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頭的椽子先爛!駱得計著慌了,多少人看著她得康平公主寵信急紅了眼,她也拿捏不定將敏郡王看遍了,算是個多大的事,廖四娘這小醜是逢宴席必去的,若被她添油加醋地張揚開,那些眼紅她的人,就算不信,也會將廖四娘的話渲染一番……


    “胡說,那等事,又不一定要脫衣裳。”駱得仁收到柳姨娘遞過來的眼色,脫口道。


    “哎呦!”席上夫人們趕緊捂住各家女兒的耳朵。


    “二郎,胡說什麽呢!”遊氏重重地拍著桌子,麵上仿若動了雷霆之怒,心內卻覺不枉她素日裏對柳姨娘、駱得仁十分寬仁。


    駱得計竊喜,她是不好說這些話,交給駱得仁來說,才是最好,偷偷地覷向夏芳菲,等著看她還要如何說。


    駱氏為夏芳菲捏了一把汗,臉色十分難看,低聲對遊氏道:“嫂子,萬萬不能叫得計的名聲受損。”


    遊氏本著臉點了點頭,又低聲對駱氏說:“芳菲還有些糊塗,要不要再請大夫來給她瞧瞧?”


    駱氏嗤道:“瞧什麽?據我說,給她請個巫醫來,才是正經。”


    柔敷臉上發燙,擔憂地望著夏芳菲。


    夏芳菲咬著嘴唇盯著跟遊氏親密無間的駱氏,嘴裏嚐出一絲腥甜,當即破罐子破摔道:“我雖不知道那等事是哪等事,可是我稀裏糊塗的記得,那日情形,與二表哥所說不符。”


    “既然舍人家有家事要處置,我等便告辭了。”房夫人“非禮勿聽”,不等夏芳菲跟駱家人爭論出敏郡王到底脫了衣裳沒有,當即帶著女兒起身告辭。


    其他人家的夫人也紛紛告辭,廖夫人、廖四娘最後才起身。


    遊氏強堆著笑容,尷尬道:“失禮了,改日設宴,再向諸位賠不是。”她寧肯叫眾人一直留著,聽她們將夏芳菲擠兌的無言以對,也不願叫眾人聽半截話回去。


    “施嬤嬤,快送一送諸位。康平公主府的樂工、舞姬,也好生照應著。”遊氏待人走了,臉上笑容徹底僵住。


    駱氏一直坐著不動,此時忍不住將杯盞擲在地上,冷笑道:“你可還知道廉恥二字?當著眾夫人的麵,竟然說出那等話!”


    遊氏、駱得計隻當駱氏在訓斥夏芳菲,柳姨娘卻再次遞出眼色,叫駱得仁跪下。


    駱得仁當即跪下,滿臉懊悔道:“姑姑,我一時嘴快,姑姑知道我腸子淺,藏不住話……”


    “起來,說的不是你。”駱氏道。


    “不是二表哥,那就是我了?”夏芳菲翕動鼻翼,因心腔裏的一股怨恨,豁出去道:“可,芳菲記得,得計那一日,確確實實,看見了什麽東西。得計,你說你看見了什麽?”


    駱得計心知自己此時再說隻瞧見敏郡王摸夏芳菲的手臉,定會被詰問她早先為何不是這般說辭,於是幹脆隻幽幽咽咽自責那日不能救夏芳菲。


    “芳菲,你自己理虧,還咄咄逼人!”駱氏替遊氏出口訓斥夏芳菲。


    遊氏心寬了,認定富貴麵前,駱氏已經六親不認了,巴不得駱氏教訓夏芳菲,於是一直默不作聲。


    駱澄等夫人們都走了,才挪步進來。


    “老爺,外頭的客人還在,你怎就進來了?”遊氏趕緊問。


    “客人們都散了。”駱澄有氣無力地說,各家的夫人們臨走前叫下人給各家的老爺們捎話,老爺們知道駱家有家醜要處置,便紛紛識趣地告辭了。


    康平公主府賜下的鼓樂歌舞不斷,夏芳菲耳朵裏嗡嗡的,在駱氏的訓斥下,就好似神魂從駱家飄出來了一般,聽見動靜,艱難地看向駱澄,這一眼過去,就被唬了一跳。


    駱澄原本皮膚極好,又白又亮,因身形高大肥碩,好似白白胖胖即將吐絲的春蠶。那日夏芳菲落水,他也落了水,大病一場,身上的肉好似被掏空了一般,隻剩下個殼子,身子上的皮被衣裳遮擋住,可下頜、脖頸處的皮耷拉著,就有兩分駭人。


    “芳菲你……哎,原來是得計,得計怎又穿芳菲的衣裳?”駱澄先衝駱得計點頭,隻當望的是夏芳菲,隨後詫異了,目光梭巡著去找夏芳菲。


    駱得計素手理了理衣裳,並不回駱澄的話,若不是今上喜歡的是老氣的穿著打扮,康平公主又說衣裳該半新不舊,才露不出破綻,她也不會穿了夏芳菲的舊衣。此時覺得駱澄又在打她的臉,趕緊去看遊氏。


    “芳菲怎穿成這樣?”駱澄又目瞪口呆地望向一身玄青衣裳的夏芳菲,對上夏芳菲的眼睛,頗有些慚愧道:“莫不是你舅母苛刻你了?”


    “舅舅不知?”夏芳菲看著大病初愈的駱澄,記得她落水前,瞧見過駱澄打了駱得計一巴掌……可,駱澄到底是駱得計的父親,她不能指望駱澄來還她公道。


    “舅舅,芳菲一時糊塗,叫貼身丫鬟去買過節的吃食,得罪了府中管事,還請舅舅原諒則個。”夏芳菲重重地跪在駱澄麵前,見柔敷也要跪,就厲聲道:“柔敷,你又不曾做錯事,跪什麽?”


    “是。”柔敷此時也看明白了,夏芳菲是跟駱得計清算搶她婢女的事呢。


    “這是芳菲的貼身婢女?”駱澄先望向柔敷,見她冰雪聰明,再望向雀舌,見她一頭枯發,比夏芳菲還瘦削,先疑惑駱家裏怎會有這樣其貌不揚的丫鬟,後當是駱氏從平衍帶過來的,最後想,駱氏再糊塗,也不至於大老遠,帶這麽個丫鬟過來,“芳菲原先的丫頭呢?還有……”轉向遊氏,沉聲道:“你也太糊塗,外甥女在此,怎沒給她過節的東西?都叫人看去了,這叫我在長安城裏如何見人?”


    “哥哥,是我攔著嫂子不叫她給的,芳菲得清心寡欲,不能叫她滿肚子花花腸子。”駱氏搶著回護遊氏。


    “糊塗!叫個呲毛小丫頭貼身服侍芳菲,這成何體統?駱家再不濟,連個上得了台麵的丫鬟也挑不出?芳菲的丫鬟呢?”駱澄問。


    駱澄言辭懇切,駱氏有些心軟了,她想著,隻要駱澄一直維護夏芳菲,她就叫人停下給駱得計的藥,“哥哥,這些瑣事,你莫問了,你病才好,何必……”


    “回老爺,計娘把其他姊妹討去了。”柔敷大著膽子道。


    駱得計裝聾作啞,隻管文靜地坐著不吭聲。


    “哥哥,芳菲進不得宮,她留著丫鬟也無用,不必給她。”駱氏心酸之餘,又有些欣慰,夏芳菲終於長大了。


    “那補給她的丫鬟呢?”駱澄再次瞪向遊氏。


    “哥哥,是我不許的,不關嫂子的事。”駱氏道。


    “豈有此理!你們娘兒兩客居在此,便是你們不要,也該送幾個知書達理的丫鬟去灑掃院子!”駱澄眼中冒火地盯著駱氏,被一場大病掏空,忍不住咳嗽起來。


    “父親!”駱得意、駱得仁雙雙攙扶住駱澄。


    “她一個要出家清修的人,要使個什麽丫鬟。”駱氏再接再厲。


    駱澄哆嗦道:“胡說什麽……不過是被調戲了一下,咳咳,算得了什麽事?”


    夏芳菲心中一暖,又唯恐駱澄使出的是懷柔之計,畢竟,駱澄方才在簾子外,也聽見她如何攀扯駱得計的,“舅舅莫不是誤會了?芳菲雖不記得了,但據說,坊中傳言,芳菲早已,”覺察到自己又要哽咽了,頓了頓,才說:“可是到底如何,要聽得計說一說才成,得計,你說,我到底怎麽了?”


    駱得計細聲細氣道:“芳菲,你莫一直逼著我,我知道你難受……”


    “得計,你一準是羞於啟齒了,這麽說來,你是親眼看見,親耳聽見,敏郡王做那等事了?”虱子多了,果然不癢。夏芳菲臉上漲紅,卻到底把該說的話說了。


    “閉嘴!得計眼瞅著要進宮了,你往她身上攀扯什麽?”駱氏謔地一聲站起來,寬大的杏色錦袖一甩,狠狠地擦過駱得計的臉麵,三兩步走到夏芳菲麵前,強忍住要愛撫她的心,一巴掌甩過去,冷笑道:“你是要逼著我死?夏家多少人等著看我笑話,隻有得計榮光了,我才有一線生機,你……”扶著額頭,幾乎要昏厥過去,須臾又要去拉扯夏芳菲。


    駱得意、駱澄趕緊攔住駱氏,駱得仁也施以援手,趁機在柔敷手背上揉了一揉。


    柔敷心中厭惡,不好發作,隻抱住夏芳菲。


    “琴娘!胡鬧!逼死了我,看得計如何進宮!”駱澄咳喘著,身子向後倒去。


    駱氏、駱得意趕緊扶住駱澄。


    “咳咳,我病了這麽久,差事早叫人頂了,一家子不為我的官位著慌,竟然……”駱澄說不出話來,高大的身軀,一點力氣也使不上,指著夏芳菲道:“芳菲,你起來。”


    “舅舅,芳菲是來負荊請罪的,若才跪了一會子就起來,豈不是顯得芳菲心不誠?”夏芳菲臉上火辣辣的,低著頭,隻看身下的毯子上的臘梅圖案,再不看旁人一眼。


    “叫她跪著!”駱氏道。


    “胡……”駱澄咳嗽著,胸口起起伏伏。遊氏趕緊端了清水給他喝。


    “都起來,誰都不許胡鬧。”駱澄說完,才覺自己的話一點威信都沒有,駱得計依舊在桌邊月牙凳上坐著,駱氏依舊滿臉氣憤,就連夏芳菲,還依舊跪著不動彈。“都當我是廢人?我病到如今才起身,家事外事一概不知,不知芳菲被調戲了一下,怎就要出家了?還有,得計,你這又是什麽鬼樣子?”駱澄昔日是十分疼愛駱得計的,不然,駱得計怎會有那麽活潑的本性?望見駱得計不倫不類的打扮,他先傷心起來。


    “舅舅隻管問得計。”夏芳菲並不起身,打定主意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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