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擋也擋不住,花老三就和唐五照了麵。


    這次才是風水輪流轉,唐五氣急攻心,幾乎喘不過氣來,花老三冷嘲道:“我勸你還是省點力氣,你以為這裏還是你玄翼的刑房不成!”


    有琴弛道:“休要多言,有沒有傷藥!”


    花老三瞪眼道:“家主,你真要救他不成,且不說他是應弘的走狗,當時沒少讓我吃苦頭,單單是他現在看見了我們三個在一塊,先前的計劃不就都打亂了嗎?袁錦心還要怎麽回去!”


    我眼見著唐五奄奄一息的樣子,哪裏還顧得了這麽多,今晚死了太多人,我怎麽可以看他在我麵前死去,我拽住有琴弛的褲腳懇求道:“請你救他,你一定有辦法的,對吧!”


    有琴弛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是憐憫嗎?他轉頭對唐五道:“救他!”


    唐五嘟囔道:“我被這人抓了去,自然是搜了身的,除了貼身暗袋裏的煙火丸,哪裏還藏得下傷藥!”


    “你沒有,別人有,那邊地上那麽多人,一定有人帶了金瘡藥,去找來!”有琴弛思緒清晰,命令有力,花老三縱是百般不情願,也隻好拖著步子去搜死人的衣裳。


    有琴弛握住我的手,我這才發現自己還牢牢拽著他的衣服,他柔聲道:“別緊張,他不會死的!”


    我在他的安撫之下鬆開了手,今晚一切的恐懼,在我看到唐五傷勢的時候陡然迸發,我原以為鹽幫和我的交集隻在鹽米商鋪,原以為玄翼的人都是應弘、楚凡、高晚成這些朋友,原以為若菲的死隻是偶然,程大海的死是罪有應得的懲戒。


    可是今晚我方知死亡已經成了生活中必須要麵對的事情,它如此輕易,如此泛濫,發生得那麽快,讓人還來不及記住一個人,就先看到了他的屍體。


    有琴弛道:“這是第二次了!”


    “什麽?”我心不在焉。


    “你求我第二次,上次是讓我借給你清濁蟲,救楚凡,對不對!”有琴弛道:“你總是輕易地為別人求人,可有替自己考慮過,花老三說得對,你現在救了他性命,其實是留了禍患!”


    我問:“還有什麽比人命更重要的!”我不是個多麽善良的人,但是讓我見死不救,我做不到。


    有琴弛忽然拂了一下我的頭發,語音帶著奇異的安撫魔力:“你說得對,救人總是最重要的,隻是你對別人真心相待,別人未必以真心報你,不能總是這麽不管不顧的,要時刻做好準備!”


    我迷迷糊糊地問他:“什麽準備!”


    “被人忽視,被人誤解,被人背叛!”有琴弛輕輕地歎息:“你孤身一個,總是得特別堅強才行!”


    這是在這個世界上第一次有人這樣和我說話,像一個多年的老友,又像一個睿智的長者,讓人不得不相信他的話,默默記在心中。


    花老三果然找到了金瘡藥,草草地幫唐五處理了傷口,他幫唐五包紮時,傷者疼得不斷倒吸涼氣,卻一直咬著牙不出聲,隻死死地瞪著花老三,眼睛裏像是要噴出火來。


    我生怕他倆再鬧出什麽矛盾,忙勸慰唐五斂神養傷,唐五忽對我道:“唐五是自己拚著命止了血上了藥,今晚沒看見任何人!”


    我一愣,他已經閉上眼不看我,我知道他是暗示我自己不會多言的意思。雖然他對應弘忠心不二,這會兒的話卻不容人質疑有假,我平白生出些感動來,懸起的心也終於放下了一半。


    在和應弘會和之前,另一半是放不下的,有琴弛道:“把他留在顯眼的地方,等應弘的援兵到了,自然能救他離開,我們即刻上路去追趕車隊,不能再耽擱!”


    他和花老三各騎了一匹馬,然後把我拉上去和他同乘,策馬揚鞭,踩著應家馬車的車轍追趕上去,這樣正大光明地騎馬追逐,追得還是本來欲追我們的人,不可以說不荒唐,偏偏是最冒險的決定才最意想不到,應弘趕路是為了追上並攔截我們,我們跟在他屁股後頭,他不回頭,就看不到。


    “我們一定能成功,因為應弘這樣的人,永遠學不會回頭!”有琴弛成竹在胸,他下車追我時神不知鬼不覺,龍玦聽了他的吩咐,依舊趕著馬車跟在最後,時不時還向著馬車裏低低私語,在別人眼中看來,大公子的車裏從來都是他一個人。


    馬的速度畢竟比馬車快得多了,騎了小半個時辰,有琴弛就勒馬駐足:“就在前邊二裏地處,我聽見了聲音,棄馬跟上!”


    這回學了鹽幫埋伏跟蹤的法子,有琴弛和花老三到路邊的樹蔭裏掩住身形,施展輕功追上去,不一會兒就超過了官道上的車隊。


    我們在樹上靜靜觀察著,方才損失慘重,完好的馬車隻剩了四架,當先一輛車旁邊有四個守衛,其中一個是楚凡,想來應弘在裏麵,最後一輛車則是龍玦的,走得尤其慢,幾乎要掉了隊。


    經了方才一役,所有人都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雖強打精神戒備著,那副失魂落魄的心情卻怎麽也掩飾不了,龍玦倒是一派輕鬆的樣子,如往常一般嘴角噙笑,仿佛剛才死的不是她的敵人,也不是她的隊友,一切都不放在心上。


    楚凡路過樹下時,忽然警醒地抬頭朝這邊望了一眼,我屏住呼吸,靠著有琴弛一動也不敢動,枝葉繁茂,天色黑暗,楚凡雖然神色狐疑,終究是沒發現什麽異樣,我們等龍玦的車到了樹底下,就神不知鬼不覺地從留好的車門坐了進去。


    去山莊的一路平靜得讓人不敢相信,我一直打著十二萬分的精神提心吊膽,卻是平平安安地就到了目的地,進了門,停了車。


    有家丁要來卸馬,龍玦借口有琴弛睡著了不欲人打擾,將人打發了,我坐等人走光了好下車,卻驀地裏聽到應弘的聲音從外邊傳來。


    “別攔著我,我得自己去看看!”


    楚凡道:“照你說的,三路埋伏都已設好了,隻要他們出林子,就一定會撞見,你可是擔心錦心的安危,我去便好!”


    應弘的聲音由遠及近,似乎正向著我們這邊走過來,不一會兒就到了我身邊,和我隻隔著一扇車板:“我擔心她,卻不是擔心她的安危……”


    我心裏咯噔一下,暗自祈禱他不要再說下去,不要說到我害怕的那個結果,可是他的語音依舊清晰地傳來:“……既然帶她來,便知道是有危險的,鹽幫果然把她帶走了,正如所料,我必須要知道,她到底是‘被’帶走的,還是‘跟’他們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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