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看起來,銅錢的品質真差呢。」


    結束拍賣會,三人帶著钜額的銅錢回到潛水匿蹤的神奈川號,檢視得來的大批銅幣。


    「形狀也都歪七扭八……這麽老舊還在用,真不簡單。」


    連普遍被視為優質錢幣的永樂通寶,今日子也不甚認同。


    事實上當代尚無銀行組織,無法陸續更換新錢沿用。本來質地優良的永樂通寶亦有部分出現文字磨損或缺角的狀況。


    「鑄造技術也有差別嘛。」


    「劣錢就更慘了。」


    銅含量低、一碰就剝落、隻剩一半、缺角、連標字都沒有、小片、形狀不整齊。


    這些國內各地私下鑄造的錢幣當中,甚至還能發現消失已久、北宋乃至唐代出產之物。


    縱然當時質地優良,使用年代實在太久,已經生鏽或是文字磨損至難以辨識。


    「可以理解為何大家不想收。小光,這些錢幣該怎麽處理?」


    「必殺技!卑劣的煉金術!」


    「不過,實際動手的是我。」


    清輝出示一張紙給兩夫妻看。


    上頭畫著利用電腦模擬出來的永樂通寶設計圖。


    「分析之後發現銅錢的成分是銅、錫與鉛的合金喔。隻是國內私鑄的銅錢,銅的比例比較高。」


    「記得日本錫產得滿少的嘛。」


    除了曆史演變與出現的重要人士不同,這個時代的日本與三人的認知並無太大出入。


    而日本錫礦產量稀少這點亦同步。


    「鉛有毒略過不用,另外混入其他材料,希望成色不會出差錯。」


    清輝透過神奈川號的艦內工廠熔解劣錢,推敲成分比例之後,著手鑄造永樂通寶。


    很快打造出精美的成品。用的是超未來技術,成功可謂理所當然。


    錢幣太新唯恐招致疑慮,追加利用能讓物品老化的技術,將質感降到足以讓當代人們判定為優良永樂通寶的程度。


    「雖說是劣錢,每七枚至少能打造出五枚永樂通寶。這算賺翻了吧?」


    熔解劣錢所需能源來自神奈川號自有的核融合反應爐,不必負擔多餘燃料費。


    而核融合反應爐以水為原料,有海水即可從中分解出來,成本低廉。


    「盡量收集劣錢嘍。另外將軍有找,得去打聲招呼。」


    販賣自海底打撈出的中國瓷器與寶物所得利潤,接著透過用劣錢重鑄永樂通寶的工程,光輝一行人霎時躍身為富貴人家的一員。


    「光,我給你封地。」


    拍賣會過後三天,光輝一行人受信長傳喚,突然就成了織田家的家臣。


    聽起來似乎不存在「我不需要」的選項。


    不愧是道地封建時代的主公大人。


    我行我素,完全沒把光輝等人的意願考慮在內。


    「承蒙恩賜。」


    倘若不依,隻怕因冒犯罪名即刻處斬。既然有地可拿,光輝便老實道謝。


    公司規模雖小,光輝畢竟是社長兼任業務,還懂得識時務。


    「地點是這裏。」


    照信長吩咐造訪當地一看,由尾張(注:約為現今日本愛知縣西部)的海東郡、莊內河延續至新河、日光河圍在中間的這塊領地,全區覆滿濕地與潮間帶地形。


    人口為零……更正,今天起為三人。


    「就我看,那位主公大人八成討厭社長。」


    「這麽不留情的話,你說得真順口啊。」


    不含在人口裏的人造人清縻毫無懼色地評判分封領地給光輝的信長。


    不怕命喪刀下的清縻,張口所言果然別有境界。


    「小光,你有什麽打算?」


    「試著開墾嘍。」


    空想解決不了問題。


    正好資金充裕,一行人著手拓荒。


    或許信長本就如此盤算。


    「大哥,何必大半夜偷偷摸摸的……」


    「神奈川號跟重型機械不能被瞧見啊。」


    起初嚐試正規手法拿不出效益,於是在夜裏動員機器人們填埋濕地或進行河道治水工程。


    同時出動重型機具,善用堆在神奈川號上的水泥等適當材料建設水土。


    打造堤防遏止河川泛濫或洪水災害,開墾出來的土地加設渠道網絡以期用作農田灌溉。


    「小光,這一帶漲潮時會被淹沒,土地鹽分比較高呢。會不會影響作物的生長?」


    「我已經想好辦法了。」


    手上還有最新技術的土壤改良劑,現在播大麥種恰好迎接將至的冬季。


    「運送貨物裏麵有基因改良而成的『除鹽』種子可用。不過收成下來的東西應該鹹到沒法吃。」


    此時播種,冬季期間生長,剛好趕在翻土時節之前收成。該種子本就時常被運用在剛開墾過後,蘊含大量鹽分的農地。


    「竟連那種東西都有。」


    「本來軍方下的單就是秋津洲聯邦重點拓荒的行星需要之物資。收獲來的大麥抽取鹽分之後可以作成肥料。」


    領地動工開發一個月後。


    開墾、治水、農田及灌溉渠道等大規模工程幾已完工。


    對照神奈川號主機資料,三人原本所在的世界史記載這一區同樣經過填地開發。


    據載分別被命名為福田新田(注:新田,全新開墾而來的農田)、福田前新田、茶屋新田、茶屋後新田、七島新田、小川新田、藤高新田、藤高前新田等名稱。古早年代沒有重型機械,可以想像拓荒經曆萬分辛勞。


    「大哥,幹嘛弄這麽多新田出來?」


    「農業乃立國之本!」


    說起來好聽,單靠農業並不足夠。目前藤高前新田南方的填地及鋪設水泥的工程、港口倉庫與周遭街區、具備沿海防衛設施的城池兼住所均在建設當中。


    不過這些工程仍主要仰賴機器人們夜裏的努力。


    「神奈川號不能上浮,至少要讓小型艙能停靠。」


    神奈川號乃為全長超過一公裏的大船,普通規模的港口無法容納。


    於是讓神奈川號在伊勢灣海底待命,一行人則利用小型逃生艇往返地麵與船上。


    「工程監督與保全可以交給清縻他們處理……」


    「要去跟鄰居打招呼嗎?不過,姓氏該怎麽辦?」


    光輝等人原本的姓氏為足利,不方便於此時代坦白。


    今日子提出這個問題點。


    「我想到了!就用今日子婚前的舊姓。我改當入贅女婿。」


    「我的舊姓……那就新地嘍。」


    「我們的領地是全新開發出來的土地,挺適合的。我也加入新地家族一起努力。」


    這一秒開始,三人以新地這個姓氏自稱,並將開墾好的領地也更名為新地。


    「事情就是這樣,還請多多指教。」


    光輝一行人立刻動身前往與新地相鄰的村莊,拜訪治理當地的武士或坐擁該領地的望族。


    「已從上總介大人捎來的諭令得知。土地相鄰,今後彼此多關照。」


    雖說原為無人居住利用,充滿濕地、潮間帶及海域的領地,原本擔心會在開墾完成後受人刁難甚至強奪土地,幸好沒人有此要求。


    「因為東西送得好?」


    或許因為自己帶上了鹽及中國瓷器作為伴手禮的關係,光輝如是想。


    要說真心話,隻是不想莫名起紛爭而遭信長處分。


    「我覺得更該擔心的是織田家以外的鄰居。」


    難得機會坐擁了領地,還得憂慮人口稀少而防衛力量不足的問題。


    於是清輝趁著空檔,


    派遣無人偵查機飛往各處收集有用情報。


    調查結果顯示,以鄰近的海西郡市江島(注:現今日本愛知縣彌富市一帶)為根據地的服部左京進(注:一行政區中分為左京與右京,各自掌管行政、司法、警政且無下屬的獨立官職),也就是服部友貞似乎為敵對立場。


    同年稍早的桶狹間之戰當中,服部加入今川陣營與信長對峙,目前雙方依舊對立。


    服部友貞與統管全東海地區(注:現今仍使用的區域稱呼,包含愛知縣、岐阜縣、三重縣及靜岡縣)本願寺信徒的願證寺素有交情。基於此背景當上伊勢長島城的城代(注:職稱,日本中世起由諸侯指派家臣於城主不在時代為管理)。


    借一向宗(注:現代亦稱淨土真宗)的院家(注:出身皇室或貴族血統的僧侶)之威勢,不受任何諸侯支配,氣焰高漲。


    「所謂的破戒僧,不管哪個世界都有呢。」


    就算涉足宇宙,人類世界當中仍不乏此類宗教與權力、財力的糾葛。


    縱然一向宗本質偏向俗世道,光輝等人亦不感到意外。


    生於超未來時代,某個角度來說,一行人的宗教觀早已不再純粹。


    「保持警戒,暫時別太刺激對方……」


    「更該擔心的是人手不足呀。」


    「那確實是個問題。」


    隻有三個人怎麽說都很勉強。


    例如防衛方麵,讓機器人加載武裝值勤是個辦法,但是這麽一來將影響神奈川號的運作及其他工作的進度。有必要增雇人手並適當教育。


    「武官與文官都不可或缺呢。」


    身為社長,光輝十分明白既已擴張的組織規模勢必需要更多人手的道理。


    「麻煩清輝跟清縻留守。」


    「大哥,你要去哪兒?」


    「跟將軍要人。」


    幾天後,光輝與今日子在清須城與信長會麵。


    「你需要人手?」


    「懇請將軍推舉。」


    「真不知該說你謙虛還是狂妄。」


    聽聞光輝的請求,信長露出苦笑。


    以商人身分大張旗鼓做了場大生意,突然被要求轉行當武士也一聲不吭。如今卻又老實說自己沒門路,直接上門要求信長推薦人才。


    「浪人也無妨?」


    「是的。沒關係。」


    依舊是個讓人摸不透的男人,信長暗想。


    所行之事不同凡響,卻不因此誇耀自傲。


    或許因為他這份特質,讓自己莫名想讓這男人試試武士的工作。授予的領地還是那般貧乏的濕地與潮間帶組成之地區。


    信長感覺,這家夥應該有辦法處理。


    再者,就算他為織田家帶來大量財富與珍品,一下子封給他太豐饒的地方,難保那些曆代世襲的家臣不會口出刁難。


    「去年被我打敗的信賢手下一批人還在。不介意的話可以帶走。」


    聽說目前分別隱居在有親戚關係的家臣府上。


    繼續藏匿下去沒有用處,又無法期待驟失主上的這些人能忠心為自己效勞。


    既然如此,不如暫時轉到一個怪人麾下工作,累積經驗亦好。


    之後再看情況由織田家正式封官也無所謂。


    這就是信長的如意算盤。


    「我會讓他們帶上諭令去找你。」


    人手問題總算有了眉目,光輝與今日子安心返回新地。


    一個星期後,五十人上下的集團現身當地。


    「恕我冒昧,新地大人的領地……」


    在場所有人瞠目結舌。


    原本隻有濕地、潮間帶與海水的地方出現廣闊新田,彎曲的河川化身筆直河道,更具備高聳河堤及連通灌溉溝渠的引水口。


    南方的沿海新區劃中,類似岩石的材料搭造起來的漂亮港口、巨大倉庫、堅固的大房舍與住屋、貌似難以攻破的城池全數完工。


    「這兒不久前還什麽都沒有……」


    「將軍說這地方給我當領地,於是努力開墾過一番。話說回來,你們是……?」


    「上總介大人吩咐我們侍奉新地公。」


    作為代表,一名中年男性回答光輝。


    「我叫作堀尾泰晴。」


    泰晴本為尾張國上四郡的守護代(注:代理「守護」一職的官員)織田信賢手下之大臣,隨著主君戰敗、信長統一尾張,便與主君的家族及同派人士一起成了浪人。


    「上總介大人明言道,若不願臣服流放主公及強奪領地的禍首,就來侍奉新地大人。」


    「原來如此。那好。」


    光輝心裏踏實許多,立刻向眾人介紹今日子與弟弟清輝。


    泰晴亦逐一介紹同行而來的人們。


    「我弟弟方泰,我兒子吉晴跟氏光。」


    一行人當中,泰晴的長男吉晴尤其強悍出眾。


    雖然打了敗仗,在與信長一戰期間取得最多功勞的可能就是他。


    「其他都是以往共事的夥伴,這對兄弟的父親山內盛豐早先與我一起在信賢公身邊服侍。」


    三男一豐與四男康豐的麵容顯得稚氣未脫。


    「父親與兄長們戰死沙場,一豐隻得緊急接任山內家的家主。戰爭剛結束,族人流離各地。本可由我輔佐,無奈自己家裏也是處境艱難……」


    「一豐閣下幾歲?」


    「年方十五。」


    這點年紀就得背負一家子的責任,光輝認為這是自己辦不到的事情。


    更何況十五歲乃是虛歲計算,實際隻有十四歲。


    「不能確定命運怎樣安排,總之我們有緣。願意跟著我的話,我保證盡最大努力回饋你們。」


    「承蒙恩賜。」


    「必當鞠躬盡瘁以報!」


    於此,堀尾家與山內家便成了新地家的家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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