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絮絮仍是一身死氣沉沉的深巧克力色的儒裙,梳著端莊的盤桓髻,在發髻兩側帶著仿佛用尺子測量過的對稱的碩大金簪。


    馬文浩一改往日的沉穩威嚴,神色鬆動了下去,“護短”的勸說:“劉家嫂子,這事兒不怪婉寧,是我那個不爭氣的孽子……可真要氣死我了!”


    他眼神閃爍的窺了王絮絮一眼,轉目看向馬俊馳,麵色霎時黑沉,抬手抖了抖衣袖,氣急喘息的嗬斥:“你這孽子!是要氣死我嗎?”


    “親家公不必說了。我都明白。是我沒教育好閨女。我對不你們馬家。我正準備讓婉寧去後而庵住上一段時間。”王絮絮的聲音是典型的吳儂軟語,總像是低吟淺唱的哀曲,讓人絕望到了骨頭裏。可現在,平日裏令人覺得哀怨無奈的軟弱散去,隻剩餘如同似雲湖底的陰沉壓抑。


    王絮絮動作緩慢的整理了一下跑亂了的褐色裙擺,遮擋住了巧克力色的方頭繡鞋。她望著劉婉寧,臉上帶著濃重的失望,一臉嚴厲:“婉寧,你跟我來,娘有話跟你說。”


    四月的太陽理應溫和無害,可陽光照在王絮絮的身上,經她頭上的對稱的金簪射入劉婉寧的眼中,給她一種會被灼傷的感覺。


    劉婉寧如墜冰潭片刻,渾身被凍得僵硬,雙手慢悠悠的側放在身側,心裏起鼓的向王絮絮低眉折腰,惆千愁百轉的輕聲喚道:“娘……”


    王絮絮的住處是劉家曆代長子嫡孫居住的地方,格局竟還是能看出隋朝時代的痕跡,而桌椅板凳等家具仍是王絮絮嫁入劉家時的布局,帶著一層死氣沉沉的陳舊色彩。


    尋梅和青梅一左一右的站在廳外的門口,他們腳下不遠處的窗下放著幾盆被王絮絮精心伺候的花卉,其中幾盆盛開的牡丹花綻放得正有些妖豔。青梅似是個木頭人立在門邊,而尋梅則忐忑不安的翹著腳,悄悄往廳內張望。


    “婉寧,你是要氣死娘,才甘心嗎?”一身深咖啡色方領儒裙的王絮絮端坐在廳內正上方的紅木漆椅子上,就像是一塊沉重的烏雲。


    王絮絮手邊放著紫砂茶杯,杯中的鮮綠色的茶還冒著熱氣,兩手輕握的放在腿上,裙擺下的雙腿刻板的合攏著,放置在椅子正中間,麵上帶著南方細雨綿連時特有的憂愁,傷心的看著跪在五步遠處的劉婉寧。


    劉婉寧垂臉著臉,腰身挺直的跪在冷硬的地麵上,雙手互相扣著放在腰間,不敢對上王絮絮那仿佛對自己失望透頂的含怒眼神,放軟了聲音道:“娘親,今日之事錯絕不在我的身上,我隻是為了躲避馬俊馳的暴行而已。我,並沒有做錯。”


    王絮絮低頭看著一聲不吱的劉婉寧,霎時憤激了起來,死死盯著劉婉寧頭頂的單螺髻,過了半晌深吸一口氣,抬手捧住杯壁散發燙的茶杯,緩慢的吐出斥責的話語,“婉寧啊婉寧,你可知爹娘為何為你取這個名字?就是想要你成為溫婉賢淑息事寧人的人,你為何總要惹事?鬧得家宅不寧。”


    王絮絮吳儂軟語的聲音讓劉婉寧心難受了起來,忍不住的抬頭難過的望向王絮絮,顯得肉感的嘴唇猶猶豫豫的動了幾下,最終深吸了一口氣,將屯綠那帶著板栗香的茶味吸入肺腑,甘中帶甜,字字鏗鏘的勸說:“娘……‘明者遠見於未萌,智者避危於未形’。現今馬俊馳為了蘇映兒如此對我,公公也並非看起來那般公正無私。若是繼續忍耐下去,隻怕我與娘親都不會有什麽好的結果。為今之計隻有……”和離。


    “閉嘴!”王絮絮猛然抬高了音響,音調帶出了刺耳的尖銳。她瞪大了雙眼,抓緊了手中捧著的杯子,抬高了手中的茶杯準備擲向劉婉寧,最終卻停在了半空。茶水溢出灑在她深咖色的裙擺上,帶出一片深色的水點。


    反射性閉了下眼睛的劉婉寧沒有等來茶杯破碎的聲音,睜眼看向王絮絮。王絮絮的麵上滿是不加掩飾的悲慟,她握著茶杯的手微微發抖,惹得劉婉寧難過了起來,忍不住眼眶熱漲蓄滿了淚水,“娘……我不僅僅是為了自己的死於,我……”


    “我要再讓娘聽到那兩個字。”王絮絮聞言哀愁的長長歎了口氣,將茶杯遲緩的放到手邊桌上,恨鐵不成鋼的將劉婉寧看著,眼淚順著臉頰滾落,抽出素白的手絹低泣著:“婉寧啊……你公公是你的長輩,是我們劉家的恩人。做人不能沒有良心啊,劉家繡莊有今天都因為親家公,我們兩個婦道人家無依無靠是誰幫了我們?


    當初你爹去了,我個婦道人家哪裏能撐起這個劉家?隻想著隨他去了。可我不能啊!我不能讓劉家的聲譽、家業敗在我的手上啊。我活著,不指望別個,隻想著將劉家基業傳承到劉氏後人的手中。


    娘知道你對嫁給馬俊馳之事一直不情願,做娘的也是為你好啊!女子就是要忍耐,就應該懂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道理。怎麽能想到那種傷風敗俗的……


    這世上被人尊敬流芳百世女子都是忠貞的女子。自古,這嫁了人的女子就要從一而終,若是失去了清白,哪裏還能繼續做人?你若是真的……不說你被吐沫淹死,到時候娘也無法見人了。外麵的馬車已經準備好了,你快些去耳後庵吧。”


    王絮絮的聲音軟糯好聽,低吟淺唱猶如低聲哼歌。廳門一直敞開著,暖洋洋的陽光延伸至廳內王絮絮的腳下。可沐浴在陽光下的劉婉寧卻感到一陣陣發涼。


    在王絮絮提到清白二字的時候,劉婉寧端放在腰間的將手覆在了右手臂彎處,掙紮的想:若是娘親知道自己還是清白之身……不!娘若是知道,隻怕會極盡努力的讓自己和馬俊馳那混蛋圓房。


    劉婉寧在想通的一瞬,雙手失力的垂落,又慢慢的將手按在了地麵上,雙手撐著連陽光都無法照熱的地麵,遲緩的將額頭抵在地麵,“娘親……恕女兒不孝。”說罷,狠狠閉上了雙眼。


    同時間的另一個位麵,愛綠星。


    落地窗外的落日徹底沉入了地平線下。


    艾布納小心扭著金把手的白門,小心的鑽進了黑帝蘭斯的書房,膽膽突突的望著黑眸鎖定自己的黑帝蘭斯,雙腿止不住的大顫,咽著吐沫問:“王您找我?”說著都快哭了,他真的沒做過什麽違法犯忌的事兒啊。


    黑帝蘭斯極富有王者風範的坐在辦公桌後,連背後靠著的卡通靠枕都不能減弱他的威嚴,單放在辦公桌麵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齊,沒有一絲汙垢,另一隻手正捏著一個古怪的鏤空球狀吊墜看著。


    香囊以銀製作,鏤空,上下兩半球以子母口相扣合,裏麵有兩個同心圓環,環內又置一小香盂,同心圓環之間及小金盂之間均用對稱的活軸相連,無論怎樣轉動,香盂裏的香灰都不倒置灑落。


    艾布納動了動鼻子,聞到了一陣奇異的香味,有些清涼還帶著些花香藥香,挺奇怪可聞起來還挺提神靜心,綠色的眼睛帶著些新奇,用力吸了幾下,頓時麵對黑帝蘭斯而產生的壓迫散去了些,小心的太陽瞧黑帝蘭斯,“王?”


    香囊仍舊持續不斷的散發著奇異的醒神香味。


    黑帝蘭斯深邃的眼睛略帶思索,有一種凝重不可逼視的光,將銀製香囊掛在了辦公桌的抽屜金色把手上,將黑色的腕表樣的位麵交易係統放到了桌子上,簡潔的提出問題,“不便捷。”


    艾布納仍舊穿著那身看不出本色的“白大褂充”,頂著鳥窩頭反應了半天才似乎明白了黑帝蘭斯的意思,試探的說:“王,為了避免使用者對其他位麵產生掠奪的心思,所以位麵交易係統隻對使用者講述位麵交易係統的知識,以及各個位麵的簡易風俗介紹。所以使用者若是有想要購買的物品,的確是需要挨個詢問尋找的。”


    黑帝蘭斯藍眸沉思,不讓各個使用者過於了解其他位麵,進而產生侵略的心思麽。他變化了一下坐姿,肘部撐著桌麵,雙手十指交錯托著下巴,“公告板。有買什麽,直接發帖。”


    “公告板……”艾布納站在黑帝蘭斯的辦公桌前,極盡推崇的望著黑帝蘭斯,雙手互搓著,異常激動的說:“王您真是天才!有了公告板,可以讓各個位麵的交易暴露在大眾的視線中,舉報違反交易法的人有獎勵,讓眾人一起監督對方;可以方便用戶,省時省力,直接購買自己需要的東西;更重要的是,我們可以發布一個無限期的收購各種植物的任務,我們可以用店鋪的升級等等作獎勵。避免可以在愛綠星成長的植物成為漏網之魚。”


    黑帝蘭斯仍是那副沒有表情的表情看著他,“多久?”


    艾布納被黑帝蘭斯看得冷靜了下來,呐呐的說垂頭:“王,科學是嚴謹的,我需要回去研究一下數據,才能得出準確的時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位麵]繡起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鶴舫閑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鶴舫閑人並收藏[位麵]繡起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