啊啊啊啊啊啊……早知道這樣,我就該學搜索係的魔法才對!以前覺得用不到那種魔法的我,立刻給我向拉提娜道歉!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等等,不對,現在找拉提娜比較重要……怎麽辦?該怎麽辦?對了,發、發出委托,要鎮上所有冒險者都去找拉提娜!」
「總之先去找找看怎樣?」
「沒錯!」
雖然這麽想可能有些缺德,但迪爾動搖到讓人覺得有些可笑的模樣,反而讓旁邊的人得以冷靜下來。混亂到極點的迪爾在獲得莉塔給予的一個行動方向之後,便立刻衝到店外。
「呃……莉塔?」
「我已經告知鎮上的人拉提娜的特徵跟迪爾是她監護人的事情,加上城門衛兵也有許多是我們這裏的熟客,要是有傻瓜想把拉提娜帶出城,在城牆那裏就會被攔住了。我是認為以那孩子的本事,就算迷路也能自己設法應付才對,不過……」
望著迪爾離去的肯尼斯轉頭望向妻子,隻見莉塔的態度十分冷靜。
莉塔之所以能如此冷靜,主要也是因為拉提娜迷路的地方,是在東區當中治安特別好的地域。
莉塔轉頭望向幾名在店裏閑聊的冒險者。
「如果願意加入搜索,今晚的酒錢就算免費。如果能找到人,還可以另外算酬謝金。就算找不到人,大家就在賽基之刻(日落前)的時候回來。這樣如何?」
「也好,就當打發時間好了。」
「賣迪爾一份人情也不壞。」
聽到莉塔這麽說,熟客們便紛紛起身如此回應。
拉提娜對這些熟客來說,也已經逐漸成為一個特別的存在了。
當拉提娜跟著東區的孩子們一起返回時,已經是距離日落隻剩一小段時間的事。
「莉塔!」
走進店門滿臉笑容的拉提娜立刻往莉塔身邊跑過去,但下一瞬間,拉提娜便突然停下腳步。
「莉塔,我走丟了,對不起……肯尼斯呢?」
「他也很擔心你。你快去見他,讓他知道你回來了。」
莉塔指向廚房這麽說道。老實說,丈夫因為擔心拉提娜而沒法專心工作的模樣,連莉塔自己都看得心煩。
當肯尼斯看見快步來到廚房拉提娜時,手裏的鍋子甚至落到了地上,發出吵雜的聲響。
「肯尼斯,對不起……拉提娜走丟了,沒有遵守承諾……」
見拉提娜一臉沮喪地道歉,讓明白自己有錯的肯尼斯根本無法斥責。
肯尼斯隻是在感到安心的同時,將手伸向嬌小的拉提娜,輕撫她的腦袋。
「你平安就好。」
當肯尼斯抱起沮喪的拉提娜來到餐廳,發現那裏有幾名孩子正仰頭看著他。看到平常不會出現在這間店裏的人出現在麵前,讓肯尼斯難免有些吃驚。
「這是什麽狀況?」
「是這些孩子帶拉提娜回來的。」
正在跟孩子當中唯一一名女孩說話的莉塔這麽說道。
「那我應該要給你們回禮才對……」
「幫助朋友是應該的!」
聽到肯尼斯說的話,女孩這麽不悅地開口回應。至於拉提娜則是一臉不解的模樣。
「是啊,他們跟拉提娜成為朋友了。今天已經很晚了,所以……大家下次再好好陪拉提娜玩吧。」
莉塔臉上掛著平常看不到的溫柔笑容打開一個瓶子,裏麵是肯尼斯做給拉提娜當點心的餅乾。莉塔動作熟練地包好了幾包數量與孩子們人數相同的餅乾。
「謝謝你們帶拉提娜回來。」
莉塔配合孩子們眼睛的高度蹲下身子,在道謝的同時將餅乾交給他們。看見身為大人的莉塔用這麽誠懇的態度應對,雖然讓孩子們有些尷尬地麵麵相覷,不過大家看來也難掩內心的喜悅。
最後拉提娜在店門口揮手送克蘿伊等人踏上歸途。
當時間接近賽基之刻,熟客們返回「虎貓亭」的時候,便看見拉提娜對大家一一低頭道歉。
「讓各位擔心了,對不起……」
「小妹妹你沒事就好啦。」
「……大家這麽費心找我,謝謝你們。」
當熟客們笑著揮手時,拉提娜又再次低頭,並對大家道謝。
雖然拉提娜在剛回到店裏時有露出笑容,不過現在就算隻是看她的背影,也看得出她十分沮喪。
拉提娜此時正在店門口來回踱步,並沮喪地望著地麵。
看見拉提娜那不同於以往的模樣,不隻是知道原因的熟客,就連其他不知情的客人也都自然地保持沉默,靜靜喝酒。
而迪爾就在這個時候返回店內。
他滿頭大汗且呼吸急促地打開店門。
「莉塔!你後來還有沒有什麽……」
原本想問事情是否有什麽進展的迪爾,話才說到一半,便發現事情的當事人正仰頭看著自己。
「拉提娜!」
相對於滿臉喜色呼喚拉提娜名字的迪爾,拉提娜的回應卻是大顆的淚珠。
「咦!?」
當迪爾手足無措彎下身子,不知道該說什麽的時候,拉提娜又接著流下更多眼淚。
「拉、拉提娜!?」
「對……對不起……對不起……沒有遵守承諾,對不起……」
拉提娜哽咽發出的盡是道歉的話語。
「迪爾,拉提娜做錯事,會生氣?」
「沒生氣,我沒有生氣……啊~~我隻是擔心而已啊!」
聽到拉提娜在哭泣中道歉的話語,盡管迪爾猛力搖頭否定,但拉提娜卻也搖搖腦袋,繼續說道:
「迪爾可以生氣。因為是拉提娜不對……可是,拉提娜……很、很害怕。害怕可能回不來……」
從拉提娜灰色的大眼睛裏不停流出淚水。
迪爾心中所殘留的少許冷靜,讓他想到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這個孩子哭泣。
「拉提娜……已經不想再……一個人了,迪爾……迪爾可以生氣,拉提娜想跟迪爾在一起……」
平安回到「躍動的虎貓亭」之後,拉提娜自己似乎也想了不少事情。
而在那過程中,或許是回想起迷路時的害怕與不安,讓她受到那強烈的感情給擺布。
結果就是在實現自己必須要道歉的信念之後,整個人就完全被不安感給吞沒。
——這是在迪爾冷靜下來之後所做的推測。
而現在混亂到極點的迪爾,能做的就隻有緊緊抱住泣不成聲的拉提娜而已。
現在拉提娜彷佛已經隻是為哭泣而哭泣。
她已經沒法說出完整的話語,隻能偶爾發出哽咽。
不停哭泣的拉提娜與迪爾持續安慰的拉鋸戰,最後以拉提娜哭累作為結束。
當迪爾抱起帶著精疲力竭的表情入睡的拉提娜時,一旁的酒客則對迪爾露出調侃的笑容。
而這也是日後成為這家店的喝酒話題,名為「號泣與狼狽事件」誕生的瞬間。
?
從那天之後,拉提娜便開始跟東區的孩子們玩在一塊。
位在南區的這間店由於麵對大路的關係,因此跟其他服務冒險者的店相比,有著比較健全的氣氛。盡管如此,這裏仍舊不是適合讓小孩玩耍的地方。
然而最近迪爾卻在店附近開始看見小孩的身影,內心不禁產生疑問。直到聽過肯尼斯、莉塔還有拉提娜解釋之後,才總算明白事情始末。
東區的孩子們會來接不熟悉路的拉提娜一起去玩,並送拉提娜回來。孩子們似乎也都明白南區的這一帶治安不算太好,所以一定會一起行動。
迪爾自己也認為總是將拉提娜留在店內並不是好事,而且也對拉提娜身邊一直隻有他們這些大人的狀況感到擔憂。
因此這些東區孩子的存在,正好化解了迪爾的憂慮。
「能交到朋友真是太好了,拉提娜。」
因為這些緣故,迪爾自然地開口為拉提娜感到高興,然而拉提娜的反應卻是——
「什麽是『朋友』?迪爾。」
像這樣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疑問。
「咦?呃……拉提娜,你以前沒有朋友嗎?」
「?拉提娜不太懂『朋友』。克蘿伊也說拉提娜是朋友,但拉提娜不懂。」
看見拉提娜彎著頭露出不解的模樣,讓迪爾「唔……」地發出呻吟。
由於拉提娜個性直率,從她身上也感受不到後悔的負麵感情,因此她在故鄉應該並沒有受到什麽嚴厲的迫害。迪爾是這麽想的。
但是,她是「獨角」。那是對「魔人族」來說可能算是最大侮蔑對象的存在。
迪爾完全無從得知什麽話題會是拉提娜的禁忌。
「……呃……拉提娜,你以前有跟年紀相近的孩子一起玩過嗎?」
「一起玩?是說家人嗎?」
「不……不是家人,你有跟別人家的孩子一起玩過嗎?」
聽到迪爾這麽說,讓拉提娜再次歪著頭。
「拉提娜……身邊隻有家人跟大人喔。」
聽到拉提娜這句話,讓迪爾想起「魔人族」是長壽且出生率低的種族。這樣說來,他們小孩的數量應該也不多。
「唔……所謂的朋友,就是會一起玩,一起說話,並且是家人之外的人……通常都是年紀差不多的人。」
為了避免自己還有莉塔及肯尼斯被拉提娜認定為「朋友」,迪爾加上了最後那句話。
「在那樣的人當中,會喜歡拉提娜的人就算朋友吧。」
雖然世界上當然有很多無法如此斷言的狀況,但就迪爾的想法,他希望這名直率的幼子能抱著這樣的想法成長。
「克蘿伊,喜歡拉提娜嗎?」
「通常沒有人會跟自己討厭的人當朋友嘛。」
拉提娜將迪爾所說的話稍微想了一下,接著露出開心的表情。
「拉提娜也喜歡克蘿伊,也很高興克蘿伊願意跟拉提娜當朋友。」
「這樣啊。」
看見拉提娜一臉幸福的模樣,迪爾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並稍微煩惱了一下。
迪爾在煩惱是否要詢問拉提娜剛才提到的事。
於是迪爾慎選詞句,開口問道:
「……以前在拉提娜身邊,都是些什麽樣的人呢?」
「拉提娜不懂。不懂要怎麽說才對。」
迪爾下決心提出的疑問得到這樣的反問,讓迪爾這才察覺到自己的失策。
就根本來說,拉提娜依然欠缺「說明用的詞句」。
「呃……家人……拉提娜有兄弟姊妹嗎?」
「兄弟姊妹?」
「在家人當中,由相同父母所生的孩子……年長的男子是兄,女子是姊,年幼的男子是弟,女子是妹。兄弟姊妹就是將這些合在一起的說法。」
「……拉提娜沒有兄弟,也沒有姊妹,沒有兄弟姊妹。」
拉提娜聽了迪爾的解釋之後,做出這樣的答覆。
「那麽以前在身邊的大人,是什麽樣的人?」
「不懂。拉提娜很少見到其他人,也很少跟人說話喔。大多都是跟家人在一起。」
這麽答覆的拉提娜,臉色稍微沉了下去。這或許就是該收手的時候了。
對拉提娜來說,過去應該不會是什麽快樂的回憶。
當迪爾如此判斷,正準備要結束話題的時候——
「所以現在能常常跟迪爾在一起,拉提娜很高興喔。」
幼子有些緬靦地說出這樣的話語,對迪爾來說實在是一記痛擊。
拉提娜在這時對迪爾露出的笑容,其甜美程度不輸她在享用心愛甜點時會有的笑容。
「拉提娜雖然喜歡克蘿伊,但喜歡迪爾多更多。」
「我也超喜歡你的!拉提娜!你真是太可愛了!」
迪爾緊抱著拉提娜時所說的這些話語,讓拉提娜真心露出十分開心的表情。
(如果說這是她刻意轉移話題的手段,確實會讓人覺得後生可畏,但是……如果被拉提娜這樣的惡女欺騙,那我也就認了!)
腦中能浮現如此想法的迪爾,或許也算是令人羨慕的幸福吧。
「怎麽辦……」
她正東張西望,滿臉不安地望著往來的行人。
現在拉提娜並未身處她平常所生活的庫羅茲南區。因為他跟著出門進貨的肯尼斯一起來到了東區。
這已經是拉提娜第二次來到東區了。
第一次的時候,由於拉提娜完全不懂這裏的語言,因此就算對周圍的東西感到好奇,也絕對不會離開迪爾身邊。
就結果來說,那是最好的選擇。
然而這次拉提娜的注意力卻被轉移了。
林立的商店都會各自想出各種花招來吸引路人的目光。作為流通要點的庫羅茲內有各種五花八門的貨品,因此街上到處充斥著拉提娜過去從未看過完全不知道用法的商品。
跟南區截然不同的氣氛,分散了拉提娜的意識。
原本拉提娜就是好奇心旺盛的女孩。因此好奇心會勝過她平時的警戒心與專注力,或許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拉提娜正是在那種狀況下,不知何時跟丟了肯尼斯的身影。
(我答應過,一定要待在肯尼斯旁邊的……迪爾會生氣嗎……)
一想到這裏,拉提娜原本就相當消沉的心情也變得更加沮喪。
拉提娜帶著一臉不知所措的表情,思索著該如何應付眼前的狀況。
但焦慮壓過了思緒,讓拉提娜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
如果回不去的話,自己究竟該怎麽辦?
(如果再也見不到大家怎麽辦……)
自己不想再孤單了。
盡管現在明明身處在人群當中,但強烈的孤獨感卻令拉提娜的內心感到煎熬。
她的思緒不斷偏向負麵的方向。
(我不要這樣……怎麽辦?我得回去……我得回去……)
拉提娜的思緒開始打轉。
無論她再怎麽聰明,終究還是一名幼子。
受到情緒擺布而無法理性思考是很當然的反應。
可是此刻拉提娜身邊並沒有人可以告訴她這件事。
拉提娜心中之所以沒有在迷路時應該待在原地的選項,或許是因為她過去在「那座森林」裏的時候,是身處在沒法「等待他人救助」,而是「必須自己設法求生」的環境。
拉提娜開始朝自己推測的正確方向跑去。
其實她如果在原地多停留一段時間,著急的肯尼斯就會回來找她了。
在沒有頭緒地轉過幾個轉角之後,拉提娜真的走進了自己毫無印象的區域。
「……這裏……是什麽地方?」
拉提娜無從得知在東區當中有被稱為職人街的區域,在這裏有許多兼具工房機能的住家。與東區的大街相比,這裏作為平民區的味道更為濃厚。
也因為這樣,這一帶有許多錯綜複雜的巷弄,對於不是這裏居民的人來說,甚至會覺得這裏像是迷宮。
這種感覺對拉提娜來說也不例外,現在她就算轉頭回望,也已經搞不清楚自己是從哪裏過來的了。
「……怎麽辦?」
就在拉提娜完全不知所錯的時候——
「你是哪來的呀?」
一個從背後發出的聲音,讓拉提娜嚇了一跳。
拉提娜轉頭一看,看見幾名少年站在那裏。麵對眼前陌生的少女,少年們不禁皺起眉頭。
「你是哪來的啊?我從來沒看過你喔。」
「……唔!」
少年當中一名個頭最大的孩子,大步走到拉提娜麵前開口詢問。而拉提娜則是倒退身子與少年保持距離。見到拉提娜如此反應,更讓少年露出狐疑的表情。
「我從沒看過這種顏色的頭發,你是貴族的孩子嗎?」
「不是啦,魯迪,如果是貴族的孩子,一定會穿禮服的。」
「對啊。不過她的發色真的很稀奇呢。不是金色,也不是銀色的樣子。」
被稱為魯迪的大個子少年的身邊,一名模樣斯文的圓臉少年跟一名站在後方的褐發少年接連這麽說道。
「但要是有像她這樣的女生搬到附近,也沒道理一點消息都沒有才對……」
「那麽說,你是外地人嗎!?」
魯迪激動的語氣讓拉提娜的身子再次吃驚地抽動。
(他為什麽要這麽生氣?)
(拉提娜……做錯了什麽嗎?)
(怎麽辦……我不知道他為什麽生氣。)
「別這樣啦,魯迪,你把人家弄哭了啦。」
「我明明在問問題,是她自己一直不肯說話吧!」
盡管圓臉少年試圖製止,但魯迪還是不斷朝拉提娜逼近。這讓完全陷入混亂的拉提娜臉色蒼白地試圖逃開。
「為什麽你要跑!你很可疑喔!」
「唔!『**!****!』」
但由於體格的差異,拉提娜立刻就被魯迪攔住去路,給對方抓住。拉提娜在手臂被抓住的瞬間所發出的哀叫,讓少年們全都傻了眼。
「她在說什麽?」
「她可能是異國的女生……」
麵麵相覷的少年們雖然臉上已經沒有敵意,隻剩下困惑,但處於驚慌狀態的拉提娜並沒能察覺。拉提娜隻是死命掙紮,並大聲哀叫。
「『**,**!****!』」
「你們在幹什麽!」
拉提娜的哀嚎聲讓一名年紀跟少年們相當的少女從附近的屋子裏衝了出來。少女一看見拉提娜臉色蒼白的模樣,便立刻衝進少年之間。
「你們竟然欺負這麽小的孩子,真是太差勁了!」
「唔哇!別這樣!克蘿伊!」
「不是啦!這都是誤會啦!」
除了立刻站開的褐發少年以外,另外兩人都遭到那個名叫克蘿伊的少女以鐵拳製裁。
那名少女的大膽態度甚至讓拉提娜都忘記自己原本的慌亂,張著嘴巴發愣。
結果應該算是被人解救的拉提娜,最後反而是成為仲裁的角色。
「痛嗎?……不要緊?」
「沒事啦!那種小傷用口水塗一塗就好了!」
「克蘿伊,這種話不該是你說的啦。」
拉提娜在兩名被克蘿伊又打又踹的少年,魯迪跟馬賽爾——圓臉少年——的麵前蹲下身子,一臉擔心的模樣。
「都是因為拉提娜沒有回話的關係……對不起……」
「其實應該怪我們嚇到你才是……」
見馬賽爾露出苦笑這麽回應,讓拉提娜更是露出愧疚的表情。隻見拉提娜將小手伸到少年麵前並扳起麵孔,接著拉提娜舔了舔嘴唇,緩緩開口:
「『天上的光,以吾之名實現祈求,請治愈負傷之人。《愈光》』。」
看見拉提娜的掌心湧現柔和的光亮,讓在她身邊的孩子們都驚訝地睜大眼睛。
拉提娜接著對魯迪也施展相同的恢複魔法,在治療完畢後,拉提娜緊皺著眉頭,無力地坐在地上。
「你還好吧?」
「不要緊。隻是,有點累。」
拉提娜帶著笑容回應克蘿伊的詢問。拉提娜此舉讓少年們興奮地圍到她身邊。
「好厲害!她是魔法師耶!」
「個頭明明這麽小卻會用魔法,真的好厲害喔!是誰教你的?」
「我是第一次看到魔法呢!」
看見拉提娜因為過度興奮的少年露出膽怯的模樣,克蘿伊立刻挺身而出瞪著大家。
當少年們被克蘿伊怒瞪到僵住身子,拉提娜這才從克蘿伊身後探出頭。
「厲害?拉提娜隻會用,這一種簡單的治愈魔法喔。」
拉提
娜歪著頭的模樣,看來是打從心底感到不解。
「會魔法,很厲害嗎?」
「鎮上的人幾乎沒人會用呢。如果是在神殿或領主那裏做事的人,或是大商會的人可能會用,再來大概就是冒險者吧。」
褐發的少年——安東尼這麽為拉提娜說明後,拉提娜也點頭表示理解。
(迪爾是冒險者。所以他才會用魔法。)
在這個時候,拉提娜才突然想起自己迷路的事。
「拉提娜,走丟了……回去的路,不知道……」
「你是從哪裏來的?拉提娜。」
「南區的……虎貓的店……」
聽到拉提娜低聲這麽回答,讓孩子們互相看著彼此。
「虎貓?」
「南區的店,應該沒有很多吧。」
「會是那裏嗎?有綠旗的那家。」
「是冒險者的店嗎?」
聽到這句話,讓拉提娜的表情亮了起來。
「嗯!冒險者,有很多的店。」
聽到拉提娜這樣的答覆,讓孩子們再次麵麵相覷。
冒險者的店是從事危險工作的外地人聚集的危險場所。大人都會禁止小孩到南區的那種店附近玩耍。
但是,這次是幫人。
絕對不是他們自己想去看看的。
——到頭來,或許越是被大人禁止的事情,就越會刺激小孩的好奇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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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拉提娜還沒跟東區的孩子們打成一片的前一段時間。
在南區這裏……
「拉提娜走丟了!?」
「躍動的虎貓亭」響起連店外都能聽見的哀叫聲。
肯尼斯一察覺到拉提娜不見蹤影,立刻急忙在附近尋找,但是他一直都沒能找到拉提娜。而且他還得接著去跟運食材到店裏的業者們碰麵,因此沒法一直找人。
結果肯尼斯拜托東區的幾個朋友幫忙留意拉提娜的事情後,便急忙回到「虎貓亭」。
回到必須立刻告知這個狀況的拉提娜監護人那裏。
「嗯,真的很抱歉,我在跟人商談的時候,眼睛稍微離開了一下,結果就……」
這件事肯尼斯跟迪爾都有大意的部分。
拉提娜是非常聰明的孩子。
因此兩人無法否定在無意識當中,抱有「隻是這樣,拉提娜應該不會有事」的想法。
結果就是大人們擅自認定這孩子那麽懂事,應該不會亂跑才對。
原本大人跟小孩的觀點就不一樣,因此所看到的世界也不相同。以大人的想法,實在沒法完全掌握小孩的行動。
「沒關係,唉,這也沒辦法,都已經走丟了,現在說什麽也無濟於事,所以真的沒關係。啊啊啊啊啊啊……早知道這樣,我就該學搜索係的魔法才對!以前覺得用不到那種魔法的我,立刻給我向拉提娜道歉!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等等,不對,現在找拉提娜比較重要……怎麽辦?該怎麽辦?對了,發、發出委托,要鎮上所有冒險者都去找拉提娜!」
「總之先去找找看怎樣?」
「沒錯!」
雖然這麽想可能有些缺德,但迪爾動搖到讓人覺得有些可笑的模樣,反而讓旁邊的人得以冷靜下來。混亂到極點的迪爾在獲得莉塔給予的一個行動方向之後,便立刻衝到店外。
「呃……莉塔?」
「我已經告知鎮上的人拉提娜的特徵跟迪爾是她監護人的事情,加上城門衛兵也有許多是我們這裏的熟客,要是有傻瓜想把拉提娜帶出城,在城牆那裏就會被攔住了。我是認為以那孩子的本事,就算迷路也能自己設法應付才對,不過……」
望著迪爾離去的肯尼斯轉頭望向妻子,隻見莉塔的態度十分冷靜。
莉塔之所以能如此冷靜,主要也是因為拉提娜迷路的地方,是在東區當中治安特別好的地域。
莉塔轉頭望向幾名在店裏閑聊的冒險者。
「如果願意加入搜索,今晚的酒錢就算免費。如果能找到人,還可以另外算酬謝金。就算找不到人,大家就在賽基之刻(日落前)的時候回來。這樣如何?」
「也好,就當打發時間好了。」
「賣迪爾一份人情也不壞。」
聽到莉塔這麽說,熟客們便紛紛起身如此回應。
拉提娜對這些熟客來說,也已經逐漸成為一個特別的存在了。
當拉提娜跟著東區的孩子們一起返回時,已經是距離日落隻剩一小段時間的事。
「莉塔!」
走進店門滿臉笑容的拉提娜立刻往莉塔身邊跑過去,但下一瞬間,拉提娜便突然停下腳步。
「莉塔,我走丟了,對不起……肯尼斯呢?」
「他也很擔心你。你快去見他,讓他知道你回來了。」
莉塔指向廚房這麽說道。老實說,丈夫因為擔心拉提娜而沒法專心工作的模樣,連莉塔自己都看得心煩。
當肯尼斯看見快步來到廚房拉提娜時,手裏的鍋子甚至落到了地上,發出吵雜的聲響。
「肯尼斯,對不起……拉提娜走丟了,沒有遵守承諾……」
見拉提娜一臉沮喪地道歉,讓明白自己有錯的肯尼斯根本無法斥責。
肯尼斯隻是在感到安心的同時,將手伸向嬌小的拉提娜,輕撫她的腦袋。
「你平安就好。」
當肯尼斯抱起沮喪的拉提娜來到餐廳,發現那裏有幾名孩子正仰頭看著他。看到平常不會出現在這間店裏的人出現在麵前,讓肯尼斯難免有些吃驚。
「這是什麽狀況?」
「是這些孩子帶拉提娜回來的。」
正在跟孩子當中唯一一名女孩說話的莉塔這麽說道。
「那我應該要給你們回禮才對……」
「幫助朋友是應該的!」
聽到肯尼斯說的話,女孩這麽不悅地開口回應。至於拉提娜則是一臉不解的模樣。
「是啊,他們跟拉提娜成為朋友了。今天已經很晚了,所以……大家下次再好好陪拉提娜玩吧。」
莉塔臉上掛著平常看不到的溫柔笑容打開一個瓶子,裏麵是肯尼斯做給拉提娜當點心的餅乾。莉塔動作熟練地包好了幾包數量與孩子們人數相同的餅乾。
「謝謝你們帶拉提娜回來。」
莉塔配合孩子們眼睛的高度蹲下身子,在道謝的同時將餅乾交給他們。看見身為大人的莉塔用這麽誠懇的態度應對,雖然讓孩子們有些尷尬地麵麵相覷,不過大家看來也難掩內心的喜悅。
最後拉提娜在店門口揮手送克蘿伊等人踏上歸途。
當時間接近賽基之刻,熟客們返回「虎貓亭」的時候,便看見拉提娜對大家一一低頭道歉。
「讓各位擔心了,對不起……」
「小妹妹你沒事就好啦。」
「……大家這麽費心找我,謝謝你們。」
當熟客們笑著揮手時,拉提娜又再次低頭,並對大家道謝。
雖然拉提娜在剛回到店裏時有露出笑容,不過現在就算隻是看她的背影,也看得出她十分沮喪。
拉提娜此時正在店門口來回踱步,並沮喪地望著地麵。
看見拉提娜那不同於以往的模樣,不隻是知道原因的熟客,就連其他不知情的客人也都自然地保持沉默,靜靜喝酒。
而迪爾就在這個時候返回店內。
他滿頭大汗且呼吸急促地打開店門。
「莉塔!你後來還有沒有什麽……」
原本想問事情是否有什麽進展的迪爾,話才說到一半,便發現事情的當事人正仰頭看著自己。
「拉提娜!」
相對於滿臉喜色呼喚拉提娜名字的迪爾,拉提娜的回應卻是大顆的淚珠。
「咦!?」
當迪爾手足無措彎下身子,不知道該說什麽的時候,拉提娜又接著流下更多眼淚。
「拉、拉提娜!?」
「對……對不起……對不起……沒有遵守承諾,對不起……」
拉提娜哽咽發出的盡是道歉的話語。
「迪爾,拉提娜做錯事,會生氣?」
「沒生氣,我沒有生氣……啊~~我隻是擔心而已啊!」
聽到拉提娜在哭泣中道歉的話語,盡管迪爾猛力搖頭否定,但拉提娜卻也搖搖腦袋,繼續說道:
「迪爾可以生氣。因為是拉提娜不對……可是,拉提娜……很、很害怕。害怕可能回不來……」
從拉提娜灰色的大眼睛裏不停流出淚水。
迪爾心中所殘留的少許冷靜,讓他想到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這個孩子哭泣。
「拉提娜……已經不想再……一個人了,迪爾……迪爾可以生氣,拉提娜想跟迪爾在一起……」
平安回到「躍動的虎貓亭」之後,拉提娜自己似乎也想了不少事情。
而在那過程中,或許是回想起迷路時的害怕與不安,讓她受到那強烈的感情給擺布。
結果就是在實現自己必須要道歉的信念之後,整個人就完全被不安感給吞沒。
——這是在迪爾冷靜下來之後所做的推測。
而現在混亂到極點的迪爾,能做的就隻有緊緊抱住泣不成聲的拉提娜而已。
現在拉提娜彷佛已經隻是為哭泣而哭泣。
她已經沒法說出完整的話語,隻能偶爾發出哽咽。
不停哭泣的拉提娜與迪爾持續安慰的拉鋸戰,最後以拉提娜哭累作為結束。
當迪爾抱起帶著精疲力竭的表情入睡的拉提娜時,一旁的酒客則對迪爾露出調侃的笑容。
而這也是日後成為這家店的喝酒話題,名為「號泣與狼狽事件」誕生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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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之後,拉提娜便開始跟東區的孩子們玩在一塊。
位在南區的這間店由於麵對大路的關係,因此跟其他服務冒險者的店相比,有著比較健全的氣氛。盡管如此,這裏仍舊不是適合讓小孩玩耍的地方。
然而最近迪爾卻在店附近開始看見小孩的身影,內心不禁產生疑問。直到聽過肯尼斯、莉塔還有拉提娜解釋之後,才總算明白事情始末。
東區的孩子們會來接不熟悉路的拉提娜一起去玩,並送拉提娜回來。孩子們似乎也都明白南區的這一帶治安不算太好,所以一定會一起行動。
迪爾自己也認為總是將拉提娜留在店內並不是好事,而且也對拉提娜身邊一直隻有他們這些大人的狀況感到擔憂。
因此這些東區孩子的存在,正好化解了迪爾的憂慮。
「能交到朋友真是太好了,拉提娜。」
因為這些緣故,迪爾自然地開口為拉提娜感到高興,然而拉提娜的反應卻是——
「什麽是『朋友』?迪爾。」
像這樣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疑問。
「咦?呃……拉提娜,你以前沒有朋友嗎?」
「?拉提娜不太懂『朋友』。克蘿伊也說拉提娜是朋友,但拉提娜不懂。」
看見拉提娜彎著頭露出不解的模樣,讓迪爾「唔……」地發出呻吟。
由於拉提娜個性直率,從她身上也感受不到後悔的負麵感情,因此她在故鄉應該並沒有受到什麽嚴厲的迫害。迪爾是這麽想的。
但是,她是「獨角」。那是對「魔人族」來說可能算是最大侮蔑對象的存在。
迪爾完全無從得知什麽話題會是拉提娜的禁忌。
「……呃……拉提娜,你以前有跟年紀相近的孩子一起玩過嗎?」
「一起玩?是說家人嗎?」
「不……不是家人,你有跟別人家的孩子一起玩過嗎?」
聽到迪爾這麽說,讓拉提娜再次歪著頭。
「拉提娜……身邊隻有家人跟大人喔。」
聽到拉提娜這句話,讓迪爾想起「魔人族」是長壽且出生率低的種族。這樣說來,他們小孩的數量應該也不多。
「唔……所謂的朋友,就是會一起玩,一起說話,並且是家人之外的人……通常都是年紀差不多的人。」
為了避免自己還有莉塔及肯尼斯被拉提娜認定為「朋友」,迪爾加上了最後那句話。
「在那樣的人當中,會喜歡拉提娜的人就算朋友吧。」
雖然世界上當然有很多無法如此斷言的狀況,但就迪爾的想法,他希望這名直率的幼子能抱著這樣的想法成長。
「克蘿伊,喜歡拉提娜嗎?」
「通常沒有人會跟自己討厭的人當朋友嘛。」
拉提娜將迪爾所說的話稍微想了一下,接著露出開心的表情。
「拉提娜也喜歡克蘿伊,也很高興克蘿伊願意跟拉提娜當朋友。」
「這樣啊。」
看見拉提娜一臉幸福的模樣,迪爾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並稍微煩惱了一下。
迪爾在煩惱是否要詢問拉提娜剛才提到的事。
於是迪爾慎選詞句,開口問道:
「……以前在拉提娜身邊,都是些什麽樣的人呢?」
「拉提娜不懂。不懂要怎麽說才對。」
迪爾下決心提出的疑問得到這樣的反問,讓迪爾這才察覺到自己的失策。
就根本來說,拉提娜依然欠缺「說明用的詞句」。
「呃……家人……拉提娜有兄弟姊妹嗎?」
「兄弟姊妹?」
「在家人當中,由相同父母所生的孩子……年長的男子是兄,女子是姊,年幼的男子是弟,女子是妹。兄弟姊妹就是將這些合在一起的說法。」
「……拉提娜沒有兄弟,也沒有姊妹,沒有兄弟姊妹。」
拉提娜聽了迪爾的解釋之後,做出這樣的答覆。
「那麽以前在身邊的大人,是什麽樣的人?」
「不懂。拉提娜很少見到其他人,也很少跟人說話喔。大多都是跟家人在一起。」
這麽答覆的拉提娜,臉色稍微沉了下去。這或許就是該收手的時候了。
對拉提娜來說,過去應該不會是什麽快樂的回憶。
當迪爾如此判斷,正準備要結束話題的時候——
「所以現在能常常跟迪爾在一起,拉提娜很高興喔。」
幼子有些緬靦地說出這樣的話語,對迪爾來說實在是一記痛擊。
拉提娜在這時對迪爾露出的笑容,其甜美程度不輸她在享用心愛甜點時會有的笑容。
「拉提娜雖然喜歡克蘿伊,但喜歡迪爾多更多。」
「我也超喜歡你的!拉提娜!你真是太可愛了!」
迪爾緊抱著拉提娜時所說的這些話語,讓拉提娜真心露出十分開心的表情。
(如果說這是她刻意轉移話題的手段,確實會讓人覺得後生可畏,但是……如果被拉提娜這樣的惡女欺騙,那我也就認了!)
腦中能浮現如此想法的迪爾,或許也算是令人羨慕的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