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婉寧像是魔障般的抖動著嘴唇,腦海中前世的一幕幕無比清晰在她腦中上演著,母親逼婚,馬俊馳新婚之夜輾轉青.樓,母親和馬文浩的輪番勸說下準備嫁雞隨雞,最終迫於世俗讓蘇映兒抱著孩子進門,母親哭著讓她親自撫養蘇映兒的兒子……多年忽視他的馬俊馳突然拿著甜湯進入她的房間……


    苦納師太像是還沒有打擊夠劉婉寧,她轉頭望著自己的院落,那個方向竟還能看到那顆遮天蔽日枝繁葉茂的白果樹,”劉施主再看看那顆銀杏樹,瞧那綽約穿橫的枝丫,多麽的像是人生,世人每遇到岔路都在決定著通往哪根最終的枝葉,而其中很多的枝杈確是短小而曲折。”


    劉婉寧漆黑的眼眸是一片尚未回歸真實的朦朧,她順著苦納師太的指向看向那顆樹冠巨大的銀杏樹,陽光照在她的臉上,她逼不得已眯縫起了雙眼,黑色的上下睫毛碰到了一處,她恍惚的想:因果循環,上輩子那淒慘的結果是自己在無數個岔路口上自己走出來的。那麽現如今遇到的繁雜事情,是不是也等待自己去走,然後定下結局呢?……當然不僅僅是自己的,還有母親的。


    劉婉寧迷茫的轉頭看向苦納師太帶著褶皺不再年輕的臉,”為了我與母親最終的幸福,我忤逆她違背孝道,也是對的嗎?”


    “求人不如求己,劉施主應該問你的心,”苦納師太似是擔憂劉婉寧走岔路,加了一句:”問心無愧的問心。再送劉施主一段話‘一灶爐香幾卷經,不容閑事累心情,勸人行善多方便,知道天曹必記名。’”


    問心無愧……劉婉寧迷茫的眼眸慢慢變得清明,她眯眼看著那顆在陽光下高大無比的銀杏樹,暗暗道:為了母親,為了真正的孝道,不論母親是否理解,我都無愧於心。


    劉婉寧背後大殿內仍是久久不息的莊總敲木魚的聲音,眾多的香客隻為求得想要的東西跪拜焚香,無人知曉人生真正的三昧。遠處的攀枝錯節的銀杏樹冠遮蔽了天空和太陽,能被劉婉寧看清筋脈的樹葉在一陣大風下,嘩嘩作響,吟唱著無人聽懂的禪機。


    劉婉寧沿路問了幾個小沙彌才找對返回院落的路。


    沿途的青石小路旁種植著零散的幾個楊樹,在這個月份下正飄揚著惱人的楊絮。劉婉寧沿著庵內牆下的陰影邁著小碎步走著,眼看轉彎就到了劉婉寧近來熟悉的區域,卻被飄落的楊絮弄得打了幾個噴嚏,而後一陣若有若無的痛哼聲傳入了她的耳中,這略帶蒼老和高高在上的哼唧聲劉婉寧不可謂不熟悉,她心道:這聲音不正是那個養了兩個惡仆的老太太麽?


    劉婉寧未作多想,可轉過了彎,就瞅見一個被重重褐色華服裝在衣服裏的瘦小老太太正背對她坐在青石路上,遠處是被老太太摸得頂部光滑的龍頭拐杖。


    老太太花白的頭頂是反射著陽光的耀眼金簪花,她一邊打著噴嚏,一邊用手揉著腳腕,嘴裏罵著:”種什麽楊樹,害得老身打了個噴嚏就摔倒了!等回去就派人拔了這些厭人的東西。”


    劉婉寧下意識的快走兩步準備攙扶,可走到距離老太太一步遠的時候頓住了腳步,她黝黑的眼眸與青梅有了幾分相似,心道:這老太太慣愛狗咬呂洞賓,我若是攙扶了她,興許還會遭來一頓罵,她的身份那麽高貴,一會定有丫鬟仆人來尋,壓根也用不著我多管閑事,操這份閑心,……這天氣暖和地又不冰多坐會想來無礙。


    劉婉寧猶帶著一絲愧疚繞過老太太癱坐的地方,就快步往自個居住的院落走去,但人家老太太可不是個瞎的,在發現劉婉寧後立即命令道:”過來扶老身一把。”


    劉婉寧腳步稍微緩慢了一下,但仍事不關己的往前走。


    老太太徹底怒了,罵道:”早就看出你這丫頭不是個好的,溜須拍馬反被羞辱後,竟是路遇老人家摔倒也不攙扶!真是真是原形畢露引得老身忍不住唾罵。”


    劉婉寧被氣得站在了原地,側身瞧著癱坐在地的老太太,一向垂著的眼充滿了譏嘲:”老人家,雖然你將我看做卑劣小人,但我自認沒有做任何違背良心之事,更是將避風朝陽的院落讓給了您。可老人家您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找茬羞辱與我,聖人言‘以德報怨何以報恩’,在被屢次汙蔑的情況下,我自然不會再次自取其辱的幫助您老人家。”,說完雙手側放在身旁,告辭道:”老人家位高權重,就請坐在這曬會太陽吧。”,毫不拖泥帶水的走來,那菱紗裙子隨著快速離去而擺動著,綠色的衣帶向後飄著。


    老太太原本對劉婉寧的一席話並不放在心上,一張沒了牙齒的嘴巴更是向下撇到了極點,可沒想到劉婉寧說完就走,眼看就沒影了。


    期間,劉婉寧佩戴在手腕上的銀鐲子閃了閃……


    老太太忽地眯起了總是居高臨下的眼睛,而後笑了起來:”沒想到你這女娃娃還有點骨氣,過來!把老身背回去吧!”,她見劉婉寧還是不停,有些急了:”老身的那兩個丫頭以為老身還在苦納師太那裏,隻怕兩個時辰內不會來尋,你個倔脾氣的女娃娃就忍心看著老人家暴曬在這裏不成?”


    兩個時辰……原本都再次拐彎的劉婉寧不得不轉身回了來,溫度漸暖,這當空的太陽連年輕人都受不了,若是真讓老人家暴曬,那當真是見死不救。劉婉寧看了看老太太,轉身撿起了地上的拐杖遞給老人家,然後在老人家仍帶試探的眼神中,轉身彎腰,示意老太太爬上來。


    老太太身子骨真是非常的健壯,竟在崴了一隻腳的情況下跳到了劉婉寧的背上,而且明明這麽瘦小那骨頭卻是死沉死沉的,幸虧劉婉寧吃過了洗髓果,力量堪比男子,她將手放在後方扶正了老人,快步往老太太和自己的院落方向走去。


    一路上,老太太興許是真的覺得最近誤會了劉婉寧,或者是想要套出這個可惡女娃娃的姓名以作報複,她是哼聲哼氣的詢問劉婉寧的是那戶人家的?怎麽就在耳後庵住了這麽久……


    但劉婉寧隻是為了避免她真的被曬出問題,並未打算深交,所以一直閉口不言,隻是默默的將人送到老太太所在的院門口,將拐杖塞給了老太太,讓老太太自個靠著牆拄著拐杖喊人來幫她,因為劉婉寧記得這院落內住了一堆體格健壯似是練武之人的仆人。


    老太太直到劉婉寧的背影消失後,才露出劉婉寧從未見過的慈祥笑容,那雙總是瞧不上劉婉寧的眼睛顯露出了喜愛之情:”……看來這女娃娃是當真不知老身的身份,也不知前陣子是怎麽了,竟是才發覺這丫頭如此對老身脾氣,不卑不亢,外柔內剛。來人啊!”抬高聲音喊了一嗓子。


    瞬間幾個黑衣人落在了老太太身前,並作勢下跪討罰,卻被老太太瞪了一眼:”跪什麽跪!還不快點背老身回去!”,黑衣人們立馬不跪了,連忙攙扶著老太太往院子裏走。


    上挑深遠的房簷下掛著各類木製布製的招牌,街上人流穿梭不息,胡瓜、胡豆、胡蒜……乳酪、胡餅、羌煮貊炙等等西域傳來的各吃食叫賣聲不絕於耳,偶爾竟是能看到幾個鼻梁極高的外國人走過。


    錦州城亦如劉婉寧當初去耳後庵那般熱鬧,劉婉寧坐在晃晃悠悠的馬車內,低垂著的眼簾顫動著,內力的黑眸帶著一陣陣思索與焦慮,正午濃烈起來的陽光透過竹簾子照入馬車內,因端午接近,沿途各類小食和香囊的艾草味道都彌漫進了馬車。


    劉婉寧帶著心事的黑眸不著痕跡的掃過身邊一左一右坐著的青梅和尋梅,她其實很想與尋梅商議一下去哪裏尋找狀師,並在回家之前找好狀師,而後就將和離所需的官服文書準備好。但可惜的是青梅一直在旁邊,而她壓根就不想讓青梅成為傳話筒,將她找狀師的事情告知母親,從而在事情還未辦之前就引來異常不必要的糾紛。


    於是就這麽糾結著,馬車回到了”劉”府。


    “劉”府是劉家祖傳的大宅院,在錦州城內是數一數二的大,但在劉父那一輩已經落寞了,劉婉寧小的時候甚至聽說過劉家要賣掉宅院的傳聞。後來馬文浩接手劉家生意,這種傳聞才慢慢消失,更是在馬家人搬進來之前,大宅院重修葺了一遍,不知比之前氣派了多少。


    興許是節日臨近的原因,府中竟然請了些工匠重新描繪著回廊走廊房簷等處的塗彩畫,而府中園丁正在修建著路邊的花草,被切斷的青草味道極為濃烈的在空氣中飄散。因為府內很少有外人的緣故,那些穿著黃色半臂綠色儒裙的丫鬟們嘰嘰喳喳的遠遠圍觀著修葺的工匠們。


    劉婉寧頭戴女子出門時的帷帽,飄蕩的皂紗遮住了她額頭醜陋的疤痕,以及變得細嫩的雙手,她帶領青梅和尋梅一路從大門走向客廳,路遇行禮的丫鬟家丁無不是露出了一臉古怪的神情,當有外人工匠詢問的時候,能模糊的聽到:”那是我們馬家少夫人……,她啊毀容了……”


    在進入後院,周圍的環境安靜了下去,回廊那片被青梅壓壞的花草已經換了一批新的,白瓷花盆中火紅的月季花正迎風舒展著腰身。


    兩個端著茶具頭梳雙垂髻的小丫鬟遇到劉婉寧微微一愣,其中一人眼裏轉過古怪的神色直直望著劉婉寧肥紗後麵的臉,而後在同伴的撦拽下反應過來,和同伴一起乖順的低頭行禮:”少夫人。”


    劉婉寧聞言點了下頭腳下沒有停頓,帶著青梅和尋梅繼續往自己居住的院落走去,可心裏卻翻滾出了不舒服的感覺,她憤恨的想:這明明是我劉家,可這府中丫鬟和外人無不稱呼我為馬家少夫人,難道我不應該是劉家小姐,馬俊馳不應該是劉家姑爺才對嗎?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就到了萬眾期待的部分了!打個預防針——


    按照現在的說話,馬文浩就是劉家花錢雇來的經理,他很有才華為公司爭取了很多利益更是擴大了業務購買了些股份,但是公司歸根結底還是劉家的。但是作者不大想讓女主要渣公公花費心力弄來的東西,覺得怪膈應人的,所以我打算讓女主淨身出戶,白手起家,自個賺錢!然後開劉家店鋪打敗馬家店鋪。另外一個考量是,當"劉"家徹底是女主建立起來的,那麽她就有了絕對的話語權,就是當家做主的當家的,王絮絮也沒有權利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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