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不願占別人便宜,受人家恩情的阿飛原該很尷尬,但他隻用一句話就堵住了曲歡的調侃,這句話也隻有三個字而已,“裏飛沙。”


    “其他的什麽好馬我都能給你尋了來,沙沙才不行呢!”曲歡大驚失色,她是大方,但是沙沙好歹是陪了她近十年的,而且她還不想被沙沙踩在馬蹄下呢,和天策府的打了不少交道,她始終不能適應騎馬踩人這麽凶殘的舉動!等到一回神,瞧見阿飛嘴角毫不掩飾的笑意,曲歡立刻就怒了,“你怎麽盡耍我呢!”


    白飛飛曾受朱七七一水之恩,此後再不肯隨意受人恩情,阿飛自然隨了她,然而曲歡與阿飛也相處了幾年,對著阿飛的脾性也有一定的影響。曲歡一向是認為,朋友間是沒有什麽好斤斤計較的,當然,若是她沒看在眼裏的人,也休想從她這得到一星半點的好處。


    這麽些年,阿飛能當作朋友的,也隻得曲歡這麽一個,又頗有些亦親亦友的意思,也就隻對著曲歡最放得開,不過如今多了個李尋歡……曲歡開始慶幸了,以後被噎得說不出話的,總不能還隻她一個了吧。


    打著這個主意,兼著本就對李尋歡頗有好感,曲歡就更是笑顏相對了,就連去梅二先生家裏看診,她也是一同去了,據說梅大先生一直打理著梅花草堂,脾氣也十分古怪。


    一進了院子門,曲歡才知道這梅大先生還真不是一般的古怪,拿水洗雪這種事……和藏劍那個神煩拿手運雪的幼稚程度也可以一拚了,葉凡當年十歲,梅大先生今年可是有幾十歲了吧?莫怪人家都說老小孩老小孩的,曲歡暗自點點頭,覺得自己這趟長見識了。


    梅大先生一聽到自家弟弟回來了,第一個反應就是要人把他的寶貝字畫藏起來。梅二先生那些荒唐事,早在路上就興致勃勃地和曲歡炫耀過了,曲歡也隻是讚了一句他們兄弟感情好而已,大師兄也總被她坑著,對她也一樣的好。


    “大哥,你擺出這幅姿態做什麽,如今我可是找著了酒東,不必拿你的書畫去換酒喝了”梅二先生狠狠地歎了口氣,做出十足的趾高氣昂來,“我這可是帶來了頂頂大方的朋友,方才曲姑娘才和我說起她那軸顏真卿的字來。”


    這話說的,曲歡嘴角一抽,就覺得自己被當成冤大頭了,於是她把手一攤,“原來梅大先生竟好此道麽,可惜了,我之前替師兄哄姑娘開心,早早把字畫當禮物送了出去。”


    顏真卿是萬花穀書聖,雖然對前來求教的人從不拒絕,但他的字也還是難得的,曲歡卻有幸得了幾幅。


    梅大先生聽了這個,臉色立刻變了,連帶著對梅二先生都恢複了那種不耐煩的狀態,“沒有字畫?”


    “我這麽大方的人,師兄要東西我怎麽會不給?”曲歡覷著梅二先生尷尬的樣子,實在是暢快極了,不過到底有求於人,她緩了緩氣,又道:“不過我偏好唐朝書畫,手上收藏還是不少的,隻看看二位肯不肯賞個臉,幫一個人看看診啦。”


    李尋歡此刻就很過意不去了,他也是世家子出身,怎麽不知道那些古字畫的價值,如今曲歡為了他眼都不眨地一許就是幾幅。梅大先生壓根沒給李尋歡猶豫的時間,直接推了自家弟弟去給李尋歡把脈,酒是梅二先生的命根子,書畫就是梅大先生的心頭肉了,當初賣了他字畫的若不是自家親弟弟,他有的是手段弄死那禍首!


    “這病……這病……唉。”梅二先生想了片刻,還是在梅大先生猶豫的目光下大喘氣了一回,“我開個方子調養就是。”


    梅二先生知道,即便是為了自己最愛的字畫,梅大先生也還有著文人的一些風骨在,做不出讓弟弟信口開河的事,不過診金的事都定了下來,就算這病不怎麽難治,那說定的診金也不能不給的。


    梅二先生嚇到的人隻有鐵傳甲,曲歡早早就知道自己藥酒的功效,此時隻是惦記著幫人幫到底罷了。梅二先生這邊又炫耀上了,“其實這病本來不好治的,李探花這是傷了肺,可虧了曲妹子那壇子酒,嘖嘖,蛇舌草、玉蝴蝶……那些藥草不說,就是裏麵泡的五寶也定是養了許久的藥蟲。我是沾了李探花的光了。”


    聞了聞梅二先生身上那沾染上的酒氣,梅大先生簡直要錘首頓足了,他有個名醫弟弟,自己對藥理也是有幾分見識的,“敗家子!這麽好的藥材居然全拿去泡酒了!”


    轉眼想起李尋歡的身份,他又多了些熱切,“聽聞……尊府藏著清明上河圖的真跡,這個,可否一觀?”


    “梅大先生有此雅興,在下本不該拒絕,可惜十年前,在下散盡家財,這畫也就送人了。”李尋歡苦笑著搖了搖頭。


    梅大先生果然失望極了,隻是拿著曲歡從包裹裏拿出的兩幅字,他又是喜上眉梢,末了還不忘訓上兩句,“這樣的珍品,你怎麽就直接拿包裹隨身背著了?敗家子,唉,兩個敗家子,難怪能走到一塊去!”


    “……”曲歡怎麽聽怎麽覺得梅大先生最後一句話不對勁。可梅二先生說正好趁著藥性還未消散給李尋歡診治一番,再有兩日,李尋歡便可自去抓藥調養即可,急急忙忙就把李尋歡拽進屋子裏了,曲歡站在外麵,不知想了什麽,輕哼一聲抓了阿飛,細細問起他這一路見聞來。


    五更天近了,天邊也慢慢漏出些許光亮來,曲歡被安置在梅花草堂的客房裏,睡得死沉,從關外一路行來,她也是會累的。累了的曲歡就十分地需要美美地睡上一覺,而在這個時候打擾了她休息的人,那就……


    “好大的架子,這病你是治也得治,不治也得治!”


    世上總是有不識趣的人——曲歡這麽想著,心裏悶著口氣就翻身起了,隨手從梨絨落絹包裏撿了件衣裳穿上,往那吵嚷著的地方而去,“好大的脾氣,這是來求醫的?”


    梅二先生的心情也不好,他還在李尋歡喝酒呢,而且對麵的小子出口不遜,竟還懷疑上他的醫術了,他開口就是逐客,“我這還有著病人,幾位另請高明吧。”


    “我們這邊病的可是秦老爺子的大少爺,少林寺的俗家弟子,你隻管替我秦大哥治病就行了,你那病人死了也抵不了我秦大哥的命。”那一身火紅的小孩兒不依不饒,仍舊是一臉傲氣。作為被奉承慣了的興雲莊少莊主,龍小雲還真不把別人的命看在眼裏。


    梅二先生火氣就更大了,“你那是病人,我這的就不是了?”


    原本李尋歡的病情無甚大礙,他還可以考慮一下去不去看診,現在這樣的,梅二先生冷笑一聲,“倒是幾位,既然也看不上我的醫術,何不另尋高明,如今這梅花草堂可就有位大人物在,比起妙手回春,這位可是能起死回生的。”


    這話說出來,陪同小孩兒來的巴英就愣住了,一時竟攔不住龍小雲那脫口而出的不客氣的話了。曲歡瞪了隻管推卸麻煩的梅二先生一眼,就低頭把玩著指甲,等著龍小雲把話都說完了,她冷冷地問道:“說的是真好聽,不知你們打算用什麽來換你這秦大哥的命?”


    “你是什麽人,藏頭露尾。我和梅二先生說話,你也敢插嘴?”龍小雲眼珠一轉,趁著幾個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站在陰影裏的那人的時候,像一把利劍一樣破門而入,一手揚起,便有三支袖箭直撲李尋歡而去,“可是說好了,裏麵的病鬼死了,梅二先生就該同我去給秦大哥看診。”


    這三支袖箭去的極為突然,李尋歡皺了皺眉,伸手就要把這幾支袖箭抓在手中,可是他抓了個空。明明是往著李尋歡那去的袖箭,隨著龍小雲的手一偏,生生飛向了曲歡的方向,一隻極大的玉蟾蜍趴在曲歡腳邊,那三支袖箭連玉蟾的皮都沒蹭破一點。


    “你這是什麽妖法?”龍小雲這才瞧清楚,一個女人一手倚著欄杆,暗紫色的指甲格外妖異,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女人,也從未見過……這樣的蟾蜍。


    曲歡引著呱太一起往前走了兩步,柔聲問道:“你要求醫,怎麽不來找我?苗人蠱,活死人,你們不知道嗎?”


    “醫者仁心,普救萬靈,我可是很同意梅二先生的話呢,所以……我救了那姓秦的,就拿你的命來抵好不好?”


    綿軟又甜蜜的嗓音,在這初初破曉的時辰,還是引得人狠狠打了個寒顫。巴英年紀比龍小雲要大,卻沒那麽沉得住氣,登時變了臉色,“仁心,毒醫……”


    “對啊,醫者仁心,但是毒醫是你們叫出來的,我比較喜歡你們叫我毒手之類的。”寇島最亂的時候,曲歡還在苗疆養蛇呢,沒能殺盡倭寇得個類似毒手的稱號,她倒還挺可惜的,“上回林下樓,也有個少林俗家弟子,帶了好弟兄來向我求醫……他們還吵到了我睡覺,就像你們一樣,所以我就答應幫他治好那個人了,代價是——他和他那幫子手下的命,你們這回也這樣好不好?”


    “……”巴英嚇得一口氣差點沒倒抽過去,這並不是他膽小,無論是誰,突然在自己手上趴著一隻毒蠍子的時候,都淡定不起來的,他該慶幸,那蠍子似乎還並不想要他的命。深深地看了一眼鐵青著臉的龍小雲,巴英的聲音都在抖,“你可知,可知我們是誰?”


    “你們是誰?難道殺了你們還想要我給你們立個碑刻下名字不成?”曲歡眯起眼,蟲笛慢慢挨著唇邊,“你要知道,隻要我還能妙手回春,江湖上總就會有人要求著我,便是……你們來個千百人,我也不過是讓你們瞧瞧千蟲百蠱的滋味而已。”


    龍小雲深吸一口氣,轉眼便換了張笑臉,他年紀不大,長得也精致,這麽一笑就變得惹人喜歡起來,“姐姐這麽本事,怎麽會我一個小孩兒見識?這蟲兒是姐姐養的吧,真是威風得很。”


    對比起來,曲歡的確更樂意和龍小雲說話,一個被寵壞了但是很聰明的小孩裝乖賣巧,是很有殺傷力的,至於惡不惡毒,她還真不怎麽在意,唔,這孩子還誇了她養的蠱蟲。這麽想著,她伸手就準備接過龍小雲手裏的毒蠍子了,再聽幾句好話,說不準她就真給人治個病也不一定。


    龍小雲卻不知道曲歡的念頭,他走近曲歡,一伸手就丟出了那隻蠍子,腰微微一彎,又是三支弩箭直射而出,然後一點喘息時間沒有,拔劍直刺曲歡。毒蠍子乖順地順著曲歡的衣角滑落在地上,默默地爬走了,而呱太很懂得護主地又叫了一聲,龍小雲就控製不住地調整了自己的攻擊方向,差點控製不住自己的重心,直直栽在呱太身上。


    曲歡翹起唇角,比了個口型,“熊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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