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看?”


    利比亞坐回桌後麵,淡淡地說:“新兵營那群從現在起歸你,帶人潛行至前線,不管你用什麽方法,緩和戰局。但有一點,我要求你把戰損比降到最低,如果你用所有人的性命做代價的話,這種勝利,我不會承認。”


    他抬頭意有所指地看了楊深一眼,又道:“再容我提醒一句,他們大概不會買你這張臉的賬。”


    楊深點頭,那營裏麵大概都是被抓來充數的平民了,自然不會因為他長得像不像戰神而服從調派。


    更何況那些平民根本不會打仗,利比亞讓他帶這麽些人上戰場還要緩和戰局,以此來考驗他的能力,也就是說——


    他覺得如果是真正的揚瑟恩將軍的話,一定做得到,以一支必敗之師立於不敗之地。


    “好。”


    顯然對於他的幹脆比較滿意,利比亞的態度緩和了一點,兩隻手飛快地操縱著他的光腦,“你叫什麽名字?”


    楊深順口編了一個,啪,利比亞扔過來一個東西。


    “你的身份證明,拿去。”


    楊深沒有再多說話,現在的局麵已經到達一個微妙的平衡,多說多錯,既然目的已經達到,沒有必要再廢口舌。


    雖然他確實很想知道真正的戰神怎麽了,但這種問題,隻要他能站到奧斯頓麵前,就一定會知道。


    不知道奧斯頓現在在哪裏,又在幹什麽?


    轉身走出去的楊深想,那個帶他過來的男人還在外麵,見他出來,臉上閃過複雜的表情,轉身進去了。


    謝爾他們一與楊深會合,立刻圍上來,“怎麽樣,他們叫你做什麽?”


    等楊深簡略地跟他們說完情況,巴布、誠和梁丘的臉色都有些不太好看,尤其是梁丘。


    “什麽,我們剛剛從那群鮫人手裏逃出來,現在又要回去跟他們打仗?瘋了嗎?”


    剩下的巴布和誠雖然沒有這麽說,但也明顯露出了忐忑的神色。


    鮫人給他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以至於提到都忍不住要微微顫抖,更別提要重新回到那種地方與他們抗衡。


    “我們是來找奧斯頓總統報仇的,為什麽要替他上前線賣命!”梁丘眼中閃過一絲冷光。


    “你知道他在哪裏嗎?”謝爾瞥了他一眼,忽然笑了笑。


    “我——”


    “就算知道,我們要怎麽靠近他身邊?”


    “這……”


    “就算真的靠近了,以你現在的模樣。”謝爾眼神落到他緊握成拳正在微微顫抖的手上,“敢為你的父母妻兒報仇?奧斯頓身邊的保鏢暗衛,一樣能把你秒殺。”


    梁丘被噎得說不出話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但如果楊深在前線作戰順利,將軍親臨的傳言擴散的話,不用我們去找奧斯頓,這位總統大人必然會自己坐不住。”


    謝爾深知利比亞提出的這些條件換了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無比艱難不可翻越的險峰,但對楊深來說卻根本不是什麽問題。


    楊深與鮫皇的羈絆,楊深在鮫族的地位,無一不昭示著這些。


    雖然他不知道楊深為什麽要離開海洋回到陸地,但他相信,藍夙淵一定是知道的。


    甚至有可能這對異族夫夫根本就是在預謀什麽,所圖宏大——但這些跟他沒關係,他隻是要為揚瑟爾報仇而已。


    隻要他們對付奧斯頓總統的目標是一致的,他就會為楊深掃除一切阻礙。


    但顯然,剩下這幾個跟著楊深出來的人類並不知道這些,他們還以為是楊深帶著他們出逃海洋,心底還隨時存著被抓回去折磨的恐懼。


    這種情況下讓他們重回前線,確實是有點強人所難。


    楊深的聲音忽然響起來,“上回在海底,我說過會帶你們回到陸地,我做到了;這一次也請相信,我會讓你們完好無損地回來。”


    “……我相信你。”誠和巴布沉默了片刻,最終異口同聲地說。


    梁丘沒有說話,但也沒有再出言反對。


    “走吧,我們去新兵營。”


    新兵營比較簡陋,明顯是臨時建起來的,幾個人剛剛靠近,就聽到裏麵傳來各種各樣的喧囂聲。


    有人在鬼哭狼嚎,有人在大聲叫罵,有人低聲抽泣,有人噗通噗通地不知道在幹什麽,甚至還有人在大聲唱聖歌。


    他們很想出來,但很明顯身處的是封閉的空間。


    楊深有些頭疼,很明顯,正如謝爾所想的那樣,他對到前線與鮫人交戰緩和戰局這一節並不十分擔心。


    他的難題,反而在這些即將成為他的同伴的人身上,指揮著他們去往前線,再以最低戰損比把人帶回來。


    利比亞確實給他出了一個難題,盡管他們側重的難點並不相同,不過……利比亞作風太軍人了,一板一眼,他不會知道楊深真正的打算是什麽。


    “都站好!站好!俯臥撐都不會做嗎,基本的體能還是要訓練的!”


    在滿耳的鬼哭狼嚎聲中管理他們的人的聲音幾乎都要淹沒了,楊深上前一步,拿出利比亞給他的身份卡,在門禁上刷了一下。


    這個臨時的駐紮地雖然建得匆忙,許多東西也隻是隨便一弄,但安全防禦方麵絕對一流,無論是為了保證自己的安全還是不讓這些平民逃走,都非常有效。


    “驗證通過。”


    門被打開,楊深一走進去,就收到了全場的矚目,陌生人的來到讓所有正在苦惱亂撞的人停了下來,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接著,那些注意力又全部轉移,落到那扇還未闔上的門上,“走、走啊!!”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湧動的人潮立刻向門口衝去,可惜在他們到達希望的門縫之前,那扇門已經再次闔上。


    那一瞬間,楊深覺得眼前的景象與印象中某些情景嚴絲合縫地重合了,那是在海底時,人們露出對自由和陸地的向往的時候。


    而現在這種渴望,卻出現在了所有海底人類以為的天堂聖地,烏托邦。


    心底的荒謬一閃而逝,楊深看著那些再次沉寂下來,接著爆發出更加巨大的絕望喊聲的人們,扯了扯自己的衣角。


    “大家最好休息一下。明天我們會開拔去前線。”楊深自己都覺得那麽冷漠的聲音從自己喉嚨裏發出來十分地不科學。


    像誰呢?唔,有點像藍夙淵。


    這些人與海底的那些人類又不一樣,如果說在海底時他還能想到理由去盡量安撫和說服的話,這些人需要的,更簡單純粹。


    就是離開這個噩夢之營,離開去送死的路,回歸自己本來很平常的生活而已。


    所以他現在說什麽都不妥當。


    “長官?”原本在裏麵試圖讓他們訓練體能的兩個士兵走到楊深麵前,他們雖然沒見過他,但安全驗證已經提供了他的身份。


    “你們去休息吧。”


    他們兩個遲疑了一下,最終隻是遵從命令,“是長官。”


    等他們走後,楊深就站在那裏,看著眼前這些形態各異卻帶著相同的恐懼和絕望的人們,剛才他說的那句話,讓他們的恐慌更甚。


    “楊……深,你是楊深?你怎麽……”


    人群中有人抹了抹眼睛,遲疑地走上前來,一打照麵,竟然是熟人。


    不久前他們還剛從同一艘沙棠號上下來。


    “你們?”梁丘和誠失聲,他之前在林子裏等楊深,這些人比他們散得快多了,他們還以為海底上來的人都已經如願以償地進入烏托邦。


    誰知道原來他們也全都被抓了過來充兵丁,不得不說人生際遇真是難以揣測,說不定他們猶豫得久一點,還不會被抓?


    “你也被抓進來了嗎,這裏的人說,說要我們去前線,打鮫人?開什麽玩笑,我們才剛剛從那個地方逃出來啊!”


    他在那裏絕望而語無倫次地說著,旁邊另一個人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又看了看楊深,“噓,你沒聽到剛才那些人叫他長官嗎?”


    原本看到同伴欣喜地圍過來的人們齊齊一怔,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幾步,眼裏的楊深也變得無比陌生起來。


    “你……究竟是誰?難道你其實……是臥底?你帶我們逃離海洋,故意選了這麽個地方降落,就是為了讓我們上戰場打仗?”


    “對啊,我們在海底待了那麽久,我們熟悉鮫人,他們想利用我們?”


    一時之間,各種各樣的揣測和詭異的目光此起彼伏,楊深摸了摸額頭,歎了口氣。


    人心就是這麽反複無常的東西,時時刻刻都在變化,但不變的大概隻有……


    “你們知道鮫人的弱點嗎?”楊深輕聲問。


    “啊?”人們吃了一驚,他們想說他們了解鮫人,可被這麽詰問的時候,又發現他們好像真的不知道鮫人的弱點。


    “了解銀藍之海的地形?銀藍之海已經沒有了。”


    “知道鮫人的大本營現在藏在哪裏?你們總不會說出來吧,要知道那樣的話他們一定會要你們去開路的。”


    楊深實在不是個喜歡說狠話的人,但有時候,他也不介意說得清楚一點,“利用你們什麽?你們好像並沒有那個價值。”


    “……”沉默。


    “所以明天乖乖跟著我,不會讓你們真的上前線,到安全的地方你們就自己走,但再被抓我也無能為力。”


    那句“到安全你們就自己走”落到所有人的耳中,喧囂聲漸漸滴落下去。


    謝爾一蹙眉,“可是利比亞的條件……”


    楊深衝他眨眨眼,謝爾一瞬間竟然覺得他有點調皮,“誰說他提了我就一定要照做,我隻是要這個東西而已。”


    他揚了揚手中的身份卡。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小依風的手榴彈和浮沉的地雷~~~/(ㄒoㄒ)/~~ 媽蛋計算失誤,小藍藍還要下一章……忍不住為自己的愚蠢哭瞎了鈦合金狗眼╮(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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