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降生於此世間時,她的眼前有一張醜男的臉。


    「為了買你,老子花了一筆天文數字。相應的,你可得給老子好好幹活」


    少女雖然不懂這句話的含義,但她想著總之暫且先聽從眼前的男子的吧。


    因為她隻知道這麽一種生存方式。


    之後,天資聰慧的少女一點點學習著此世間之理。


    ――看樣子,這個似乎是自己主人的醜男,他每天晚上都在享受著互相廝殺、搶奪金錢的名為交易的遊戲。而自己則是被使用於那種遊戲裏的的棋子……名為固定資產的道具。自己雖然能和人類同樣感知世界、思考事物,但自己的體內並無『生命』,自己僅僅是個人偶。


    她從未覺得這是不幸。


    因為自出生至今,這就是她的『普通』。


    契機是一件微不足道的瑣碎小事。


    某次她跟主人一起外出時,碰巧看到一個看上去跟自己年齡相仿人類在路旁小攤買了個冰淇淋……那人的樣子看上去是真的很開心,那副笑容看上去非常幸福。那是一種倒映在鏡子裏的自己的臉上,從未浮現過的表情。


    「我想要那個」少女說。


    這句話裏並無深層含義。她也並沒有特別想吃冰淇淋。


    僅僅是,那個人笑得看上去太過幸福了。於是她想到,如果自己也得到那個的話,是不是也能露出同樣的表情來了呢?僅此而已。


    回答是一記耳光。


    「你tm的以為老子為了運用你,到底花了多少錢啊!!要是想要報酬的話,就給我幹相應份的活啊!你這個廢物!!」


    ……少女捂著疼痛的臉頰,然而在她的心中毫無憤怒之情湧現出來。


    翻湧於她心中的,隻是純粹的疑惑。


    ――自己為什麽不得不順從於這種無能的家夥呢?


    如果無視掉這個男人的指示,照自身意識去行動的話,自己有信心賺取三倍於現狀的利益。自己就是擁有能夠做到那一點的知識與能力。然而,自己為何必須要對這種甚至沒能察覺到棋子的性能――無法將棋子作為棋子來靈活運用的家夥言聽計從不可呢?


    弑主,易如反掌。


    她是與之朝夕相處的資產。對方向她露出破綻的次數一抓一大把。


    而且,她每晚都有參與行凶殺人,不用想都清楚如何能使人咽氣。


    她唯一的誤算是政府的存在。


    以資產之身誕生的少女成為資產家,這種事簡直前所未聞。


    而且,她還在政府了解到此事為止,一直狩獵著其他資產家。同時,她還拒絕了來自於自己主人的遺產繼承。


    優秀的她了解到了――


    既是資產亦是資產家這一違規的存在。


    她了解到了,隻需拒絕掉最初的交易――來自於己主的遺產繼承,她便不會擁有自己這一資產。換而言之,即她無需支付固定資產稅與跟使用自身能力相關的費用,但她卻能自在地使用自身作為資產的力量。


    換言之,她能夠無運行成本地盡情使用強力的資產。


    這便是最強的資產家誕生於魔石通貨市場的瞬間。


    但是,政府自然不可能會容忍那種不合規範的存在。他們重視此事態,並發布了特別法例。


    少女盡管並未破產,但仍被即刻送入地獄。


    然後,政府在那裏對她下了給破產者的裁決……他們與她約定好,隻要她照其計劃行事,協助流轉金錢,他們就會放她回現世,還她自由之身。


    縱使少女如何強力,但如果連同空間都被隔離了的話,她也是無計可施。


    而且,那塊空間還是一個怎麽方便政府就能怎麽更改規則的世界。她唯有默默順從,對之言聽計從。


    她在那種地獄裏生存了下去。


    為了獲得總有一天能夠得到的自由。


    為了買到那一天未能吃到的冰淇淋。


    最為重要的是――


    為了用錢買到自出生以來自己從未露出過的那個表情――


    ◇


    下次恢複意識時,敗鬥以為自己已經歇菜了。


    整個世界唯有黑暗在蔓延,且他感到一種奇妙的漂浮感。


    敗鬥是無宗教者,並不相信神明,因此,他自然也不相信輪回轉世之類的事……但或許那種東西是實際存在的,現在為了回收利用自己的身體,而在進行著某種措施也說不定……這種妄想閃過了他的腦海。


    但是,隨著他的眼睛漸漸習慣了黑暗後,麵無表情的『魔王』陛下出現在了他視野中,他理解了這裏是地獄篇的後續。自己所躺著的地方,似乎也是電影院的躺椅。


    「…………您醒了嗎」


    都發生了那種事,自己卻還活著,還真是不可思議。君臨於這座地獄頂峰的庫洛爾大人依舊待在自己身邊這件事也是個謎。


    他雖然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但還是張開了口。


    然而,在那個瞬間他就不住地咳嗽了起來,反射性地用手捂住嘴。待咳嗽結束後,他握了握拳,感到一種有黏性的討厭觸感。看樣子,像是咳中帶血。


    「……您已經睡了三天三夜了。因為受傷過多,您還發燒了。請安靜休息吧。因為傷在暗處要恢複得快些,所以我把銀幕的燈給關了……這是水」


    她用給病人喂飲水的水壺,把水運向敗鬥的口中。


    恐怕,這三天裏她一直都片刻不離地在看護著他吧。隻見她的一係列動作,莫名地很是嫻熟。


    「……你不生氣嗎?」


    「生什麽氣?」


    盡管很是嘶啞,但也總算是發出了聲。


    庫洛爾也像是安心了般呼了口氣。


    「……關於我的背叛。我還以為,在您醒來的同時,我就會被您跟大灰狼襲擊小羔羊一樣撲倒吃掉……就算不會那樣,我也做好了被您狠狠地揍一頓的心理準備了」


    「有人這麽說過……『背叛是女人的裝飾品』……你是個美人、是需要大量的裝飾品的吧……」〔※注:該名言出自於魯邦三世,不二子所說的,灰原哀不過是原句奉還他的罷了〕


    「……真是佩服您在現在這種狀況還能油嘴滑舌。說實話,我差點迷上您」


    由於她麵無表情,因此很難看出這是不是玩笑,但多半就是在開玩笑吧。


    就算她是認真的,敗鬥也沒有足夠襲擊她的精力。他的渾身上下像是有燒傷一般熱得不行,就算去襲擊她,也不可能成功,兩人之間的戰力差是明擺著的。要說為何,那是因為……她是資產。


    「我也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您要問什麽」


    「我、做了個夢……夢到一個可憐的資產女孩……那個、是你吧……?」


    這次夢到的夢,記得非常清楚。


    簡直就像是某人強行讓自己夢見的一般。


    他雖然是這麽問出了口,但心中早已有了確信。他睡醒時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根本不可能記得醒來不久之前夢到的夢。那麽,既然記得的話,那麽其中肯定是有人為性的原因。


    庫洛爾沉默著,從敗鬥的枕邊取出一個香爐。


    這是一個燈型香爐,為陶器,一股不可思議的芳香從它那裏飄起。


    「夢魔之誘。它能夠讓對方夢到擁有者刻意


    讓其夢見的夢」


    「哈哈……你、到底是有幾個資產啊……」


    「……我並沒有想過要獲取您的同情,讓您原諒我。隻是,想要您知道這些事而已。因為我覺得,您應該想要知道這些,也有知曉權」


    「…………這樣啊」


    盡管是在黑暗之中,卻依舊能清晰地看到庫洛爾的臉。


    她看上去無比真摯且真誠。盡管依舊還是麵無表情的,但他與她應該是有一同度過了一段足夠令他能夠感覺到她那種微妙的情感的時日。


    「反正、我怎麽都是死定了……能最後實現我一個心願不……」


    「……最後的心願嗎」


    「啊。我想知道、在這座地獄裏……真正發生了的事」


    「………………」


    庫洛爾看上去有些猶豫。


    但她看到敗鬥痛苦般的模樣後,似乎是下定了決心。


    她從連衫圍裙的口袋裏取出一枚硬幣後,用右手拇指往上一彈……拋硬幣。接著,她在用左手手背接住那枚硬幣,確認向上的麵後……就如同在自言自語般,開始慢慢述說起來。


    「我從後麵開始依次說明吧。指示不殺您、讓您活著的人是非營利法人的修女……說得更準確些的話,就是政府公務員。名字是成金安人」


    「嘿……挺不錯的名字嘛……」


    「正如你也知道的,成金雖然是政府公務員,卻又把這座地獄收作他的私有物。她命令非營利法人的修女擔任保險公司的社長――也就是董事長」


    「命令她當董事長……?」


    「……是的。他一定是覺得您建立起來的保險公司還很有利用價值吧。但如果他直接殺了您,就會有三分之一的決議權落到政府手裏。雖然那是他所隸屬的組織,但對於想要把保險公司變成私有物的他來說,那一點也沒意思。在這裏,他想到了召開臨時股東大會,在會議上解雇掉您,由非營利法人的修女擔任董事長。這樣一來,您所持有的一百股的決議權也就能強製性地記入修女的名義下了」


    「………………」


    「隻是,正如您也知道的,想要召開臨時股東大會,需要提前七天通知股東。所以,他不能在那時候殺了您……然後,這是那個通知書」


    庫洛爾從連衫圍裙的口袋中取出一個信封。


    盡管隻是形式上做個樣子,但郵戳上附有日期。雖然不知道地獄的日曆是什麽樣的,但如果相信庫洛爾所言的話,上麵蓋著的應該是三天前――敗鬥倒下的那天的日期。


    以及,從今天算起的四天後,就會召開臨時股東大會。


    那是事實上的、失井敗鬥的死刑執行日。


    「非營利法人的修女自然不用說,暴力團――鬼裂組也讚同這件事。畢竟,成金他對天發誓了,當您順利死亡、保險公司變成他的東西時……就下調每個月要支付的欠款利息的利率」


    「浪費了三千萬的暴力團也是、嗎……」


    「……嗯。其實,暴力團完全沒有要對非營利法人發動戰爭的想法。畢竟,非營利法人的修女……她的名字是真道聖子」


    「真……道……?」


    「是的。暴力團的那個女孩是非營利法人的修女的親生女兒哦。所以,暴力團哪怕不對非營利法人發起交易,也能夠想從非營利法人那裏榨取多少錢就榨取多少錢」


    敗鬥還想著,肯定是「暴力」跟「人數」相抗衡。


    但是,他錯了。


    冷靜思考一下,倒也確實是他想錯了。那個時候,僅僅是為了把他逼入絕境而聚集的信徒,其數就有將近五百了。非營利法人的總人數搞不好都有可能超過了一千。那麽,僅憑人數連一百都沒有的暴力團的武力,是不可能維持得了均衡的。


    暴力團跟非營利法人相對立的真正原因,恐怕就是暴力團抓了修女的親生女兒當人質吧。


    「我知道您在現世創造了銀行,鎮壓了日本的利祿市場。這座地獄裏的核心人物大概都知道這事吧。在此基礎上,我們都裝作不知道的樣子。這是因為……我的工作是『裁定』」


    「裁……定……」


    「我把判斷為這座地獄不需要的人、沒有希望能夠返還留在現世的巨額負債的破產者報告給政府。接著,政府就會給那個破產者標上懸賞金,命令地獄裏的人去殺掉那人……沒錯。除了讓墮入這裏的人去借錢以外,還有增加流通於這座地獄的魔石通貨的手段。那就是這個懸賞金製度」


    「………………」


    不曾知曉的事甚眾。


    遊部肯定也知道這個製度的吧。在得到三千萬後,比起開慶功宴來,應該先跟遊部買情報的。自己每次得到巨款後,就會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在同一個坑裏跪了兩次的後悔,充斥滿了敗鬥的內心。


    「任何一個人都在期待著您的懸賞金。您是在現世裏大鬧了一場的資產家。雖然還得看時機,但很容易就能想象得到你會被標上超出尋常的賞金。然後,那一想象成真了。成金大概也有在中間動了手腳吧,如果您是在臨時股東大會後遭到殺害的話,您的首級就值五億懸賞金」


    盡管敗鬥由於嗓子沙啞,沒有發出聲來,但他有笑了起來。


    僅僅是殺一個人,就有五億利祿。


    哪怕是現世的交易,也沒有過如此有利可圖的目標吧。而且,那個目標還是赤手空拳的,手頭裏基本上沒有什麽資產。那樣一種人的首級竟然值高達五億的懸賞金,由此可以清楚地得知,此人在這座地獄眼中是到底有多麽地多餘。


    「用那個錢、你也能回現世嗎……」


    「很遺憾,不行」


    庫洛爾用比平時更加沒有起伏的聲音否定道。


    「我回現世的通行費是――一千億利祿。就算殺了您,也不過是杯水車薪罷了。不過作為特例,當我殺了您時,那個通行費好像就能減半」


    她的表情毫無波瀾。


    但是,她的聲音中卻帶有著些許自嘲的味道。


    一千億也好,五百億也罷,並無大差。僅僅是證明著在這座地獄是不可能達成的現實的存在罷了。同時,她自然也十分清楚那件事。她大概是覺得在此基礎之上,還要去仰仗那種希望的自己實在是淒慘得不行吧。


    盡管敗鬥看透了她的內心到如此地步……但是,他卻依然裝作一副什麽也沒有察覺到的樣子。


    「哈……你可真不謹慎啊……把那種事告訴我,我說不定會從現在起開始把局勢逆轉喔……?」


    「那是不可能的」


    庫洛爾再次用大拇指彈起硬幣。


    在確認用左手手背接住的硬幣的情況後,她慢慢地告訴敗鬥說。


    「這是一個叫做未來預報(fortune)的資產。能夠通過它得知神意。我從剛才開始這樣子詢問了兩次:『我所期盼的未來會到來嗎?』。兩次的答案全都是『正麵(yes)』」


    「……所以說、你到底是有幾個資產啊……」


    她所得到的啟示,恐怕是真玩意吧。


    在這之後,敗鬥並沒有逆轉局勢的手段。


    倒不如說,他該憑借什麽來『逆轉局勢』呢?


    敗鬥回去現世所需的證明費實在太過龐大。那根本就不是人能夠賺得到的金額。代之,他許願,哪怕隻有庫洛爾也好,希望她能回歸現世,然而如今連他的這一心願也


    不可能實現了。一億的話還能想辦法搞定,短期間內去賺取一千億,根本就是在說童話故事。


    況且,敗鬥是真心真意地想要拯救庫洛爾嗎?


    難道不隻是被她的魔眼所魅惑,被人為地操控了自身感情而已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一切都毫無意義。從起點開始就全是錯的,他一直都被這位『魔王』陛下所操控著。


    對於如今的他而言,並不存在勝利條件。


    在這種狀況中,「勝利」本身就不存在。


    「……在四天後的臨時股東大會結束之前,您都必須得活著。水跟食物我都放在這裏了,您自由使用吧」


    庫洛爾緩緩起身。


    她挺直腰杆,邁著優雅的步伐漸漸朝放映廳出口走去。


    「…………我有一個、好辦法」


    敗鬥並不知道她聽不聽得見。


    但他仍然拚命地發出嘶啞了的聲音。


    「給這座地獄裏的所有人都標上懸賞金吧……然後,你把那些家夥全都宰了就行……那樣一來,一千億左右,說不定還是能賺到的喔……?」


    他並未期待她回複。


    但是,從稍遠的某處傳來了柔弱少女般的聲音。


    「……那種事,我做不到……也不想做」


    這一初次聽到的聲音,或許是敗鬥希望聽到的幻聽。


    「……我很開心您說的話。就算是魅惑魔眼的效果,您也是第一位,對我說想要幫我的人……再見了」


    雖然他想要回複些什麽,但是已經到了極限了。


    他那由於無數的毆打而倍受摧殘的身體猶如火焰一般灼熱,將濕漉漉的汗水與躺椅一同炙烤著。他現在這樣子,還很難說是萬全的狀態。


    他把身體交給朦朧的意識,再度陷入沉睡之中。


    ◇


    在那之後,還需要再花上三天,敗鬥的燒才會退去。


    由於他一整天基本都在睡著,因此他的日期概念很曖昧,但僥幸的是,放映廳的時鍾上還有顯示日期。那個數字在他最後跟庫洛爾對話的那天後往後推進了三次左右。


    明天就是臨時股東大會的召開日。


    同時,也是失井敗鬥的死刑執行日。


    他從躺椅上起身後,慢慢地將塑料瓶中的水飲入體內。


    這三天裏,他就隻喝過水和果汁。盡管他也有做好了就這樣子直接餓死了的心理準備,但是……人類的身體意外地挺結實的。當然,肌肉或脂肪都有作為生存食糧消耗掉了不少,他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但……起碼命還在,這就能說是還算可以了吧。


    喝完水後,他又喝了點湯,接著是蔬菜或粥這類利於消化的食物。感覺還能吃得下後,他又吃了些雞蛋。雖然他還想攝取肉或魚裏的蛋白質,但……他已經有持續這麽長時間沒有吃固態物了。他預測到比起營養的補充來,由內髒的負擔所導致的傷害更大些,於是避開了進食不利於消化的食物。


    「……明天都要死了,還擔心身體,也是夠怪的」


    他對自己說的黑色幽默笑了起來。


    在已經如何都無法避免的『死亡』麵前,敗鬥的心變得非常平靜。人類在領悟到死期後,或許就是這樣子的吧。


    在為了辦慶功宴而購買的桌子上,放著微波爐和燃氣爐。在桌子的旁邊有一台冰箱,裏麵塞滿了食物。盡管這是種特殊到了異常的特殊待遇,但讓敗鬥活下去的好處肯定在此之上吧。那個暴發戶風格的公務員絕對有在這裏麵插了一手。


    順帶一提,沐浴室也解鎖了。


    以前如果不往牆壁上的塞錢口放入紙幣的話,門是不可能會開的……但現在雖然有鎖,卻能夠直接開鎖走進去。熱水也是在打開水龍頭後就會免費流出來。


    他不由自主地想著,這會不會並不是那個公務員給出的特殊待遇,而是庫洛爾對自己的照顧呢?同時,心懷感激地享用了熱水。時隔數日的沐浴使得他的身體變得舒服,並衝洗掉他身體上那跟泥巴一樣的汗漬。而且,在更衣室還放著毛巾跟替換用的內褲。正可謂是,準備得十分周到。


    「啊~……這裏也變得安靜得不行了啊……」


    他使用毛巾用力地擦著剛出浴的頭發時,不由自主地說出了這麽一句話。


    失井敗鬥深愛寂靜。


    但是,長時間的無聲於耳朵有害。


    「我確實明天就會被宰了……不過反過來說,在臨時股東大會結束之前,誰都不能對我出手吧。既然這樣,那就最後在這座地獄裏轉一圈走走吧」


    敗鬥再度小聲自言自語著,同時離開了放映廳。


    隨後他乘上向下行的自動扶梯後,立刻就聽到從四層傳來了吵嚷聲。


    「…………?」


    他本以為肯定是破產者們在互相爭奪著物資,為之大打出手……但總感覺並不是那樣。


    敗鬥被勾起了些興趣,朝著聲源處走去。


    最後他抵達的地方是美食廣場。


    在這一場地的中心站著一對男女,不少人聚集在此,將那對男女圍在中間。在那裏的每一個人都麵帶著充滿慈愛的笑容,像是發自心底地祝福兩人一般,為他們送去掌聲。


    那副情景,簡直就像是――


    「……啊。能麻煩借過一下嗎?」


    位於人群中心的男子這樣子說著後,就離開了人群,往敗鬥這邊走了過來。


    一開始敗鬥還不知道那人是誰,但當男子走到近旁後,他終於注意到了。這名身穿白色西裝禮服與背心的男子,既是非營利法人的成員,同時也是曾布施給了敗鬥兩利祿的『背心男』。


    「你好,好久不見了呢」


    他向著僅遇見過一次的敗鬥微笑著。


    即便是墮入了這種地獄,他卻依舊看上去真的很幸福。


    「……啊,這個嗎?其實啊,我在這座地獄裏遇到了一個很好的人。雖然弄得挺簡單的,但現在正在這裏辦婚禮啦」


    敗鬥往男子身後――人群的中心望去。


    站在那裏的是一名長得絕對算不上是傾國傾城,但卻很清秀的女性。在她身上有著一種會給人一股溫暖的安心感般的、像家一樣的感覺。


    然後,那位新娘自然也是麵帶著幸福的微笑。


    「進入魔石通貨市場,然後破產,最後墮入這座地獄裏……真的是碰上了一大堆苦事……但是,現在我覺得那些都是有意義的。不管是我變得會這麽去想,還是發生了我能夠去那樣子去相信的事情,全部都是多虧了非營利法人跟代表」


    「…………這樣啊」


    敗鬥不知該怎麽說、該露出怎樣的表情才好,就那樣子呆板地如此回複道。


    男子看到他那表情,有意地壓低聲音繼續說。


    「……我聽說了你的情況了。好像挺糟糕的樣子呢。如果可以的話,要不要再考慮一下加入非營利法人?代表那邊我會去說服的」


    「………………」


    這是個非常難得的提議。


    這一次,他並無拒絕的理由。


    他自己的證明費自然不用說,就連庫洛爾的『夢』也無法實現了。現在的他並沒有『目的』。在此基礎之上,如果就這樣子迎來明天的話,他就會陷入被地獄所有人追殺的絕境。那麽,暫且混入非營利法人,保住小命應該是最好的方


    案。


    「…………算了吧」


    即便如此,敗鬥果然還是這樣子回答了。


    背心男有些感到遺憾地露出了苦笑。


    「我懂你的想法。你想說我所屬的非營利法人,其真實麵目是『惡德宗教法人』對吧?」


    敗鬥倒吸了口氣。


    他並不是驚訝於自己的想法被人看穿了。


    他是對眼前這個男人明明精準地認知到了非營利法人的真實麵目,卻依舊隸屬於它的事實感到驚訝。


    「確實,代表所做的事或許就是『剝削』。我也被組織弄走了很多錢。最初找政府借的欠款自然不用說,就連我為了過日常生活而去賣血得來的錢,也有一半都交給了組織」


    「那……你為什麽還待在非營利法人裏……?」


    即便是被敗鬥如此詢問,背心男也隻是微微一笑。


    「……因為能派上用場,吧。就算那個教義是假的,還被榨走一大堆的錢,但要是能獲得在那些損失之上的價值的話,我相信就是有意義的。幸運的是,我還在人生的加時裏遇上了終身伴侶」


    男子閉上單眼吐了下舌頭,看著他,敗鬥也笑了起來。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哪怕教義是虛假的,哪怕被奪走金錢,如果能得到價值在那些損失之上的利益的話,那也挺不錯的。這一想法跟魔石通貨的資產家挺相稱的。


    「但是,不想去抓牢金錢的話,作為資產家可是不合格的」


    「就算沒有錢,我現在也很幸福哦」


    「……是嗎。那是我一輩子也說不出口,也理解不了的話呢……嘛,隨便了啦。我好像還沒說祝辭呢。恭喜大婚」


    敗鬥說著,把口袋裏的所有東西都給了男子。


    那是他為了進行交易而兜在身上的零錢。在交給男子前,他數了下,有六利祿左右。


    「這樣好嗎?」


    男子露出了一副很意外的表情。既然他知道敗鬥的情況,會這樣也是當然的吧。


    「無所謂啦。反正我又不需要這些玩意」


    「這樣啊。那,我就心懷感激地收下了。謝謝您……樂善好施果然是『富裕』的證明,會返還回來更多的錢呢」


    他這句不知道是否是認真地說出來的話,逗得敗鬥忍俊不禁。


    真偽怎樣都好。重要的是,因此有損還是有得。


    「純粹是出於個人興趣,最後我還想再問你一個問題,行嗎?您為什麽那麽頑固地拒絕非營利法人的教義啊?」


    敗鬥像是在說「要事搞定了」般,轉身折返。


    敗鬥沒有回頭,一邊隨意地擺著手,一邊答道。


    「――――我不信神」


    敗鬥以散步的名義轉了一圈地獄後,再度回到了位於頂層的放映廳裏。


    通過這一圈散步,他弄清楚的事是,地獄的物資漲價漲到了一種異常的程度。


    比方說,以前一利祿就能買到的2l礦泉水,現在要一百利祿。一塊簡陋的麵包則是賣兩百利祿。當然,由於放映廳的冰箱裏塞著一大堆食物,他根本不用擔心自己會餓死,但……照這個節奏下去,地獄的所有物價都有很大的可能性會飆升。


    而且,那一情況並不單單僅限於依靠單純的買賣入手的物資,用魔石通貨進行的下單大概也會是一樣的吧。


    換而言之,敗鬥將會無法得到任何武器。


    這些都敗鬥的預料範圍內。在召開臨時股東大會,把敗鬥解雇掉的基礎上,把保險公司得到手。為此,成金需要讓敗鬥暫時活著,但同時,他也必須得奪走敗鬥逆轉局勢的手段。


    而且,對方還是政府公務員。


    事實上,如果自己可以自由設定這個世界的規則的話,敗鬥大概也會做出同樣的事吧。正因如此,他才判斷六利祿現金根本派不上一點屁用,作為份子錢隨給了背心男。


    「………………」


    寶貴的時間被敗鬥不停地浪費掉。


    他一直坐在放映廳裏的座位上,反複自問自答。


    (……有保命的辦法嗎)


    有……不對,是「有過」。隻要他聽那個修女或背心男的話,加入非營利法人就可以了。那樣一來,大概就不會被奪走性命了吧。隻要他把保險公司雙手奉上就好了。如此一來,就能夠維持生命。


    但是,那樣子做有什麽意義嗎?


    做出並不具有自我意誌的決斷,跟動物一樣僅僅是吃了睡、睡了吃的每一天。那種玩意跟死了沒啥兩樣。正因如此,他才踢開了非營利法人的邀請。盡管結果上來講,他失去了續命的手段,但對此他一點也不感到後悔。


    (……那麽,就搞定去現世的通行費。我能證明自己可以還清無限的負債嗎)


    這大概是做不到的吧。


    敗鬥的負債是無限。說得客氣點,那也是天文數字。他不覺得自己能夠還清那麽龐大的負債,讓政府堅信他能夠還清也是極難的任務。


    而且,現狀,敗鬥被政府公務員――成金盯上了性命。


    掌管著這座地獄的莊家希望敗鬥去死。那麽,就算能夠用正麵進攻法證明自己的償債能力,隻要在成金的手能夠伸及的範圍內,那麽就會被萬無一失地暗中抹除掉。那是事實上不可能通關的遊戲。


    (……那麽,能賺到庫洛爾的通行費,一千億利祿現金嗎)


    這恐怕也是做不到。


    不覺得這座地獄裏有流通著一千億現金,而且就算有流通著那麽龐大的金錢,敗鬥也沒有去收集那麽多錢的時間。


    明天就是臨時股東大會召開日了。


    在從現在起的短短數小時裏賺一千億利祿,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而且,地獄裏的人自不用說,甚至連政府都會來妨礙他的計劃。持有金錢的人既不進行交易也不進行經濟活動的話,現金就不可能流動起來。


    況且,關於庫洛爾的通行費,甚至是不是敗鬥自己真心誠意地想要去賺的都還值得商酌。


    「這不是走投無路了嗎」


    狀況過度絕望,他反而笑了起來。


    敗鬥他一直都是獨自一人生活過來的。獨自思考、獨自決斷、獨自行動、一直獨自戰鬥至今……至少他自己曾是這麽打算的。


    但是,事實並非如此。


    敗鬥絕非一匹孤狼。


    雖然他有付了錢,但遊部為他提供了情報,乘男幫他準備了小道具。魔女男一直都會替他核定資產,白星勝子也幫忙創造了銀行。


    以及,在最後的數天裏,梅莉雅一直都陪在他的身邊。


    就算沒有那些,敗鬥也一直都有敵人。有跟敗鬥進行交易,同他互奪金錢的資產家在。現在這種狀況下,甚至就連那種敵人都會覺得是可愛的存在。


    『死亡』期限時刻逼近。


    在這個唯有絕望存在的空間裏,傳來了一道微弱的聲音。


    「………………?」


    敗鬥一開始還以為那是幻聽。


    他還以為是因為自己在寂靜的空間裏待得太久,導致耳朵出了毛病,產生了耳鳴。但是,不管他多少次觸碰自己的耳朵、甩自己的頭,那聲音依舊在響。


    最後,敗鬥注意到那一微弱的聲音是從屋外傳來的。


    緊接著,他想起來了――


    在這個放


    映廳的外麵、五層的停車場裏,有著什麽東西。


    「………………」


    敗鬥從座位上起身,邁著沉重的步伐朝著聲源走去。


    他在心中祈禱著自私的願望――在自己抵達之前掛斷吧。


    但是,已經響了十通以上的那個絲毫沒有要安靜下去的跡象。


    簡直就像是在等待著敗鬥出現一般。


    「………………」


    他走出放映廳,來到屋外,走在停車場裏。


    在距離入口都不用走上十秒的地方,有「那個」在。


    那是一個跟支撐著它的柱子屬於同材質的金屬製箱子。上麵有把手跟撥號盤式的鎖,不管怎麽看都隻會覺得裏麵有跟電力有關的裝置。


    要是忘了解鎖密碼的話……雖然他有這麽想過,但由於鬼裂那個蠢貨設置了一個超好記的密碼,所以記得很清楚。三、七、五、六、四……在把記憶中的數字都輸入進入後,鎖一下子就開了。


    然後在那裏――有著能跟現世取得聯絡的資產黑電話。


    ……這樣好嗎?敗鬥如此自問。


    很容易就能想象得到電話另一端的人是誰。這個狀況,這個時機。不管怎麽想,都隻會是那個有百合性趣的情報商在多管閑事,肯定沒錯。


    敗鬥反複自問,現在,這種狀況下自己適合跟她對話嗎?但是,就像是看穿了敗鬥的這種糾結一般,黑電話一直響個不停。


    電話已經不知道響了有幾十回了。


    敗鬥像是半受不了了一樣,慢慢地把手伸向話筒。


    『您好,請問是master嗎?』


    真不愧是敗者。越是糟糕的預感,就越是容易中獎。


    盡管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從話筒裏傳來的口齒不清的聲音,但……敗鬥也還是努力發出開朗的聲音。


    「喲,梅莉雅。久違了呐。怎麽了?就那麽想要聽到我的聲音嗎?」


    『嗯。人家想要跟master聊聊天』


    「竟然被自家女仆愛慕到這種程度,我這個主人還真是幸福啊……不過,這個電話費應該是貴得嚇死人的。沒事嗎?」


    『說得是呢……電話費超級貴。因為這個,遊部小姐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波濤洶湧的大姐姐了』


    「那是什麽,超想看」


    敗鬥不禁極為認真地說出了這句話。


    因為,那可是那個遊部真正的模樣哦?而且,還是波濤洶湧哦?那肯定是會想看的啊!某種意義上,這可是比穿短褲的名偵探還要貴重的素顏照啊!?……盡管敗者試著如此提高自己的興致,但那也一下子就焉了。


    那個遊部甚至放棄了小學生的模樣――『變貌資產』,打來了這通電話。這一事實化作重壓,壓在了敗鬥的肩頭。


    「……梅莉雅,你做了什麽」


    『還什麽都沒有做。是在這之後要去做。我去請求了遊部小姐、乘男先生,還有……勝子小姐。我跟她們說了「我無論什麽都會做的,請您幫幫master」』


    「………………」


    嗯?剛才,你說了無論什麽都會做對吧?――如果能這樣子開玩笑糊弄過去的話,那該有多好啊。可是,敗鬥並不被允許開這種玩笑。


    要說為何,那是因為梅莉雅所說的『無論什麽』是正如文字字麵意思的『無論什麽』。


    此時,敗鬥心中所湧出的是確實存在的『憤怒』。


    ――為什麽做了那種事!?


    這一句話,不斷盤繞在敗鬥的心中。


    他的大腦瞬間充血,這很不像是他性格會有的事。就在他打算順著心頭的怒意,直接開吼時――像是要製止他一般,梅莉雅說。


    『跟master做的,是一樣的哦?』


    這句話宛若一根冰冷刺骨的冰柱,貫穿敗鬥的胸。


    『跟master做的,是一樣的。為了某個人,而「xisheng」掉自己……這是master教會我的吧?』


    「……不對!你會錯意了!!我之所以救你,才不是為了你!!全都是為了我自己!!」


    此話毫無虛假。


    敗鬥絕不是為了梅莉雅而救她。


    硬是要說的話,她是他的『夢』的替代品。他所采取的所有行動,全都是為了他自己。


    救下她的話,不是就能安慰失去了『夢』的自己嗎?――那不過是出於這種膚淺的想法而做出的行動罷了。


    那一定與『自我犧牲』精神是徹底相反的。


    『複雜的事情,人家不懂。但是……您能明白一點人家「那個時候」的心情了嗎?』


    「…………」


    梅莉雅的話毫無惡意。


    有的隻是無比坦率的『純真』。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她自出生以來還並未有多少時日。她的存在就跟嬰兒一樣。純粹無垢。事物的善與惡自然是如此,她大概連世界的惡意都察覺不到吧。那麽,誰對她做過的事,誰為她做過的事……理所當然的,她認為她自己也可以那麽去做。


    梅莉雅的行動全都是敗鬥他自己的鏡像。


    「不是的……不是那樣的……我――」


    『……對不起。說的也是呢。我並不太聰明,所以master到底是用什麽樣的心情為我做了那種事的,我並不是很清楚。所以,我希望您能夠好好教我。從今往後,一直』


    「…………?」


    『……呐,master』


    『master您,會回來的對吧……?』


    一種毛骨悚然般的惡寒傳遍敗鬥全身。


    這比他一路戰鬥至今所遇到過的任何一名資產家都更令他感到恐懼。


    敗鬥所被允許的選項是從兩個選項中選出一個。是將真實告知梅莉雅?還是不告訴?


    是把已無回天之力的現狀告訴梅莉雅,現在就傷害她?還是現在說謊,之後再傷害她?


    絕對無法勝利的戰鬥。這句話簡直就像是為現在的自己量身定製的。


    但是,敗鬥不得不做出回答。


    要選的話,那就選後者。包括現在在這裏說謊了的事在內,都有可能使她更受傷害,但是……如果在這裏告訴她真相的話,也有可能在那個瞬間,她就會做出更進一步的自殘行為。隻要確保到了延緩時間,之後遊部肯定會幫自己擦屁股的吧。


    ……沒事的。梅莉雅並沒有庫洛爾那麽聰明。那可是被自己的花言巧語所騙,連胖次都脫了的家夥。所以,肯定能夠糊弄過去的。


    敗鬥在心中如此對自己說完後,緩慢地把積在腹底二氧化碳吐出。


    接著,他大大地吸了一口停車場內充滿塵埃的空氣,懷著一種像是在跟最強的資產家耍故弄玄虛般的緊張感,極其自然地張口道。


    「……沒事的。安心吧。我絕對會回去的」


    完美的演技。


    語氣跟音調都跟平時一樣。是毫無違和感的、完美的唬人。


    然而……聽到了這句話的梅莉雅,發出了似哭又似笑般的聲音。


    『……這是騙人的對吧?』


    「………………」


    『master在這種時候,是不會說「絕對」的……「大致沒事的」、「用概率來講就是百分之多少左右吧」……您隻會用這一


    類的說法……您之所以你這樣子說,是因為並不「大致沒事的」,對吧……?』


    他做出了他所能考慮到的、最糟糕的輸法。


    明明不管自己再怎麽是個敗者,也絕不會弄出這種輸法來的……敗鬥感到一陣頭疼。


    對於梅莉雅,唯一一種謊言是無效的。


    那就是有關於敗鬥自身的謊言。


    麵對為了向己主效忠,而一直注視著敗鬥的梅莉雅……想要把敗鬥的困境糊弄過去什麽的,從一開始就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對不起。其實,我心裏是明白的。因為遊部小姐問我「要不要給電話給他?」,所以我就想,大概,這就是最後了……所以,最後能聽一下我的任性嗎?』


    「……居然要快咽氣了的主人聽自己任性,這是哪門子鬼畜女仆啊……」


    『但是,耍任性的人家也很可愛不是嗎?』


    用帶著哭腔的聲音拚命地開著玩笑的梅莉雅,敗鬥確實有點感覺她很可愛。


    所以,他也苦笑著同意了。


    「行吧,你說說看吧」


    『……請您變得幸福起來』


    「………………」


    『我沒有辦法讓master您幸福起來。也並不聰明絕頂,現在跟您也是相隔兩地,什麽都做不到。我能夠做到的,就隻有讓您聽到可愛的聲音』


    「……『人家很可愛』的宣傳已經聽夠了哈」


    『所以……請master您讓您自己幸福起來。就像幫助我那時一樣,這一次請您去幫助您自己』


    「………………」


    『……呐,master』


    『您現在有「渴望得到的東西」嗎?』


    以這句話為最後,電話掛斷了。


    由於是蜂鳴器響了後斷了的,所以應該是通話時間到了吧。


    雖然不知道這通電話花了多少電話費,但聊了挺長一段時間的。由於從這邊打電話過去需要付錢,所以就算再次拿起話筒,也毫無反應。盡管是短時間,但僅僅是能夠跟梅莉雅說上話,都可以說是僥幸吧。


    ――噗通。


    敗鬥的心髒加速跳動。


    曾冰冷似冰塊的心髒中湧現出熱量。沸騰的血液,瞬間流竄於全身。由於這些,意識逐漸清醒過來。猶如從夢中醒來一般。


    在他把手中的話筒放回原處時,一張紙從他的頭上翩翩落下。


    仔細一看,發現那是『魔紙』,右端還貼著一張小付箋。


    『要是從這種狀況下給他來個大翻盤的話,豈不是酷斃了?by乘男』


    看到這一中二病風的台詞,敗鬥不禁笑了起來。


    「是不是傻啊…………」


    那人真的是個傻子。


    地獄可是打通電話就得花上一大筆電話費的地方。


    把『魔紙』送來這種地方,到底得花多少錢才能做到呢?乘男恐怕是把自己所有的現金全都用上了吧。私人商店肯定也賣掉了。即便如此也還是不夠,他應該還從銀行那貸了筆巨額的債務。


    然後,貸給他那筆錢的人是白星勝子。


    盡管乘男經營著私人商店,在業內算是一名成功人士,但他想要貸到數億、數十億塊錢,也是心中沒底的。考慮到銀行的運營,也是不可能貸款給他來幹這種事。而那個勝者卻強行如此做了。


    「不正當貸款……這nm不是濫用職權嗎……」


    一個個的都在隨著自己的性子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遊部是因為想要向梅莉雅耍帥,才打電話過來。


    乘男是因為想要看到中二病展開,才用一張魔紙來對他講「給我翻盤看看啊!」。


    白星勝子恐怕是為了還『人情』,而強行貸出了錢。


    然後,梅莉雅……她是因為希望敗鬥變得幸福,而拜托他讓敗鬥變得幸福起來。


    沒有任何一個人有在想著他人的事。


    所有人都在自我滿足。所采取的行動全都是些百分百的自私自利且任性妄為的行為。


    那種家夥們……失井敗鬥他最喜歡了。


    同時,既然如此的話,那麽敗鬥他自己也做不出「犧牲自己」這種不解風情的蠢事了。


    「……嘁。少扯犢子了啊。誰tm受得了被拿去跟『自我犧牲魂淡』相提並論啊。老子要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去作『惡』。這tm才是老子的生存方式啊……!」


    這肯定,是失井敗鬥的最後一場戰鬥。


    那麽,豈能不放開手腳去大鬧一場?


    與全世界為敵,蹂躪所有的敵人,僅為實現一己之私。那才是,敗者的作風。那才是,失井敗鬥的存在證明。


    梅莉雅問了他,有沒有渴望得到的東西。


    「啊……有啊。當然有啊。有一個超級無敵偉大的『夢』啊……!!」


    錢也好命也罷,都得用起來才行。


    不管所擁有的錢再怎麽少。


    不論所剩餘的時間再如何短暫。


    也要一直都用真的微不足道的『那個』去與『某種事物』進行交換,直至最後一瞬。


    那才是活著的意義。


    走吧――――去揮霍生命(金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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