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述坐在椅子上後,氣勢直接改變,方才稍顯溫潤的青年忽然變成了一把藏在鞘中的刀,未曾顯露鋒芒,也讓人感到敬畏。


    顧寒在稍一愣神之後即刻進入狀態,那一刻他不再是顧寒,而是一個沒有名字的奴隸,接受主人的調.教,從六歲一直長到十六歲。


    “我可曾賜予你名字?”蕭丞風似是在回憶什麽,半晌才問眼前這個自己早已收留,被自己親手塑造出來的奴隸。


    奴隸沉默的搖搖頭,聲音似是長久不說話,有些澀然,說話有些拗口。


    “主人,不曾。”


    顧寒往前走了兩步,然後單膝跪地,蕭丞風俯身拉過他的雙手,放在了自己的膝蓋上,奴隸微微仰頭,看向了自己的主人。


    陳述那一刻有些怔然,顧寒扮演的那個奴隸,他的眼神中是全然的信任,是敬慕,是感激,這些在劇本上都沒有寫,但是顧寒明顯做過事前工作,對這個角色揣摩很深。


    “你就像是我的影子啊。”蕭丞風輕輕歎氣,“你以後就叫,影。”


    小奴隸眼中是澄澈,喃喃道,“影,影……”


    “好孩子。”蕭丞風微笑,“我現在想讓你幫我一件事情。”


    “主人讓影做什麽,影便做什麽。”擁有新名字的影顯然是很開心,他的脖子很白皙,鎖骨從襯衫最上邊未曾扣緊的衣領中顯露,顯得十分誘人。


    “從現在開始,你不要在我身旁,我要你去保護我的妹妹,簫赤羽,”說道這裏陳述做了一個動作,劇本中這裏,蕭丞風展開了一個畫軸,給影看,“我要你承諾,哪怕你粉身碎骨,也要保護她的安全,不能讓她有分毫損傷。”


    小奴隸似是不太明白他的話,明顯的有了愣神,終於開口問道,“影是要有新的主人了嗎?”說道這裏似是有些急了,“主人是不要我了嗎?”


    蕭丞風似是有些失笑,這個由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人對自己的依賴性似乎有些超乎想象,但正是這種人,才能讓他放心,“這件事情是我做不到的,影,你來替我做到不好麽?我沒有不要你,我是在請求你。”


    他話說的輕描淡寫,但聽到影耳中無異於晴天霹靂,五雷轟頂,“不,主人不要說請。”


    大約是這句話可能讓對方誤會,影也知道自己的表述能力太差,“主人讓影做什麽,影便做什麽,哪怕影死了。”


    他重複了兩遍這句話,眼睛中是炙熱的誠懇,“主人讓影做什麽,影便做什麽……”


    主人讓影做什麽,影便做什麽……


    哪怕粉身碎骨,哪怕身死異鄉,這些他都不懂,他隻知道要聽眼前這人告訴他的每一個字,因為是他賦予自己新生的。


    劇情到這裏就是一個結束了,顧寒立刻從戲裏出來,他艱難的起來,腿跪的有些麻了,站起來的都是打了個趔趄,陳述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他,“辛苦你了。”


    顧寒心想怪不得自己搜索的時候,出來陳述的消息幾乎沒有緋聞,也沒有謾罵,大約也真是他這個人會做人做事,昨天晚上那次突擊應該是他人生中最失態的一次了,想到這裏又聯想起來自己貿貿然的就請求對方,也有些莽撞了,“謝謝你。”


    陳述搖搖頭,“你演的很好。”


    簡笙本來抱臂看樂趣,結果收到一個驚喜,這時候也顧不上剛才自己是如何看不起對方了,臉皮就是拿來踩的,能有一個會演戲的來演這個角色,總好過為了麵子啟用一個什麽都不懂的,他是喜歡啟用新人,那也是喜歡啟用有能力的新人,什麽都不懂的就直接去回收垃圾吧,何必前來自找不痛快,或者讓他不痛快。


    “就是你了!”簡笙抄起旁邊一疊劇本塞給顧寒,“對了,報名字。”


    “顧寒。”對於眼前這個人變臉比變天還快,顧寒內心無力吐槽,麵上榮辱不驚,“謝謝導演。”


    “得了,不用表麵上感激我內心吐槽我,做好準備吧,兩周後新戲開拍,到時候來劇組報到。”


    說罷這句話後轉身對他座位旁邊那個,不知道是看起來是營養不良,還是睡眠不足的四眼青年道,“把劇本這裏對影的所有身份修改掉,改成異族少年,之後帶麵具的戲份保留原樣。”


    四眼青年點點頭,推了下自己的眼鏡對著自己的電腦劈裏啪啦的敲擊,大約是在寫注意事項,很多事情不可能按照預期來,隻能這麽一邊做一邊往前走。


    名導和一般雷劇導演在這點上的差別還是非常明顯的,柯守逸來的時候對他普及了一些在原來帶人的時候看到的事情,很多劇情因為劇組裏人員的一些摩擦,正拍著就修改,拍的不好修改,本來就雷就bug的劇情結果更雷更bug,c國一年都不見一部經典,常常是放雷大賽,你雷我來我雷你,一部戲要是從中間找bug,膝蓋都能成篩子洞。


    最後找的人都吐血了,密集恐懼症的噩夢。所以柯守逸把很大希望壓在了這次試鏡上,一來是劇本好,二來是導演雷厲風行,有大牌坐鎮,收視率不會弱到哪裏去的。


    簡笙那樣子像是要拉陳述接著看剩下的人試鏡,陳述直接開口,“簡導,我這也算是試鏡過了吧。”


    簡笙就知道他會直接跑,想起自己早上接到陳述經紀人的短信,讓他忙點,但陳述都開口意思要走了,他也不能死拉著人不讓走,“有事?不忙的話待會完工去喝一杯。”


    陳述搖搖頭,“不了,有些事情要處理。”


    顧寒見沒自己事情了,娃娃臉也過來把他送出去,開門之後就看到柯守逸竄起的身體,他應該是有些緊張,經紀人比自己還緊張,自己到底從前有多不靠譜,顧寒心中又是笑又是無奈,還是很感動的。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富貴不忘糟糠之交。


    “走,請你吃飯。”顧寒主動上前,手搭在柯守逸肩膀上,柯守逸溫和的笑著,眼睛中是抑製不住的激動,“我請你好了。”


    溫升剛出電梯,就看到兩人勾肩搭背的走過來,眉毛一挑,皮笑肉不笑,“看來情況不錯。”


    柯守逸表麵上頗有種不計前嫌的感覺,顧寒跟他接觸一天也知道這人耳根子軟,心也軟,不記仇,“顧寒情況會好的。”


    “喏,我應該說一聲恭喜,對了,看到陳述了嗎?”


    “在試鏡的地方。”顧寒開口把信息告訴他,溫升用稍有疏離的口氣道,“謝謝。”轉身就走。


    “你們兩個終於不吵架了。”看溫升走遠了,柯守逸鬆了一口氣。


    “我們以前經常吵架嗎?”顧寒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都不記得了?”柯守逸眨眨眼,顧寒這時候才發現,柯守逸的眼睫毛很長,眼睛也特別幹淨,不像是一個在社會上呆了幾年的人。他裝作記性不好,“最近忙的我什麽都記不得了,誰要記住這些啊。”


    “也是,不開心的一定得拋開,不提了。”兩人並肩走進電梯裏,“這邊我比你熟,我請你吃東西吧,為了慶祝我們獲得了新的機會。”


    “慶祝你今年終於可以買票回家了。”顧寒打趣道,然後想到剛才娃娃臉說的那兩句,柯守逸的奇葩親戚?


    他似乎是又戳到什麽地方了。


    不過柯守逸並沒有變色,還是帶著微笑,“是啊,不論如何也能回家了,不過辛苦你一個人在這裏了。”


    也是,自己比柯守逸更慘,連家人都沒有,兩人半斤八兩的難兄難弟,一對上眼神,頗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勾肩搭背的去找地方覓食,慰藉這幾天受苦受難的胃。


    顧寒今早去廚房翻東西的時候沒有發現什麽吃的,隻從冰箱裏翻到保質期到後天的麵包,勉強拿起了鍋煎了煎麵包,拿來吃了,中午沒有來得及吃飯,時間太緊迫了,所以當柯守逸的腳步停在麻辣燙的店門前後,他的愁苦簡直要泛濫了,旁邊就是哪裏都有的老媽拉麵,*絲的人生果然充滿著多重選擇,在柯守逸腳步邁開之際機智的拉住往旁邊走,“不要吃這個了,對胃不好。”


    “你以前不是最喜歡吃的嗎?”柯守逸一臉不可思議。


    顧寒簡直要無奈了,原來這具殼子究竟有多不愛惜自己啊,演員吃這些,是自恃天賦過人?他不讚成的搖頭,“我轉性了。”


    柯守逸明顯被他噎了一句,大約以前顧寒也常常這麽噎他,因為他是一幅逆來順受的神情,這讓顧寒心中也對柯守逸的家庭情況猜測了一下,以便以後了解哪些應該說哪些不該說。


    試鏡的感覺讓人上癮,而將自己融入戲中去詮釋一個角色,則讓他有了另一種對於生活的熱忱,這是他上一世活了三十五年都不曾感知到的,因為門第的束縛和家規,他從來不會做出違逆祖輩的事情,循規蹈矩已成習慣。成績是斐然的,優秀是可觀的,但除此之外生活除了一些物質享受,剩下的就像是一潭死水,驚不起波瀾。


    現在,他的血都是沸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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