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後的事幹耗了幾日。


    之所以是“幹耗”,是因為自那日之後,朝中無人敢再說什麽反對的話,但又明顯不願就此鬆口讓皇帝立席蘭薇為後,朝臣們便很默契地不提此事,該議其他便議其他,隻要皇帝不說,他們就當立後之事不存在。


    後宮裏,讓席蘭薇不快的事,偶爾也是有的。


    譬如在皇帝早朝之時,她正喂安玉吃著早膳,正是母女二人都很開心的時候,卻有人“不識趣”地來打擾。


    那人也未能進殿,被禦前宮人擋在外頭。便有些不悅,爭論之聲也未壓低。


    “我也不擾陛下,目下就是知道陛下不在才來的。隻將這點心送進去便是,是陛下喜歡的東西。”


    席蘭薇側耳聽了一聽,隻覺得語聲尖銳地讓人生厭。稍稍一頓,那話語又繼續了下去:“就是陛下不喜歡,左不過也是撤了了事,怪不到你們頭上,你們幹什麽非得擋著?當真隻是礙著宮規,還是得了旁人的好處?”


    那“旁人”二字咬得重了些,席蘭薇專寵已久,此時沒法不讓自己身上想。黛眉稍一蹙,招手示意謹娘繼續喂安玉吃東西,自己朝外去了。


    見了門口那人足下一停,很快又繼續往前走去,笑靨明豔:“本宮在裏頭聽了半天也未想起是誰,原是齊容華。”


    明擺著是有譏刺齊氏在宮中地位不高、以致於她印象不深的意思,齊氏麵色一白,連施禮都帶著幾分不甘:“夫人安。”


    “晨省時從不見容華娘子到得早,還道娘子素來貪睡,今日娘子怎的突然勤快了?”掃了眼她手裏那食盒,席蘭薇微微一笑,責怪那宦官說,“多大點事?不就是給陛下做了幾道點心想送進去?讓她進去就是了,反正本宮一直在裏頭,大人還怕她進去一趟殿裏會丟什麽東西不成?”


    說得那宦官很是一愣——平日裏,總覺得席蘭薇是個好說話的性子,跟皇帝時常說笑不提,就是跟宮人們也偶爾談笑兩句。也不知今日這是沒睡好還是怎的,說起話來好像難聽了很多,句句帶著刺。


    齊氏心下生怒,偏還礙著位份不能發作,暗自咬牙半天,還是隻能為她許她進去的事謝恩:“多謝夫人。”


    屈膝又一福,齊氏拎著食盒進殿去了。席蘭薇一笑,朝那宦官略一頷首,也隨著她進去。


    眼瞧著齊氏安安靜靜地將食盒放在案上、將裏麵的點心一道道擺出來。她沒有打擾她,待得她做完了這些,席蘭薇才一笑:“容華娘子這是剛從芳婕妤那兒過來吧?”


    齊氏狠狠一滯,陡然轉頭望向她,端的一副白天撞了鬼的神色。


    席蘭薇深深地吸了口氣,品著吸進來的點點香氣,稍皺了皺眉:“芳婕妤這安神香用得是愈發重了,你一路走過來帶著的味道還這麽明顯——本宮提醒她好多次了,是藥三分毒,那東西用多了不好的,越用越離不開。”


    她說著向齊氏走過去,剛一邁步,便見齊氏不由得往後退了半步。她見狀便停了下來,睇著齊氏的手腕一笑:“喲,萬才人也在?”


    齊氏張皇地低下頭去看,這回倒不難明白——萬才人自家中帶來、方才剛送給她的那隻玉鐲還在腕上戴著。


    “祖傳的東西都給了你,她也是夠豁得出去的。”席蘭薇輕一笑,踱著步子走到她身旁,搖著頭道,“嘖嘖……她們是不是跟你說,陛下從前更喜歡你些,所以讓你來更有把握?又或者直接對你說了‘苟富貴,勿相忘’的話,讓你感動之下覺得必要帶著她們一並雞犬升天才好?”


    她凝視著齊氏緩不過來的麵色一哂,繼而笑容淡去,麵色微冷地續說:“真當這種事上誰還能那麽好心?本宮專寵不是一天兩天了,但凡聰明點的早就看得明白,憑這點伎倆根本沒用——推你來,不過是賭一把罷了,你若能一時得寵,她們跟著沾光;你若未能成,得罪了本宮、甚至惹得陛下不快的也隻是你一個人。”


    “惠妃夫人……”齊氏驚得往後退了半步,定了定神,轉身就要收拾那些點心,“臣妾……臣妾告退。”


    “告訴她們,這點手段,別在本宮麵前使。她們樂此不疲,本宮還懶得應付呢。”席蘭薇森然道,淡看著收拾得慌亂的齊氏,自然沒有上前幫她的意思。


    冷眼看著齊氏離開,席蘭薇凝思良久,沁出一聲輕笑。


    直接跑到宣室殿博寵來了,想也是不甘心但又實在沒別的法子了——先前大約生過除她的念頭,無奈她住到了宣室殿,下手太難。


    .


    這日的早朝時間分外地長,霍祁回到宣室殿後沒過半個時辰,就已是晚膳的時間。


    席蘭薇試著問了一問立後的事,他隻一笑,眉宇間隱有不快又並無特別的在意:“他們有心耗著,就再讓他們耗些天,然後朕該下旨便下旨,他們也攔不住。”


    換言之,由著他們耗這些天,都是格外給個麵子了。


    是以不作多問,她想,由著他去料理這些事便是。


    .


    有過幾日,卻有不一樣的說法傳入殿中——準確些說,是楚宣趁她在外散步的時候,有意告訴她的。


    “朝臣提了要求,若陛下非要立你為後,則必須削席家兵權。”楚宣發沉的話語讓她一震,他默了一默,又說,“理由是……防外戚幹政。”


    外戚幹政?


    席蘭薇深吸了口氣,看向他,強作鎮定地問說:“你從何處聽說的?”


    “永延殿外。”楚宣一字字道,“早朝的時候,我在外麵親耳所聞,已經議了幾日了,每次都爭得熱火朝天。”他睇一睇她,繼而難免有些疑色,“你當真……一點也不知?”


    “……不知。”席蘭薇如實說,繼而聽見楚宣倒抽了口涼氣——她分明地覺出了他這反應是什麽意思,他顯是以為,這樣的事,霍祁必是會跟她說的。


    “陛下沒有跟我說過。”她默然道,心中有些發悶。靜了一會兒,又問他,“陛下什麽意思?”


    “陛下是不同意的。”楚宣答說。語中一頓,又有些猶豫地繼續道,“但似乎……也有些動搖,畢竟……外戚……”


    怪不得。


    也是,外戚確實也算是不得不防的,所以此事才會爭上這麽多日。也許因為他態度堅定而每次都爭得熱火朝天,但反過來說……如是他當真“態度堅定”,反倒是不該爭得熱火朝天的。


    她的麵色有點發白,楚宣緘默一陣後還是不得不問:“若他當真削了將軍兵權……”語中一滯,而後便是一聲長歎,“將軍一生為國……”


    “我去問他。”她轉身便要回去,卻是眼前人影一閃,被他回身擋住:“你三思……”


    關乎她、且關乎朝政。


    “我信得過他。”席蘭薇一笑,麵色反倒平靜了許多,“也許他是有意瞞我,可我更相信,他是怕我擔心才暫且未說,我去問他。”


    楚宣仍伸著手擋在她麵前,她卻微頷著首,再無半點反應,隻等著他讓開。


    “你……”他輕輕一歎,最終還是讓開了。他自是一心為眼前之人好,眼前之人卻分明不需要他為她好。


    她有霍祁。楚宣默念了一遍這句話,目送著她離開。


    .


    “陛下可有削父親兵權的意思麽?”


    席蘭薇把話問得十分直白,霍祁手中的筆一停。抬起頭,他睇了她少頃,末了一喟:“你知道了?”


    她緩一點頭,沉吟片刻,抿得泛白的嘴唇倏然一鬆,恢複了原有的色澤:“陛下……父親今日所得,是他應得。那是在戰場上真刀真槍拚下來的,他每一步,都在為國拚死。”


    “我知道……”他剛說一句,便被她截斷了話,她氣息有些不穩地又說:“臣妾沒想到……此事會影響到父親。若無可避,還請陛下……”她咬了咬唇,語聲無力,“別讓臣妾不孝。”


    換言之,她寧可退一步不做皇後,也不願父親因此做不成將軍。


    那對父親來說是無上的榮譽,是他拚盡一生搏下來的,不能因為她要當皇後而讓他失去那些。這對他而言,簡直會是屈辱。


    “……蘭薇。”霍祁噙笑喟歎,“你當我不知道,你父親在你心中是何等的重要麽?”


    她輕一愣,他又說:“且他還是我的老師呢,你要盡孝,我也想尊師……”


    她眨了眨眼,望著他滿是探究。他便打了個哈欠,抬手支著額頭,添了點慵懶的麵容頓時顯得散漫而不正經:“中秋那天你答應過我,不打退堂鼓,這麽快就忘了?”


    “我……”她一時陷入窘迫,幹幹巴巴地解釋,“聽聞朝中爭得厲害,不太……放心。”


    “你當我是剛認識你麽……”他覷著她,俊朗的麵容上滿是無奈,“若真削你父親兵權,你何止是打退堂鼓?大約立時三刻要和我翻臉吧?”


    “……”她懵了懵,立刻認真道,“不至於……”


    他打了個哈欠,一手仍支著額頭,另一手隨意地去翻眼前奏章,悠哉哉又道:“別擔心,立你為後是勢在必行,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答應什麽交換條件。”


    作者有話要說:十更在即,於是這兩天先送送紅包吧……方便大家看文……


    本章前10個2分送20123言情幣的紅包~【123言情扣完手續費到賬19點】


    ----------------------------------------------------------


    _(:3」∠)_看到有菇涼問葉薇、白薇、孟采薇都是哪篇文裏的,


    於是阿簫輪著來打廣告吧!


    首先是出自阿簫的cp茴笙的文《奪寵》裏的葉薇……


    【文案】


    宋楚惜沒想到,


    隨便救個人都能把小命給弄沒了。


    再睜開眼時,


    她重生成了不受寵宮嬪,


    而那堂上之君……


    竟是她曾救下的少年。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為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荔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荔簫並收藏為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