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潤正和李雲燕說話,那邊阮玉珠忽然叫了一聲:“不好!”一邊已衝了出去。


    眾人一驚,等發現不對時,常玉成已經軟軟地倒了下來。


    阮玉珠之前因為風子悅之死,一直感慨唏噓,這時就已經防著常玉成也搞個自殺什麽的,結果還真是怕什麽來什麽——雖然常玉成連傷數命,必死無疑,但是,阮玉珠最近也一直在反思著自己,也漸漸地讓自己的思路想法,不再如之前一般像個“旁觀者”,在融入這個世界的同時,也保持著自己的那顆“赤子之心”——或者說,是恢複?


    所以明知常玉成肯定會判死刑,但看到他要自殺,阮玉珠還是會上前阻止的。


    常玉成是服毒,毒劑就藏在他的戒指裏,阮玉珠一看他把手指放進嘴裏就知道不好,但也已經晚了——原來他不反抗,配合地與一眾差役去衙門,隻是為了自殺。


    “……你……隻說錯了一點……二姐……是自殺的……我……真心地……愛著她……”


    這就是常玉暖的遺言。


    雖然出自於一個年僅十五歲且又殺了多人的少年之口,李雲燕還是不由自主地相信,那是句真摯且誠懇的話。


    之後的事就是交涉,那是袁潤的事。阮玉珠一向不會做這種精細的活兒,袁潤也不喜歡把這種事讓阮玉珠去煩神,就讓李雲燕去做好了。


    常家的態度就更明顯了——反正常玉成也死了,何必讓一個人死後的聲譽受損呢?把所有的事推到一個虛無縹緲的流寇大盜身上去,於大家臉上都好看,常家也是感激不盡,更是還有常家的銀子可以拿。


    不過袁潤沒有拿銀子,隻是把翠玉給贖身了——現在明珠和如月都有傷在身,身邊也的確要個人服侍。


    在秦家莊沒待多久,二人便上路去駱京,李雲燕也是隨同前往。看著李雲燕,阮玉珠本想打趣是不是要跟著袁潤一起去上任,不過還好袁潤已經預先告訴她,李雲燕要嫁人了,阮玉珠也就不好再提這個話題,反而因此而覺得有點舍不得了。


    袁潤看出阮玉珠心中所想,便暗中與她言道:“李雲燕是沒辦法的了,你若是舍不得雲來的那些生活,可以想辦法把莫蘭調過來的——你不是和女帝關係不錯麽。”


    阮玉珠看了她一眼:“你嫉妒了?”


    袁潤嗬嗬笑:“是啊,不管是李雲燕還是莫蘭,還是上官柔、樂秀昀,都與你交好,我可嫉妒了呢!”


    阮玉珠也笑道:“你小心點,別直呼皇帝的名字了。”


    袁潤斜睨著她道:“你怕了?”


    阮玉珠點點頭:“登基後的她,似乎是與以前不一樣了。”


    袁潤搖搖頭:“你總是喜歡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覺,第一印象,這讓你能交到像上官柔這樣的‘朋


    友’,也會讓你為人所欺。”


    阮玉珠一怔:“為人所欺?誰?樂秀昀嗎?”說完不禁臉上一紅——剛剛還讓袁潤不要直呼人家名諱的,現在自己也說了,自己打自己臉了嗎!


    袁潤倒不會來抓她的痛腳,隻歎道:“或許樂秀昀不會來害你,但那是不影響她大計的情況下——也幸虧你沒有多想,更沒有多做什麽,不然隻怕等待我們的將是滅頂之災。現在隻能希望她念在你救她之情上不會對我們兩個下毒手。”


    阮玉珠皺眉道:“怎麽回事?”


    袁潤道:“你難道不覺得巧嗎?所有的事情都是她給你的,就算你通過自己的調查證實了她所言,你就沒有懷疑過那也是她故意的?”


    阮玉珠道:“那你的意思,寧妃是誰殺的?”


    袁潤道:“你就沒有懷疑過樂秀昀嗎?”


    阮玉珠沉默了半晌,然後道:“我懷疑過,但是沒有證據,也沒有線索。”


    袁潤道:“那個瑞珠也說了,當時沒有見到寧妃的真麵目,隻聽她說話的聲音。而且也沒說幾句,就是催她們快走。”


    阮玉珠想了半天,然後才道:“你的意思,是說當時是凶手在說話——這個凶手,就是樂秀昀?”


    袁潤道:“你難道沒有發現,這次的事件之後,得利者就是樂秀昀嗎?”


    阮玉珠悚然一驚——袁潤說得沒錯,宮變事件後,不管是太子還是大皇子,都與皇位無緣了。所以兩個人才會孤注一擲,都起兵控製京畿。可惜大將軍林河最終還是為樂秀昀所用——而從這個角度看,皇帝的手詔,到底是誰的意思,恐怕也未可知吧。


    阮玉珠越想越覺得恐懼——本來不管是大皇子還是太子,兩個人都沒有準備好,按理說的確是不該動手的,這時候動手,對雙方都不利。但是寧妃的死,讓二人不得不提前發動,並且雙雙身死。


    ——這一切,難道真是樂秀昀所為?


    細一想,真不是沒有可能的。


    樂秀昀之前一直沒有表現出對皇位的熱切,反而“斤斤計較”於對羅羽裳的“才女”名頭之爭,這讓所有人都對她在政治上沒有防範之心。


    當天晚上,樂秀昀是什麽時候去的寧妃那裏,隻怕隻有曉瑜知道,但是曉瑜已死——她的筆跡,自己所看到的那些,真的是曉瑜的筆跡嗎?還是隨便來一個人代寫的?


    ——樂秀昀當晚去找寧妃,然後打昏她……也許,太子根本就沒見到寧妃,他來見寧妃,應該隻是單純的談判吧……


    ——沒有見到寧妃的人,不是樂秀昀,而是太子。


    ——樂秀昀是寧妃請去見證她和太子之間見麵的人,所以寧妃本身就不會讓旁人見到她。或許當時寧妃還真就沒有死也沒有昏倒,人是為了怕人起疑,所以和樂秀昀一起躲在床上……


    ——嗯,這樣看來,或許寧妃和樂秀昀關係,也很曖昧呢……


    ——當時所推測的真相,雖然放在太子的身上也可行,但實際上,放在樂秀昀身上更合適呢……


    ——當時樂秀昀被授權調查這樁後宮的案子,她可以從容安排一切,召我進宮,隻怕不是為了查案,而是為了防備暗行社狗急跳牆?


    ——但就算是她直接邀我入宮,我也不會拒絕,何必如此?


    ——哦,明白了……後宮主事者是皇帝不是她,如果不是有這個案子,她也沒理應讓自己入宮吧……


    ——衛將軍與大將軍,是皇帝的鐵杆,也就是說所有的謀劃,不僅要瞞過皇帝,還要瞞過這兩個人。衛將軍掌管衛所係統,正好我在雲來的表現,他是可以查到的……大將軍最後也同樣因為那道聖旨的關係,倒向了樂秀昀……


    阮玉珠隻覺得手腳冰涼,袁潤在一旁看了,歎了口氣道:“你也別想太多了,她被暗行社擄去,可能是真的,因為她也沒想到你會路過嘛。可能是有人的確想向她下手,反而惹惱了她。但是她也不確定是誰幹的,於是把太子和大皇子都扯了進來一起報複——從這一點上看,她是個心狠手辣的人。”


    阮玉珠不語,袁潤再歎道:“這次回去,你也別去主動覲見了,這樣也好讓她放心。也別用什麽自汙的手段,她是個聰明人,你這麽做反而會讓她反感,就這樣跟著我走吧。在地方上也更安全。”


    阮玉珠的確這次回駱京還想帶著袁潤一起去見見樂秀昀,聽袁潤這麽一說,也有點怕怕的了,不過再一想,又道:“不去的話,是明著避著她了,她不會猜忌我們嗎?”


    袁潤道:“你呀,你對那些毒梟的心理推斷得那麽精確,對朋友卻是下意識地回避。其實樂秀昀對你也是有所忌憚,包括我們的槍,還有青槐等人——青槐他們分裂之後,必然在形式上和心理上都不可能再與朝廷接近,所以樂秀昀也不可能從青槐那裏得到我們的什麽情報,不知道我們和青槐的實際關係。所以不但是你背後的‘師門’,青槐他們也讓她投鼠忌器,所以我們要做的就是盡量少刺激她,什麽都不做才是最恰當的。”


    阮玉珠點點頭:“你說的不錯,她表麵上是正得大統,實際上卻是使盡了心機,此時不管做什麽都有可能招忌,什麽都不做才是最好的。”


    果然,阮玉珠與袁潤在回到駱京後,並沒有受到女帝樂秀昀的再度詔見,隻是到吏部交代了諸般事宜,然後又去見了羅羽裳的寡嫂和外甥。


    袁潤在路上已經通過阮玉珠知道了這母子倆的近況,所以交談間加上萬分小心,雖然讓羅海母子倆覺得她變得有些疏離了,但也沒出什麽漏洞,沒有引起什麽懷疑。


    一切都安好,但是阮玉珠總覺得心裏堵得慌——由於沒有見到樂秀昀,雖然知道這是應該的,但還是覺得遺憾啊。


    袁潤的新任地是滄州東南部的寧風縣,是個比較偏僻的地方,但是據說山青水秀,雖然不是肥缺,但是對於想要安寧渡日的袁阮二人來說,真是再合適不過了。想來這個地方,也是樂秀昀有意讓她們二人去的吧——阮玉珠也曾對她說過,就是想找個地方安穩過日子。


    與羅海母子倆閑住了幾日,袁潤便與阮玉珠一起上路到新地方赴任了,一路上阮玉珠表現得倒是正常,袁潤也就隻詐作不知了。


    但這種“心病”,並不是愛人的愛可以彌補的,友情上受到背叛,也是很要命的——直到,在寧風縣,阮玉珠看到了早一步到了那裏,正等著她們的莫蘭。


    在這一刻,阮玉珠才會心地笑了——這個,也是樂秀昀刻意安排的吧……


    處於她那個位置,使各種手段來爭位,既無可厚非,也是無可奈何吧。把莫蘭調到這裏來,其實也是讓阮玉珠她們放心吧——這是一種好意,也是一個承諾。


    朋友,是要在一起的,不管身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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