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深大駭,用力想撲過去,一片刺目的白光倏忽在眼前炸開,他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回手擋住臉,重又摔倒。


    黑暗中耳邊有劇烈而尖銳的類似於電流聲的雜音持續不斷地響起,連靈魂都仿佛跟著震蕩起來,像是什麽東西正在被劇烈破壞,而他甚至不能眼睜睜的看著。


    是的,連睜眼都做不到。


    不知道過了多久,刺目的白光終於漸漸消失,楊深頹然地睜開眼,仍舊還是一片模糊的視線中看到安安靜靜躺在地上暗啞無光的金屬手環。


    這個手環從來沒有像此刻這麽安靜過,安靜得讓人心底一片冰涼。


    還沒有……看清楚塞因斯的人形到底是什麽樣子……可不遠處那個少年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而原本與塞因斯對峙的“人”——zeus的光幕已經殘缺不堪,但卻還頑強地留在那裏,帶著斑斑點點的殘缺痕跡,像一幅被砸碎了大半的拚圖。


    “初級終究隻是初級而已,他的程序難道沒有告訴他,用那麽多自己不適應的駁雜能量來提升自己,用你們人類的話來說,是自己作死。”


    zeus的聲音變得有些含含糊糊、斷斷續續,雖然依舊機械而冷漠,然而塞因斯的自毀性一擊到底還是破壞了他的大部分係統,可惜也隻是大部分而已。


    不是全部。


    他還能站在這裏,肆意地嘲笑著,哪怕作為一個人工智能,他並不能懂得所謂嘲笑這種情緒。


    “你說得對。”楊深慢慢地爬起來,十分平靜地對zeus點點頭,之前無數情緒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


    “我很高興你終於認識到了這一點。”


    楊深麵對zeus的欣慰誇讚,慢慢勾起嘴角,目光無意識地在它的身後掠過。


    在那裏,無聲無息逼近盒子與能量塊的藍夙淵並不回望,卻顯然已經感受到了他的目光。


    怎麽可能放過你呢,楊深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哪怕塞因斯對你來說隻是一個簡陋的初級光腦,我卻從來,都是把他當做自己的另一個孩子來看待的啊。


    “毫無疑問,你是在自己作死。”他抬起手,伸向zeus的殘像,毫不回避地直視zeus迷惑的目光。


    “人類,這隻是虛擬形象而已,你覺得自己能夠摸到一道光?”


    對zeus的嘲笑毫不在意,楊深探手伸入殘像中,然後收攏五指,做了一個剜心的動作。


    “真可惜,你忘記了這具身體的進化方向,是控製。我要扼殺的,是你的磁場。”


    如同驟雨初歇,雲散舞開。


    捉摸不定的光幕在楊深手中如同一塊柔軟的絲巾一樣,扭曲、皺攏、消失在他的指尖。


    與此同時,藍夙淵掌下的盒形光腦,也簌簌碎為齏粉,隨著水波四散開來。


    他的銀色長尾已經徹底溶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瑰麗耀目的金色長尾,每一片魚鱗都極盡完美,像深海裏的一道陽光。


    “你成功了。”如抹去垃圾一樣將尚且殘留在掌上的粉末抹去,藍夙淵一晃來到楊深身邊,穩住他的身形。


    成功地製造出了拯救他們的試劑,也成功地消滅了zeus。


    熟悉而陌生的修長魚尾溫柔地卷上身來,竟然不像從前那樣冰涼,楊深伸手覆在藍夙淵新生的金色魚鱗上,沉默不語。


    在他的另一隻手掌中,靜靜地躺著暗淡無光的金屬圓環,看上去一如初見時那圈破舊廢鐵。


    “主人主人~我可是世界上最頂尖最強大的光腦哦~”


    “能量能量能量,我要好多好多能量~其實不用生物質能製劑也可以的嘛,我已經隻是……沒能量把別的能量製作方法找出來!”


    其實根本隻有生物質能製劑才能讓光腦正常運轉吧,塞因斯在向他要那麽多駁雜的能量的時候,是不是已經決定了要賭上一切?


    “我會把你修好的。”楊深捏緊了圓環。


    “一起。”藍夙淵的手伸過來,握住了他的手。


    “藍夙淵。”


    “嗯?”


    “我有點累。”


    “睡吧。我在。”


    “好。”


    楊深把頭埋進藍夙淵的肩窩,閉上了眼睛,藍夙淵把他整個人抱緊,遊出已經破敗不堪的沙棠號。


    外麵,巫夔正在謝爾壓在地上,用力地吻他,謝爾既像在掙紮又像在迎合,扭動的幅度十分引人遐思。


    在聽到水聲後,他拚命推開巫夔的腦袋,向這邊望過來,露出一雙清醒的眼眸。


    “楊深!”他揮開巫夔,爬起來衝向藍夙淵,直到看到楊深的身軀還在呼吸起伏,才鬆了一口氣。


    巫夔慢悠悠地晃起來,揉了揉自己的腦袋,“看來事情都解決了?呦,您這尾巴怎麽回事,嫌不夠氣派鍍金去了?”


    藍夙淵沒有理會他,看了謝爾一眼,“楊深的試劑,可以用了。”


    謝爾一怔,好一會兒,臉上才露出抑製不住的喜色。


    ******


    鮫人的情況沒有曾經的潘多拉城那麽慘烈。


    一來zeus的潛伏的時間還算短;二來,作為一台隻能以引誘、放大從而操控負麵情緒的光腦,由於鮫族平民們本身的力量弱小、負麵情緒也相對少,所造成的破壞有限。


    倒是有著強悍力量的鮫人戰士們,在被支配的時間裏多多少少受了傷,所幸都沒有到無法治愈的地步。


    安撫完子民,重新開始重建銀藍之海的工程之後,藍夙淵回到自己的居所。


    大概是大戰消耗太過劇烈,楊深已經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藍夙淵看了看床上楊深好夢正香的模樣,在床邊駐足了許久,還是端著食物轉身出去,沒有把人叫醒。


    “呦,藍皇陛下,你猜他們清理廢墟的時候發現了什麽?”剛一出去,就看見沒個正形的巫夔手裏拿著個盒子,一臉神秘笑容地遊過來。


    藍發君主目不斜視,從這團戴著麵具的奇異生物旁邊遊過,如同身邊隻是飄過了一波會說話的海水。


    巫夔卻是一點都不氣急敗壞,自顧自摸著盒子笑嘻嘻。


    “這個月光石盒子摸上去還挺有質感的,嗯,上麵好像刻了字?楊——深——這麽醜的字,應該不是皇妃殿下自己刻的吧,莫非是誰留給他的情書?”


    他還沒說完,眼前金光一閃,手中的月光石盒子頓時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托盤的食物。


    巫夔說得沒錯,盒子裏真的是情書,而且是楊深的情書。


    然而不是別人寫給楊深的,而是楊深自己寫的。


    藍夙淵展開海草葉,珍珠粉寫成的字跡微微發著銀光,一行一行展現在眼底。


    整整一個下午,鮫人們的皇什麽都沒有做,隻是坐在自己的王座上,看完了一個小奴隸寫給自己的一盒情書。


    人的一生隻有短短百多年;而他們鮫人卻壽數悠長。


    即使他曾經壽命已經所剩無多,服下楊深的試劑之後,那些隱患也已經不複存在。


    在光陰裏,他們本就是不對等的存在,他無法想象當時還是一個奴隸的楊深,是懷著怎樣的心情,來寫下這有關愛慕的一字一句。


    就像他如今已不能忍受,楊深獨自老去化骨,而他在剩下的無數光陰裏,孤獨地回憶往昔時光。


    ——楊深醒來的時候,感覺到誰的手指在自己胸前摸索,朦朧中睜開雙眼,隱約看見藍夙淵似乎取下了一直佩戴在他胸前的鮫珠。


    他這一覺睡得太沉了,沉到他幾乎以為自己大概會醒不過來,楊深知道那並不是他過度勞累產生的幻想。


    與zeus的兩度爆發,幾乎讓他的精神領域在不斷地崩塌,在這漫長的一覺中,有好幾次,他都感覺到自己的精神領域要徹底奔潰了。


    然而每當這個時候,胸前總會傳來微涼的生的氣息,抑製住他精神的潰散,緩慢修複著他崩塌的精神領域。


    是那枚鮫珠在保護他,他知道。


    可現在,一睜開眼,他竟看到藍夙淵將那枚除了他誰也取不下來的鮫珠取下,然後毫不猶豫地捏碎!


    楊深一驚,猛地半坐起來,“藍夙淵,你?!”


    他驚愕地看著翠綠色的粉末飄到自己的身上,然後隱沒入自己的身體,好像從來都沒有存在感。


    與此同時,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感覺到藍夙淵似乎輕顫了一下。


    這是曆代藍皇的本命鮫珠!捏碎它對藍皇的影響不言而喻。


    楊深清晰地記得藍夙淵說過破壞此珠等同於抹殺鮫皇!


    他更沒忘記藍夙淵是一個多麽強大堅忍的男人,即便在喝下試劑渾身溶解的時候都沒有顫抖過半分。


    而剛才他輕顫了一下。


    捏碎鮫珠給藍夙淵的身體帶來多大的痛苦,他完全無法想象。


    “你幹什麽!”楊深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有多麽難看,啪地一聲抓住藍夙淵的手,可惜他的掌中已經空無一物。


    而楊深隻覺得渾身上下忽然變得無比輕快,那些久睡也無法祛除的疲倦在一刹那離開了他的身體,一切暗傷都在被飛快地修複。


    疑惑而焦灼的目光投向對方,換來藍夙淵的凝視,一如初見時那麽惑人深邃,卻不再是捉摸不透。


    “你不是想要白頭偕老麽,若隻有一人白頭,怎麽能算偕老。”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小依風和浮沉的地雷麽麽噠!正文到此完結啦哈哈哈~碼結局好激動啊哈哈哈~終於寫完啦圓潤夜癲狂啦哈哈哈哈【→_→這球瘋了


    接下來就可以悠哉哉的寫些愉快的番外了呢比如我們萌萌噠塞因斯【我尊的沒有給它發便當相信我!】,還有萌萌噠繼承人,萌萌噠羊羊變魚尾神馬的【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你們縮!你們要看神馬!啪啪啪不行會被網審/(ㄒo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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