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在撞倒了兩棵樹之後才堪堪停下,劇烈的撞擊聲將過路的人們都吸引了過來,公交車裏亂成一團,車頭的窗戶裏伴隨著慘叫聲衝出跳躍的熊熊火焰!


    “公交車著火啦!”一個推著嬰兒車的年輕媽媽差點被撞到,見到這個情況登時當場尖叫起來,更多的人開始拿起手機報警。


    鐵忠跑近了,他大老遠就聞到從車裏傳來的焦臭味,車前已經被火燒成一團,裏麵的人恐懼地都往車後麵擠,司機恐怕是第一個被縱火身亡,車上眾人乘客拚命地拍打著公交車門,但是卻沒有絲毫反應。


    鐵忠知道此時此刻根本耽誤不得,連忙一腳朝車門踹去,公交車門是用玻璃做的擋板,第一腳下去的時候玻璃已經開始裂出縫來,鐵忠連忙補了第二腳,玻璃便嘩啦一聲下半部分碎掉,他又是兩拳把上麵藕斷絲連的玻璃也打掉,對著裏麵的人吼道:“快從這裏出來!”


    裏麵的人本來都逃到了車後方,見到有出口了頓時瘋狂地衝了上來,離車門最近的是一個肥胖的女人,她一馬當先地跑到門口,想從碎掉的車門裏鑽出來,然而她的身材實在太胖了,車門的空隙太小,根本不能讓她順利地下車。


    此時後麵的人又捅上來,見女人不下車幹脆在後麵一邊大罵一邊用力推起來,女人被擠在車門,一隻手無助地在公交車外胡亂拍打著。


    “不要擠了!求求你們不要擠了!”女人被推得大哭起來,那車門被鐵忠打破,但是仍然還沒許多碎玻璃渣在上麵,她被推得身上的衣服劃破了好幾處,臉上更是有深深的血痕。


    然而後麵的人聽見了哭聲卻更加瘋狂,鐵忠甚至看見裏麵其他的乘客開始用力去踹這個女人,他連忙大叫道:“不要踢了!快去車後麵看看有沒有消防錘!可以砸了窗戶掉下來!”


    一般正常情況下的公交車上都有四把消防錘,以供意外突發事故的應急使用,現在車頭已經被火焰包圍,隻剩下車後還有兩把錘子。


    車上的人在發現有人縱火之後一時間慌作一團,竟然都隻知道紛紛往後躲,沒有一個人想起來這回事,直到鐵忠提醒了才如夢初醒般反應過來,又紛紛朝後湧去找消防錘。


    女人止不住地哭叫,臉上的眼淚和鮮血花成一團,鐵忠隻能不停地安慰她,好在火勢一直隻在車頭,居然沒有很快向車後方蔓延過來,鐵忠心裏有些奇怪但是此時不能多想,他回過頭來對圍觀的人大喊道:“有沒有人,來個人幫把手,把這車拆下來!”


    人群搡動了一會兒,一個大學生模樣的男人跑到車門前,問:“是要把車門扯下來嗎?”


    鐵忠讚賞地看了他一眼,說:“不用,車門是可以拉伸的,我們強行把門往一邊拉就可以。”


    鐵忠把手搭在車門邊上,對著男人說:“來,你掰著另一邊,我們把門從中間拉開。”


    此時車後方又是一聲嘩啦地響,一隻手拿著把紅色的小錘子從車窗裏伸出來把窗戶四角的碎玻璃裏都敲掉,然後一個男人便從那扇窗戶中鑽了出來,直直地摔在了地上,緊接著第二個人也探出了頭,旁邊的人連忙衝上去把之前的男人抬開,避免後麵的人跳下來踩到他。


    鐵忠看著大學生掰住了另一邊車門,道:“我數了,一二三,用力!——”


    兩人同時將門往兩邊拉去,門發出吱呀一聲響,卻隻分開了一點。


    “再用力,一二三嗨呀!——”


    門哢哢地作響,但是要離完全拉開還遠遠不夠,鐵忠打自內心開始惱火為什麽這個車質量要做得這麽好,他之前的傷還沒好透,此時如果再次用力過猛很可能舊傷複發。


    車門上的碎玻璃渣已經在鐵忠第一次拉門的時候將他的手割傷,鮮血把他兩隻手掌都染得紅透,並且一滴緊接著一滴掉落在地上的塵土中。


    “大哥你沒事吧。”那個大學生看了鐵忠的手也嚇了一跳,他那邊的車門沾在門框上的碎玻璃並不多,因此沒有被刮到。


    鐵忠搖了搖頭,示意兩人繼續,就聽見人群中再次傳來一聲粗獷的叫聲。


    “一大群老爺們是不是都沒有長雞|吧,怎麽全在這看戲哪。”那漢子推開圍觀的人群罵罵咧咧地走進來,“不幫忙就不要堵在這裏妨礙別人救人!麻煩都夾著自己的老二滾遠點!”


    鐵忠抬頭一看,隻見那人真是人如其聲,長得高大威猛與自己不相上下,臉上更是有一把絡腮胡子,他直直地站在鐵忠與大學生兩人之間,扒著車門就開始用力掰,鐵忠連忙道:“聽我數,一二三用力!——”


    三人這回一齊用力,公交車的拉伸門終於發出一聲呻|吟,噶吱一下被分開兩邊,裏麵的胖女人見能逃出生天馬上連滾帶爬地逃下車,那漢子在車外接著女人都差點被帶摔了一個跟頭。


    “大姐別急,您現在沒事了,小心點走。”漢子安慰道。


    那胖女人也不說話,她一跑下車便崩潰似地全身軟倒下去,繼而伏在地上捂著自己臉上和身上的傷口號啕大哭起來。


    又有幾個人跟在女人身後跑下來,俱是癱倒在地,身上都受了不同程度的燒傷。


    幾個一開始在圍觀的路人便在路邊買了箱礦泉水分發給傷員,又有冰飲店的店家拿出店裏的冰塊過來,讓眾人拿著毛巾包著冰塊去敷傷者的傷口。


    車頭的火仍然十分凶猛,鐵忠把那拉開的車門每邊一腳踩實了,他衝上車,發現車後麵已經空無一人,乘客都已經從被砸破的車窗那逃了出去。鐵忠又朝車頭看,這一看便看著了三具已經被燒得焦黑的屍體,車前的擋風玻璃已經被熏得一片烏黑,一具屍體坐在公交車的駕駛位上,他臨死前還做掙紮狀想去解腰間的安全帶,看來應該去這輛公交的司機無誤,另外兩具屍體則有些奇怪,一具緊緊地抱著另一具,另一具的動作似是在推開那個人,他被燒成焦碳的臉上嘴巴大張著,似是在痛苦地呐喊,雙手也在盡力地去推開抱著他的那個人。


    這個可憐的乘客在縱火犯一開始時就被緊緊抱住,首當其衝地被燒死了。


    除了這些,鐵忠還發現了一個人,那個之前在站牌下戴著墨鏡的男人。


    男人正坐在車中間的車座上,他臉上的墨鏡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摔在地上被踩得粉碎,蒼白的一張臉上雙眼緊閉,似是陷入了昏迷中。


    這人是……鐵忠的記憶片斷電光火石般閃過,這個不正是路河葬禮上曾經推過自己輪椅的那個警察嗎?他在這裏幹什麽,難道是馮海亮派來的?


    鐵忠想來想去隻想到這麽一個答案,看來自己的話馮海亮的確聽進去了,不過鐵忠心裏有些生氣,為什麽馮海亮不直接派人穿著警服站在這一班的公交車上,這樣即使那個縱火的人想點火,或許在警察的威懾下也不敢輕舉妄動。


    現在想這麽多基本無益,鐵忠停止了思考,他來到男人身邊將男人打橫抱起來,這才發現男人的雙腿和手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燒傷,鐵忠又看了看前麵三具焦黑的屍體,稍微聯想一下便知道了。


    原來火勢沒有向後蔓延的原因是被這個男人給阻止了,正常情況下身上著火的人會精神失常到處亂跑,絕不可能在死之前都隻呆在一個地方動都不動。


    鐵忠將男人抱下車來,外麵的人又把他手裏的男人接過去安放在地上,拿包著冰塊的毛巾敷在傷口上,緊急的呼叫聲嗚嗚地從遠方傳來,圍觀的人已經越來越多,黑壓壓圍成一圈,救護車被攔在人群外根本進不來,直到那個漢子罵罵咧咧地衝過去直接對人群拳打腳踢,圍觀的人們才讓出一條道來,幾輛救護車上的護士們便紛紛抬著擔架衝下車,將燒傷的人抬上去,把他們運回救護車上。


    “媽的一群雜碎!”漢子啐了一口,這時一個女記者衝到他麵前拿著話筒對著他道:“請問這位先生是出於什麽樣的一種心情對周圍的圍觀群眾破口大罵呢?是不是因為隻要自己是救了人就可以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對無辜人員進行隨意打罵?”女記者問完這段話時後麵的攝像師也把鏡頭緊緊地對準了他的臉。


    漢子麵無表情道:“操|你媽。”


    女記者接著問:“請問先生說出如此沒有素質的話來,是不是因為參與了救人所以覺得底氣十足?我記得您已經不隻一次說髒話了。”


    漢子有些無奈,他用食指指了指女記者,每一下都仿佛直接從空氣中戳在人的心髒上,令人感到壓迫力十足,最後卻一句話沒說轉身走了。


    女記者追在後麵:“請問先生您現在是心虛的表現嗎?請麵對全國的觀眾回答問題可以嗎?”


    漢子加快了腳步,那女記者於是像蒼蠅般如影隨形在他的左右。


    鐵忠看得有些無語,正好有護工拿著擔架過來,鐵忠便幫忙把男人抬上了擔架。


    “你也受傷了?”那個護工看到鐵忠血淋淋的雙手於是問道。


    鐵忠點了點頭,護工便說:“也跟著上車去醫院包紮一下吧,不要感染了。”


    鐵忠看著那個被女記者追得抱頭鼠竄的漢子,背上一涼於是跟上抬著擔架的護工們在救護車的角落裏坐好。


    救護車很快就開動了,看著窗後遠離的人群,他突然想到墨鬆,於是一摸口袋,這才記起來偷跑出來時漢有帶手機。


    護士正在為擔架上男人的傷口消毒,男人的衣服已經被撕下來扔到一邊,鐵忠這才發現原來他的胸口也被燙傷了,鼓起了一大片水泡,看上去有些惡心。


    衣服的口袋裏滑出了手機的一角,鐵忠心頭一動,拿起那個手機打開來看了看,欣喜地發現隻要滑動就能解鎖。


    於是鐵忠在手機上按下了一串數字後放到了耳邊,片刻後手機接通了。


    墨鬆的聲音:“周源?找我有事?”


    原來這個人叫周源,鐵忠心裏默默想著,他道:“鬆子,是我。”


    手機那邊瞬間就靜了。


    就當鐵忠以為對方已經掛了的時候,墨鬆的聲音就帶著怒意如狂風呼號般響徹在鐵忠的耳邊,差點把他掀了個跟頭。


    “你他媽又不在醫院裏,是不是想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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