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深和巫夔的身體同時一僵,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這亂成一團的場麵,巫夔的手甚至還捏著他的手掌沒有放開。


    而一眨眼藍夙淵已經站在他們兩個跟前,微微低頭,麵無表情地把自己寢殿裏這場曖昧大戲收入眼中。


    偏偏巫夔又來火上澆油,他隻愣了一下就反應過來,略側頭看了藍夙淵一眼,又低頭看了看楊深的表情,莫名其妙地勾起了唇角,露出一個令人膽顫心驚的笑容。


    向九天諸神發誓,楊深那一刹那確信自己看到了這個行止古怪的鮫人眼裏閃過某種興奮的光芒。


    然後他就感受到了什麽叫做晴天霹靂。


    巫夔非常悠然地保持著壓倒楊深的姿勢,笑嘻嘻跟藍夙淵打招呼,說話跟唱歌一樣一詠三歎。


    “幹什麽?我親愛的藍皇陛下,你沒看到麽,我正在調/戲我們可愛的準藍皇妃殿下啊。”


    藍夙淵的表情一下子變得非常難看——盡管看上去並不是。


    從表麵來說,藍夙淵的臉上表情並沒有任何變化,仍舊是漠然的。


    然而地上還保持著奇怪姿勢的一人類和一鮫人卻全都感覺到了一瞬間那種山雨欲來的壓迫感,強得令人無法呼吸。


    但楊深卻微微鬆了一口氣。


    雖然他從來沒有見到過有誰敢這麽跟藍夙淵說話,眼前正在發生的一切簡直跟天方夜譚一樣,然而在意識到剛才巫夔可能已經發現了他的秘密之後,相比之下,就連巫夔表示他在調/戲他這種無稽之談都變得不那麽駭人了。


    不過他也沒想到藍夙淵的反應會這麽古怪。


    雖說暫時還冠著個“準藍皇妃”的名頭,但他們都心知肚明這不過是個幌子,要說關係,他和藍夙淵頂天就是個戰勝者和俘虜的關係,其餘什麽都沒有。


    所以別說巫夔並不是真調戲他——就算是真的動手動腳調戲他了,藍夙淵也不應該這麽生氣吧?


    同時注意到藍夙淵的情緒變化的還有巫夔,隻是與楊深的忐忑不同,他眯了眯眼睛,不怕死地盯著他們的皇,眼中流露出某種欣慰的意味。


    然後他在藍皇的暴風雨來臨之前優雅地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唰地退出十步之地,然後朝這間寢殿的主人努努嘴,又看了一眼地上,話音裏頗有些意味深長。


    “不把人扶起來嗎陛下?我剛才壓得好像有點重呢。”


    麵對這種人,楊深覺得很頭疼。


    他剛用手肘把自己上半身撐起來撐到一半,並且確實感覺到有點力不從心,但是讓那位此刻散發出來的寒氣連寒玉床都自認隻能退避三舍的鮫皇扶他?


    開什麽玩笑,如果他現在力氣足夠,倒是真的很想打巫夔一頓。當然對於一個“脆弱的人類”來說,這隻是個笑話。


    楊深眨了眨眼,還沒腹誹完,然後發現自己騰空了。


    遲疑地低頭看了看肩背和腿彎上的兩隻手,又轉頭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藍夙淵的臉,還在咯吱呻/吟的骨頭告訴他這不是幻覺——藍夙淵好像有點不正常。


    他確實沒扶他,他直接把他抱起來了。


    ……從這個奇奇怪怪的巫夔出現以後一切都急速地向著失控的方向駛去,楊深根本就來不及把握住什麽發展的脈絡,就連藍夙淵都——


    “啪。”


    藍夙淵非常順手地把他扔到了床上。


    好吧,他收回覺得藍夙淵不正常的念頭,現在一切都正常了,他應該為此鬆一口氣,並且好好揉揉自己的腰腿。


    而全然不覺得自己死到臨頭的巫夔還在笑眯眯地看著他們的藍皇和藍皇妃互相嬉戲打情罵俏,一臉樂見其成的模樣。


    當然隨後他就看到藍夙淵把楊深扔到床上以後沒有順其自然地壓上去而是轉身朝他遊來,“巫夔,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正在揉腰的楊深覺得巫夔臨出門前似乎意味深長地瞥了他一眼,令人不由得心慌。


    隻是剛才的接觸那麽短暫,這位年輕的預言者真的能看透生死輪回這麽玄奧的事情麽?他知道了多少,而藍夙淵,又會知道多少。


    寢殿外。


    “我不記得儀式的禮儀中有把人撲在地上這一條。”藍夙淵負手,看著對麵人。


    巫夔懶洋洋地伸手掩唇打了哈欠,滿不在乎地說:“有啊,莫非陛下找不到心儀之人就連這個都忘了,儀式到最後不就要成禮的嘛,地比床大,更適合發揮。”


    他看了寢殿大門一眼,好像能夠通過門扉看到裏麵的人一樣,忽然收了那幅漫不經心的模樣,變得有些嚴肅起來。


    “他還是挺有趣的,是吧。雖然弱小得一根指頭就能碾死,但身上的氣息卻不像個弱者。陛下不覺得麽。”


    “沒注意。”藍夙淵沉聲道。


    巫夔一臉不相信的模樣,嘲諷,“我也沒注意是哪個好幾次議事議到半夜還要跑回去抱著人睡覺的——您可別告訴我您喜歡的是那張床,或者那群魚?那隻螃蟹?”


    藍夙淵沒有回答,反問,“你到底想說什麽。”


    巫夔正了正身形,斂目,帶了三分鄭重,“我想說,您有沒有考慮過,跟他把儀式舉行完?讓這個人類,成為真正的皇妃殿下?”


    “然後看他死。”藍夙淵接口道,那個預言就算別的人不太清楚,巫夔可是最知道的。


    然而巫夔聞言眼中更亮,“您剛才話中的意思,不把儀式舉行完,是怕他成為您的伴侶後會應了預言死去,而不是您不喜歡他?”


    向來鎮定的鮫皇幾不可察地一頓,“並非——”


    “如果我說,他可能並不會死呢,甚至有可能,成為您的契機。您真的不考慮一下?”


    藍夙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後說:“再議。”


    巫夔當然知道不可能一下子說服向來極有決斷的藍皇,事實上,他說出這句“再議”已經是極大的奇跡了。


    他的判斷沒有錯,藍皇對這個人類並非徹底視之為工具,就算那點在乎還微薄的像是片葉之上的一滴露水,但隻要有,就好辦。


    “你下去吧。”藍夙淵的遲疑隻有那麽一彈指,很快就恢複了他的冷靜,“對了,聽說你帶了一個人類回家,要我下令賜婚麽?”


    藍夙淵一本正經極其嚴肅地在巫夔轉身打算走的時候說。


    巫夔受到了驚嚇,腳下一個趔趄,嘖,真是睚眥必報啊,不就是調戲了一下那個小人類麽,就這你還敢說沒吃醋?


    他趕緊一溜煙兒跑遠了。


    等到看不見巫夔背影,藍夙淵側頭,看了看闔著門的寢殿,他知道那個人類就在裏麵,可能正在逗那隻傻到極點的螃蟹,也可能在幹別的什麽。


    鮫人族之皇回想著剛才巫夔的話,“您有沒有考慮過,跟他把儀式舉行完?讓這個人類,成為真正的皇妃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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