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燈上的火苗跳躍著,散發著灼人溫度。


    “親爹親媽又如何?對自己不好的就應該扔大街上任其自生自滅!”劉婉寧黝黑清亮的眼中有些沉重:難道這才是其他位麵對待父母雙親的正常表現嗎?自己為了母親多番忍耐,在周圍人眼中是孝,在其他位麵看來是惡心麽?


    難道她真的應該……不不不,母親承受生身之痛將她帶到這個世界,縱然自己對她有千般怨恨萬般不滿,她也不能作出不顧其死活的事情來,雖然她不理解為何母親的心總是偏向“男子”,但母親從未有直接害死她的心,且十九年來知冷知熱的關切也不是作假的。


    還記得那一年發高燒,大夫都說她活不了了,母親卻抱著她執意不肯辦後事,抱著她哭了一天一夜,為她擦了一天一夜的身子,即使是她身處高燒之中,那一滴滴淚水打在身上仍是那麽的灼熱,其實母親又何嚐不是被時代害了的女人。


    劉婉寧下意識做出抓捏腰帶的動作,雙手手指無意識的摩擦著,眼眸中映出屏幕上那些得到解決的稀奇古怪的求購帖,她思緒被拉回正題,遲疑不決的思索道:看著公告板上那些得到幫助的帖子,這些人都將自己的真實情況說給大家,雖然有人會得來謾罵受到再次的傷害,可更多是獲得了幫助,我是否也可以試試看呢?


    梨花靜悄悄的飄落著,填充著黃燈光的虛擬店鋪就一張古老的照片,整個虛擬空間中隻有劉婉寧時而急促時而緩慢的呼吸聲。


    劉婉寧斟酌了良久,遲疑的挪動手指點開再次發帖的按鈕,在編輯內容的時候反複改了好幾次,最後敲定,發出:【樓主對做生意的事情一竅不通,很想求購教做生意的教程,希望大家幫幫忙。】


    洗髓果在手中,可劉婉寧真不確定它能否將母親王氏的病治好,她猶豫了下又發了一條,將身處境地詳細的說了一遍,隻是她下意識的將重生之事隱了下去,隻說:公公一家圖謀不軌,相公和小妾意圖坑害自己,自己提出想和離,母親卻不會信相公會害自己,不相信公公有歹意,母親信他們多過自己,並讓自己忍。我該怎麽說服她。


    其實劉婉寧何嚐不明白的懂得,這世上哪裏有人順順利利的過活,那些坎坷終究是要自己麵對的,可她還是忍不住的借用這作弊器來幫助自己。


    劉婉寧看著並排出現在公告板上端的兩個屬於自己的帖子名稱,在一串打滾賣萌的文字中很是顯眼,她想了下,又重新編輯了一遍帖子,在每個帖子的名稱後都加上了代表急切的“胡餅”圖案。


    一切完成後,劉婉寧輕舒了口氣,黃白的臉被染上了屏幕的紫,嘴角僵硬抿出了個淺淺的自諷弧度,自己在是世上活了很多年卻仍舊什麽事情都無法靠自己的能力解決,說是不想麻煩黑帝蘭斯公子卻轉頭求助位麵交易係統,這種行為真當是矯情。


    劉婉寧抿緊了唇瓣,克製住那從前世起就纏繞住自己的對母親的敬畏退縮,暗下決心道:即便沒有求購到讓自己諸事順利的物品,等用洗髓果治好母親的體弱,我就提出和離。娘親……原諒女兒的不孝,這一切都是為了你躲過聲名狼藉我免於慘死江中。


    幾乎就是劉婉寧發完帖子的瞬間,空間內便連續響起:【叮!親愛的使用者,您發的《求購:教做生意的東西!》的帖子,已被您的生意夥伴黑帝蘭斯所關注。】,【叮!親愛的使用者,您發的《求助:如何順利和離?》的帖子,已被您的生意夥伴黑帝蘭斯所關注。】


    劉婉寧的耳朵卻像是鎖定雷達一般,將“黑帝蘭斯”的名字不斷的在腦海中放大,化為陣陣回聲嗡然作響,震得她麵容發燙。


    “黑帝蘭……”劉婉寧低囔出聲,隨即驚醒一般的逃出虛擬空間,仿佛這樣就能徹底丟棄開在虛擬空間中的一切一般。


    出了虛擬位麵後,劉婉寧不論看哪裏眼前都存在一個方方正正的亮塊,這是她久盯著虛擬光屏落下的後遺症。長時間對著光腦,臉皮上冒出一層油,於是剛洗完澡的劉婉寧取了香麵兒再次洗了一遍臉。


    入夜,臥房內一片漆黑。


    毫無睡意的劉婉寧輾轉反側的在軟榻鋪上折騰,庵裏的軟榻質量並不好,於是不斷的隨著她的動作發出吱嘎聲。


    劉婉寧僅著單薄的青儒裙,雙手抓著絲綢被子的邊沿,一雙心事重重的眼睛虛放在簾帳外的昏暗上,腦子裏煩亂的翻轉著應景的愁思詩句:“君知妾有夫,贈妾雙明珠。感君纏綿意,係在紅羅襦。妾家高樓連苑起,良人執戟明光裏。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擬同生死。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恨不相逢未嫁時……”


    恰逢外麵起了一陣大風,窗戶被刮得咯吱作響,驚斷了劉婉寧那不守婦道的可怖心思,驚醒了窗下硬塌臥眠的尋梅。


    尋梅迷迷糊糊的跨過打著呼嚕的青梅,隨意的套上不知是她還是青梅的繡花鞋,摸索著來到方桌,抓著茶壺大口的喝起茶水來。


    劉婉寧聽到了尋梅的聲音,瞬間壓抑住了對黑帝蘭斯萌發的荒謬情愫,轉而開始考慮接下來需要做的事情,並“天真”的計劃著:如何將蔬菜水果等物帶入空間,交換給黑帝蘭斯;等王絮絮消氣同意自己回去後,如何哄騙王絮絮吃了果子;怎樣可以和離,然後將屬於劉家店鋪的行使權從馬文浩手中奪回……


    方桌旁,喝好了的尋梅視線逐漸的適應了黑暗,眯縫著眼看著發出聲響的軟榻榻,放輕動作來到軟榻邊。她左手捧著水壺,右手掀開軟榻帳,身子探進軟榻榻,解開雙垂髻的長發垂落到了劉婉寧的被麵上,她壓低了聲音,隻剩餘氣流的試探說:“小姐……你怎麽還沒睡?難道還在鬧肚子?要不要我將門外的恭桶拿進來?”


    “不是,就是睡……不著。”劉婉寧邊轉過身麵對尋梅邊說,伴隨著她說話的聲音,身下軟榻鋪發出討人嫌的吱嘎聲。


    劉婉寧一向清亮的黑眸在昏暗中帶著如同夜的迷離……


    耳後庵響起暮鼓的鍾聲,晨日照得窗紙微微發亮,給室內帶來了朦朧的光線。劉婉寧才迷糊了過去多久,就被腹部翻滾的疼痛給鬧醒了。


    “嘶……”劉婉寧冷汗淋淋的捂住小肚子,從溫暖的被子裏麵爬了出來。


    劉婉寧頭頂的拋家髻經過一夜的折騰已經散落下來,綠的發帶就半掛在背後的頭發上。散落而下的黑發就黏在了她的油汙般的額頭上,身上的紈質儒服都被浸透了,顯露出一道道沾上汗跡的髒兮兮痕跡。


    房門被尋梅用腳扒拉開,她端著一盆冒著熱氣的水走入房中,習慣性的用後腿帶上。晨曦順著敞開的門投入又消失,垂落的簾帳內增亮了須臾,轉而恢複了半明不暗的樣子。


    劉婉寧抬手用袖子抹去汗漬,吃了洗髓果就會腹痛如攪,也不知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尋梅聽到聲響,立馬將銅盆往門旁的架子上一擱,銅盆中清澈的水被激蕩出劇烈的水波,還有些許溢出水盆,在地上留下了難以消除的痕跡。


    尋梅快步來到軟榻邊,掀開簾帳,帶著善意嘲笑的打趣:“小姐你起來了?”,在看清劉婉寧的瞬間瞪大了偽裝成激靈的雙眼,維持著左手掀開簾子的姿勢,誇張的捂著嘴巴,沒心肝的驚呼:“喝!“小姐你有好大的黑眼圈啊。小姐不會是思春了吧!一宿沒睡,嘿嘿。”


    思春……


    軟榻上光線變亮,柔和晨光照在劉婉寧的臉上,卻不足以給予她溫度。


    劉婉寧原本就被墜墜下沉的腹痛弄得臉青白嘴唇無血,這會臉更是難看了起來,反射著清晨溫暖陽光的黑瞳帶著濃濃的自我厭惡,她渾身冰寒的想:自己的心思就這麽的明顯嗎?劉婉寧啊劉婉寧,你總是如此沒出息?


    春雨過後,整座耳後庵清朗了起來,拂過人麵的空氣帶著濕潤感。溫和的陽光透過梨花林落下斑駁的痕跡,粼粼波光的溪水亦如時間一般不複返的叮咚流淌。


    時間就在劉婉寧拉肚子,挖野菜,歡喜的將這些東西帶給黑帝蘭斯,卻在這些植物移植失敗的難過中,以及將古武融會貫通中,溜走了。


    期間,因為劉婉寧要去後山挖野菜必須經過壞脾氣的老太太的住處,所以她不可避免的偶遇了幾次那個壞脾氣的老太太,明明是劉婉寧好心的將房間讓給了老太太。可不知老太太到底誤會了什麽,每次不僅沒有好臉,還放縱丫鬟佐兒對她冷嘲熱諷,自己拄著拐杖解氣的模樣。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有一隻無形的手擺布著她,劉婉寧發的兩條帖子竟是像被隱藏一般無人問津,這真是對她命途多舛的赤.裸.裸的顯示。


    反觀黑帝蘭斯,他最近卻是越來越煩躁,連格鬥術的都快教完了,他還沒弄清劉婉寧日日愁悶的緣故,反而在憋屈中儲存了可再次晉級的十分之三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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