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夥要來學院啊……」


    這封信的內容,一言以蔽之就是這句話。 我綻露開朗的燦笑,低喃一聲後站起身。 手肘撞到桌角我也滿不在乎。


    這裏是煙草店二樓,我向老板租借的狹窄房間內部。


    此刻的我,肯定漾著會心一笑。 我絲毫沒有照鏡子確認的念頭,但應該是這樣沒錯。 畢竟,我的心情是如此清新爽朗。發自內心滿溢而出的千頭萬緒,幾乎要自喉嚨傾泄而出般令人作噓。嗯。


    簡直是場大災難。 我將方才反複讀過五遍的信紙細心對折。


    然後——全力將它扔進煙灰缸。


    「好。 」我仍滿麵燦笑說道。 「當作沒看見吧。 」


    我立刻利用盧恩將那封已讀的信燃燒殆盡。 轉瞬之間,出類拔萃的魔法效果,便將紙片化為灰燼。 哎呀,魔力循環的狀況罕見地順暢。


    這樣就搞定,完美地湮滅證據了。 我什麽也沒看到。 壓根沒收到半封信。 我的字典裏沒有信這個詞匯。 不如說我根本不識字——我不斷用完全不適用於文字使的荒謬借口說服自己。 但光憑這種程度是不可能抹滅事實的。


    我逃避現實的行為,到此已是極限。


    「…………」


    沉默下來的我再次坐回原來的椅子,然後雙手抱頭。


    ——咦,真的假的?那家夥真的要來?來這裏……?


    勉強要比喻的話,這種心情,就像明知考差了卻還是幹等考試的結果。 明明已經確定不及格,仍死繃爛打向神祈禱。


    要說問題出在哪,當然是信件的寄件人。


    她恐怕是平時完全不寫信的人吧。 文句羅列毫無焦點、難以理解。 什麽「親愛的梅洛」。這種詞一般是加在對方的名字前,才不會用在自己身上。 她是笨蛋嗎?不,難不成是故意的?


    即使如此,我仍明白了信件的重點。不得不明白。


    她似乎打算侵襲歐戴利亞學院。 如字麵一般的《侵襲》。


    這個事實對我造成了多麽劇烈的衝擊……根本難以言喻。


    該如何形容才能確切表達呢?「啊……我百分之百會被卷入棘手的事。本來想一直瞞著她的……」


    這隻是時間地問題。一旦與那個自我中心地快樂主義者有所牽連,不難想象我平靜安穩地學園生活將在一瞬間灰飛煙滅。


    雖然本來就不太平靜安穩就是了,但我決定不去想這件事。


    畢竟她可不是同樣次元的存在。


    因為她本身,即為《天災》。


    「…………」


    我並非厭惡這封信地寄件人。我不太擅長與之相處,對方甚至可以說是我的天敵。但這個人本身,我倒是挺喜歡的。


    ——她是我冒險者時期的同伴,我們曾隸屬於同一個團體。


    那麽問題在哪呢?這就要提到對方的人品了。我並非意指她性格惡劣。雖說對方絕對稱不上良善,但起碼不是壞人。


    隻不過,該怎麽所呢……她已經超脫善惡,達到超乎常理的境界了。


    該說她是腦筋斷線嗎?或者本來就不受控製呢?


    說的委婉一點,大概就是個瘋子吧。總而言之,就是亂七八糟到了極點。


    她所到之處都會招來事件——不,不如說她會樂意主動引發事件。她絕不容許任何無聊之事,隻要有趣,其他事情她一概不在乎。將世界區分為愉悅與不愉悅二元論的她,自始至終一心追求著她心目中的趣味。


    她正是世界的中心——周圍的人都會被卷入她的世界。


    那家夥就是這樣的人。


    也可以說她是以為貨真價實的冒險家。我已經無數次被迫加入她的冒險,最後差點命喪黃泉,這真的不是開玩笑的。


    「……來抽一根吧。」


    與她之間的回憶跑馬燈在我腦海縈繞。並非與她的回憶如跑馬燈般閃過。而是指要和她呆在一起,便會經常看見跑馬燈。令人難以置信。


    不管怎樣,多虧如此我總算冷靜下來了。


    「……。……」


    我拿起置於桌子一隅的煙草盒,不巧隻剩下一根。之後再從老板店裏的架子上拿一盒吧。


    如此作想的我,點燃了最後一根煙。吸了一口後,我拿著煙移動至房門附近並徹底隱藏腳步聲與氣息——好了。


    ——房門外麵,有人。


    一般來說,毫無疑問或是煙草點的老板。這棟屋子內,除了我們以外沒有別人,再說房舍周圖還設置了我用盧恩構築的結界。 若有任何人入侵,結界都會有所察知。


    然而,結界沒有任何反應。 一般來說,理應不會有任何人在。


    但是有人。在僅僅一瞬間,我感受到了對方的氣息。


    恐怕不是老板。


    因為房門外的某個人隱藏了氣息,我才知道不會是他。 我能察覺此事隻能說是偶然。 恐怕是多虧前一刻我剛冷靜下來吧。


    不用說,老板壓根沒必要做這種事。假設對方真的是老板,在他爬上二樓前,我就應該警覺有人接近才對。 不可能等對方逼近此處才察覺,因為魔法師對他人的氣息極為敏銳。


    然而某人隱匿了氣息。但結界仍然健在。換言之,對方甚至無須破壞結界,就能讓其無效化,還令氣息徹底消失。或許是實力不容小覷的冒險者。


    由於有必要確認對方的真麵目。 我佇立門前,小心翼翼、無聲無息地握住門把。 下一秒, 我猛然推開房門入口。 就在那剎那——


    「——嗨,亞斯塔!好久不見了!」


    一道聲音傅入耳際,人影隨之映入眼簾。 那個人甚至沒有藏起身影。


    一名少女佇立於門扉之外,向我高舉單手。 那是我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


    當下,任何言語都難以形容我的驚愕與焦急。 我早知道有人在那,然而對方的真麵目實在太令我出乎意料。


    「好久不見,你過得好——」砰!


    我關上了門。 剛才那是什麽?會說話的新種幻覺嗎?


    總覺得那和我熟識的少女長相如出一轍,但肯定是錯覺。我霎時間開始逃避現實。我才沒感覺到什麽氣息。 我又不是狗或貓。


    這不能怪我。 我的確聽說她要來,但壓根沒想到會這麽快啊。


    我感覺自已的嘴唇幹澀崩裂。 我絲毫不明白,自己究竟為何緊張到這種地步,隻不過是熟人前來造訪不是嗎?


    「——嗯哼~」


    此時,我沒有漏聽門外響起的聲音。 我不禁寒毛直豎。 因為她的嗓音極盡冰寒刺骨。


    「這麽久沒見竟是這種態度。 區區亞斯塔,簡直吃了熊心豹子膽……」


    不妙——直覺如此告訴我。 少女用淩然清澈的嗓音繼續說道。 「算了,無妨無妨。 我很溫柔,就原諒你一次吧。畢竟你也確實察覺到了,我僅僅一瞬間流露出來的氣息嘛。」


    「…… 喂、喂。 」


    「 對了,就給你十秒。 建議你趁我改變心意前開門比較好唷。 否則的話,我就親自開門進去…… 懂了嗎?」


    她的聲音嬌柔可愛,道出的卻是死亡倒數宣告。


    可別誤會了。 她口中的《開門進去》,言下之意是《在門上開個洞然後進去》。 這件事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因為她即為天災。


    倘若路途有阻礙,不惜破壞殆盡也要強行通過——


    下一秒,我感受到身後有魔力氣息,於是猛然回過頭。 魔力來源是桌上的煙灰缸——化為灰燼散落其中的信紙。


    …… 啊。 總算醒悟的我僵直原地。 原來如此。 她早已將魔力設置於結界內部,所以才能無視結界。 以她的能力,光是如此便能打造通道。


    「開始數囉?」門扉之外的少女對渾身僵硬的我說道。 「——一!」


    「說好的十秒呢!?」


    連小數點都沒數的她,瞬間敞開了門扉。 由於開門力道太強,鉸鏈發出了微妙的嘎吱聲。 但總比門遭到破壞好多了。 這家夥可是真心想破壞門,甚至還為此做足了準備。 那當下便已確立了我的敗北,根本不成勝負。


    「我不是說了『趁我改變心意前』嗎? 」房門外的嬌小少女漾起滿麵春風的燦笑。 那副表情天真無邪又可愛。 但倘若她真是個天真可愛的少女,才不可能施加這般暴行。


    「妳改變心意的速度未免太快了吧……」


    「還好啦還好啦,勉強還行!」


    門外的少女揚起了調皮的笑容。 我終於不得不承認眼前的現實。 信件的寄件人——真的來了。


    「話說回來,看到別人的臉就瞬間把門關上,你未免太過分了吧?我好受傷喔?」


    「就算這樣,一般人會做這種事嗎?不,一般人才不會。 絕對不會。 」


    「咦?我隻是拜托你開門而已耶。 」


    「這種行為,世人不稱為拜托,而是叫做脅迫。 」


    「是亞斯塔不肯開門的錯。 」


    「啊,是哦……」如此響應的我,感覺顏麵神經正陣陣抽搐。 「我壓根沒想到會是你。受不了,不要偷偷潛入別人家裏啊。 」


    「咦?信應該已經寄到了吧?難不成你還沒讀? 」


    「信寄到了,我也讀了。 就在剛才。 」


    「這樣啊,信寄達的速度意外地慢耶?也罷,沒關係啦。 」


    不,關係可大了。


    然而,當我看見眼前少女的愉快笑容,確實讓人湧升一股什麽都無所謂的心情。 連我都為此感到可笑。


    應該是懷念之情湧現的緣故吧。 她的作風永遠不會改變,和過去別無二致。 不僅個性,連外貌也是。


    她那頭獨特的朱紅短發,肯定到哪都引人注目。 那顏色如實反映了她的存在,以及堅韌的意誌。 少女的身形嬌小,甚至像個嬌弱的小孩子。 但她釋放的強烈存在感與容貌截然不同,看一眼便能深知絕非常人。


    女孩一雙金色眼眸夾帶銳利的闇沉,散發出了魔法師的風采。她絕不僅僅是個旁若無人的小姑娘。冒險者的世界可沒簡單到單憑自信便能耀武揚威。 沒錯——她在這世界可說是數一數二的知名人物。 隻要是魔法師,隻要是冒險者,無人不知她的名號。 她的別名伴隨著敬畏,烙印人心。


    年僅十五歲的她,已位列最強之一。


    「搞不太懂,總之我要進去囉??」


    雖然對方采取疑問句,卻沒等我回答便擠了進來。 製止她隻是愚蠢之舉。 說到底,打從一開始我就不可能改變她的意誌。 除了老姐以外無人能做到。


    擅闖房間的少女又擅自坐上床鋪。 光這樣看來,她就像個與年齡相符的女孩子,隻是有些 男孩子氣罷了。 光是她的存在本身就是種詐欺。


    無可奈何之下我隻好聳了聳肩,並向少女如此說道:


    「總之,好久不見了——梅洛。 」


    「嗯,是啊。 好久不見——亞斯塔。 」


    被歌頌為傳說的冒險者團體——七星旅團(seven stars)的第七席。


    七星中最為年少,某種意義上聲名最盛的少女。


    《天災》梅洛·梅提歐威努。


    這是我與過往同伴,睽違一整年的重逢。


    ※


    這個世界上,有著以《稱號》稱呼他人的文化。


    那是唯有實力卓越,且留下優異功績的魔法師才會被賦予的別名。


    按照自古以來的慣例,魔法師幾乎不會報上本名。 因為每個名字都蘊含意義,不能隨便讓其廣為人知。


    但那充其量隻是慣例,如今已是半廢棄的風俗。 話雖如此,至今仍有一定人數的魔法師遵循這個慣例。 大概是因為傳遞情報的媒介,僅有口耳相傳或書籍而已吧。


    知名的糜法師,自然會被賦予稱號。 由來千奇百種——比方說魔法傾向、人格、功績或單純以樣貌判定。 本名以外的稱號廣為流傳,並不是什麽稀奇的事。


    這個國家則將這個習慣訂定為製度。


    為國家帶來莫大利益的魔法師,將由國王正式賞賜稱號。 基本上會沿用過去廣為流傳的稱號,再度以正規形式賦予本人。 通常不會特地重新取一個帥氣的稱號。


    世人所指的《稱號持有者》,基本上是指受賜正規別名的魔法師。


    對魔法師而言是一項資曆,更是一大殊榮。


    當然,原屬《七星旅團》的我亦有稱號。 應該說,七星的所有成員都是稱號持有者。除了麥雅及梅洛以外,其他人僅有稱號廣為人知。 包含我與賽耶在內的其餘五人, 都隱藏了真實身份。


    有心人都能打聽到我們的真麵目,畢竟我們沒有特別掩飾長相。 隻是這世界沒有照片,沒多加留意的話便不會察覺。家喻戶曉的始終隻有稱號。


    原本這應該是件光榮至極的事。 身為一名魔法師理應喜不自勝,壓根不值得悲傷。 但是……


    對地球出生的我而言,坦白說實在有些難為情。


    我的稱號是《紫煙記述師》。 到處都能聽到眾人談及七星紫煙的種種事跡,實在很尷尬。雖說以異世界的觀點來看沒什麽好羞恥的。 但問題不在這裏。 在談論帥或遜之前,用稱號稱呼別人這件事,總讓人渾身不對勁。


    要說有誰是例外的話——


    「哦…… 你家意外地狹小呢,亞斯塔。我有點吃驚。 」


    坐在廉價床鋪上的梅洛,一麵輕輕彈跳一麵說道。


    這是我們睽違一年的重逢。 話雖如此,兩人之間既無感動亦無抗拒,彷佛昨天才剛見過麵一般。 我們的關係便是如此親密。


    「妳毫無預警地現身…… 還挑別人城堡的毛病。 我可是很中意這裏呢。 」


    「我沒有那個意思,隻是覺得有些不方便罷了。」


    「啊?…… 不方便? 」


    「不,算了。 應該不是什麽大問題吧。 」


    梅洛自行結朿了話題。 她還是一如既往,任意妄為的家夥。 曰本有種說法叫做人如其名。 替換成「人如其稱號」也是一樣。


    經常為他人帶來不可預測之損害的她,與《天災》之名完全相符。


    老實說,我真想給命名的人掌聲喝采。 再也沒有比這更適合她的稱號了。


    「——所以呢?」 我坐回椅子並向梅洛詢問。 「妳來做什麽,梅洛?」


    「你不是讀過信了嗎?我要來學院就讀呀。 」


    「妳還沒到那個年齡吧?」 歐戴利亞學院近似於日本的大學。 入學年齡大致為十八歲,且會在學院度過三年。 以梅洛的年齡尚嫌過早。


    我告知她這件事後,她雲淡風輕地回應:


    「這還用說,當然要跳級啊。 」


    「呃,妳啊…… 竟把跳級這種事說得這麽簡單。 」


    梅洛的口吻太過爽快,反而令我心生敬佩。


    的確,我曾聽說有相關製度存在。 這所學院的主要目的是讓學生畢業後就職,因此實例極為稀少…… 即便如此,歐戴利亞基本上仍是一所魔法機構。


    換言之,隻要有才能,任何強人所難的要求基本上都能通融


    。 這就代表……


    「既然是我,肯定沒問題吧?」


    既非誇耀,亦非傲慢。 梅洛隻是單純陳述了事實。 實際上也正是如此。


    她原是號稱最強的七星旅團成員,如今也仍以個人身分大肆活躍,更被譽為最強的冒險者之一。 又或許,她正是最強的冒險者。 :


    何況梅洛跟賽耶和我不同,她曾為七星旅團一員的事家喻戶曉。 隱瞞這個事實,又因為詛咒無法發揮實力的我都能入學了,梅洛沒道理做不到。


    被喻為天災的同時卻又符合道理,不需要強求的手段便能入學。 這正是她的劣根性所在。


    「可惡…… 妳就讀學院究竟想幹嘛?妳根本沒什麽好學的吧?」


    我咬牙切齒地低喃一聲,簡直與咆哮的喪家犬沒兩樣。


    梅洛不以為意地輕笑一聲。


    「沒有那種事,我要學的東西可多著呢。 」


    「學什麽……」


    「很多呀。 亞斯塔都去了,我當然也可以去吧。」


    「我就說去了也沒用。 」


    「當然有用,因為好像很有趣嘛。 隻準亞斯塔一個人玩,太狡猾了。」


    「不,我才不是在玩……」


    我下意識按住太陽穴,看來說什麽都是白費工夫。


    在她心中,「好像很有趣」這種單純的動機,比任何事都更優先。


    「話說,比起這個……」梅洛左顧右盼,邊環顧房間邊說。 「這房間隻有一張床嗎?」


    「啊?呃…… 是沒錯。 為什麽這麽問?」


    不明白話中含意的我,下意識歪了下腦袋。


    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猛然湧現。 不知為何,寒意再度直竄我的背脊。


    「我在問睡覺的地方呀,再怎麽說,一張床也太窄了吧?」


    「妳在說什麽?」 我的聲音打顫著。 「一個人要睡而已,一張就夠了吧?」


    「亞斯塔才是在說什麽呢。 亞斯塔要睡地板嗎? 」


    預感逐漸轉為確信。 其實我早就察覺到了。


    即便如此,我仍將最後希望寄托於言語,出言確認自己不願承認的最壞想象。 「…… 喂,梅洛。 雖然我想應該不至於…… 但妳該不會打算今後都留宿我家吧? 」


    「啊?哎,你從剛才開始到底在說什麽呀?」


    梅洛仍然滿臉燦笑地答道。 用她美麗動人的神情將我的希望擊潰一地。


    「那不是當然的嗎? 」


    「———— 」


    「事情就是這樣。今天起請多多指教嘍,亞斯塔! 」


    ※


    天災降臨後三十分鍾左右。


    我與梅洛並肩而行,漫步於歐戴利亞的街道。


    藍天萬裏無雲,中央大道人聲鼎沸。 梅洛走在前頭,興奮地暸望那幅光景。 她那忙著轉動的金色雙眸左顧右盼,充分展現靜不下心的個性…… 光這樣看來,梅洛真的就像個與年齡相符的女孩子。


    本業為冒險者的梅洛經常遊走四方。 對她來說,這類城鎮光景並不稀奇。 即便如此她仍綻露燦笑、東張西望。


    「亞斯塔、亞斯塔!稍微繞點路吧?我肚子餓了!」


    「我沒帶錢。 」


    「我也沒帶耶。 」


    「那就免談。 」


    「哇,真是個沒出息的男人 」


    少囉嗦,為什麽我非得請妳不可啊。 我輕輕歎了口氣。


    再說,無論怎麽想,應該是梅洛比較富有才對。 既是現役冒險者又位居頂峰,她應當擁有有一生享用不盡的財產。


    反正梅洛肯定是把賺來的錢,集中放置於某處了吧。 就和我一樣。


    「真拿你沒辦法?也罷,這次就算了吧。 」


    少女別扭地蹶起唇瓣。 縱使外貌惹人憐愛,但那小動物毛皮下的不隻是猛獣而己,反倒像一頭怪物。 所以我完全不打算寵溺她。


    更何況,這趟本來就不是出來散步的。 我們的目的地是學院。 更準確地說,是為了與學院內某位女性見麵才出門的。


    「——我們去見塞耶吧! 」


    我帶著今日第二次(嘴角微微抽搐的)燦笑說出這句話,便是契機。


    賽耶亦是過去與我們同甘共苦(尤其是共苦)的夥伴。因此,基本上秉持著自我中心主義的梅洛,也與七星旅團的成員之一賽耶格外親昵。 除了我以外。


    梅洛應該好一段時間沒和賽耶見麵了吧。 如此推測之下,我才會如此提案,實際上她也令人訝異地爽快答應了。 真容易上鉤。


    當然,我並非好心想讓許久未見的她們重逢。 倘若梅洛真想見對方, 讓她自個兒去就行了。 我之所以特地帶梅洛過來,自然有其他理由。


    簡單來說,我想把一切全推給賽耶。


    我怎麽可能讓她留宿我家。 就算是梅洛…… 再說一遍,就算是梅洛,好歹也是個女孩子。當然是住在同性友人的家中比較好,那樣絕對比較好。 所以別來我這。


    ※


    「賽耶,你在嗎?」


    我輕輕敲了敲門扉。 我們已來到學院一隅賽耶的研究室。 等了一會兒後,裏頭傳來響應的聲音。


    「哎呀,亞斯塔?有什麽事嗎?」


    賽耶聽聲音便知道是我,她以略顯意外的口吻說道。


    「我有點事找妳。 現在有空嗎?」


    「嗯?…… 這個嘛,我知道了。 沒關係,開門吧。 」


    過了一會兒,賽耶下達了許可。 我把身高較矮的梅洛藏在我身後,開啟了研究室的門。


    把她藏起來沒什麽特殊原因。隻是覺得,既然我被下了一跳,不讓賽耶也大吃一驚很不公平罷了。仔細一想,把信轉交給我時,賽耶恐怕也知道寄件人是誰了吧。


    我踏入門內後,雜亂的房裏有兩道人影。這樣的環境會有客人來訪,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看來時機不太湊巧。


    其中一人自然是賽耶。她坐在資料、書籍與實驗道具堆積成山的書桌後方,一如既往地邋遢。 賽耶意外地不擅長整理環境。


    說實話,不太適合邀請他人來訪的房間中,還有另一個人影。


    料想不到的身影讓我略微訝異。


    「你好,亞斯塔同學。 」


    對方像是看準了我震驚的時機,趁隙向我搭話。 少女的聲音既溫柔又柔和。


    「嗯,早啊。 琵托絲。 」


    我向綻露小動物般笑靨的少女——琵托絲?沃特豪斯,舉起單手響應。 隻見琵托絲加深了笑容,彷佛覺得很有意思。


    自從前陣子的歐戴利亞迷宮事件以來,我和她變得格外談得來。 對於找遍整座城鎮,朋友數量仍屈指可數的我而言,琵托絲可說是難得的友人之一。 更何況我那屈指可數的朋友們,各個都是搞怪奇人。 相較之下,身為其中卻極其罕見地具有常識的琵托絲,在我心中可是有相當高的好感度。


    「該不會打擾到妳們了?我可以先出去。」


    我這麽問道。 畢竟學生特地造訪老師的房間,應該有什麽重要地事。 我可不想打斷她們。


    「不會不會,我的事已經談完了。 沒關係的?亞斯塔同學」


    琵托絲聽了我的話後,輕輕地揮了揮手響應。


    「這樣啊,那就好。 因為很難得看到琵托絲和賽耶湊在一起。」


    「…… 或許是吧。 」琵托絲苦笑一聲。 「這麽說來,亞聽塔同學和賽耶老師是以前就認識的熟人吧?」


    「我老姊也就讀這所學院,賽耶是她的學妹。 」


    「亞斯塔同學有姊姊呀?」


    「啊…… 嗯,算是。 」我含糊其詞地說。 「那個賽耶,我帶了位客人來見妳。」


    「客人……? 亞斯塔帶來的……?」


    賽耶狐疑地緊皺眉頭,琵托絲則微微歪下了頭。


    我本想若無其事地扯開話題,但似乎有點露骨,或者說轉得太硬了。 話雖如此,我仍想避免話題主軸就這麽轉移到老姊身上。


    那位笨蛋老姐和我身後的梅洛相同,以七星旅團團長之名於世間聞名遐邇。總是不是團長,學院出身的魔法師還是蠻容易闖出名號的。然而,我卻極力想隱瞞那種東西是我義姐的事實。


    並非因為我不希望自己原屬七星旅團的事曝光。不,不能否認這也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我不願讓他人得知自己與麥雅·普雷雅思的關聯。因為名為英勇事跡的黑曆史亦會同時被人知曉。


    『我要去揍飛惡黨,馬上回來。』老姐曾如此放話後就銷聲匿跡。過了三天,她讓一座湖徹底蒸發殆盡。而且甚至曾因為麥雅·普雷雅思踏入一座迷宮,那裏就變成永遠禁止進入的禁地。她的種種事跡簡直不勝枚舉。


    要是別人知道我是那魔法師的義弟,不曉得會遭受什麽流言蜚語。我絕對敬謝不敏。


    我如此心想時……


    「——我說,亞斯塔?我還得繼續等嗎?好慢哦~」


    我徹底忘了。將一切破壞殆盡的存在就等候在我身後。環繞於《天災》梅洛·梅提歐威努的傳說,某種意義上甚至淩駕於麥雅。


    ……我也不希望和這家夥熟識的事情傳開啊。


    「賽耶姐,好久不見——!!你過得好嗎~?」


    「唔哦哦哦!?」


    瞬間,賽耶——堂堂的塞耶老師,狠狠倒抽了一口氣。


    我決定視而不見。


    「梅……梅洛!?為什麽?你怎麽會在這裏!?」


    「還問我為什麽,當然是來見賽耶姐的呀。這麽說來,我還是初次看到賽耶姐當老師的模樣呢。哇,感覺好新鮮唷!」


    「來、來見我……呃,這樣啊,嗯。好久、不見了……?」


    「話說回來~你聽我說唷賽耶姐!亞斯塔那家夥真的很過分——!」


    梅洛以百米衝刺的猛速,朝著賽耶直衝過去。實際上是朝她的胸口飛撲過去。賽耶雖然輕易抱住了梅洛,但她刺向我的視線,卻露出無與倫比的驚愕。


    我選擇別開目光。


    「——然後啊,難得我特地去找他,但亞斯塔那家夥啊~」


    「啊……啊哈哈……梅洛真是一點也沒變呢。」


    仿佛要彌補分離的時光般,梅洛與賽耶親昵地嬉鬧。從在一旁眺望那幅光景的我看來,梅洛自不用說,賽耶也是純粹為了這次重逢感到喜悅。梅洛總是稱呼七星旅團的夥伴為「哥」「姐」。當然,除了我之外。


    她認為七星的夥伴等同家人。而兩人綻露笑顏交談甚歡的模樣,確實像一對要好的姐妹。


    「那個……亞斯塔同學。」


    因為梅洛突然闖入而大為震驚的琵托絲,此時赫然回神。浮現於她臉龐的驚訝神色,恐怕不是僅是因為訪客突然來訪。


    「如果我沒相錯,難不成……」


    「嗯,就是這麽回事。」


    我點了點頭。說到這個年齡的少女又名為梅洛,照理都會有所察覺。


    「那、那她果然……咦,可是為什麽那位《天災》和亞斯塔同學會……?」


    既然身為魔法師,何況還是就讀於歐戴利亞學院的優等學生,那就不可能不曉得梅洛的名號。


    說實話,琵托絲會在這裏是我的誤算。總是我想堅稱我跟梅洛隻是熟人,但梅洛實在太過出名了。聚集在她身上的焦點,肯定會讓我遭受池魚之殃,這點是顯而易見的。正因如此,我才打算把她強塞給賽耶。


    「這件事之後在解釋,我要先逃了。」


    話雖如此,既然對象是琵托絲,隻要拜托她應該就會保持沉默。但是,這種垂死掙紮在《天災》麵前究竟有無意義,連我自己都保持疑問。


    「不過,我好期待唷~我應該也能上賽耶姐的課吧?」


    「嗯…… 嗯?上課?上課是指……」


    「對了,我好像還沒和妳說過。 我決定今後要就讀這所學院唷。 」


    「唔咦咦咦咦咦咦咦!?」


    賽耶發出了不符淑女形象的驚叫聲。 接著她像個關節沒上油的鐵皮人偶般,僵硬地將頭部一點一點轉向我。 我僅以眼神示意道,「就這樣,之後交給妳了。 」


    「等等!?亞斯塔,你該不會……! 」


    不愧是與我有長年交情的賽耶,看來她已領悟一切。 既然如此,她應當也同時理解到了, 讓梅洛入學絕對會引發軒然大波。


    …… 抱歉,賽耶。不過,照顧學生應該是老師的職責才對。


    加油吧,老師。 不關我的事了。


    ※


    我將麻煩根源巧妙推給別人後,便懷著解放的心情漫步於走廊。 當然,光是如此無法逃離梅洛的魔掌,這點我心知肚明。 但好歹讓我做點白日夢吧……今後該如何是好呢?


    當我陷入深思時,耳邊傳來了從走廊奔跑而來的腳步聲。 回頭一看,是琵托絲氣喘籲籲的身影。她有些別扭的撅起嘴。


    「真是的……怎麽可以把我丟在那裏嘛!」


    「咦?啊?抱歉,我滿腦子隻想著要逃離梅洛。」


    「逃離……」


    「和那家夥扯上關係準沒好事。 」這世上,存在著為引發麻煩而生的人種。 「琵托絲也聽說過傳聞吧?」


    「…… 亞斯塔同學,真的與那位《天災》是熟識呢。 」


    「我不是說過嗎?有段時期我曾以冒險者為業。 那時和她有點牽扯,僅此而已。 」


    這可不是謊言,我明白隨隨便便撒謊隻會自取滅亡。 縱使欠缺說服力,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事實上,琵托絲看起來仍疑心重重。她仰頭凝視我。


    「看起來不像隻有這樣呢…… 這麽說來,她和賽耶老師好像也有關連。 總覺得兩人關係相當親密。」「…… 這個嘛,有各式各樣的原因啦。 各式各樣。 」 「究竟是什麽各式各樣的原因,才能與《天災》關係親密呢?……?」


    「…………」


    「真是可疑。 亞斯塔同學各方麵都很可疑。 」


    琵托絲格外深究此事。


    但我也不意外。 仔細回想,琵托絲當初也推測我與蕾畢是對戀人。 我本以為她隻是對蕾畢抱有興趣而不是針對我。或許並非如此。


    琵托絲也不單純隻是個溫柔的人。既然身為魔法師——不,縱使不是魔法師,每個人肯定都是隱瞞著什麽而活。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這所學院中,沒有人是不抱著目的入學的。 況且,琵托絲身懷超乎學生等級的實力——關於這點,維路思和夏洛也一樣。 反過來說,表示他們身處的環境足以培養出這般實力。 這並非才能兩字可以一語概括。


    在毫無目的、單純的閑話家常背後,魔法師也總是暗藏玄機。


    「對了,亞斯塔同學。 你之後有空嗎?」


    琵托絲輕輕拍了下手。 她的臉龐綻露惹人憐愛的笑容,感覺不出一絲心機。


    我知道眼前的少女在男學生中有一定的人氣。 大概是因為擁有治愈魔法適性的她,經常毛遂自薦為負傷學生治療。 甚至聽過有男學生稱呼琵托絲為《天使》。 但是……


    「我今天沒課,要說有空是有空啦。 」


    「那麽請務必與我


    共進午餐好嗎?我知道學院路的後巷附近,有間很不錯的店唷。」


    「我沒什麽錢耶。 」


    「那點錢我身上有。 」


    「…… 不,我自己付吧。 」因為她太可疑了。


    我會如此推測,絕非因為自己個性扭曲。畢竟魔法師是種麻煩的生物,明明自己有所隱瞞,卻想揭露他人的一切秘密。


    「我從以前開始,就很想和亞斯塔同學促膝長談一次呢。 」


    微微歪頭向我提出邀約的琵托絲,表情著實可愛動人。


    不知為何,那與其說是天使的微笑,更像是小惡魔的壞笑。


    ※


    最後我接受了琵托絲的邀請,兩人一同朝某間餐廳前進。


    位於學院路略深處的那間店,似乎是所謂的隱藏名店。 位置隱密,生意卻格外興隆。


    我們才踏入店內,走在前頭的琵托絲便毫不猶豫地往某個座位走去。 在這當下,我總算醒悟自己踩進了她的圈套。原來如此,是這麽回事啊。


    「——抱歉,讓妳們久等了。」


    有兩名女性坐在最角落的座位。 其中一人對琵托絲揚起一抹苦笑。「妳又帶奇怪的家夥來了呢。 」——正是蕾畢·加德納。


    蕾畢光是目睹這幅光景,恐怕就已推敲出來龍去脈了。 一如既往,真是直覺敏銳的家夥。 真希望這種能力,可以偶爾朝對我有利的方向運作。


    不過蕾畢沒有多說什麽。 取而代之,她身旁的另一個人笑著開了口。


    「這可真是。妳帶了位稀客過來呢,琵托絲。 」


    「偶然碰見就把他叫來了。 應該沒關係吧?」


    「沒關係呀。 這下變成很有意思的組合了。 」


    那人暗自竊笑,對我輕輕舉起了手。


    這名女性有著深沉的水色亂發,以及如紫水晶般的雙眸。然而她渾身散發著疲憊的慵懶氣質,與外貌毫不相襯。 繡著逆十字架紋章的學院製服上,還披著一件老舊的白衣。 這是她平時的打扮。


    「嗨,亞斯塔。 好久不見了呢。 」女性說道。 「想不到我們沒見麵的這段期間,你竟和琵托絲變得如此親近。哎呀,看到了一幅寶貴的景象呢。」


    「妳才是呢。 竟然能在外頭看見妳,真是難得啊,愛菈」


    「收到朋友的用餐邀請,就算是我也會出門賞臉的。 」


    頂著長了熊貓眼的不健康臉孔的愛菈·伏路斯提——愉悅地嗤笑出聲。 愛菈是在學院跟我同年級的學生,但她與蕾畢及琵托絲卻是不同類型的魔法師。


    她是完全把魔法分類為《研究對象》的珍奇學生。 作為研究者的魔法師,在學院生中相當罕見。


    「最近久疏問候,不如下次來陪我進行實驗吧?」 愛菈揚起一抹壞笑。 她相當擅於製作施加魔法的道具 ——也就是魔具。 我偶爾也會協助她進行性能測試。


    實際上,她的手腕高超卓越。 某種意義上,她甚至比蕾畢更為出名。


    「實驗的事情,與其找我,不如拜托妳身旁那個人吧。 她比我好多了。」


    我聳了聳肩後說道。 愛菈隨手做出來的魔具性能太過強大,她口中的實驗總是伴隨著危險。即使有時會被報酬吸引而協助實驗,我也不願頻繁參與。


    「哎呀,蕾畢可是很忙的,沒辦法經常拜托她。 」


    「妳的意思是我很閑嗎?」


    「我可沒這麽說。不過你和蕾畢相較之下,總不算太忙吧?」


    與名門,加德納家族的千金比起來,任何人都算閑吧。雖然我本身也是為了尋找解咒方法才來學院,但話說得很好聽,其實我早就束手無策了。


    存在於迷宮的古代魔導技術,大幅超越了現代。 無論是刻劃著傳送術式的石板,或是仍然 沉眠的魔具,就連設置於迷宮的陷阱,魔法師都幾乎無法重現出同樣的東西。


    詛咒也是相同道理。不曉得施加方法,自然也不會有解咒手段。


    「…… 就算這樣,我也不想協助妳進行實驗。 」


    「哎呀。 」此時,蕾畢總算開口了。 「竟然對女孩子的請托不屑一顧,這男人真教人不敢恭維。」


    蕾畢滿臉燦笑,明顯是在拿我取樂。


    「還分什麽男女。妳比較優秀,又是愛菈的朋友,妳才應該幫她啊。 」


    「 如果是愛菈的請托,我當然義不容辭。但不構成亞斯塔不幫忙的理由吧?——你們不是朋友嗎?當然要協助她呀?」


    「我可沒聴說過如此利己的友誼關係。」


    「隻是因為亞斯塔沒半個朋友吧?」


    「喂,這和妳上一秒講的話完全相反耶。對自己說的話要有責任感啊。 」


    「那亞斯塔也該為自己的話負起責任,挺身協助愛菈呀。 你們是朋友吧?」


    「所以說,這是兩碼子事。 」


    「你們是朋友吧?」


    「 …………」


    「隻要這麽說他就會無言以對,妳們兩個也記住吧。 這招很有效,很方便喔。 」


    畢竟他是個濫好人啊——蕾畢笑著說道。 我敢肯定這不是讚美。


    「至少我和妳絕對不是朋友……」


    「…… 你們倆還是老樣子,感情可真好。 」


    我剛響應蕾畢不負責任的發言,愛菈便略顯無奈地說道。


    「這是妨害名譽。 」


    我反射性如此回答。到此為止還好。


    問題在於——


    「這是妨害名譽。 」


    蕾畢竟在完全相同的時機,與我異口同聲這麽說。


    「就當作是這樣吧。 」


    眼看愛菈嗤笑出聲,我和蕾畢都無言以對……可惡。


    我們感情並非不好,反倒可說是互相欣賞。然而,我課不希望自己蒙受莫名的誤解。我和蕾畢並非什麽朋友——而是共犯。


    「所以呢?今天到底怎麽了?你和琵托絲走在一起實在很少見呢。」


    「……不是說了嗎?隻是偶然碰見而已。」


    察覺到形勢不利的蕾畢,雲淡風輕地轉移了話題,我也趁勢跟上。


    然而,在這狀況下,這反而是著大壞棋。 至今一直沉默不語的琵托絲,就像潰堤的水壩般開始滔滔不絕……這麽說來,我忘記先封她口了。


    「關於這點……」於是她開口了。「其實就在剛才,我在學院遇見了《天災》。 」


    「妳說的該不會是——」


    「嗯。就是梅洛·梅提歐威努小姐。她和亞斯塔同學在一起。」


    ——琵托絲恐怕就是為了說這件事才把我帶來的吧。


    隻要耳聞悔洛的話題,蕾畢肯定會湧起興趣。 正是知道這點,琵托絲才會專程把我叫來這裏——應該不是我胡亂猜想。


    當然,琵托絲臉上的柔和笑容與平時別無二致,彷佛從未浮現半點那種想法。 她真的是個天然少女嗎?抑或不是呢?無論如何,我已無暇思考此事。 在蕾畢身處現場的這個當下,我早已無路可逃。


    「——哦。 大名鼎鼎的《天災》在這所學院……」


    蕾畢對我投以銳利目光,示意要我全盤托出。


    這個女人,絕不可能對《天災》即將入學的事不抱興趣。


    梅洛——當代最年少卻名列最強之一的頂尖冒險者,過去曾為《七星旅團》一員,並留下眾多傳說的少女。與我截然不同,她是以天災為名的真正天才。


    對蕾畢·加德納而言,她正是必須跨越的高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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