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六日清晨,惠妃突然給六宮嬪妃傳了口諭,說晨省昏定免了——不是今日免了,而是近來全免了。


    眾人一時不知原因,左猜右猜,覺得唯一說得通的……大約是惠妃要照顧孩子,是以精力不足吧。


    於是隻得奉旨照辦。翊祥宮中,席蘭薇大覺心情愉悅。


    早便覺得這晨省昏定煩人得緊,歇息不好不說,且她本來就專著寵、後宮裏沒幾個看她順眼的,若不是覺得這一直以來的規矩破不得,早就想免了這遭事。


    ——這回是霍祁先開了口,跟她說若是不想,免了就是,她當然樂得接受!


    悠哉哉地用了早膳,心情大好之下親自去小廚房給貓煮了魚塊,看著安玉聚精會神地喂著貓,可愛的樣子看得她愈發開心。


    .


    早朝上,皇帝第一次主動提了立後之事。


    若是早些時候提,景妃張氏尚在、九嬪之中人亦多些,提了這話大抵還能引起一番討論,朝臣們各爭各的便是。


    如今……


    位高的除了惠妃席氏以外再無旁人了,皇帝提及此事是何意,眾人皆很明白。


    一時間,偌大的永延殿中沉寂一片,諸人各自不言。過了好一陣子,才有人帶著幾分思量與斟酌,沉沉地詢問道:“陛下可是……欲立惠妃夫人席氏為後?”


    “正是。”皇帝答得鎮定,高坐禦座上睇一睇發問那人,倒沒再說別的,似乎也並不打算解釋什麽。


    於是又是一陣沉默,殿兩旁席位上端坐的朝臣們如同雕塑般整齊而安靜,須臾,還是禮部的人先行上了前,深深一揖,道:“陛下,臣以為……不妥。”


    “哦?”似有一聲輕笑,繼而聽到十二旒相碰的微響,皇帝問他,“如何不妥?”


    殿中靜立的人沉了一沉,在幾個理由間斟酌一番,俄而道:“惠妃夫人入宮前,曾與旁人定過親,且此人還是個逆臣。如此……如何能立她為後?”


    霍祁都沒料到,第一個被提起來的理由居然是這陳年舊事。忍不住地又一輕笑,他思量道:“定過親……”


    接著,目光便投向席垣,口吻散漫:“那時惠妃還未進宮,這些事要問大將軍了。將軍不妨當眾說說,當日之事,如何?”


    似是把話頭拋給了席垣,席垣又是席蘭薇的父親,如此一答必定偏袒著席蘭薇,答了也難服眾。


    席垣離座一揖,定了定神,卻未直接作答,平靜道:“惠妃夫人是臣的女兒,臣不多言為宜。此事,在座眾位若感興趣,倒是可問問沈大人。”


    又把話拋給了沈寧。終於引起了一番騷動,後宮之事牽扯上了禁軍都尉府,必定有甚隱情。


    沈寧輕咳一聲,起身走向殿中,飛魚服上繁複的紋路與革帶上的玉皆有些灼眼。他一拱手,麵色間顯有幾分思索,好像這已隔了需要仔細想一想才不會說錯。


    如此靜了一會兒,終聽得他道:“臣以為,惠妃夫人與霍禎曾有婚約一事不必多提,隻是兩方口頭之約,六禮皆不曾行,算得什麽婚約——若當真行了六禮的哪一步,想來席將軍也不會許她入宮了,陛下更加不會。”


    席垣點頭,皇帝一時未言,等著他的下文。


    “至於這‘口頭之約’是如何來的……”沈寧頷首一笑,“這就要說霍禎無恥了。想來各位大人也是有所耳聞,隻是不知詳情而已——當真是霍禎先藥啞的惠妃夫人、又拿準了將軍愛女心切,便已日後必定好生待她為諾。”他搖了搖頭,稍緩了口氣,“不管惠妃夫人是什麽家世,既然啞了,總是難尋個好夫家。做父親的,為讓她日後過得好些,答應了這麽親事,有什麽錯?再者,彼時霍禎尚未謀反,若因此說惠妃夫人曾與逆臣有婚約,是否牽強?”


    “都知道沈夫人與惠妃私交甚密。”禮部尚書得理不饒人,走近了沈寧兩步,又道,“坊間傳言,您的長子和柔安公主……可是定了婚約的,惠妃夫人若為後,您沈家好處想來不少啊……”


    “何大人,您怎麽這麽喜歡拿婚約說事呢?”沈寧皺眉道,“不說別的,公主的婚約可是我沈家想定就能定的?可是惠妃夫人想定就能定的?”


    禮部尚書麵色一白——是了,方才所言忒不妥,皇帝這柔安公主的父親就在眼前,自己說的什麽昏話。


    “好……不提婚約。”他靜了靜神,又繞了回去,“那令夫人與惠妃交好可是事實?”


    “是事實。”沈寧點頭,“但方才所言霍禎之事,與內子毫無幹係。一切供狀、證據皆在禁軍都尉府封存,何大人若有興趣,來禁軍都尉府一觀便是。”


    說得坦坦蕩蕩,清朗的聲音在殿中回蕩了兩番才徹底消失。


    又安靜了。被連嗆了幾句的禮部尚書有些不甘地一揖,退回去落座。


    “惠妃曾有婚約的事,朕已不想再提。”皇帝淡漠道,“朕與二弟的一爭,她被卷進來本就無辜。此事,可怪二弟野心勃勃、或可怪朕這做兄長的不稱職,但若非要怪她這被欺騙其中的女子……實在強詞奪理。”


    皇帝把話說到這個份上,若再有人拿此事阻攔,就太不長眼了。


    接著,霍祁幾乎能從眾人的表情看出來……他們正苦思冥想下一個理由呢……


    等得有點不耐,霍祁口氣閑閑,適當地催了一催:“若沒別的意見,此事便這麽定了。”


    “陛下……”終於又有人看過去,霍祁循著聲音一望——太常寺卿孫欽。


    這人能開口不錯,如是提專寵的事更不錯……


    孫欽行至殿中,深深一揖,朗然而道:“惠妃夫人專寵已久。自她得寵後,陛下經兩次采選均未再選宮嬪,可見其無容人之量、不顧大局,不宜為後。”


    說起來,這理由比方才那個高明多了。至少不是個“陳年舊事”,是以孫欽字字擲地有聲地說完之後,殿中一片點頭連連。


    連霍祁心裏都點頭了——不是讚同他這說法,而是欣慰於終於聽到了這話。


    “孫欽啊……”皇帝語中帶了點笑意,“采選之事要是扣到惠妃頭上,朕就得替她喊句冤了。”


    他環顧四周,將眾人的神色均打量了一遍,又續道:“朕一共采選過兩次。第一次,尚是張氏執掌鳳印,殿選之時,惠妃去都不曾去過,更無法有甚意見說給朕聽。一人未留,不過是朕沒看上罷了。”


    他說得輕鬆,頓了一頓,笑意更深了些:“第二回,是張家鬧事,弄得宮中飛蝗成災。朕不得已下旨讓各家人子皆回家去,選都沒選,怎麽也怪惠妃阻攔?”


    聽皇帝的口氣,不滿和調侃都十分明顯,好像就差直言問他一句“你講不講理?”了。


    孫欽麵色一黯,仔細想了想,將這環也繞過去,不再多說采選之事,隻道:“即便如此,惠妃專寵已久也是人盡皆知,如此不賢,必定引得後宮不睦,怎能母儀天下。”


    一片安靜中,皇帝也未急著駁他。卻堪堪讓孫欽生了點“錯覺”——怎麽就隱隱覺得那十二旒後麵仿佛有著笑意、且那笑意還不善呢……


    “此事,先分兩麵說。”皇帝笑道,“是惠妃有意專寵、還是朕自己願意專寵她一人,本就不一樣。再說,孫大人你家裏倒是無人專寵,妾室相爭可少?”


    當即就有忍不住的竊笑聲傳出了——孫欽家中的妾室爭得最是厲害,已然鬧出了不少風聲,隻是這等私事平日裏無人會拿出來說。


    今日卻直接被皇帝拿出來說了。


    皇帝正了正色,字句平緩地說著自己想法:“後宮和睦與否,和朕是否專寵並無直接關係。又或者,朕專寵一人、讓旁人死了心,才更會和睦。至於惠妃賢德與否,更不能以此衡量,她是不曾主動為朕推舉過別的嬪妃——但此事,從前的張氏常做,張氏就能為後麽?”


    他話中一頓,俄而一聲輕笑,口氣硬了幾分,又道:“朕娶誰為妻、納不納妾,本就不必多做商量,是以今日也不是來商量的,有心擱到早朝上一提,是想把話一次說清。”


    殿中陡然一沉,眾人皆覺得氣氛有些異樣。互相望了一望未有人敢言,隻聽得皇帝又道:“和她從前的‘婚約’之事一樣,專寵這事朕也不想再聽到旁人議論。朕還就專寵她一個了,如何?莫說你們,就是她自己來勸也沒用。所以,你們若強要攔著她為後也罷,日後有皇子的隻能是她一個,皇位是她的兒子的,她早晚也是太後;要是想用什麽手段讓她不能有子、甚至取她性命,朕奉勸諸位還是省省,給朕的孩子做母親的,隻能是她——就算她不能有子又或是喪了命,這一點也不會改變。”


    換言之,若是席蘭薇有個三長兩短,滿朝文武就別指望著再添皇裔了,到時候,這才真正成了問題。


    皇帝掃了眼無話可接的眾人,語氣淡泊地又續了一句:“若是誰覺得即便如此都不能讓朕立她為後、想攛掇朕立兄弟為儲,現在直說。”


    作者有話要說:霍祁一臉痞相:灑家就專寵了,如有不服……你咬我呀!


    滿朝文武淡定臉:抱歉,臣等回民,不吃豬肉。


    霍祁:……再說一遍?再說一遍我咬你啊!


    滿朝文武往後退:別介,臣等家貧,沒錢打疫苗……


    霍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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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花開新坑了!種族的第五隻薇——傅懷薇姍姍來遲~~


    【葉薇、白薇、孟采薇、席蘭薇一起怨念地看著她……】


    【文案】


    作為一個被迫入宮最後還死得不明不白的年輕貴妃,在兩千年後被人挖出來複原複活也就算了,時光突然倒轉回到她被害死的那一天也算了,但是順道拐回來一個會高科技會隱身的大外掛男主又是怎麽回事?!


    這位短頭發的公子,送佛送到西,您就順便也幫我報報仇吧。


    “陸時哥哥,如果有一天,你回到了原來的時代。”


    “你會忘了我嗎?”


    ……


    我怎麽會忘了你呢。


    你蠢得這麽慘絕人寰,真是永生難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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