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你要的效果麽?嗬嗬……果然……很不錯。”


    蘇心茹在心中自語了一句,迎著眾人的目光,一一回以一笑,既不顯得怯弱,又不顯得傲慢,尺度把握得剛剛好。


    一旁的老夫人眉頭皺了皺,隻覺得這種小輩的爭執,在府裏就夠了,怎的拿出來在大庭廣眾下宣揚,這相府的臉麵還要不要了?


    可在這時候,自己卻也不能出言阻止,也隻得同眾人看向蘇心茹,自個倒是覺得這個孫女頗不一般,隻希望她能好好表現吧,不求無功但求無過,把這個坎給邁過去。


    至於藍氏,一雙拳頭緊緊地握著,好似極大地忍耐著什麽。當年李姨娘那般迫害自己,老爺不相信自己,整個相府裏連個幫自己說話的人都沒有,好,我認了。如今,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同樣的事情發生在女兒的身上麽?不,絕不!


    蘇心茹同樣察覺到老夫人與母親的目光,笑容更甚,含著一絲安慰,隨意地拍了拍母親的手,示意對方稍安勿躁。


    理會了女兒的意思,藍氏方逐漸平息心中的怒火,隻略帶著一絲期待與擔憂地望著女兒。


    蘇若仙眼看著自己的局設好,卻見得那蘇心茹竟沒有絲毫畏懼害怕的神情,心中暗惱,咬了咬牙,略平複了會心境道:“既然妹妹已經準備好了,那便請盡快作詩吧,這宴會可還得繼續呢!”


    雖說蘇若仙已經極力遏製心中的惱怒,但出口的話已然沒有剛才的優雅,隱隱含著一絲怒火,語氣也暗藏著一絲命令,更是將自己當作成這二皇子府的主人。


    蘇若仙隨口一句話,也沒有想太多,但是眾人確實聽出了名頭,紛紛側目,隨即微微低下頭去,可千萬別惹惱了這位看似平和溫柔的應皇子妃,聽說這位從前可是有名的刁蠻千金。


    傳言曾有位公子愛慕尚在閨中的應大小姐,有意出言挑逗一二,如此三次之後,那位公子便好似人間蒸發了似的,消失了七日,待到七日之後,這位公子神智清醒,也沒有絲毫傷痕,但每每遇見這位應大小姐的車轎,必遠遠逃離,好似看見洪水猛獸一般,個中緣由不得而知,卻也成就了應大小姐的刁蠻之名。


    待到應大小姐婚嫁,因著皇家緣由,這刁蠻之名弱化,卻又因著二皇子獨愛她一人,又惹了個悍婦之名。


    當然,這些無人膽敢在人前說道,隻私下偷偷議論一二。


    更為甚者,傳言寧可得罪了二皇子,切莫招惹上二皇子妃。


    蘇若仙完全沒有察覺周圍人的神態,滿腦子裏隻有蘇心茹這個賤人,心道一會便能親眼看著對方出醜,心裏怎麽想都覺得非常痛快。


    蘇心茹亦是回了對方一個冷笑,眼角瞟向上首坐著的應皇子妃,卻愕然地瞧見對方原本散發著溫柔的麵龐,何時變得陰冷起來,心中自語:“看來傳言不假,想要拉攏二皇子,必得先從二皇子妃開始啊!”


    衝那上首的應皇子妃躬身行了一禮,待得對方麵色微緩地點點頭後,方才行至正中司馬漠北身旁。


    同樣是衝司馬小姐一笑,笑容中帶著一絲鼓勵與安慰,讓那司馬小姐原本忐忑的心,一時寬慰了許多,不由得生出一種安全感,好似對方真能改變自己這張殘品。


    不過隨即,司馬漠北又在心裏暗自歎了一口氣:亂想什麽呢!對方能出來幫自己解決麻煩已是十分不易,對方頂著的壓力絲毫不比自己小,如此短的時間裏怎能寫下什麽好詩?又如何能夠與這幅畫相配?唉……不過是多了一個可憐人而已。


    心中這般想著,司馬小姐卻不由得多看了對方兩眼,隻覺得這人生得好生俊美。


    蘇若仙雖美,舉止卻過於做作,少了她的一份淡然;唐婉婷雖美,卻多生出了那麽一絲飄逸,仿若不食人間煙火;花無媚雖美,卻是煙塵中人,嬉笑怒罵皆透著一股天然的媚態。


    這些人,咋一看去都很美,卻不若此刻的蘇心茹的美,美得純真,美得自然,透著堅毅,透著倔強。


    女人,不該藏在男人的背後,享受和風細雨,更應該這般用自己的肩膀,扛起屬於自己的責任。


    蘇心茹笑看著愣神的司馬漠北,小聲說道:“你來磨墨,我來寫。”


    “哦……”沒有絲毫猶豫質疑地,司馬漠北徑自站在一旁,細細磨起墨來。


    一時間仿若隻有這兩人般,周遭的質疑與期盼都盡數屏蔽了去。


    忽的,人群中不知是誰驚呼了一聲:“她竟然直接寫上去了!”


    “嗯?”


    “哪呢?”


    “不是吧,真的直接在畫上寫呢!”


    蘇若仙心中一陣冷笑,沒見過世麵的就是沒見過世麵,這等畫作題詩,怎會直接往畫作上寫呢?一般都是先在一旁的紙上寫個草稿,與作畫之人商議一番,反複推敲之後方才往畫作上寫。


    畢竟一經寫上,便是塗改不了的,到時候別說是詩了,就連這畫也毀得不能再毀。蘇心茹啊,蘇心茹,你還真是又給了我一個鄙視你的機會呢!等著吧,一會我一定好好的“讚揚”你,為你的驚世之舉,好好的“讚揚”一番。


    至於場中的蘇心茹,依舊靜靜地低頭寫著,一旁的司馬漠北自然最早發現,心中疑惑卻也沒有打擾,隻覺得這人一定可以成功,至於緣由連自己也是說不清的。


    從蘇心茹提筆,到最後一字落下,共計百息時間。


    有好事者在一旁偷偷記著,十息時間,一息不多,一息不少,連時間都拿捏得剛剛好。


    待到侍女重新揚起畫作,還是原來那麽一副畫,畫上的懸崖、樹、波濤,等等,具數沒有絲毫改變,卻又讓人覺得哪裏變了些。


    畫作的右上角,一首小詩陳列,字跡雋永,剛毅中帶柔,柔中透著靈動。


    隔著一條人工湖的另一邊,二皇子江玉賢驚訝地低喝了一聲:“竟然是前朝王羲之的字,用筆細膩,結構多變……不對,又有點不同,多了些什麽呢?到底是什麽呢?”


    僅僅是粗看了一會字跡,便讓得眾人折服,難怪敢直接在畫作上題詩,果然有這等資本啊!


    上首坐著的應皇子妃亦是微微點頭,麵色重又變得柔和許多,隱隱含著一絲欣喜。


    至於蘇若仙更是咬了咬牙,心中安慰道:“不過是臨過幾張帖子,寫字,誰不會啊!得意個什麽?”


    待到眾人看清了上麵所書的詩時麵色更是豐富起來,應笑笑郎朗讀了起來:


    東臨碣石,以觀滄海。


    水何澹澹,山島竦峙。


    樹木叢生,百草豐茂。


    秋風蕭瑟,洪波湧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漢燦爛,若出其裏。


    幸甚至哉,歌以詠誌。


    “好!好個‘幸甚至哉,歌以詠誌’。好詩,好畫,好境!哈哈……好啊!”應笑笑話音剛落,便聽得對岸有一人高聲叫好,這人正是那名不見經傳的二皇子江玉賢。


    此人無心朝政,隻輿情山水之間,今日有幸一見這等好詩,心中激蕩忍不住高聲叫好起來。


    不過他這一叫好,眾人自是紛紛迎合著叫好,倒是省了蘇心茹對於詩句的一番解釋。


    蘇心茹自是隔空看向那人,沒有受寵若驚,沒有欣喜若狂,隻隔空微微俯身一禮謝過,是謝知遇之恩,也是謝這無意中的解圍。


    至於另一旁的蘇若仙,麵上的嘲諷尚在,卻陡生出一絲愕然,讓原本柔順的麵容顯得極其詭異,大大的破壞了她一貫的美人形象。


    上首端坐著的應皇子妃,靜靜的注視著場下每個人的神態,微微頷首,心中已然有了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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