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退散而去,夜幕漸漸鋪開。恰到寺院做晚課的時間,寺院內響起了深遠的“鐺……鐺……擋”鍾聲,過了一會隱約傳來連成一片的敲擊木魚、念誦經文的聲音。


    劉婉寧膝蓋並齊的端坐在矮小的板凳上,半垂著濃密的睫毛,略帶擔憂的視線順和的落在放在膝頭的手上。


    尋梅將吸足水的手巾放回了洗臉盆的木質架子上,劉婉寧被抓起的濕發落回了劉婉寧的背部。


    劉婉寧將手中表麵磨得光滑的梳子遞給尋梅。


    尋梅笑嗬嗬的接過木梳,抓起劉婉寧的一簇半濕不幹的頭發,雷厲風行的梳理了起來。她那雙看似精明的眼睛滴溜溜的瞄著劉婉寧,試探的開口:“對了小姐,我又燒了兩鍋水……我也覺得身上髒兮兮的。”


    恰逢劉婉寧糾結到一塊的頭發被木梳扯開,她的頭皮被揪得一陣疼痛,劉婉寧不禁發出短促的悶哼聲。


    【嘀嘀嘀!您的生意夥伴,[科幻位麵·愛綠星]的黑帝蘭斯先生發來了簡訊——‘有事,稍等。’‘兩個時辰後。’】係統的聲音突然冒出來。


    劉婉寧聽到了係統的提示音,可思想還停留在尋梅的問話上,被疼痛一岔,淡橙粉肉感的唇自動自發的張張合合,“你與我說話不必如此外道,想洗澡便說洗澡好了。”


    【叮!您的語音回複已發送完畢。】


    在聽清係統那歡脫的聲音,劉婉寧和藹的神情頓時冷凝住了,漆黑的眼瞳縮成了針尖大小,握緊了手中的木梳,木梳齒深深陷入了她的掌心,臉皮陣陣發熱。


    怎麽、怎麽會把這句話當做回複發過去?如此黑帝蘭斯公子會如何想自己?


    劉婉寧驚慌得指尖發涼,將頭深深的埋了下去,發絲垂落在臉上,涼涼的。她知道應該修改回複的話語,可尋梅就站在她的身後,她實在不好用語音回話。


    【嘀嘀嘀!黑帝蘭斯回複說:‘沒洗澡。’】【以後準時。】【等我。】係統接連響了三次來信息的聲音,時間間隔不到一秒鍾。


    劉婉寧臉上的熱度慢慢散去,“嗯”了一聲,和黑帝蘭斯的幾次相處讓她快速理解了黑帝蘭斯的意思,黑帝蘭斯是說,以後教習格鬥術的時間不會做其他的事情。


    她想,黑帝蘭斯公子那樣直接坦誠的人,應該不會誤會自己的,隻會以為自己真的以為他要洗澡,所以才會很認真的回答自己不是在洗澡。


    “我和小姐一起長大,我自然知道小姐的好。隻是現在和往常不一樣。”尋梅抓著劉婉寧的濕乎乎頭發的手頓了下,她將木梳舉在下巴處,轉身小心翼翼的轉動眼珠,瞧了眼正關房門的青梅背影。她已經將劉婉寧的頭發全部疏通,劉婉寧坐著的小板凳周圍地麵上留下了一圈水滴的痕跡。


    劉婉寧倒映著橙光芒的眼瞳柔和了下去,發冷的手腳慢慢恢複了溫度,一陣紅一陣青白的臉定格在了紅潤的常態,心裏頭想:等兩個時辰後對黑帝蘭斯如何解釋清楚自己所在的場合不適合好好的回複他。


    青梅關上房門擋住襲來的涼風,取了火折子點燃了被移放在硬榻上的油燈。


    登時,室內充滿了昏黃的光亮,青梅靠得油燈極近,她的影子一下子被放大拉長,籠罩住了劉婉寧和尋梅。


    尋梅被亮起的燈光弄得愣了一下,向來自以為聰明實則大咧咧的她有些小心的瞄了眼青梅,彎身小聲對劉婉寧說:“我就是說,就是我和青梅姐姐都想洗澡。你知道外麵那兩個房間是給家丁住的,所以……別說這房間地方也太小了。”


    劉婉寧性子外柔內剛,自然是善解人意的,她轉身抽走有點心不在焉的尋梅的手中木梳,站起身,用木梳敲了敲尋梅的頭,好笑道:“你當我是那麽不講理的人?你們就在這房中洗好了,地方不夠我就到軟榻上坐著。”


    “我知道小姐是好人,對了!一會桶刷好了,就讓青梅姐先洗。”尋梅笑嗬嗬的抓著劉婉寧的手臂,那雙流轉著靈巧的杏仁眼忍不住偷瞅著劉婉寧額頭上的傷疤,心說:小姐的傷疤快好了,怎麽就忽然……這下,原本就沒蘇映兒好看的小姐一定是無法挽回姑爺的心了。


    青梅抬手將鬢角的碎發掖到耳後,她麵上不顯什麽可心裏是滿意的。她微微側身瞥向尋梅和劉婉寧的方向,反射出夜光亮的眼眸仿佛泄露出幾分幽暗的光彩。


    有了嘈嘈嚷嚷要洗澡的尋梅,青梅自然是不用自己開口了,而尋梅這第二鍋水理所當然“孝敬”給了青梅。


    木桶遠處門口的位置放著一盞油燈,將昏暗的室內照出了昏黃的亮度。依稀傳入房內的朗誦經書的聲音已經消失,房間內檀香的味道徹底被豬苓中添加的香料所取代。


    劉婉寧懸著雙腿坐在軟榻上,未著鞋襪的腳離地兩寸輕微的擺動著,軟榻下陰影裏放著一雙灰綠的繡花鞋。


    軟榻上的蚊帳半邊垂落下來,遮擋住了劉婉寧看向浴桶的視線方向,模糊了青梅、尋梅輪流在大木桶內洗澡互相搓澡的場景,隻有水聲和尋梅“自娛自樂”的嬉笑聲傳入。尋梅的黑乎乎的影子投射到了劉婉寧所在的簾帳上。


    劉婉寧長長的黑發全部攬到了脖頸的右側,她神情不再狀態的一下下用木梳梳著近乎全幹的頭發,袖子隨著她梳頭發的動作滑落,露出一截被燭光染上柔和光暈的蜜手腕。


    劉婉寧瞟了眼角落裏的盂漏計時器,水已經沒過盂上最後的刻度,盂馬上就要沉下去了。


    黑帝蘭斯說要兩個時辰後再過來,現在已經過了半個時辰。她所在的位麵和黑帝蘭斯所在位麵的時間應該是有差異的,而且不論她自己在哪裏,黑帝蘭斯若是不在虛擬店鋪內,黑帝蘭斯所在位麵的時間也是流動的。


    劉婉寧實在是弄不明白這些高深奇異的科學知識,隻想著剩下的一個半時辰在這幹靠著也是浪費,不如去空間等著省得不禮貌的遲到,而在這其間她可以再吃一顆洗髓果,試著研究一下虛擬位麵的其他功能。想到洗髓果她躊躇了一下,最終咬咬牙:傷疤變得難看又如何?隻要能獲得能和男子抗衡的力量,一切都是值得的。


    劉婉寧透過紗簾窺見尋梅二人正專注的洗澡,並沒有多餘的注意力觀察到自己,才安心的就著水聲輕聲說:“進入虛擬店鋪。”


    花香與洗髓果甘甜清爽的味道溢滿了虛擬店鋪中的空間,櫃台上的油燈歡快的擺動著,貨架上一籃子瑩白剔透的洗髓果被染做了誘人的暖橘.色。


    劉婉寧知道黑帝蘭斯一時半會來不了,而這裏又沒有其他人看著,一直被王絮絮教育的麵對陌生男子而端著的矜持架子放下了,整個人從內而外的覺得輕鬆,舉止間也隨意大方了起來,甚至帶上了幾分被王絮絮用訓誡矯正沒了的活潑。


    她直奔貨架上的翠竹籃子走過去了,毫不猶豫的拿起一枚洗髓果嘴巴張的大大的,準備將這枚巨大的果子一下子塞入口中。


    可在看清洗髓果的一瞬,劉婉寧那雙被熏染上燭光彩的黑瞳中閃過驚奇,扒在慢慢一籃子洗髓果上挨個檢查了起來,眼中的困惑越來越濃,捉摸不透的囔囔自語:“這果子的模樣怎麽還跟剛從樹上摘下來一樣?”


    係統智能快速的索引出問題的答案:【親愛的使用者,本位麵交易係統的虛擬店鋪是個獨立的異度空間,其中的時間相對靜止,就好比你在學習格鬥術的時候感覺多麽的累,流了多少的汗水,等你出去後你還是你進入時候的模樣。】


    劉婉寧將洗髓果放入口中,任由一股清涼幹爽的液體滑入食道,進入胃部,慢慢的將涼意通透全身,同時思索的蹙起眉頭,提出疑問:“若是如此,我在空間內練習了格鬥術,僅僅練習的是技巧和反應速度?在空間外鍛煉身體,才會增強體魄?”


    【嘟嘟嘟……對不起,您詢問的問題,由於尚沒有在店鋪中學習格鬥術的人,本係統無法為您做出權威的回答,請詢問您的引導者。】


    引導者……?劉婉寧心裏反複念叨著這個詞語,腦子裏浮現出第一次進入虛擬店鋪的情景,那時的她還以為進了什麽妖怪洞府,卻在看到一個胖乎乎的可愛番邦娃娃而安心了下來,那個奶娃娃就是幫助引導使用者的高智能?可惜了,那麽一個粉雕玉器的有溫度的活靈活現的男娃娃,竟然是一堆數據堆砌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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