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節來到初春,時值永祿四年(西元一五六一年)。


    開發領地、任用及教育家臣、訓練暨強化常設軍隊、打撈沉船上的貨物、各種買賣及銅錢交換業務等等,光輝一行人的日子分外繁忙。


    為了去除新開墾農田的鹽分而種植的除鹽大麥長得很好。進入夏天就能收成,屆時預定將土地分配給募集而來的農民們,正式開始稻米的種植。


    同時定期於清須的商家場地舉辦茶會,一益、藤吉郎、小一郎等人亦慢慢熟悉茶道。


    期間,藤吉郎向光輝請托了一件事。


    「新地兄,小弟有一事商量……」


    「是指參加婚宴的事情嘛?我會跟今日子一起出席。」


    「恭候駕臨。」


    藤吉郎近日將與淺野長勝的養女暨杉原定利的女兒寧寧成婚,盛情邀約光輝參與祝賀筵席。


    還不曾體驗過夫婦連袂出席婚宴場合,今日子也滿心期待。


    近來兩人一有空檔便苦思挑選賀禮。


    「很感謝你們兩夫婦一起來。其實此外還想請你臨時雇用某個人。」


    「某人?」


    「是的。我另外介紹你們認識。」


    接受藤吉郎這等請願的幾天後,很快來到他與寧寧婚宴的日子。


    雙方身分並不高,宴席不講究形式,光輝與今日子放鬆心情參與。


    「新地兄,今日承蒙你的光臨。」


    「妻子寧寧在此請安。感激兩位昂貴的贈禮。」


    寧寧為賀禮向光輝與今日子道謝。


    兩夫妻煩惱許久,最終決定贈送金子、中上價位的天目茶碗與茶道器具一整套,再加上其他夫婦可以一起使用的生活用品等。


    「也感謝瀧川兄勞駕蒞臨。」


    「不用見外。我跟藤吉郎可是今日子夫人的同門弟子哩。」


    基於一起學習茶道的交情,一益也帶著妻子參與盛宴。


    「藤吉郎,你打算替又左做安排?」


    「是的。過了這些時候,我想主公應該會願意開恩……」


    一益嘴裏說的又左指的是前田又左衛門利家。(注:衛門乃一武士官職,後來衍伸為一種通稱,史實上前田利家曾經自稱又左衛門)


    早先從信長的隨從一路晉升到赤母衣眾(注:母衣眾為負責往來本陣與前線的精銳武士隊,身穿顯眼顏色的名譽服裝)頭頭的地位。卻在桶狹間戰爭前一年,與信長同父異母的弟弟,擔任同朋眾(注:具備技藝,於將軍身邊安排雜物與娛樂的人)的拾阿彌起了爭執,斬殺對方之後畏罪棄職逃亡。


    利家被迫過著浪人的生活,但仍私下參與桶狹間一戰並拿下三個將領首級。前陣子的織田信清討伐戰役當中亦建立輝煌戰功。


    「我也這麽認為……不過還是要看主公的意思。」


    「他跟阿鬆夫人的女兒才剛出生,所以想請新地兄幫幫忙……」


    藤吉郎與前田利家似乎頗有交情。


    如今低頭請求光輝拯救好友脫離貧苦的浪人生活。


    「我無所謂喔。」


    「當真!那真是太感激了。」


    「這位又左兄有沒有特別厲害的地方?」


    「他擅長使槍,之前主公給了他『馭槍的又左』稱號。」


    「那就暫時雇用他教導家臣們用長槍的技巧,可以吧?」


    此番商討之後,光輝招待利家與其妻阿鬆、女兒幸姬來到新地。


    「將有段時間勞您關照。此恩難忘。」


    還沒變成浪人之前,其反骨性格便廣為人知,素有衝動愛鬧事之評價。或許因為吃過一陣子苦,目前光輝所見的利家像是個端正好禮的青年。


    「想委托你教咱們家臣用槍。」


    「明白了。」


    於此,前田利家受命擔任新地家的臨時槍術指南。


    工作內容則是指導家臣與警衛隊的成員們操使長槍。


    報酬為當日給付,每天工作結束後更參與警衛隊的一般訓練。


    「下一個!射擊訓練!」


    「茂助兄,我也方便參加嗎?」


    有機會在槍術指南時段結束後參加警衛隊訓練讓利家很開心。


    訓練依照今日子所建構之特定流程而極具效率,能夠學到許多。


    不過利家依然對參與火繩槍射擊訓練一事有所忌諱,因而開口向擔任警衛隊隊長的吉晴再次確認。


    「大人交代過,隻要你願意即可自由參加。」


    「就算種子島是租來的,但我聽說彈丸跟火藥很貴……」


    自己甚至不是新地家的正式臣子,是否不該經手如此高價的物品。利家有此擔憂。


    「大人說過無所謂了。你就放心參加吧。」


    「十分感激。那我就不客氣了。」


    目睹新地軍毫不手軟地耗用大量高價火藥以進行射擊訓練,利家瞠目結舌。


    怎麽也想不到竟然一天便操作擊發種子島數百次。


    長期持續此等高密集度訓練,新地家火繩槍隊的技術突飛猛進,這也讓利家驚訝。


    沒過幾天,發現自己的技巧亦在不知覺間提升不少。


    「畢竟經曆如此大量訓練,似乎無須意外。」


    信長向來積極購買槍枝,然而沒有多少機會實際運用。


    火繩槍隊的整頓停滯不前,技術遲遲不見提升。其中一個原因就是火藥成本過高影響射擊訓練的頻率。


    大多時候訓練到填彈與瞄準動作,接著在未點燃火繩的情況下扣扳機便走完流程。


    反觀新地家的訓練卻要求實際瞄準目標並擊發。


    同時將馬匹安排在時常爆出巨響的訓練場地旁,一般害怕猛烈聲響的馬兒也慢慢習慣。


    馬本為膽小的生物。新地家卻有數十匹馬不會被火槍嚇到,利家認為這很了不起。


    「能夠適應火槍擊發聲響的馬兒很寶貴。目前還在大批購買哩。」


    新地家砸下重金大量收購馬匹。


    『不覺得這馬有點小嗎?』


    『日本這時代的馬好像差不多就這樣嘍。』


    最讓安排買馬的光輝與清輝感到驚訝的就是日本馬兒的迷你程度。


    不如以往在古裝劇裏所見,當代的馬匹其實比原本所認識的迷你馬還小。


    『要從外國走私……或者說,進口嗎?』


    『雖然矮小了點,聽說日本馬不挑食而且耐力十足。或許可以善加組合,創造出更好用的馬。』


    『這部分就需要研究一番了。』


    光輝與清輝決定盡快著手改良馬兒的品種。


    「旁邊就住個強敵啊……」


    坐鎮新地領土西邊,津島南方的市江島鯏浦地方的服部左京進還在跟信長作對。


    目前還不敢與信長全麵開戰而暫時安分,但是貌似對新地領短期內急速開發頗為介懷,不斷派遣間諜趁夜搭乘小船潛入。


    利家業已目睹過警衛隊在夜間抓到間諜並當場處死的光景。


    「天曉得之後會有什麽行動……」


    新地的開發已有穩定成效,新地家目前準備攻略北部的蟹江城(注:現存於日本愛知縣海部郡蟹江町)。


    治理當地的服部左京進正在重建蟹江城,剩沒多少時間就能完工。


    利家從光輝那兒聽說,計劃趁這段空檔進攻奪城。


    「若到開戰之時,吾當為主公參戰上陣……」


    再沒多久又將開戰,利家暗自有此預感。


    「新地軍!出陣!」


    剛進入轉耕麥子的收割期之時,光輝發動軍勢。


    規模為五百人。


    人數不算多但全為常設軍隊,無一不是經曆短期間嚴格訓練的精兵。


    眾人未有疑慮或怨言,踏上通往蟹江城的路途。


    「難道要打仗了?」


    途中經過同為服部左京進勢力範疇的村落,村民預期災害而心驚膽戰。


    唯恐走錯一步,整個村莊就會遭受眼前大軍的蹂躪。


    然而實際發生的事情顛覆居民們的預想。


    「倘有多餘的白米或麥子,可照雙倍的市場價格買下。味噌也要。」


    「雙倍價錢買?」


    「沒錯。錢我們多得是。」


    光輝展示大量串錢,而且還全是永樂通寶。農民們便爭先恐後地拿出多餘的糧食。


    「這些是要用來做咱們的軍糧。還需要人幫忙搬運。」


    「是要征兵嗎?」


    村長戰戰兢兢地詢問光輝。


    即將麵臨繁忙的收成期,村長擔心讓軍隊瓜分了人手。


    「照工作時間每天領錢還附夥食,可否幫忙找幾個人來?」


    「立刻安排!」


    每個聚落派出數名年輕人,拉著載運台車現身,著手搬運新地軍購買的糧食。


    從軍的話敬謝不敏,單純用勞力換取報酬就欣喜參與。


    「假使奪得蟹江城,趕走服部左京進,日光川以東的地區就全都納入尾張守護(注:官職名稱)的織田上總介大人手下。順利達成的話,今年的年貢減半。麻煩你公告下去。」


    「此言不假?」


    「當然。預定接收此地的新地光輝保證不食言。」


    「新地大人?那個傳說中的大富豪?」


    新地家短時間內完成鳥不生蛋的濕地區域開發計劃,更整頓出如此規模的配槍軍隊。


    就連消息不怎麽靈通的農民們也能立刻判斷投靠哪邊比較有好處。


    「此外,取得此地的主導權後,預定執行日光川的治水工程。」


    「吾等需要義務勞動?」


    當年稅金減半卻得做白工可就得不償失。村長的臉籠罩陰霾。


    「不是,將支付日薪並準備飯菜。有空的人還請盡量配合。希望可以趁著農閑期募集到更多人手。別忘了,這份公告讓越多人知道越好。」


    為求聚集更多勞動力,光輝請托村長代為轉達至其他聚落。


    「遵命。」


    於此之後,蟹江一帶的居民絕大多數不再站在服部左京進那邊。


    「大人,看來蟹江城還在重建中。」


    隊伍行軍至蟹江城下,發現城池尚在進行擴建工程。


    恐怕是想以此為據點,向信長掌控的津島施加壓力。


    據聞服部左京進私下與美濃的齋藤義龍聯手策畫此計,對方帶來增援的兵力卻不多。


    調查結果顯示服部士兵約僅兩百名左右,其他都是從附近被招來義務勞動的農民。


    「得想個辦法,隻讓服部左京進的手下離開。」


    「大人有何妙計?」


    「這個嘛……」


    光輝向吉晴說明本次作戰計劃大要。


    吉晴依照光輝的指示,派五百大軍前進,負責運送糧食的後勤隊伍則於後方遠處待命。


    「敵軍來襲!織田的軍隊!」


    理所當然地,此陣仗令蟹江城內的服部士兵慌了手腳,趕忙向主公報告。


    「軍隊來襲?哪兒的人?」


    「照方向看來,推測是新地家。」


    「那家夥!」


    毫無預警出現於那片濕地並建立據點,還殺了這頭派遣的幾十名間諜。


    對服部左京進來說,光輝無疑是亟欲拔除的心頭刺。


    「全軍應戰!」


    「兵力相差太多了吧?」


    「我方軍力應該與之匹敵,甚至淩駕才是吧。」


    「除了吾等以外均是征兵而來的人,唯恐戰力不足……」


    其中一名家臣向服部左京進表達自己的看法。


    「那就擅用優勢,打圍城戰!」


    城池的建築工程即將竣工,采取圍城策略應該沒那麽容易落敗。


    服部左京進如是推測,卻在下一秒聽聞轟天巨響。


    「是種子島!」


    聽到五百槍枝齊發的聲響,被迫服役的百姓們皆因恐懼而忘情奔逃。


    雖然光輝下令士兵僅止於空發,對於不曾體驗如此大量擊發巨響的農民們仍十分有效。


    「混帳!不準逃!」


    服部左京進大聲威嚇逃竄的農民卻沒能製止任何一個人,戰場上很快隻剩他的家臣等自己的手下人。


    「一百七十四名如何對付五百大軍……」


    再考慮到敵軍所持的火槍數量。


    服部左京進絕非無能,但仍立刻明白難以取勝。迅速下令撤退,拋棄蟹江城。


    「大人,展開追擊吧!」


    「一豐,別忘了注意事項。」


    「是。『隻有』服部左京進不可討伐。」


    一豐重複光輝的命令內容以做確認。


    「沒錯。其他人想殺光都隨你。」


    「明白了!大夥兒,上!」


    「一豐!看誰立的功勞多!」


    一豐與吉晴都在種子島齊發之後迅速持槍展開追擊。


    利用射擊削減敵兵數量,撤退中的服部軍大抵背對戰場,因此一個一個成了新地軍的槍下亡魂。


    兩位青年站上最前線驍勇抗戰。


    亡命的服部士兵遭受新地軍鍥而不舍的追擊,服部左京進失去麾下所有一百五十七名士兵,最終身無長物地遊泳逃到日光川對岸。


    征募而來的農民百姓全數逃逸,喪命的一百五十七人全都來自服部一族及其黨羽。


    「情勢如此發展下去,唯恐市江島無法保全……」


    服部左京進在失去眾多家臣與手下後,轉而死守市江島,未再有任何積極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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