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橙一回家,熊暉就告訴她一件事情,身在r市的姑姑熊春雯上個月做了腸癌手術,剛剛出院回家休息。


    “不會吧?”熊橙有點驚訝,說起來很久沒有和熊春雯姑姑聯絡,沒想到她得了腸癌,已經做完了手術,這真是無常,“那她現在在家有人照顧她嗎?”


    “好像沒有。”熊暉說,“我還問她需不需要幫忙,她說不需要,就是有點想我們才打電話過來問一問。”


    熊橙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半,往椅子上一坐,安靜地擔憂起這事來。


    當年父母意外過世後,姑姑熊春雯特地趕來h市照顧了他們姐弟一段時間,還給他們了一筆錢,回去後被姑父打了一頓。


    姑父是一個勢力,凶狠的男人,性格軟弱的姑姑嫁給他後一直過得很不好,也沒有生孩子,不幸的生活壓得她喘不過氣來,自身難保的情況下也無暇顧及熊橙和熊暉,時間長了,和他們的聯係越來越少。


    一年前,熊橙和姑姑通過一次電話,得知姑姑和姑父分居的事情。


    記憶中的姑姑熊春雯是一個文靜,溫婉的女人,相貌平平,但笑起來很美,她的職業是中學的音樂老師,彈得一手好琴,熊橙小的時候熊春雯送了她一隻手風琴,她一直保留到現在。


    父母過世後的一段時間,熊春雯從r市趕來陪在他們身邊,抱著他們哭,給他們做飯洗衣服。


    現在……


    熊橙輕歎。


    “姐,我們要不要去看看姑姑?”


    熊橙想了想:“我去吧,你就不必了,已經開學了,你不能請假。”


    於是,熊橙請了四天的假,坐汽車到r市探望熊春雯。


    r市是一個熱熱鬧鬧,有人情味的小城,熊橙來過幾次,記得這裏的路邊有賣一袋袋的桑葚,袋子是透明的,洗幹淨的桑葚擱在裏麵像是一粒粒寶藍色的珠寶,咬一口非常甘甜。


    她對這座城市的印象一直很好。


    打車去熊春雯住的地方,途中接到了貝翊寧的電話,突然意識到自己忘記和他說這事了。


    “你在r市?”


    “嗯,我姑姑生病了,我看看她。”


    “為什麽不提前和我說?”


    “我忘記了。”


    那頭略略停頓了一下,說道:“你什麽時候回來?”


    “下周三。”


    “注意安全,小心一點。”


    “嗯。”


    掛下電話,熊橙不由地有了錯覺,貝翊寧好像對她離開h市有些舍不得?


    *


    到了熊春雯的住處,熊橙拎著東西上樓,按鈴後很快聽到裏麵傳來的細弱聲音:“是誰啊?”


    “姑姑,是我,橙橙。”


    熊春雯打開門,見到熊橙的刹那就紅了眼睛,雙唇發顫,一時間百感交集,一個字都不敢說出口。


    昔日素衣裙,黑長發,白皮膚的熊春雯被時間和病魔奪去了青春和健康,此刻站在熊橙麵前的女人削瘦如骨,麵色晦暗,短發夾雜著銀絲。


    幾分鍾後,兩人麵對麵坐在沙發上,輕輕地聊天。


    “我真沒事,傷口養得很好,這幾天逐漸恢複胃口了。”熊春雯強笑,撥了撥自己垂下來的頭發,“早知道你會特地趕來看我,我就不打這個電話了。”


    “別這麽說,我們是親人,你生病了應該通知我們的。”


    熊春雯搖頭:“我怎麽好意思呢?這麽多來我也沒能力照顧你們姐弟,現在病了更不能麻煩你們。”


    “哪裏的話,當年爸媽出事後,姑姑你立刻趕過來照顧過我和熊暉,還給我們做飯洗衣服。”


    “那是小事。”熊春雯的聲音更輕了,甚至有點哽咽,“不值得再提了。”


    熊橙沉默,不敢再說當年,生怕勾起姑姑的其他情緒,轉了話鋒,問起她其他的方麵。


    “再休息個把月就要回學校上課了,放心,課程任務不重,一周隻教四節課,身體吃得消,再說我一個人在家也沒事做,時間長了也會無聊。”熊春雯扯開了一包開心果,放在熊橙麵前,兀自說下去,“他早不和住在一起了。”


    熊橙知道“他”指的是姑父,問道:“那你們不聯係了?”


    “有八個月沒見麵了,我也不知道他住在哪裏,和誰在一起,做什麽,我管不了,也懶得管,反正他回來也是和我吵架的,吵著吵著就劈頭蓋臉地打我……”熊春雯停了停,露出一個悲哀的笑,“我沒被他打死算是我的福氣。”


    熊橙不知道該說什麽,既然她過得如此不好,卻依舊不選擇離婚,一定是有她的理由,自己再勸說也沒用。


    “謝謝你特地過來看我,這幾天就住在這裏吧,當是陪陪我。”


    “好。”


    晚餐是熊橙親自下廚做的,熊春雯嚐了後誇她的廚藝越來越棒,以後娶她的男人真有口福。


    說到這裏,熊春雯順便問了一句:“橙橙,快二十五歲了吧,找對象了沒有?”


    “現在有對象了。”


    “哦?”熊春雯微笑,“他的性格好不好?”


    “嗯,挺好的。”熊橙的腦海浮現某張冷冰冰的臉,頓時覺得自己在撒謊……


    “性格好,對你好,有這兩點就足夠了,其他的根本不重要。”熊春雯說,“橙橙,你這麽好的女孩子應該找一個能溫柔對你的男人。”


    熊橙“嗯”了一聲,硬著頭皮繼續言不由衷:“他對我很溫柔。”


    “那我就放心了。”


    飯後,姑姑打開鋼琴,輕輕彈了一首《給母親的信》 ,熊橙坐在一邊手剝石榴。


    窗外的餘暉投映在梨花木的地板上,一點點地勾勒姑姑纖瘦羸弱的身姿,她雖然病了,但彈琴的背脊很挺,表情認真帶著一點溫柔,和以前一模一樣。


    等碗裏堆滿了嬌豔可愛的石榴,一曲近尾聲,熊橙忽地傷感,為眼前的姑姑,為逝去的親人,為某些物是人非,總之,心情一點點地低下去。


    晚上,姑侄女兩人睡在一張床上,又閑聊了一會,熊春雯再次問及熊橙的對象,熊橙笑著解釋:“他是建築設計師,性格有點沉悶,不太愛說話,但做事很認真,對我也很好。”


    “打算什麽時候結婚?”


    “這個還沒有決定。”


    “也是,畢竟你才二十四歲,沒什麽好急的。以前我和你爸爸聊天,他的意思是讓你嫁的越晚越好,因為舍不得。”


    “那時候我很小啊,如果他還在,說不定想法就變了,怕我嫁不出去一個勁地催呢。”


    提到已逝的親哥,熊春雯吸了吸鼻子,伸手溫柔地攏了攏熊橙的頭發:“如果他地下有知我這些年對你們姐弟倆不聞不問,一定會罵我的,不過我不會回嘴,這些的確是我的錯,我沒有盡到做姑姑的責任。”


    “別提那些了。”熊橙誠實地說,“姑姑,不管你信不信,我一直過得不算差,而現在是我最開心的日子。”


    熊春雯收回手,慢慢側過頭,無聲地掉下了眼淚。


    一夜好眠,隔天熊橙起來做早餐的時候,接到了貝翊寧的電話。


    “你在r市的哪個地方?”


    “我在我姑姑這裏,你問這個幹嘛?”


    “具體位置是哪裏?我大概在中午趕到。”


    “……你、趕、過、來、幹、嘛?”


    “你說幹嘛?”他淡淡的吐出兩個字,“找你。”


    “找我?真的不必了,我周三就回去了。”


    “周三我要飛去巴塞羅那,一個月後才能回國。”


    熊橙明白他的意思了,錯過這短暫幾天,他們也許要一個月後才能碰麵,所以他才會選擇特地趕過來,心裏頓時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似感動,似驚訝,似歡喜。


    掛下電話,熊橙把貝翊寧要過來的事情和熊春雯說了,熊春雯聽了有點不好意思:“你看,我就不該打那個電話,現在你趕過來了,還累著你男朋友。”


    “沒事,他開車過來大概一個多小時,還算方便。”


    “等會你帶他出去逛逛吧,不用都悶在家裏陪我。”熊春雯善解人意道。


    中午的時候,熊橙接到了貝翊寧的電話,立刻跑下樓梯去接他,一到樓下,沒有第一時間見到他的人,問電話裏頭的人:“我已經下來了,你在哪兒呢?”


    “轉一個身。”


    一瞬間,電話裏低沉有磁性的聲音和耳畔更飽滿有力的聲音重疊,熊橙的心差點漏了一拍,轉身就看見了站在麵前的他。


    “你躲在我背後幹什麽?”為掩飾突如其來的緊張,熊橙提聲,目光閃爍。


    “大門明明在那個方向,你怎麽看另一邊?分明是你自己搞錯了。”


    “你你你,累嗎?”


    “嗯?”


    “開車這麽長時間,累不累?中飯有沒有吃過?”


    “不累,不過有點餓。”


    “那跟我上去吧,我姑姑想見一見你。”


    “等等。”他上前一步,手按了按她的肩膀,把她的人轉過來,對著自己。


    “什麽?”


    “熊橙,你好像很緊張。”


    “……”


    “從剛才到此刻,你都沒有正視我。”他認真地反問,“你是不是不希望我過來?”


    “不是,我我是太意外了,沒想到你會趕過來,心裏很很開心。”


    陽光下的貝翊寧幹淨清雋,眉眼如畫,氣息清雅,真真實實地站在她麵前,在異鄉的某個小區樓下,就算他從頭到尾沒有承認是因為想她才趕來,但所作所為代表了一切。


    “那就好。”他鬆開她的肩膀,反握住她的手,“我們上去吧,放輕鬆一點。”


    門已經開了,姑姑熊春雯就站在門口,慢慢看見一個高個子的男人牽著熊橙的手上來,唇角不禁浮上了笑意,當近距離看清貝翊寧的長相,她一眼認準這是個帥哥。


    熊橙為熊春雯介紹貝翊寧,貝翊寧簡單地問好之後就沒有說話了,熊春雯親手給他泡了茶,拿出點心招待他。


    熊橙事先忘記和姑姑說他不吃甜食,現在看姑姑拿出來的都是甜的,有些尷尬。


    出乎意料的是,貝翊寧各樣都嚐了一點,還說味道不錯。


    “你等一等,我去廚房給你煮一碗麵吃。”熊橙起身,拍了拍貝翊寧的後背。


    貝翊寧點頭。


    隻剩下熊春雯和貝翊寧麵對麵坐著,她微笑地問他:“你來過r市嗎?”


    貝翊寧:“以前來過幾次。”


    “出差嗎?”


    “對。”


    熊春雯看出他不熱衷聊天,又客氣地一笑,沒有立刻問下去。


    就這樣沉默了一會。


    “聽說您身體不好,剛動了手術。”


    熊春雯微微一怔,隨即溫和地說:“是啊,上個月做的手術。”


    “如果您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找我。”貝翊寧從隨身攜帶的包裏找出一張名片,遞給她。


    熊春雯趕緊說謝謝,接過後詳細地看了看,上麵有他的名字,工作地址,職位和聯係電話。


    隻是電光火石之間,她仿佛在哪裏見過這個名字,再抬頭看他,更後知後覺有些眼熟。


    熊春雯有點疑惑。


    等熊橙做好了麵,貝翊寧吃完後,熊春雯讓熊橙陪他出去逛逛,她也好睡個午覺。


    熊橙和貝翊寧出了門,熊春雯走回房間,躺在床上睜著眼睛思考了許久,腦海裏浮現某個名字,是她曾經教過的一個女學生,左又宜。


    她突然起身,走到書桌前,拉開抽屜裏找到一個陳舊的餅幹盒,取出裏麵一疊厚厚的,用牛皮筋捆綁著的舊信封,一封封打開看。


    (請花一分鍾往下來看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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