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橙下班後在艾朵門口等了一會,貝翊寧的車來的時候正好艾朵的幾個同事一塊出來,她沒有避嫌,從容地上車,然後搖下車窗,朝他們招手拜拜。水印廣告測試 水印廣告測試


    轉過頭對貝翊寧說:“我們去吃牛肉餃子吧。”


    二十分鍾後,燈火明亮的手工餃子鋪。


    熊橙夾了一隻水餃慢悠悠地蘸香醋,反複地蘸,直到整個餃子都泡在醋裏,還不準備撈起來。


    突地,對麵一雙筷尖探過來,搶過她的水餃,丟進自己碗裏。


    熊橙一個恍惚,抬頭:“你搶我的餃子幹嘛?”


    貝翊寧:“換一個給你。”


    說著,把自己碗裏的一隻幹淨的水餃丟進她的碗裏。


    熊橙這回輕輕地蘸了點香醋,趁熱咬了一口,滿嘴的芹菜牛肉餡,點頭讚許道:“真好吃。”


    “你昨天在電話裏說的事情是什麽?”


    “哦,等吃完再說。”她又夾了第二隻餃子,慢悠悠地蘸著醋。


    貝翊寧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一會兒,服務生端上一盤鹵味,熊橙夾了一塊豆幹往盛醋的小碟蘸。


    貝翊寧:“你最近很愛吃酸的?什麽都要蘸醋?”


    熊橙這才發現自己失誤,收回筷子,豆幹卻已經掉進了醋碟,醋汁濺在桌自上。


    貝翊寧用筷子把豆幹撈起來,丟在一邊,拿紙巾擦了擦桌子。


    “不好意思。”熊橙尷尬地一笑,收回飄渺的思緒,慢慢地吃餃子。


    吃完餃子,兩人在附近漫無目的地散步。


    這個時間段,遛狗的人特別多,有小狗特別熱情,看見熊橙就過來嗅她的腳趾,熊橙被弄得癢癢的,不由地笑出來,貝翊寧趁機把她拉近自己一點,叮囑:“當心一個不注意,它扯破你的襪子。”


    熊橙今天穿了一條很薄的打底襪,的確有這方麵的危險,經貝翊寧提醒,立刻躲了躲那隻粘人的小狗。


    狗主人對他們抱歉一笑,把自家愛狗拉回來。


    小狗離開後,熊橙還回頭看它。


    貝翊寧把她的注意力拉回來:“對了,你想和我說什麽?”


    熊橙回過頭,食指輕輕擦了擦鼻尖,支支吾吾了一會:“其實也沒什麽。”


    “沒什麽?”貝翊寧低聲琢磨這三個字,清晰反問,“那你一個晚上心不在焉?”


    “可能是有點困。”


    “你最近愛吃酸的,還嗜睡?”


    “愛吃酸,嗜睡?還好,我又沒有懷孕。”


    話音剛落,熊橙意識到自己脫口而出的是什麽,不免尷尬。


    他好像說過對孩子沒有任何期待,她還哪壺不開提哪壺。


    貝翊寧就此問題思考了一會,認真地分析:“我記得我們這幾次都是做了防備,你懷孕的可能性非常低。”


    熊橙:“……”


    “不過,如果真的懷孕了……”


    話說了一半,被不遠處傳來的尖叫聲截斷:“起火了,那邊的施工地起火了,燒壞了電纜,一片都沒電了,幾個工人都被燒傷了。”


    “起火了?”熊橙焦急地抬頭一看,果然是一團又一團的濃霧。


    很快又傳來警車和消防車的聲音,貝翊寧握住熊橙的手腕:“別往前走了,我們回去。”


    熊橙點頭。


    往回走的路上,因為電纜被燒壞了,路燈,周圍一排小店鋪的燈,還有幢撞居民樓的萬家燈火都滅了,老百姓們都走出來,彼此打探消息,彼此慰問,笑著聊天,或者點一根煙,悠哉地吸起來。


    冬日的街頭,失去光明的街景有點倉皇失措,熊橙的手被貝翊寧緊緊握著,跟在他的身後,一步步地走回去,周圍的景象有點失真,好像隻有他的背影,他手掌心傳來的溫度,他靠過來的氣息才是真實的。


    唯獨他才是依靠。


    到了十字路口,連紅綠燈都不亮了,交警正在動手指揮車行,他們安靜地等著。


    熊橙看著來去匆匆的車流,似乎正把她內心的東西一點點帶走。


    她緊緊地攥了攥他的手,他側頭,低聲“嗯?”,她抬眸看他的眼睛,有瞬間的失語,但下一秒,湧上喉頭的話已經自然地出來了:“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嗎?”


    ……


    “我們會不會分開?像是有首歌裏唱的,過了這個紅綠燈,就走散了。”


    交警在路中央不停地指揮,車流匯在一塊,然後分開,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隻是一個紅綠燈的時間。


    外麵熱鬧,忙碌,她心裏卻空了起來。


    “不會。”他拉著她穿過十字路口,步伐沉穩地走到對麵,“我們不會分開。”


    “就如同現在這樣一直相處下去,不改變這樣的形式?”


    他終於找到了重心,認真地反問:“這樣的形式?你指的是什麽?”


    “我指的是,你有沒有想過結婚?”


    “……”


    “你之前和我說過你不打算結婚,現在也是一樣嗎?”她問,“你隻戀愛不結婚?”


    “你要和我說的事情是這個?”他反問。


    “嗯,因為我們之間從沒有談過這個,我想清楚你的內心想法,換句話說,”熊橙停了停,索性把真實的想法說出口,“你有想過我們以後會怎麽樣嗎?就像是剛才那邊突然起火了,就是生活中的一個意外,正因為有很多意外,我們才會在現在,去想象以後會變成什麽樣,會過怎麽樣的生活,和什麽樣的人在一起。”


    “我很少想以後的事情。”


    熊橙慢慢拉起他的手,輕輕晃了晃:“那可以為我去想一下嗎?我不要求你現在給我答案,我可以給你時間讓你去想,但是你必須告訴我。”


    她在意他願不願意和她結婚,但她更在意他想象中的未來有沒有她。


    人生有很多意外,大大小小的,猝不及防,她想那些劫後餘生的人最幸福的莫過於第一眼看見自己心愛的人。


    剛才他拉著她走回來的那段路,她不止一次有這樣的念頭,她很想就這樣和他一直一直地走下去。


    即使會遇到困難,即使不會一帆風順,她都不會害怕,隻要他在身邊。


    夜色中,貝翊寧看著麵前這張直率,坦誠又略帶緊張的臉。


    準確的說,這是她第一次向他提要求,在這段戀愛中。


    “我答應你,我會認真地去想一想以後的事情,給你一個答案。”他的聲音很低,但非常鄭重。


    印象中,他是第一次用這麽認真的口吻對她說這樣的話。


    在她愣怔的時候,他自然地拉著她的手,說了句“回去了”,就繼續往前走。


    寒風凜冽,他走在她的左邊,替她擋住了風,隨著左手掌心傳來的溫度,她的心也跟著暖起來。


    似乎達成了一個默契,她會給他時間,讓他去想一想和她的以後。


    某種程度上來說,她理解他,以他的性格,戀愛經曆和生活習慣,他很少會去思考以後的事情,他一直沒什麽朋友,向來孤僻,也許還未適應那種長久不變的親密關係。


    她不會去逼迫他,那樣會讓他感覺不舒服,不是她的初衷。


    而且,她應該對他和自己有點信心,也許他需要的隻是時間。


    時間到了,他會給她一個交代。


    貝翊寧開車送熊橙回去,熊橙下車前,他驀地說了一句:“下周我去s市,有個項目要實地勘測,大概需要七八天。”


    “好。”


    “年初總是比較忙。”他淡淡地補充,“事情很多。”


    “好。”


    “我回來後,就來找你。”他伸手覆蓋在她手背,聲音低低的,竟讓她感覺有點溫柔。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等他回來,他會告訴她答案。


    她下了車,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回過頭看著他的車,路燈下的車影有些茫然,透過光,她看見他清雋的輪廓,很安靜地固定在畫麵裏。


    僅僅這幾步的距離,她竟然有些不舍,感受到某種淡淡的,別離的哀愁。


    直到他側過頭,對她擺手,示意她上樓。


    她克製住這突如其來的,陌生又奇怪的情緒。


    *


    熊橙回家,熊暉正在洗手間低聲說電話,她走過的時候聽到他態度冷淡地說:“除了高考,我現在不想考慮其他的,該說的我都和你說過了。”


    不用說也知道他在和戴曉笙打電話。


    熊橙回了房間,坐在床沿,腦海浮現戴曉笙一張哭啼啼的臉,她說她愛熊暉。


    不到二十歲,沒有多少閱曆,還沒有經曆過人生的女孩,如此輕易地說出了愛這個字。


    她呢?她經曆過生離死別,還是不敢說出這個字。


    簡直是一個膽小鬼。


    但……如果這一次,他回來告訴她,他的未來有她,那麽她會勇敢地告訴他,她愛他。


    如果他心裏有她,她主動一點又何妨,她計較的是他對她的感情,而不是其他形式化的東西。


    正想著,熊暉叩門進來。


    “姐,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藕粉?”


    “我不餓,你自己吃吧。”熊橙的聲音很溫柔。


    “對了,我和曉笙說清楚了,我和她分手和你無關,是我自己的決定。”


    “那她也接受了?”


    “她同意了。”


    熊橙默然,輕輕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放心,我分得清輕重,對我這樣的情況來說,高考是唯一的機會,我必須好好把握,不為別的事情分心。”


    “你明白就好,其他事情等高考結束了再說吧。”


    熊暉看著熊橙,似乎欲言又止,但還是沒開口,他走出去帶上了門。


    熊橙清楚他想說什麽,她也理解他的擔憂和顧慮。父母走後,他們一直相依為命,彼此是對方唯一的親人,說實在的,除了熊暉,誰還會這樣關心她?


    隻是,熊暉不了解貝翊寧,她了解貝翊寧,她信任他,所以她才會選擇給自己多一次機會。


    *


    一輛又一輛的車子行駛在s市和h市交界的工業區。


    這裏是外商投資的基地,白日裏喧囂,夜晚平靜寥廓,鮮有的私家車和貨車馳騁在道路上。


    貝翊寧提前結束在s市的實地勘測,開車回h市。


    從傍晚起一直下小雨,天空一片鴿子灰,他不喜歡這樣的天氣,也不喜歡開夜車,但他駁了主辦方的麵子,拒絕了宴會邀請,沒有吃晚飯就匆匆趕回h市。


    也許是這幾天總惦記著那晚她坦誠,直率又略帶緊張的一張臉。


    為此,這幾日的工作他不能完全集中精神,偶爾走神,會想起她輕輕地晃著他的手,用撒嬌的口吻說的那句“那可以為我去想一下嗎?”


    ……


    他第一次沉下心去考慮自己的以後,他不再是一個人,而是有另一個人陪伴。


    這個人不是別人,而是真正的,唯一的一個女人。


    他也是第一次能接受這樣一種長久的親密關係,讓她留在自己的身邊。


    其實並沒有考慮多長時間,很快就能得出這個結論。


    在某個夜晚,他坐在空曠的客廳沙發上,想起房間裏的她,不想再麵對無盡的黑夜,隻想和她待在一起。


    那一刻,他必須承認自己明白了什麽。


    左又宜說過,他不懂愛情,他沒有愛的能力,他隻是一個沒有情感的,冰冷的機器,甚至連簡簡單單的喜歡一個人都做不到。


    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他想去嚐試一下什麽是簡簡單單的喜歡一個人,什麽是愛的能力,為什麽別人可以做到,他不行?


    但和熊橙在一起後,他並沒有刻意去改變自己,也沒有去學習那些愛情的技巧。


    一切自然而然的,因為太自然,反而覺得少了什麽,似真非真。


    但現在他明白了,這樣的事情不用去學,也不用人去教。


    他隻需要尋找,直到找到自己的某部分缺失。


    人人都是天生一半,找到她之後,他才承認自己一直活得封閉而孤獨。


    也許,還少了一點樂趣。


    如果婚姻是唯一可以留住她的形式,他似乎沒任何理由排斥,反正他就是和她兩個人,不需去理會其他。


    這個世界怎麽樣,別人眼中的婚姻是怎麽樣,都和他無關。


    對他來說,隻要是和她在一起就行了。


    她弟弟曾過來找他,告訴他她吃過很多苦,她從沒有享受過一個女孩子應有的快樂,警告他不要去害她,但那些她的過去和他無關,隻要從現在起,他把她留在身邊,讓他一個人照顧她保護她就行了。


    她有他就夠了。


    ……


    雨下得有些大,天色越來越暗,不幸的是,後麵一段路的路燈全滅,黑夜隻剩下微弱的車前燈光束,甚至看不清前麵車子沾著水珠的車牌。


    轉彎的時候,後麵一輛車沒了耐心般地突然加速,超車後打滑,車頭直刺過來之際,耀眼如雪的車燈投射過來的光讓貝翊寧微微蹙眉。


    他本可以躲開,隻不過那一刻,他看清楚了駕駛座上那張滄桑的老人臉。


    片刻的遲疑,車子已經飛速,惡意地撞上來。


    雨水,轟鳴聲,支離破碎聲,電光火石,猝不及防,然後消匿在陣雨中。


    肇事車逃逸,隻留下幾塊散落的車燈碎片。


    ……


    雨持續地下,貝翊寧動了動手指,雨水從破碎的車窗外飄進來,融著他頭部的血水一起往下,他持續地動手指,費力拿出手機,按了救援的號碼。


    發不出聲音,甚至連呼吸都很困難,慢慢地,手指沒了力氣,源源不斷的血水滴滴答答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依舊很冷靜,思維尚且清晰,知道自己出事了,傷口很嚴重,直到劇痛後知後覺地升騰,他垂下眼睛,沒有力氣去思考。


    身子像是無止盡地往下墜,墜至一片虛無。


    沉睡之前,他輕聲地說了句:“真夠倒黴的。”


    然後極其疲憊地閉上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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