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懵了一會兒,我便鎮定過來。心想他還沒完了,於是折回去,劈頭蓋臉恐嚇道:“徐少亦,你再胡扯一句試試!”


    我一萬個不信他的鬼話。失憶這種東西,也要靠緣分的,還要看他失的是哪個時間段哪一部分的記憶。


    孟卿九失憶的症狀,被徐少亦描述起來,明顯看來是忘了“我”——圓圓。可是在他不不知道圓圓就是傅瑤的基礎上,這個失憶又顯得牽強了。而且他方才喊的“圓圓”又是哪裏冒出來的,他那麽護著麵人兒又怎麽說?他三番五次打我主意又怎麽說?他一準兒是看出我腦子不靈光了,在狂撒煙霧彈呢。


    我娘說,人生在世,來來往往遇著的人那麽多,短短半年的相處,自然是能衝多淡就多淡的,所以要說我在他心上若是有個什麽分量,我還真不相信。不過不信歸不信,若是真有點什麽,那也必是極好的.....


    可這日子還真往話本子裏過了麽,連失憶什麽的都出來了,往後還更是沒完沒了。


    徐少亦被猛地一嚇唬,笑得比哭還要難看,動了半天嘴皮子也蹦出半個字來。他蹦不出字兒來,我卻有話說了。


    “你少給我打啞謎,我告訴你,這回孟卿九跑了媳婦兒,畢竟是我沒設想周全,你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也給我歇了。我不知道你受命於誰,是怎麽認出我的,但是孟卿九也許還不知道我的身份,看你的樣子,也不像是個樂意點破的。既然這樣,我不過問你,你也別纏著我,我的敵人好多,輪不下時間來收拾你這個嘍囉。”


    頓了一頓,我又確認了一下:“他真不知道我的身份?”


    他思前想後考慮了挺長時間,見我不像是在說笑的,於是肯定地點了點頭。點完頭,他又有些不放心了。


    他把頭那麽一點,我心底裏鼓起的小希望就徹底泄了個光,好不寡然。


    “可是我們小九他的確……”


    “你還沒完了,我抽你你信不!”


    我一揚手,徐少亦就慫包了抱住了腦袋。我沒好氣地瞪了他兩眼,手心兒裏的傷口沒命地抽搐著疼。


    手心裏兒一疼,我立馬想到了方才皺著眉半死不活的孟卿九。


    “那孟卿九到底得的什麽不治之症?”


    徐少亦摸著鼻子含糊道:“唔,也沒什麽,就是身體底子差。”


    ……


    這老家夥,讓他說句實話就那麽難!


    “徐少亦!以後我再信你一個字,我就跟你姓!”


    他麵色一僵,打量我是真的生氣了,稍假顏色,賠笑道:“本就是小時候落下的病根兒,你知道,孟夫人照料他,向來是不仔細的,小九好強,也總不愛開口,小時候的小病拖久了,自然落下了病根兒,弱一些的。”


    我想到那個孟夫人,心裏一個寒顫,隱約覺得哪裏不對,卻又說不上為何。


    “小小姐,您不妨在這先歇一晚。”


    “閉嘴。”


    我頂頂討厭他瞎套近乎的這一套,什麽小小姐,非要讓我回憶一些不好的東西麽。我把眼一橫:“叫主子。”


    “好的,小主子。”


    我:……


    我真是懶得和他計較了,信手推開一扇門,進去反手就給插上門栓鎖了起來。


    一覺睡得亂七八糟,夢裏全是各路人馬的猙獰麵色。醒來的時候,我整個人又更加不太好了。


    孟卿九已經從昨晚半死不活的狀態中醒過來了,換了一身湖藍色的長衫,一副麵癱的樣子,笑不像笑,哭不像哭的,正目光灼灼地盯著我,也不知已經看了多久。


    眼神兒猛地一觸間,我臉上一頓火辣,心裏也翻山倒海的,說不上什麽滋味兒。


    “醒了?”


    這不是廢話,我都睜眼了,這麽問合適麽?我於是重新閉上了眼睛,拉上被子不想理睬他。


    他話裏帶著半分跳躍,不知道又在打什麽壞主意。


    “你平時早飯都吃些什麽?”


    沒由得發了一身虛汗,不好啊,怎麽又拉起家常來了?我暗自琢磨著,還是小心應對為妙,指不定徐少亦那老家夥給他吹了什麽風呢。


    於是乎蒙在被子裏一陣哼哼:“起得晚沒得吃,起得早吃不上。”


    我說的是大實話,自從做了這個勞什子太後,我基本上就沒怎麽順當過,要麽晚上睡不著,要麽早上醒不了,有兩次被拉起來了,拾掇了半天,還被千裏迢迢運去了宣室殿。


    早餐麽?別逗了,哀家吃不起啊。


    他悅然一笑:“還還真像你能做出來的。”


    我聽著他居然還笑了,心心下又不大好了,合著你跟我那麽熟麽,連我什麽德行幹什麽事兒都能對號入座。這等歪風邪氣要不不刹住,往後還談什麽君臣之禮呢。


    “孟卿,哀家是個太後,你好歹是一等一的大儒生,這點禮貌都沒有麽。”


    他一貫無視我的意見,自顧自道:“少亦哥做了早點,一起用些麽?”


    徐少亦做的?那用料得多足!哼,才不吃,死都不吃!吃了,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多謝美意,我、不、餓!”


    “咕咕——咕————”


    ……


    “嘖嘖,太後娘娘這‘不餓’的變現,委實有些特別啊。”


    切,我還就不領情了,咋地吧!


    “你給我死開。你大老遠給我從東宮拐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就為了請我吃一頓你家少亦哥精心烹製的愛心早餐?別逗了,你也就吃成這個病歪歪的德行,我向來是身強力壯的,可不敢恭維你的‘好意’。”


    “身強力壯?”


    他饒有興味地叨咕了一聲,就差笑得滿地打滾兒了。我實在忍不住這種登堂入室的大不敬行為,暴怒著扯開被子,猛坐了起來。


    “幹什麽玩意兒?孟卿九,你還沒完沒了了你!”


    立起來吼完我就後悔了,合著人家隻是聲音溫和了些,氣兒還留著一大半呢。他依舊麵色陰沉,緊蹙著眉,嘴角下沉的模樣兒極不友善。


    上下瞟我一圈兒,最後落在我自己裹得那隻其醜無比的粽子手上,眉頭皺得都快擰成麻花兒了,幽幽道:“怎麽傷著爪子了?疼不?”


    可死開吧!你的才是爪子,你還有四隻爪子呢!


    不疼,疼不死,疼死也不在你麵前哼哼。我麻溜地爬下床,推開門往院子裏走,一邊走一邊說道:“沒什麽事兒,我要回去了。”


    一股清幽的綠意撲麵而來,孟卿九的確會找好地方,這滿眼的翠綠,在京城實為罕見。秣陵是個水柔之都,京城長安卻繁華得更甚蒼勁。像孟卿九這樣平日裏溫潤儒雅,骨子裏卻倨傲狡邪的,實在是襯得這塊兒。


    他立在我後麵笑得輕蔑:“那你認識路麽?”


    “認識路我還會支會你麽?快起駕,我要回宮!”


    我打定主意,孟卿九病了一茬後一定是開竅了,審時度勢覺得為了一個女人和我翻臉太不值得。


    他在和我努力修複關係,雖然極不情願,不過,我當然不會放棄真麽絕妙的使喚他的機會。


    “你是不知道太後我老人家說的話是懿旨麽?怎麽的,還非要我寫張娟子蓋個戳子才認賬?”


    他突然橫在我麵前,麵色回複了一貫的慵懶輕佻,說道:“就這麽回去可不成,咱們的事兒可還沒完呢。”


    我又被嚇到了,咱倆的事兒?咱倆能有什麽事兒啊?莫非……孟卿九,莫非你昨晚時裝暈?!


    下意識地咬了咬唇,我心虛道:“你還想幹嘛!”


    “繼續交易啊,太後娘娘沒聽說過,再壞的情況,也是可以補救的麽?”


    “還好補救?”


    我那麽一想,還真是叫我琢磨到了。孟卿九看上了舒媛,或者是情分,或許是美貌,可眼下若是舍了舒媛,卻換個別的什麽人,沒準兒受惠的更多。


    “孟首輔又看上哪家姑娘了?這回咱們可說好了,難度係數太高的別來找我,強人所難的事兒我也辦不到,有夫之婦,想也別想!”


    他聽我說完,瞬間燒紅了臉,結巴道:“什、什麽?!你把我孟某人當成什麽了!”


    甩他一個大白眼,還能是什麽人,有所需求的男人唄!


    怎麽,這回不討媳婦兒了?我疑惑地看著他,他被我看得實在不好意思了,突然一閃身上來摟住了我的腰,一個輕功,又飄了出去。


    眼見得徐少亦嗆得一臉煙灰,端著一盤黑乎乎的東西顛兒了出來,由歡喜到驚愕,一臉的好表情。


    “早飯做好咯,哎喲喲小九,你們去哪裏,吃了早飯再走咩!”


    “少亦哥你自己吃吧,吃完記得去洗把臉,啊哈哈哈哈~”


    端著盤子的徐少亦石化在原地,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後他的存在感化為一個小黑點,消失在我的視線裏。


    我突然被他擁在懷裏帶著飛了出去,借著熹微的晨光一俯身,這才發現原來他帶著我居然落腳在東宮不遠處的一個竹舍。


    “喂,你慢點兒!你個膽大不要命的,居然敢在長樂宮邊兒安一個窩!”


    他大大的不以為意,哼哼道:“那是,不然怎麽沒事兒去找你玩耍。”


    我在他的腰間沒掛住,差點鬆手載了下去。為了,方便找我玩耍麽!真是。作孽啊!


    我這邊還沒惆悵地玩,他喝著冷風又開始嘚吧了。


    “你知道麽,我總覺得我要帶著飛的女孩兒,是那種笨笨重重,不安分的,昨晚我一直繃著臉,也有一部分是怕你你火氣上來了跟我鬧,我真給你失手丟下去,還怎麽玩耍!哈哈哈,沒想到你居然被我喝住了,那麽乖順!”


    我:……


    嗬嗬嗬,孟卿九,你一定是心智有問題,要不然,你有大陰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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