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一動,暗想確實如此,說不定就是我和德叔在施展鐵口令術召喚王桂娥魂魄的時候,對頭暗中施展手段,將七個死者的魂魄給吸走了。


    這樣一來,就越發不能放過那對頭了。


    德叔看了看天色,道:“事不宜遲,天已經晚了,對頭料想咱們要去休息,他卻趁機逃脫,咱們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趁著夜色追襲!”


    我點了點頭,道:“那這些屍體呢?”


    德叔道:“讓村民安葬了吧。咱們之前留著這些屍體,是想把他們困在河水裏的亡魂給超度了,但是現在,他們的亡魂已經被對頭給取走,留著這些屍體也沒有用了。現今天氣熱,長時間擱置,也不好,安葬了吧。”


    當下,德叔叫過劉村長,吩咐他讓這些死者的家屬把屍體帶走安葬,然後拿好自己的行囊,又叫我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


    劉村長非要我們在村子裏過了夜再走,德叔說還有要事沒有解決,解決了之後還會回來的。


    好說歹說,費了好一番功夫,我們才脫身而去。


    河麵上有一座石橋,我和德叔從橋上走到河的對岸,因為我們先前都看見,王桂娥的魂魄是朝著河對岸消失的。


    也就是說,對頭所在的方位,也是我們對麵,很有可能,他當時就隱藏在我們對麵的某個地方。


    至於如何追蹤,我和德叔隻有靠鼻子。


    溺死之人,新亡之後,魂魄會帶有羊騷味,我們做相士的,以相味之術便能嗅到。


    王桂娥是死了三年的人了,不是新亡,是老鬼了,她的魂魄不會有羊騷味,但是那七個孩子,卻是這一個月內才死的人,凡是死亡時間不足九九八十一天,都屬於新亡,亡魂上,都會帶有羊騷味。


    七個人,羊騷味應該很濃厚了。


    當然,這也是對我們相士來說的,一般人,一般的鼻子,根本是聞不到的。


    對頭隻要把七個亡魂帶在身邊,我和德叔循著那味道,就能追蹤到他。


    不過,即便如此,也必須抓緊時間,畢竟氣味存留在空中是有時間限製的,時間久了,或者天亮了,太陽暴曬,罡氣充足,那些味道自然就會自行消解。


    當下,我的感冒還未完全好,鼻子還是有些塞,隻能依靠德叔。


    德叔施了相味之術,還真聞到了味道,我們是一路追蹤,緊追急趕。


    我晚上沒吃飯,餓的前胸貼後背,好在德叔是經常遊曆江湖的人,行囊之中自備的有飲水和食物,我就著用了一些,這才好過。


    我們就這麽趕了一夜,堪堪趕到待明的時候,德叔才停住了腳步,說那氣味好像是消失了,但是人,我們還沒有見到。


    德叔道:“對頭肯定是發現咱們在追他了,估計也猜到了咱們的身份,知道咱們是憑借什麽追蹤的,所以想了辦法,把那些淹死鬼的氣味給掩蓋了起來。”


    “那怎麽辦?”我又累又乏,真想找個地方睡一覺,但是也知道這不是時候,所以問了一句之後,又說道:“對頭要是能感覺到咱們在追蹤他,那就說明,咱們跟他離得非常近了,不然也不會被發現。”


    德叔道:“你真是個聰明的孩子!我也是這麽想的,對頭說不定就近在咫尺了。”


    我看著腳下,道:“德叔,到前麵就是個分岔路口,有去南麵的,有去北麵的,還有去東麵的,去西南的,地上也沒有什麽腳印,氣味也消失了,咱們卻必須要選一條路。難了。”


    德叔看了看四周,這裏又是一個村子,住戶似乎還挺多,四下裏雞鳴犬吠,有些人家已經亮了燈,起了床。


    不遠處,一家似乎是小賣部的屋子已經打開了窗口,屋前也支出了小攤,攤子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汽水,一個人坐在窗口旁打著嗬欠,也正朝我們這邊看。


    德叔看了幾眼,對我說道:“走,過去問問那個賣飲料的。說不定他看見了什麽,要是他也沒看見,咱們就隻好相字問天,以求方位了。”


    “嗯。”我應了一聲,如果真的沒有線索,我們也隻好用相字術,來推斷對頭所去的方向。


    所謂相字術,就是憑借各種符號、文字、圖形、名稱、標記等,來推演出未知的趨勢。


    就比如測字,便是相字術的一種。


    隻是要有別的辦法,我們就不會施展相術,畢竟都是耗費心神的,對我們來說,保存體力,對付對頭才是最要緊的,能不浪費功力就不浪費。


    更何況,相術是越施展,越不準的。


    凡是,都有個度。


    把握不住,就會有所偏頗。


    當下,我們朝著攤販走了過去,臨近了,德叔道:“飲料小哥,來兩瓶汽水。”


    飲料小哥應了一聲,我趕緊搶先把錢掏了出來,德叔看見,也沒推讓。


    飲料小哥把汽水遞過來,笑了笑,又打量了我們一番,道:“你們倆不是俺們這村兒的?大早上就出來了,過路的吧?看這褲腿上、鞋子上都是土,趕了夜路?”


    原來這也是個健談的人。


    德叔笑道:“這位小哥倒是機靈,眼真毒!我們不是過路的,是找人的。”


    “找人?”


    “對!我們有夥計,走得快,走失了,我們沒攆上。”德叔道:“小哥起得早,有沒有看見什麽人從這裏經過?”


    “唔……”飲料小哥道:“看到了!”


    “啊?”我和德叔都精神一震,萬幸還真讓這飲料哥給看見了,這下不用施展相字術了,我連忙問道:“他去哪個方向了?”


    飲料小哥指了指我和德叔,道:“這不是就在這裏嘛。”


    我登時大惱,道:“這位小哥,我們心急火燎問你路,你倒拿我們開玩笑!你這老鄉,不厚道!”


    飲料哥笑嘻嘻道:“對不住,對不住,我就愛說個笑。我也是剛起沒多久,除了你們倆,再沒見過第三個人。你們問我,我也不知道啊。”


    我和德叔麵麵相覷,眼下別無他法,隻好用術了。


    相字術,自己相者不能自己寫,我和德叔要相字找人,我們倆便不能寫字。


    德叔看了飲料哥一眼,道:“小哥,寫兩個字吧。”


    “啊?”飲料哥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德叔道:“我們是相士,你隨便寫兩個字,我們測測玩玩。”


    兩個字,可以更精確一些。


    “看相的啊!”飲料哥登時來了興趣,道:“好,我寫倆字,你們幫我看看,看準了,再幫我看看相,再準了,我叫村子裏的人都來看!”


    “你快寫吧。”我催促道。


    飲料哥蹲在地上,拿了個石子兒,想了一會兒,又回頭朝自己的攤子上看了看,然後吭哧吭哧寫了倆字,一個是“財”,一個是“戎”。


    我詫異道:“小哥,你寫個‘財’,我還可以理解,你為啥又寫個‘戎’?”


    “我賣東西不是求財的嘛,我這攤子上盛放東西,不是鋪了一張絨毛毯嘛,我就寫了個絨毛的絨。”


    我登時無語,連個絲都沒有,絨毛個屁。


    德叔道:“錚子,你來測,錯別字,也正見天意。”


    “好!”


    我也不推辭,當即分解道:“‘財’,乃是‘貝’右有‘才’,‘貝’者,乃是上‘目’下‘八’,目下八方,正是尋人,應了咱們的心思;‘貝’音同方位之‘北’,此向咱們需要注意;‘才’字,乃是‘十’字彎鉤,加一撇,咱們眼下正處於一個大分叉路口,東南西北、拐拐折折有六七向,也應了字形;咱們找的人是水堂邪徒,這位寫字的小哥也是賣水的,‘才’字右加一捺,正是‘水’字,上北下南、左西右東,東南方位加一捺,正是咱所要找的人折向了東南。”


    德叔點點頭,道:“‘戎’字失了左旁‘絲’,從財變刀兵(絨值錢,戎不值錢,是兵器的意思),若想值錢,左旁添‘貝’,添‘貝’之後,卻成了‘賊’,應了咱們要找的人,正是邪徒賊子!《義山公錄》引《說文》道:‘賊’者,敗也!這是好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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