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貝翊寧提前從曼哈頓回來,去艾朵接了熊橙。水印廣告測試 水印廣告測試


    熊橙上車後摘下手套,對著掌心哈了一口白氣:“思哲呢?”


    “我提前回來的事情沒有告訴別人。”


    言下之意,貝思哲也不知道爸爸偷偷地提前回來,還沒有及時出現在他麵前的事實。


    熊橙點了點頭,纖細幹淨的手指一根根地交疊在一起,溫柔地問:“這是為了和我有更多的獨處時間?”


    貝翊寧麵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不屑多說。


    被猜中了不好意思承認?熊橙默默地想,她對他各種無表情的默認已經熟悉。


    “對了,想喝咖啡嗎?”她低頭從大包裏拿出一個有花朵圖案的保溫瓶,擰開蓋子,緩緩地倒了一杯熱咖啡,遞給他,“我中午泡的,現在還是熱的。”


    他接過,喝了一口後成功皺眉:“怎麽這麽酸?”


    “因為是速溶的。”


    他勉強喝完,把蓋子遞還給她,卻瞟見她左手小指上貼了一個ok繃,問道,“你的小指怎麽回事?”


    熊橙蜷了蜷小指關節:“切牛肋排的時候傷到了。”


    他拉過她的手,仔細地看了一會,又用食指輕輕摩挲她的ok繃:“痛嗎?”


    “不痛,很小一個口子。”


    “廚師也會切菜切到手指?”


    “我不小心走神了。”


    “走神了?”他抬眸看她的眼睛,直指重點,“你當時想什麽了?”


    “沒什麽。”熊橙總不能承認自己是因為想他才走神的。


    他似乎猜到了一點,目光變得柔和,慢慢放下她的手:“我們現在去超市買點東西,等會去我家。”


    等去了超市買好東西,再開車回到貝翊寧的地方,時間已經有些晚了。


    熊橙下廚做了三菜一湯,分別是朗姆酒芝士焗大蝦,醬烤鰻幹,蘆筍炒鮮貝和蓮藕花生排骨湯,貝翊寧隻負責輕鬆的淘米和蒸飯。


    當菜和湯端上桌,隔著熱氣騰騰,看見對麵的男人卷起一寸衣袖,安然地坐下,一手端碗,一手持筷進食,熊橙心裏有種久違的滿足。


    怎麽形容這感覺呢?當廚師久了,她習慣了傾心傾力地為顧客提供食物,把做菜作為一項技能和服務,精益求精,卻少了一份平常心。


    像是第一次為熊暉下廚做蛋炒飯,他狼吞虎咽,吃得幹幹淨淨,一粒米飯都不剩,抬起頭,嘴巴抹油,對她說:“真的好好吃。”


    她為此感到幸福,比起最挑剔刁鑽的顧客給出的滿分評價,她更滿足於自己愛的人簡單的一句“好吃”。


    原來那句“給心愛的人做飯是最幸福的事情”是真理,當看著他一口口地把她做的飯菜吃完,她心裏暖洋洋的。


    “你在想什麽?”他優雅地舀了口湯,持勺在碗口,疑惑地看著她莫名地陷入沉思。


    “我在想自己好命苦。”熊橙彎了彎小指,歎氣,“負傷了還要伺候你吃喝。”


    “誰讓你在工作的時候胡思亂想,開小差?”他語氣無情又刻薄。


    熊橙害怕他會追問她到底在想什麽,低下頭吃東西,不再說話。


    貝翊寧喝著排骨湯,吃著鮮貝,姿態從容閑適,完全地放鬆下來。


    吃完飯,貝翊寧坐在沙發上整理行李箱,熊橙在一邊幫忙,翻開一隻收納袋,發現裏頭有一個包裝精致的禮盒,詫異了一會,默默和貝翊寧對視。


    “哦,這是我散步的時候路過一家小店順手買的。”他淡定地解釋。


    一副“你愛要不要,我沒那麽幼稚,特地給你準備驚喜”的語氣。


    熊橙笑了,盤腿坐在沙發上,慢慢拉開禮盒上的黑色緞帶蝴蝶結,打開盒子,是一個圓乎乎的東西,用好幾層磨砂玻璃紙包裹,一層層打開,原來是一隻小水晶球,裏頭有一隻小麋鹿拉著雪橇。


    熊橙伸手撚了底座的按鈕,聖誕音樂頃刻響起,麋鹿拉著雪橇快速轉動起來,雪花紛紛旋舞。


    “這是聖誕節禮物?”她輕聲問。


    “喜歡的話就拿去。”


    “我很喜歡。”她對著玻璃球裏的景致眨了眨眼睛,“說起來很巧,有一年的聖誕節,我爸爸也送過我一個水晶球,裏頭是一座小房子,門口站著聖誕老人,音樂和這個一模一樣,雪花也會轉。”


    “你第一次主動說起爸爸。”


    “因為他們的死一直是我的陰影,有段時間我整晚做噩夢,夢到他們滿身是血站在我麵前,然後慢慢地倒下,我伸手去摸,又是一片空氣,醒來後一身冷汗,就睜著眼睛看天花板到天亮。”她說,“時間長了,我有點神經衰弱了,視力變差,耳朵常常嗡嗡的,同學和我說話我也聽不太清楚,人變得遲鈍,沉默,也不願意和外人說話。”


    “那後來呢?”


    “後來我看了一本書,書上說死亡是一種平常的狀態,死者的身體消逝,但靈魂還在,我無條件地相信這句話,覺得爸爸和媽媽依舊陪在我身邊,隻是我看不見他們的肉身罷了,這樣想著,我才逐漸走了出來。”她說著認真地反問他,“你相信靈魂永存嗎?”


    他安靜地看著她,沉吟一會後,首次說出違背自己價值觀的話:“我相信。”


    她坦然地笑了:“當然前提是好人,好人才能靈魂永存,壞人死了就立刻灰飛煙滅。”


    水晶球裏的麋鹿轉了兩圈,慢慢停下來,音樂聲漸消。


    “你也和我說說你的事情吧。”


    “什麽?”


    “譬如思哲的親生媽媽,她是怎麽死的?”


    “有人和你說了什麽?”


    她沒有撒謊,也沒有回避:“對,我一直沒有和你說,之前你出國的時候,有個女人自稱是思哲的幹媽,到學校門口找他,和他說了很多話。”


    “是嗎?”他丟開手裏的袋子,語氣變得很淡,“她說什麽?”


    “她說思哲應該姓郗,他爸爸的死和你有關。”


    “她真正說的應該是,我害死了他爸爸。”他拿起玻璃幾上的水杯,晃了晃,喝了一口。


    熊橙的心咯噔一下,鼓起勇氣繼續:“她的確是那麽說的,但我不才相信。”


    他轉過來,目光鎖定她,聲音輕淺無恙:“如果她說是真的呢?你怕不怕?”


    熊橙搖頭。


    他和她靜默地對峙了一會,才挪開目光:“事實的確如她說的那樣,思哲應該姓郗。如果不是我,他爸爸不會出意外,要說是我害死他爸爸,也沒什麽錯。”


    熊橙垂下眼眸,固執地搖頭:“我才不相信。”


    “你不相信?那你覺得我為什麽要替別人養孩子?”他補充,“我又不是做慈善的。”


    “……”


    “你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她如鯁在喉,心髒在低壓下跳得很不舒服,與其說沒有勇氣問下去,不如說她不想再去觸及這個話題,如果這個話題會給他帶來任何一點不舒服,她寧願好奇一輩子,也不去剝絲抽繭。


    反正,她相信他,這樣就足夠了。


    他站起身,把收拾好的東西拿回房間,過了一會才出來,發現她還傻愣愣地抱膝在沙發上,盯著玻璃幾上的水晶球看。


    直到他的腳步近了,她抬起頭,看他微微低頭,目光打量似地看著自己。


    她伸手抱住他。


    他沉默了片刻,無聲地攬住了她的肩膀。


    “你下次出差是什麽時候?”她的語氣有些撒嬌。


    “再過兩周。”


    “這麽頻繁?”


    “嗯?”


    “告訴你一個秘密,你不在的時候,我都是掰著手指頭數日子。”


    他沒說話,直接俯下身,在她目光的迎接下,唇壓在她的唇上,溫柔地碾轉,順便低聲提醒她閉上眼睛。


    她閉上眼睛,感覺肩膀上的手臂落在腰上,然後有一股力道把她整個人托起來。


    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穩穩地在他懷裏,隱約地聽見他含糊地說了句:“我現在都還給你。”


    夜色含霧星辰滿,仙嶠浮空島微嶼。


    一切似人間仙境。


    ……


    當最後一點星光消散,身邊的女人迷迷糊糊地踢開了被子,他感受到動靜睜開眼睛,幫她把被子拉好,胳膊放回被窩,然後下了床,慢條斯理地走到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冷水。


    客廳裏沒開暖氣,有些冷,他拿著水杯,赤腳走到沙發前,獨自坐下,一手撐額。


    他想起當年得知郗明哲發生意外後,那個晚上也如同今晚一樣,冷冷的,空曠的。


    左又宜為郗明哲的死詛歇斯底裏,她拿剪刀刺傷了他的左手,她泄憤地詛咒他去死,稱他不配擁有美好的一切,他隻是活在陰暗中,沒有心的機器人,別說感情,他連對人基本的尊重,平等都沒有,他的世界隻有自己,為了自己無止境地傷害別人。


    曾有一度,他也是這麽覺得,左又宜說的並沒有錯。


    他獨來獨往,早習慣了一個人的清淨生活,一個人做自己感興趣的事情,他從不顧及別人的感受,他沒有什麽朋友,甚至對女人也不感興趣。


    而此時此刻,他看著眼前黑暗,空曠的客廳,感覺有些不舒服,不想再待下去片刻。


    他把冷水一飲而盡,放下水杯,轉身走回臥室。


    床上的女人在被窩裏輕輕地翻了一個身,還吸了吸鼻子,發出一個類似小動物嗚咽的聲音。


    他躺回床,垂下眼眸看她,她小巧的鼻翼輕輕煽動,顯然已經進入了睡夢中,他麵無表情地欣賞她的睡顏,突地伸出一根修長的食指輕點她的鼻尖,又撥開她臉上的亂發。


    過了很久,才把她攬入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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